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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相见欢

作者:孙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归梦被诗安无意中触动了心事,不觉有些出神。半晌,她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轻轻勾勒了起来。


    才画到一半,她便停住了笔。


    三年弹指而过,那少年的身姿虽深深印在她脑中,但眉眼细节她已是不太能记清了。越画她便越发现,她的笔力拙于画出少年的绝世容貌和风采。


    诗安见她停了笔,起身凑近一看,轻轻赞道:“已是有些进步了。”


    她见归梦有些不信地看着自己,微笑解释道:“画境不在雕琢,但在神意,你虽未画全此人的相貌,但这男子的身形、气度已然跃出纸上。”


    这番话算是给了归梦莫大的鼓励。


    这几日常常作画,坐着练习,动辄一两个时辰。以她平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性子来说,已是实属难得了。之所以还没放弃,也是因为诗安的鼓励。何况诗安是这般才貌双全、性子和婉的完美女子,与这等优秀之人相交,她总不愿太落人后的。


    素秋适时地添上茶水。她看了归梦的画作,笑道:“女公子画中这人容貌虽不清楚,但是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看着有些眼熟。”


    归梦闻言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到白嫩的手指上。


    “哎呀!”素秋急忙掏出帕子帮她擦拭。


    归梦顾不得手上被烫的地方疼痛,追问道:“你说眼熟?你识得他吗?”


    素秋愣了一下,不料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归梦却这般在意,下意识地看了眼诗安,摇了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像谁。”


    归梦无言,心下颇为失望。


    “素秋,去取些冰块,”诗安看了归梦的伤势,补充道:“还有上次殿下给的烫伤药膏,一并拿来。”


    她见归梦默然不语,劝慰道:“素秋平日跟在我身旁,也不曾见过几个男子,回头我让她好好想想。”


    诗安这般善解人意,归梦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嘴上说了句“无妨”,心中却在思量是否要将自己的心事同诗安说。


    素秋很快取来了东西,主仆二人一道给归梦上药。


    归梦笑道:“其实不过烫到两根手指,没什么大碍的。现下已不觉得痛了。”


    此时门外有下人通报:“太子殿下到!”


    “你们这是……”萧益缓步而来,一进来就看见素秋正用手帕包着冰块给归梦冰敷。于是转头看向诗安,目光有探询之意。


    归梦抢着答道:“适才作画之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烫了一下,并无大碍。”


    萧益点了点头,拉起诗安的手,笑道:“这几日政事繁多,我还没来得及介绍,看来你们倒是一见如故了。”


    诗安回头朝归梦轻轻眨了眨眼,也并不说破两人早就见过一事,只微笑说归梦这几日正在跟自己学画,一语带过了。


    萧益一袭明黄色朝服,面有倦容,看来是刚下朝便赶来无尘斋了。


    诗安取了鹅羽软垫靠在椅背上让他坐下舒服些,又命素秋新沏了茶水来,再去吩咐下人传了饭菜来。


    虽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但两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足以感觉到那爱意的流动。


    归梦见他二人一双两好,情深爱笃,俨然是尘世中的一双神仙眷侣,如此相知相伴……让她不觉生出羡慕之情。


    想起师父的话,半月之内,当真能见到那个人吗?


    她向来不怀疑师父,但日子将近,也难免着急。


    “既来了,我可要看看你这徒弟教得如何了。”萧益玩笑道。


    他走到案前,伸手拿起归梦画了一半的那副画看了看:“唔,不错,几日的功夫,能画成这样属实不易了。”


    归梦倒也不谦虚:“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是归梦妹妹天资聪颖。”诗安并不居功。


    “不过……”萧益眼中笑意渐浓:“这画中人是谁呢?”


