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位于波赛多尼亚中心明珠区，而圣学院位于磷光区与螺音区交界处……这是什么？唔……出教廷正门后先左拐到尽头，然后呢，这个标志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教廷圣学院不在教廷内部建筑群里啊？”
珀尔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地图。
临走前塔拉萨尔阁下的叮嘱又开始在耳边盘旋——
“你这次前往圣学院不可以使用教廷内部的传送法阵。”
“现在学院内空空荡荡，往届的学生会在新生报到后再归校，也就是说你现在使用传送阵过去，只会进入无趣的七天等待期。这对你记忆恢复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我要求你从教廷正门出发，自己一步步抵达学院。把这个拿上，这是规划好的路线，看到这个标志了吗。假设你不打算第一天直奔学院，想在中心区游玩几天，可以前往这几个地点，我已经安排克瑞塔的族人在接待你。”
“还有。和以往一样，不可以在外面随便露出你的尾巴，也不可以随便摸其他海妖的尾巴、其他有神智生物的特征肢体，海渊世俗界都些浪荡轻浮的家伙。”
“给你带的东西里有两面镜子，大的放在床边，小的挂在脖子上。”
“怎么了？作为哥哥我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看，你现在的懵懂表情很像幼年期第一次出门时的那样，很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鱼。”
珀尔不知道刚刚自己脸上出现了什么表情，但总不会比现更呆滞了，尤其是在面对这副地图时。
她忍不住回头，看着刚刚走出的教廷正门——
白色的禁制正在迅速在紧闭的宏伟门扉上蔓延，似乎在警告擅闯者必定遭受残酷的惩罚。
这无声堵死了一位教廷司铎想要破门而入的想法。
“哥哥……你是不是几百年没有出过门了……给的地图不对啊。”
珀尔打量着四周与地图完全不同的景致，一时间竟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走。
“司铎大人，怎么了？”
一旁静默的金发少年问道。
珀尔忽然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个跟随挂件——
·
不久前，珀尔带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魔法空间制品，好不容易从异常话多的塔拉萨尔阁下身边离开，走出了镜宫的大门。
珀尔好奇地路过教廷精致华美的建筑群，一路上不断有“司铎大人，日安”的问候响起，穿着白金神官制服的修士们对着她行礼。
一切事物都显得十分新鲜可爱。
脑海里，有关自己教廷生活的记忆不断涌出，银发少女学着的这些片段，略感新奇地一一回复。
“司铎大人！！！”
熟悉音色自不远处响起，珀尔循声望去，黑发绿眸的少女牧师正抱着一打资料，噔噔地跑过来围在自己身边，细细喘着气：“……您现在好些了吗？”
珀尔仔细思考一会，犹豫道：“算是好些了？”
芙希娅松了一口气：“您恢复了就好，祭司大人派神官给传话给我们的时候真是太吓人了。您回去后没有——”
小牧师短暂斟酌了用词：“嗯……被教育吧？”
珀尔摇摇头，心道：他看起来可比我还紧张。
“之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和珂珞其实已经约到了‘蛇巫’安瑟莎大人，只是祭司阁下似乎不愿让我们插手此事。”
芙希娅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却被司铎大人拍了拍肩膀。
“我知道你们的努力。”珀尔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有关三位牧师交谈画面：“别灰心，哥哥似乎早有准备才在半路把我带走。对了，你们知晓那位银匙的来历吗？——银发蓝眼的狂热追求者？”
芙希娅听到这个名称，瞬间僵住了，心道珂珞你干的好事。
少女眼神游移，嗫嚅道：“这……”
“我似乎对他并没有印象，但这个形容词……”银发司铎对着芙希娅眨眨眼：“我可以理解为你们在形容塔拉萨尔阁下，我的哥哥？”
“不、嗯——”芙希娅睁大了双眼：“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形容对众神之子太不敬了。我们竟想以莫须有的事情欺骗您，这严重违反了圣训……”
