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是两刻钟之后过来的。
他的脸色，比之前明显更沉了不少，到谢晚棠和天月身边，他先看了看谢晚棠，冲着谢晚棠点点头，以示问候，之后他就看向了天月。
“走吧。”
听着这话，天月忍不住询问，“那祝瘸子诊脉，情况怎么样？”
天月想知道结果，她清楚，谢晚棠也一定想知道。
她问的急切。
天明下意识的看了谢晚棠一眼。
眼见着谢晚棠眼睛几乎红了，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抿了抿唇，斟酌着措辞道，“祝神医诊脉的效果也不算太好，他说，王爷中的毒，是用数十种毒物炼制而成的，用了什么毒物，用了多少分量，这都很重要，若是研究不透，就没有办法完全解毒。一旦用错了药，打破了现有的平衡，毒会扩散的更快，会更麻烦。”
“那他有没有办法？”
谢晚棠忍不住问了一声。
天明也没瞒着，“已经在研究了，只是，进展应该不会太快。”
“那王爷呢？毒，在王爷体内，扩散的快吗？”
若是慢，自然是能等一等的，也算还好，哪怕不是等唐老来，他们多些时间研究，也总是好的。可若是毒在慕枭体内扩散的太快，那就一刻都等不起，就麻烦了。
天明垂眸。
没有回应谢晚棠的话，他只是轻声开口催促。
“还是先去为王爷诊脉吧。”
有时候，回应是答案，不回应也是答案。
天明的躲闪回避，已然让谢晚棠，对慕枭的状况了然于心了。
谢晚棠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她攥紧了平安符，犹豫片刻，还是快步奔着营帐去了。
天月见状，急忙跟上。
倒是天明，慢了一步。
瞧着被扔在不远处的荷包，瞧着上面那丑的出奇的竹叶，天明鬼使神差的上前，将荷包捡了起来。
之后，他才快步跟上。
营帐里。
谢晚棠过来后，就跟着天明、天月一起进来。
天晴就在慕枭床边守着，他神色僵硬，愁眉不展，见到谢晚棠他们进来，他才站起身。
谢晚棠定定的看向慕枭。
慕枭躺在床上，人还晕着，他脸色青黑，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胸口位置的伤口，被纱布缠着，只是，纱布上透了黑血出来，慕枭的身上，也隐隐能瞧见黑色的如群蚁般的黑点，一簇簇的，缓慢向他心口的位置移动。
上辈子，谢晚棠陪在慕枭身边，她没少瞧见慕枭受伤，她也没少伺候慕枭养伤。
比这更重的伤，慕枭也受过。
她也见过。
可没有一次，慕枭伤的这么轻，却病的这么重。
毒！
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字，谢晚棠嘴里，血腥味儿四散，她看着眼下这样静静躺着，人事不知的慕枭，恨不能替他来受这个苦。
“天月，快。”
谢晚棠心里痛，却也没忘了正经事。
天月应声，即刻上前。
到床边上坐下，天月伸手，拉过慕枭的手腕，为他诊脉。
越诊，天月的脸色就越难看。
慕枭身中奇毒，脉象紊乱，所有的毒物似乎都在乱蹿，在攻击慕枭的心脉。可是，这些毒物在慕枭的体内，似乎又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虽然毒性扩散的不慢，但也没有天月预想中的那么快。
最让天月惊异的是，慕枭的体内，还隐隐有些中了尸毒的迹象。
尸毒让慕枭体内的毒，更严重了不少。
天月眉头紧锁。
“施针排毒，尝试过了吗？”
天月看向天明、天晴询问，二人闻言，重重的点头。
天晴回应，“一个时辰前，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只不过，效果并不算太好。王爷体内的毒，也就只是勉强稳定住了而已，可所有人都说，这种稳定，或许不会持续太久。尤其是临近子时前后，或许会有一次爆发，若是抑制不住，只怕情况就会急转直下，会更糟糕。”
天晴的话，像是一只手，死死的揪着谢晚棠的心。
眼下这还算是稳定住了的？
还算是好的？
那急转直下会是什么样？糟糕，又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细思极恐，谢晚棠甚至不敢深想，她耳畔嗡鸣的厉害，她只知道，天月起身，在一旁跟天明、天晴说话，在研究慕枭的病情，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她定定的看着慕枭。
她像僵硬的人偶，许久才缓步上前，到慕枭的床边上。
坐在绣墩上，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握住慕枭的手，就像上辈子，每一次慕枭受伤，她守在慕枭身边一样。
可又不一样。
这次，大抵比上辈子的每一次，都更凶险。
偏偏她束手无策，她什么都做不了。
将在慈恩寺求的平安符，塞进慕枭的手里，谢晚棠握着他的手，也更用力了几分。
“王爷，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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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我们的家。你那么守信重诺的一个人，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我回来了，可你还没带我回家呢，我想回家，我们的家。”
“你好起来好不好？我把命还给你，好不好？”
“王爷……”
谢晚棠泪如雨下，根本控制不住。
她的脸，缓缓凑在慕枭耳畔，她一声声的呢喃，一声声的呼唤。
她期待能有一个奇迹。
就像上一世，慕枭会从昏睡中清醒，睁开眼睛将她搂在怀里，会脸色淡淡的拍拍她的肩膀，说她“娇气”。就像上一世，哪怕她死后，慕枭病的昏昏沉沉的，也会将她虚弱的魂魄拉入怀里，叫她“晚晚”。
可是没有。
慕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离得近，谢晚棠能够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能够看到他胸口处浅浅的起伏，她真的会以为慕枭不在了。
谢晚棠看着慕枭，几乎是转瞬间，她的眼泪就更汹涌了不少。
天晴、天月、天明正说着慕枭的状况，就听到了哭泣声，他们回头，就见谢晚棠哭的一颤一颤的。
天晴、天明微微凝眉。
至于天月，则是忍不住眼眶湿润。
她是亲眼瞧着这一路，谢晚棠是怎么撑过来的，谢晚棠有多在乎慕枭，她也瞧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难受。
她不敢想，若是慕枭真有万一，谢晚棠会如何？
她怕。
抿着唇，半晌，天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急切的开口，“天明，你带我去找祝瘸子吧，我想看看他研究的毒方，顺带着，我还想看看大家的施针记录，我也再研究研究。”
天月知道，自己的医术算不上顶尖的，在这种关键时候，她能做的也着实不算多。
可她还是想尽力研究，尽力想想办法。
为慕枭，也为谢晚棠。
“好。”
天明应声，带着天月出去。
至于天晴则留在了营帐里，继续守在慕枭身边。
虽然，在天晴心里，他是知道谢晚棠心仪慕枭，不会做伤害慕枭的事的，可是，眼下慕枭情况不好，他是半步都不会走开的，他也做不到单独留谢晚棠陪着慕枭。
天晴在一旁守着，默不作声。
而谢晚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拉着慕枭的手，默默垂泪，她的手久久没放开。
直到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道清丽诧异的声音，从谢晚棠身后响起。
“谢二小姐？你怎么也在这？你……拉着王爷的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