    归梦从他手中夺过画像,面皮有些发烫,心虚道:“小妹不过信手涂鸦,这画中人乃是虚构的。”


    “那倒是可惜了,虽没画面容,但这等风姿也是惊世绝俗了。”萧益嘴上这么说着,却瞧了一眼诗安。


    诗安会意,开口附和:“这等美男子,若是存于世间,倒不知要叫多少女子为之失魂落魄了。”


    “失魂落魄倒也不必,只需画上一幅他的肖像,日思夜想,那便也足够了。”萧益颇为叹息。


    归梦听他二人一唱一和,脸上还都忍着笑,似乎在揶揄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我不依,你们取笑我!”说罢作势欲走,被诗安一手拉住。


    她生性率直,本来也不会扭捏作态,只是少女怀春,向来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姊姊你也欺负我。”归梦撅嘴不乐。一直以来,她只当诗安是个温柔聪慧极了的姊姊,不料原来她也有风趣顽皮的一面。


    诗安微微一笑,伸手替归梦正了正发髻上的一枚蝴蝶穿花珠钗,柔声道:“我并非取笑你,只是不愿见你自苦。若是见了什么人,心中欢喜,不必藏着。”


    “我才没有藏着呢,只是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罢了。”归梦坐下,幽幽叹了口气。


    “哦?有这种事?”萧益沉吟道:“这倒不难,近日逗留建康的年轻士族公子颇多。月底宫中会举行一场清谈雅集。届时,我会着人好好留意。能令你念念不忘的男子,必然是极出色的。既然是极出色的,又怎会不在这建康城中?”


    归梦点点头。这话有一定道理。


    虽然上巳那一日他出现在青溪之上,可她不确定他是否还留在建康城内。


    “妹妹放心,若是此人出现了,且身份合适,我必设法为你作主。”


    之后两日,因为手指被烫到,归梦并未再去西苑习画了。


    这一日恰逢十五,按惯例母亲都会去城外的瓦官寺上香祈福。一早,归梦便梳洗打扮吃了素斋,随母亲一道坐着马车出城了。


    瓦官寺规模虽不大,但寺内有佛法精深的高僧住持。据说许愿灵验,所以素来香火旺盛,有不少善男信女隔三差五地前来礼佛。


    谢氏一贯虔诚,身边得力的桃枝与桂叶陪同着入正殿参拜去了。归梦并无信仰,当下带着紫芽在寺庙中随处逛逛。


    绕过了正殿,那念佛声、木鱼声与人群的脚步声渐渐弱了。


    日头已快升至头顶,阳光十分暖和,洒在庭院中映得一片金黄。


    一只橘白相间的花猫正美美地躺在菩提树下晒太阳。


    归梦素来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对这毛茸茸的猫儿没有丝毫抵抗力。她忍不住蹲下来逗弄抚摸。


    “这猫儿看来是有寺庙中人长期投喂,这般圆头圆脑,皮毛也是油光水滑的。”紫芽在一旁看着笑道。


    “可不,你看它一点也不怕人,许是早就习惯这人来人往的环境了。”


    俩人正逗着猫说说笑笑。那小猫鼻子抽动几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地翻身站起,甩了甩尾巴,一溜烟地跑走了。


    归梦兴致正浓,哪里舍得,拎起裙摆就追了上去。约莫追了十几步,只见那猫咪一拧身,钻入了一道暗红色木门的门缝中。


    归梦略一犹豫,伸手推开木门跟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饭菜香味儿。


    紫芽随在归梦身边,四处看了看:“想是那猫儿闻到饭香来觅食了。看来这一片是瓦官寺的后舍呢。”


    “后舍住着不少僧人和居士,咱们在这多有不便,还是先走吧。”


    归梦被紫芽拉着正准备离开,忽听到一阵谈话声。


    “……自高平一别,算来已有五载……。”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


    听到“高平”二字,归梦立刻被吸引住了,她好奇心起,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紫芽噤声。


    两人轻手轻脚地向前挪了几步,靠在墙边偷眼望去。


    只见远处一排瓦舍前,一僧一俗正在交谈。


    “……师父于途中病故,我将他的舍利送回寺内安放。自此,就未再离开。”那僧人一身赤褐色缁衣,听声音,方才就是他话中提到“高平”。


    归梦不敢靠得太近,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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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两人的侧影。


    与那僧人面对面交谈的,是一名青衫男子,身材挺拔颀长,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也足见脱尘气质。


    纵然看不清眉眼,可那颀长的身形是极熟悉的。


    归梦只觉血往上涌,心跳得极快,快要跳出喉咙口了。紧张、狂喜又不敢置信。是他!