少女几乎要哭出来了，深深地行了个歉礼：“非常抱歉，司铎大人。我无法代替珂珞向您道歉，不虔诚者应当被丢进海渊深处喂给……”
“停。”珀尔紧急打断道：“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一时间想到这个词和哥哥那张一个表情的脸搭在一起，就觉得很诙谐？”
“您就这么原谅我们了吗？”
芙希娅有些不可置信，呆呆的看着银发少女。
“你和珂珞那点小动作太明显了，”珀尔摸着自己的下巴：
“我要是看不出来司铎一职就真是白当了。和这点小事相比，还是你使劲巴拉不让我去禁魔区那会更让我头痛一点。”
芙希娅吸吸鼻子：“司铎大人……您真好。”
“好啦好啦，司铎大人要出门了，我们下回见。”
珀尔挥挥手，告别了眼泪汪汪的小牧师。
一路顺利地抵达教廷正门，沉重而巨大的门扉牢牢常年紧闭，白色的禁制光幕将海渊世俗界的景象完全遮蔽，完全窥探不到外界是何风光。
但这完全不影响珀尔期待的心情，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门扉管理处，却被一位等候多时的尊贵身影拦下。
珀尔在出行路上遇见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搭话者——
希尔维亚大主教笑眯眯的堵住了必经之路。
“小珀尔，记忆恢复好了吗？”
“希尔老师？！”
珀尔喊出称呼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希尔维亚大主教掌权多年，亲切又疏离的待人方式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由于地位极高不常露面，温和近人态度都像是一种向下隐形施压的方式，不怒自威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据说，连教廷最桀骜孤高的修士都不敢在这位大主教面前无礼。
——我们居然这么熟悉吗？
希尔维亚大主教听见熟悉的称呼后，笑容更真实了些，道：“看你一路走来，我没错的话塔拉萨尔阁下不允许你搭乘传送阵？”
“真是个讨人厌的控制狂……连常识都忘记的小小鱼居然被要求去世俗界走一圈，真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希尔老师，哥哥说在外面我无敌。”
珀尔根据直觉选择了说话方式。
大主教摇摇叹气道：“真担心被骗走了……我最可爱的学生。”
“把他一起带上吧，路上也有个小伙伴总会好点。刚好你们的目的地一致，帮老师招待一下远来的贵客如何？”
语毕，灰发主教身后走出个人影——
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
珀尔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带回来的金发小怪物。
只不过现在用小怪物称呼他并不合适，小怪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位容色俊美的美少年。
并且与珀尔看过剧本中的“圣子”形象别无二致，只不过更添了莫名的阴郁气质，也更加年轻一些。
但这不是重点。
——亲爱的主教大人，你是说，我要和这位“未来会刀了我”的剧本主角一起结伴出行？
珀尔下意识要拒绝：“不……”
希尔维亚大主教在珀尔拒绝之前抢先开口：
“老师最疼爱的小珀尔会答应的对吗。”
“圣堂还有很多事务，老师就先走了。距离新生集结期结束还有三天，祝你们旅途顺利。小珀尔记得不要带着客人一起逾期哦。”
接着身下亮起了传送阵，灰发大主教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迅速离开了。
“我……”
珀尔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了一切，等反应过来塞勒斯已经乖顺地跟在了自己身后，于是拒绝的话被为数不多的理智扼杀在了嘴边——
毕竟接下来几天要朝夕相对。
“……那好吧，司铎大人大发善心，你跟着吧。”
珀尔小声嘟囔着。
于是，银发少女带着塞勒斯整齐地通过了教廷正门，踩在了世俗界的自由地面上。
然后，两位呆呆的停在正门另一边。
塞勒斯看着银发少女不断摆弄着一张地图，嘴里叽叽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
根据表情来看似乎遇到了难题，他犹豫了一会，上前问道：“司铎大人，怎么了？”
“目前有一个严峻问题，这封地图似乎已经不符合当下了。”
