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没有人发现路易莎的失踪,她是在早餐后离开的,那时多萝西娅已经前去农场处理订单,英格玛也出发拜访安德森,凯文在收拾厨房,而孔映在睡觉。
孔映醒来后没有找到路易莎,她问凯文,凯文说也许她去看雇工们收割作物,但孔映也没能在麦田里找到她的踪迹。
她又前往牧场,去时珍妮特和巴泽尔先生正在山毛榉树下给两只狗洗澡,珍妮特按着百般抗拒的麦克斯,问:“克莉丝塔,你怎么来了,路易莎姐姐呢?”
“我正在找她,不过看起来她不在这里。”
“真是怪事,你竟然会找不到路易莎姐姐——好麦克斯,不要乱动!”
连孔映自己也觉得她找不到路易莎是件怪事,她回想着昨夜路易莎的沉默,觉得她大概真的生气了。路易莎生气的话,会去哪里呢?
她沿着牧场的小路疾走,到胡丽安的农舍外时,见到在草地上画画的贝拉和西塔。贝拉见到她,不问自答道:“克莉丝塔,胡丽安阿姨不在家。”
“是吗?那你有见到文森特小姐吗?”
“哪位文森特小姐呢?”贝拉歪头反问。
“不管哪位都没见到。”西塔补充。
还真是似曾相识的场面,孔映猜到什么,对她们说:“抱歉,我要进去看看,如果胡丽安和你们生气,我会告诉她是我的错。”
她不由分说地走进庭院里,叩响房门。
胡丽安果然在家,前来应门时发现是她,微微一笑:“就知道会是你,不然那两个小家伙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路易莎在里面吗?”
“路易莎?”胡丽安敛起笑容,“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看来也不在。孔映微微蹙额,对她说:“我不知道路易莎去哪儿了,她好像不见了。”
“什么意思?”
问她话的并非胡丽安,而是从她身后走来的英格玛。孔映见到她先是惊诧一瞬,随即了然,果然拜访安德森什么的只是个谎言。
“进来说话吧。”
胡丽安将孔映请进屋内,三人再次共处一室,围坐至桌边。这一次,英格玛主动问起孔映:“为什么说路易莎好像不见了?”
“我找不到她,她没有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这的确很奇怪,”胡丽安琢磨会儿,“但也可能只是个误会,或许她只是以为你会睡整个上午,这才没告诉你,而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现你不在家,也出来找你了。”
“……”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很爱睡懒觉了吗?
孔映没有否认,但直觉告诉她这并非她小题大做。
“还是说你们发生了什么?”胡丽安敏锐问道。
“我想,我可能惹她生气了。”孔映看向英格玛,“英格玛,昨晚你来找我们时,有没有觉得路易莎和平时不太一样?”
英格玛凝神回想了下,不确信地问:“你是指她很安静?”
孔映颔首,将昨夜路易莎挽留她而她没有回应的事说给二人,胡丽安听后沉吟不语,更像是在想别的事,英格玛脸上则浮现一丝波澜,神色复杂地望着孔映,良晌,她开口:“如果是这样,我知道路易莎在哪儿了,但在告诉你之前,我想先和你谈谈。”
四目相对,孔映眨了眨眼,平静说:“我以为你不愿意和我说话。”
她的话令胡丽安侧目,然后便听她打趣道:“英格玛,你果然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
“……”英格玛素来端的镇定自若的面庞猝不及防地红了些,她微微抬起下颌,开门见山对孔映说,“我听妈妈说,你已经知道伊德尔镇侵犯尤格利亚的事。”
“是,但她没有告诉我更具体的情况。”
“当然,因为妈妈知道的并不多。”英格玛缓缓道来,“虽然她在030的提示下研制出一种炸药,可以帮助尤格利亚反击伊德尔镇的侵略者,但她从未离开过尤格利亚,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即使是格蕾塔阿姨也没告诉她全部真相。”
孔映皱眉,问:“那你呢?”
你知道全部真相吗?
“我很清楚,”女孩的话掷地有声,“因为,从伊德尔镇的侵犯者聚集在边境时起,我就一直守卫在尤格利亚。”
她从未去过比那更远的地方。
孔映脑袋像是嗡鸣了一声,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了另一种实感,她笃定地问:“所以你肩膀上的伤是枪伤,火车也是被他们破坏的?”