    那谪仙一般的姿态,浑不似尘世中人,这世上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底尘封了许久的一个盒子,经过了三年的漫长寻觅,终于找到了钥匙,得以重见天日。


    归梦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屏气凝神正要去听他说些什么,忽然横刺里一声呼唤将她惊醒:“两位女施主?”


    归梦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一个低等僧人装束的矮胖小沙弥正疑惑地看着她和紫芽。


    “这里是寺庙后院,僧人起居之地,游客不得擅入,尤其是女子。”


    归梦低头应了,胡乱朝小沙弥施了一礼致歉。她生怕惊动了远处正在交谈的二人,当下逃也似地带着紫芽出了后院。


    因走的快,她脚下险些绊了一跤。紫芽见归梦魂不守舍的样子,怪道:“梦娘,你怎么了?”


    归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近乡情更怯吗?念念不忘的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她却还没做好准备出现在他面前。她不愿贸然以这样的姿态去认识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至少,她要先知道他是谁。


    归梦想了想,让紫芽附耳过来:“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从瓦官寺回城,路上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归梦陪着母亲坐在马车里,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盼着这马车走得快些,再快些。


    “你近日去西苑倒是去的勤。”谢氏本在闭目养神,忽地开口问归梦问题。


    归梦一惊,点点头老实答道:“嗯,闲来无事,跟太子的侧妃讨教下画技。”她对母亲向来不敢隐瞒欺骗,反正也是瞒不过的。


    说完抬眼觑了下母亲的脸色,从小到大,相比较父亲,她倒是更怕母亲。毕竟,整个侯府听父亲的,可父亲听母亲的。母亲出身谢氏,论名望,是比岑家更显贵。


    母亲被父亲捧在手心疼爱呵护了近二十年。即使是这般近的距离看去,面庞上也并无丝毫风霜侵染之色,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


    “学画自是好事,只是,也要看跟谁学。为娘劝你和她勿要走得太近——你姨母可不大喜欢她。”谢氏淡淡说道。


    归梦微微一怔,很快明白过来。诗安姊姊备受太子喜爱,太子难免冷落了姨母所选的正妃夏侯敏。自然,姨母将这都怪罪到诗安姊姊头上了。况且诗安出身寒门,难免为皇后姨母所不喜。


    “因着拒婚太子之事,我们已和你姨母闹得有些僵了,你无谓再因为一个外人惹她不悦。”


    归梦沉默以对。她可不想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但也不愿当面与母亲争执。


    马车渐趋平稳,显然山路已走完,马上就要进城了。


    归梦借口说坐得腰疼,要下车活动活动。


    一下车她立刻伸手把紫芽招到一边,焦急问道:“怎么样?”


    “按梦娘你的吩咐在寺门口守着,等了大概近半个时辰,看到一个如谪仙一般的青衫公子出来。我估摸着就是与僧人谈话的那位。本想上去打听他的姓名,可是寺院门口有许多人守在那,似是特地在等他的。那些个女娘见到他便上前围住他要和他搭讪,其中有一个我一眼就认出来,是王家王如芝的侍女……”


    归梦不耐听这过程,打断她问道:“后来怎样?”


    紫芽咬了咬嘴唇:“我挤也挤不过去……总之他谁也没理,钻个空骑上马一溜烟就跑了。我也追不上……”她声音渐弱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归梦。


    “真是没用!”归梦气得跺脚。好不容易见到他,竟然连姓名、住所都没探听得到,这下线索又断了。


    她瞥见紫芽发髻蓬乱,额边一溜汗,神情委顿,便也冷静了下来:“罢了,是我心急了,此事怪不得你。”


    只是,现下又往何处去寻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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