银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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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认真，将地图展开在塞勒斯面前。
按照地图描述，教廷正门前只有一条路，顺着道路前进就会进入波赛多尼亚的中心花园区，接着左拐，一直走到大片磷光石铺就荧光长路就算进入磷光区了。
但现在的门口，有三条长长的路，每一条都看不清尽头是何景物。
塞勒斯扫过一眼地图，确实同当下的场景很不一样，他靠着几天恶补出的海渊常识，沉思片刻：“如果这是以前的地图，那应当还是可以稍微参考一下……”
少年对照着地图指了个方向：“往这边吧，如果不行可以再倒回来。”
“也行，走吧。反正呆在原地也不会有进展。”
珀尔收起地图进发。
·
“看起来这条路选对，我是不是该夸夸你？”
珀尔耳鳍微微颤动，听见不断有歌声自银蓝月光花海中传出。
低沉的和婉转的婉转痴缠一起，连带着这片区域都充斥着暧昧的氛围。沿途的海妖们无一不在驻足安静聆听，然后用充满祝福且不打扰的眼神往声源地看去。
显然这边的原生海妖道德素质极佳。但有些海妖就不一定了，特别是那种没有常识，看什么都很新鲜的、刚出门的那种。
塞勒斯见银发少女一直好奇盯着那边看，连前进的脚步逐渐慢下来，导致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缩短了许多，他谨慎地跟在珀尔的侧后方，像是只没栓绳害怕走丢的不安大狗。
珀尔道：“有没有在一起啊？到底是不是一对啊？”
接着对着塞勒斯挥挥手，急不可耐地说到：“你等等我，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说罢，珀尔仗着自己极佳的隐蔽手段和鬼魅般的速度，偷偷摸摸溜了过去。
塞勒斯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银发少女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喊道：“司铎大人！”
没克制音量的声音引来了周围海妖的不满，一双双竖起的瞳孔不善地盯着人类——
“小声点，你这没礼貌的家伙。”
少年抿着唇有些慌乱，目光焦急地围绕音源地寻找那抹银色身影，仅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祈求着：“别丢下我。”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金发少年站低着头僵硬地站在波赛多尼亚中心花园区最繁华的路上，像一块不通事理、固执守在原地的金色石块。
倏然，石块被人戳了戳后背，凝固的外壳簌簌龟裂——
“你愣在这干嘛？挡住别人的路了。”
珀尔从身后突然探头。
银发少女像是破开沉寂的一道亮光，将塞勒斯重新拉回到真实的世界。他僵着脸，开口想要说什么，又停下了。
金发少年沉默地听着珀尔在耳边叽叽喳喳：“刚刚那两个唱歌的根本不是情侣，居然是被海渊议会特地雇佣来的！”
“歌声确实很美妙啦，但是这两位的表情你绝对想不到……像两只生无可恋的笨鱼。我还瞄到了她们手里文件——《有关促进海渊生育率的参考方案其八》……外面真是太有意思了。”
“司铎大人……”塞勒斯缓缓开口：“下次请不要这么做了，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要被扔下了。
塞勒斯心想。
“在外面请不要叫我司铎大人。让我想想……塔拉萨尔女士？塔拉萨尔小姐？算了算了，直接叫我珀尔吧。”
“还有，希尔老师都拜托了我照顾你，我当然不会食言。”
珀尔给了塞勒斯一个“你敢质疑我”的眼神。
“抱歉，我……”
“你好像很喜欢说抱歉？之前也是。”
珀尔皱着眉头，又挨近了一些，银白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都十分清晰。
“我有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吗？还是说我很吓人？”
“抱……没有，司铎大人。”
塞勒斯稍微后退了一点距离，有些不自在地揉揉耳尖，示弱道：“我只是有些害怕。”
珀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怕被海妖吃掉？啧，小人类。”
“走吧，继续前进，如果我们没走错，这边有克瑞塔族人的活动地，还也可以确定一下今晚的安睡处，我可不打算这么早就去学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