“是的,这次格蕾塔阿姨和火车都受了很重的伤,否则不会是我回来——一直以来我都担心被妈妈识破,所以只好谎称我离开了伊德尔镇。”
而事实的确如此,多萝西娅识破了英格玛的秘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很简单,”她目光直视她,用那种和路易莎有些相似的真挚口吻回答她,“因为我想给你添堵,想要给你添麻烦。”
“……”
孔映愣愣,下意识看向胡丽安,胡丽安从旁浅淡一笑,没有为谁说话的意思,但一丝别样的情绪潜藏在她眼底。
孔映大约用了消化一整只烤鸡的时间来消化英格玛略显恶劣的话,确信她曾经得罪过她。
英格玛却无意再交谈下去,沉默过后,她将路易莎可能前往的位置说给孔映,就好像她留下她说这些话真的只是为了给她添些麻烦和困扰,没有别的意图。不过孔映无暇追究,她又一次出发去找寻路易莎。
-
涉过河谷,孔映来到对岸的湿地,穿过草滩进入树林。
林地潮湿,水面冒出树根的瘤结,森林仿佛长满了脚。厚重的枯叶层盖住水流和淤泥,孔映一面小心分辨脚下的路,一面循着英格玛的提示寻觅方向。
“追随水鸟的轨迹,你会发现一颗巨大的栎树。”英格玛如是说。
孔映踩断一根枯枝,枝头一只水鸟随之振翅,她跟随它而去,一只又一只鸟引她前往它们的栖所。
那是一棵巨大的仿佛长在童话书页里的老栎树,主干几乎要三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直攀天际。树皮嶙峋,树根像拱桥一样将地面撑成几块湿软的小岛。
其上是一座树屋,搭建在主干和几根粗枝的交接处,屋顶倾斜,由旧木板拼接而成,顶上经年累月生长出厚厚的花草,一扇歪斜的小窗藤蔓缠绕,一道绳索和木片结成的爬梯悬在树干旁。
孔映走来树下,在苔藓斑驳的树干上发现一些残损的刻痕,年久日深,字迹稚嫩,她辨认出“勇敢”“幸福”“快快长高”这样的字眼,知道是年幼的路易莎和英格玛留下的,这是她们幼时发现的秘密基地,据说,当初英格玛决定离开农场时她就藏来这里。
孔映拽了拽爬梯的绳索,攀爬而上,来到稳稳悬在半空的树屋外,在这里加载了会儿。
意识回笼时,路易莎正错愕地看着她:“克莉丝塔,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英格玛告诉我的。”
树屋简陋,路易莎盘坐在厚厚的旧地毯上,手里捏着个橙色头发的旧布偶,她低头看上一眼,举起布偶问:“是不是很像你?”
孔映到她对面跪坐下,接过布偶打量会儿,有些嫌弃地说:“只有头发的颜色很像吧。”
“眼睛也很像啊,表情也很像。”
“……”
恕她眼拙吧,这玩偶又痴又呆。
路易莎沉默下来,低下头,像是有些赧然:“我让你担心了吗?”
“是有一些。”孔映斟酌着,想和她道歉。
“对不起。”然而先道歉的是路易莎,她红着脸,“我这样做很幼稚。我想让你知道我不高兴,然后你就会告诉我你决定以后一直生活在这里。”
孔映全神贯注地看她,但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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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可是路易莎,这里有这么多你喜欢的人,她们也都很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害怕我离开呢?”
即使路易莎已经告诉她,她将她视作最好的朋友,她也想不明白。
“因为只有你是克莉丝塔。”路易莎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想了想,说下去,“有很多话我不能告诉她们,只能告诉你。”
“为什么?”
孔映问个不休,路易莎顺着她的疑问,不厌其烦地思索着。
她想到了,回答说:“因为克莉丝塔是一个淡淡的人,像一滴白色的颜料。”
“……”
孔映想腹诽句,但说出声来,“听起来好像很无聊。”
“怎么会呢?安德森先生教我们绘画时说过,白色在画面里是很重要的存在,即使只有一两点,也会带给人轻盈、朦胧、空灵的感觉,也就是克莉丝塔的感觉。”
“……”
孔映怀疑她现在是红色的。
她想不起此前她是否红过脸,但现在的确是有些害臊的,她想,她有些理解一些时候路易莎因为她的话而害羞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且,一滴白色的颜料就算搅进其他的颜料里,也只是让它们变得更柔和,不会改变它们的颜色,甚至它还能悄无声息地感受到其他颜料的世界。”
“路易莎,你的绘画知识没你说得那么差。”孔映故作淡定,评价道。
“不,克莉丝塔,我不是想着绘画说的,我是想到你才这么说的——我想这就是你会问我在想些什么的原因,因为你感觉到我了。”
路易莎越说越心花怒放,说到最后那句时,早前的低迷一扫而空。
只有孔映还在失神,她在想路易莎的颜料理论,在想路易莎的真切宣言,在想她是如何如路易莎所说感觉到她……
良久良久,她问路易莎:“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她仅仅是问她在想什么罢了。
“唔……”路易莎似乎很难作答,她想了想,起身来,牵着孔映走去那扇歪斜的小窗前。
“克莉丝塔,你看。”
她伸手指出去,一片湛蓝越过林间的白色雾霭,映入孔映眼帘。
那是海。从树屋的小窗处可以遥遥望见一片海,蔚蓝的,虚幻飘渺的,闪闪烁烁的。
“我和英格玛第一次找到这里时就发现了那片海,但我们从未去过那里,因为再往前就是一片沼泽地,我们没有能够越过那片沼泽的办法。”路易莎向她诉说起往事,“我们回家找到妈妈,认为她可以造一座桥,起初妈妈也很乐意,但后来我陷进沼泽里,吓坏了妈妈,她就再也不许我靠近那里。”
“为什么会陷入沼泽?”
“我不记得了,这是我醒来后妈妈告诉我的。”路易莎仍眺望着那片海,喃喃低语,“从那以后妈妈就很是担心我,即使到现在她都会叮嘱我不要靠近沼泽、不要靠近山崖这种话,她希望我永远不要陷入危险,永远都……”
一阵疾风吹响树林,水鸟齐飞,掠过窗户的声音盖住路易莎的话语。
孔映听得不真切,又或者那本身就是句未尽的话语。
“永远都留在文森特农场吗?”
她用猜测补全那句话,路易莎猛然转过头来看她,牙齿用力咬住下唇。
“路易莎,这就是那个你一直秘而不宣的秘密吗?”
路易莎松开下唇,无声张了张嘴巴,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开始阻挠她说出某句话。
也许真如路易莎所说,她感觉到了她,她终于替她说出那句不能说出的秘密。
“路易莎,你想离开文森特农场。”
群鸟惊飞,大地在波动,树林尽头的蓝色光霭撕裂开,化作一团黑洞向内疾驰而来,吞没了树林和沼泽,吞没了孔映和路易莎,也许还将吞没河谷和整个农场。
世界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