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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站立

作者:暮子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摄政王府。


    药炉氤氲着艾草香气,慕容浅刚拈起银针,雕花屏风后忽然探出半张笑脸。


    “浅丫头来啦!”


    老王妃喜滋滋的拎起裙摆,慕容浅刚想行礼却被她拉住。


    “快别多礼,赶紧给这臭小子施针,哀家就在旁边看着。”


    慕容浅捻起银针,指尖悬在裴子慕膝弯三寸处:“王爷且忍一忍。”


    老太妃插话,“堂堂摄政王难道还怕痛?”


    她朝慕容浅眨眨眼,“浅丫头莫理他,大胆施针便是。”


    话音未落,细如牛毛的银针已如蝶翼般翩然入穴。


    裴子慕闷哼一声,藏在广袖下的手攥紧软垫,却见少女睫毛轻颤,专注的模样倒比他更紧张。


    当第三根银针没入环跳穴时,裴子慕忽然感觉有热流顺着经络游走。


    老太妃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子慕的腿,见他有反应,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感觉吗?”


    裴子慕点点头,“似乎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麻木。”


    三炷香后,慕容浅收了银针。


    “王爷要不要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她伸手搀扶,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


    老太妃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两人。


    裴子慕撑着轮椅扶手起身,双腿刚触地时膝盖发软,却在瞥见少女担忧的眼神后咬牙发力。


    青玉地砖沁来的凉意顺着鞋底漫上小腿,当他松开支撑的掌心,踉跄着迈出第一步时,玄色锦靴擦过地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清晰。


    太妃手中的香炉  “当啷”  撞在案几上,翡翠佛珠散落一地。


    “真的……站起来了!”  裴子慕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腿,喉结剧烈滚动。


    十年来困在轮椅上的沉疴,此刻竟化作胸腔里翻涌的热浪,连声音都带着破碎的震颤。


    慕容浅扶住他摇晃的身形,素白衣袖拂过他紧绷的臂膀:“王爷莫急!筋骨初愈,贸然久立恐伤根基。”


    慕容浅又从药箱取出一卷绷带:“王爷的腿虽有起色,但经脉尚未完全稳固,需辅以药浴与缓行之法。”


    整个花厅陷入死寂  ——  旋即爆发出太妃压抑不住的啜泣。


    “我的儿!”  太妃攥着儿子的衣袖,白发随着颤抖轻晃,“这么多年了……  哀家总想着不知道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她突然转身抱住慕容浅,檀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好孩子,你就是菩萨派来的救星!”


    老太妃一叠声的唤侍女,“快!快去给菩萨上香,哀家太高兴了!”


    却见裴子木抬手制止了要冲出去的宫婢,他垂眸凝视着自己的脚尖,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凝成冷锐的锋芒:“母亲,此事不宜声张,还请保守秘密。”


    老太妃一愣,随即了然,召回了侍女。


    裴子慕看着夜无殇,“传令下去,本王往后出行依旧乘坐轮椅。”


    这边老太妃拉住慕容浅的手,冰凉的指尖微微发颤,“好孩子,你这双手当真是妙手回春。”


    慕容浅浅笑回应,“王爷命格尊贵,自有上天庇佑,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老太妃此时喜不自胜,忽然又嗔怪的看向裴子慕,“浅丫头忙活了一早晨,恐怕肚子早就饿了,你还不快去传早膳。”


    花厅里摆开精致茶点,太妃亲手将玫瑰酥推到慕容浅面前,丝帕优雅地托着碟子:“尝尝这手艺,可比御膳房那帮老头子强多了。


    她又感慨:“瞧瞧这巧手,既能治病又会施针。谁家小子娶了你,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忽然斜睨裴子慕,“哪像有些人,整日板着脸,心里装着人也不知说……”


    裴子慕搁在腿边的手骤然收紧,耳尖泛红:“母亲又打趣。”


    慕容浅望着他有些慌乱的模样,咬了口酥酪,甜香在舌尖散开。


    天色浸染院墙时,太妃亲自将慕容浅送至马车旁,还往她袖中塞了包桂花糖。


    “记得常来!”  老太妃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忽而朝裴子慕使了个眼色,“还不送送恩人?”


    回侯府的路上,裴子慕忽然轻咳一声,袖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轮椅扶手:“方才母妃多有唐突,自先皇驾崩后,她鲜少如此开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车外摇曳的柳树上,“今日见我能站立,才这般失态。”


    慕容浅望着他耳尖未褪的薄红:“王爷不必介怀。”


    她唇角扬起浅笑,想起老太妃往她手里塞桂花糖时狡黠的眼神,“太妃性情爽朗,与她相处反倒自在。”


    裴子慕喉头微动,转头时撞进少女明亮的眼眸。


    两人端坐车厢内,呼吸混着车外的市井喧嚣,裴子慕只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玄色马车碾过青石板,在侯府门前缓缓停下。


    雕花车门开启时,裴子慕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墨色锦袍上暗绣的麒麟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慕容延快步迎上前,腰间玉佩轻晃,虽未刻意弯腰,语气却满是恭敬:“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慕容大人言重。”  裴子慕敛衽行礼,姿态端方如松。


    这一礼行得郑重,倒让慕容延愣了神。


    他虽为朝中老臣,可摄政王向来位高权重,如此执子侄礼,实在出乎预料。


    寒暄片刻,裴子慕告辞离去,慕容浅转身想往府里走。


    望着她的背影,慕容延气不打一处来。


    “站住!”


    慕容延的锦袍扫过石阶,腰间玉佩撞出冷硬声响。


    他看着女儿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十年前将她赶出侯府时,也是这样倔强的姿态。


    特别是从道观归来后,慕容浅看他的眼神愈发疏离,像是隔着层永远化不开的霜。


    “你如今倒是出息了,长公主府、摄政王府,哪处高门你攀不上?”


    慕容浅缓缓转身,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她的声音平淡如古井,却让慕容颜心头腾起无名火,明明是自己血脉,为何如今连语气都透着刺骨寒意?


    “你可知海棠宴上你的话,传得满城风雨?”


    慕容颜怒指她,“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倒好,公然宣扬女子当自立!”


    他越说越气,仿佛又看见宴会上女儿惊艳众人的模样,那些关于  “巾帼不让须眉”  的言论,像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世家大族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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