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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作者:闲日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言无咎在屋里待着,远不像东方盛想得那样难耐。


    一是他习惯单独待着,二是……


    【他们人类也太过分喽,怎么能这样做,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禁锢的是谁的自由!是天神的自由!】


    言无咎:“……”


    好耳熟的一句话,在人类社会中是不是也流行过一段时间?


    总之,某位土地的化身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和其他人交流也可能是因为他面对的是言无咎,总而言之话非常的密且多。以前言无咎有自己的事要做时总是不理他,对他这一特点还没有特别了解,等如今闲下来,就能听他从黑木崖今天刮了大风一直聊到松树下面的兔子窝里又多了几只小兔子。


    当然,还有每日抱怨一下不成体统的人类。


    与东方盛不允许他人再提及言无咎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言无咎也制止过黑木崖指名道姓的骂东方盛——不过任我行可以骂——所以它总会“他们人类”、“他们人类”的扫射一圈。


    言无咎:其实你可以不骂……算了,总比昨天你身上又多了几只耗子要有意思。


    值得一提的,因着言无咎和黑木崖最近的交流越发多了,他也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一些人的隐私。东方盛当然是重点观察对象,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探听到对方究竟是为何突然态度大变,非要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好像这样就能获得某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似的。


    言无咎常常有这种感觉:虽然被困在屋子里的是他,但是钻进牛角尖走不出来的却是东方盛。


    他看着东方盛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前一天的举动,好像这样做时间就永远不会向前流动,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他甚至连曾经对于任我行的情绪也快要消失了,似乎在拼尽全力握住某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边消失的东西。


    言无咎在他送饭来时问他:“你吃过了吗?”


    他不答,只道:“今日的饭菜做得很好,你多吃一些吧。”


    言无咎想要帮他,但他什么都不肯说,甚至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言无咎想逼他从故作无知觉的状态中走出来,反而好像让他更加应激。


    【等下,情况有变!】黑木崖传来实时报告。


    【什么情况?】言无咎托腮。


    【任老头说了刺激他的话,啧,这瓜娃儿,他好像以为你打算投奔任我行……哦,还不算太蠢,他去找童百熊求证了。】


    【……童百熊说他来找过你一次,不过后来你也没找他庇护,反而的确和任我行私下见过一面,回来就让下人备车了,靠,这憨批也不靠谱。】


    【他回来了!他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大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到门口了!】


    【以童百熊的视角来看,或许的确如此。】言无咎反而比想象中冷静——他已经明白过来,当时无论是否还回去那枚扳指,任我行都有应对的方案。若不还回去,那就是言无咎已经收下任我行的信物;若还回去,那就是他们私下有了接触。


    这是阳谋。但计谋能否实现的关键,还是在于言无咎与东方盛之间的信任。他们若相互信赖,那么怎样挑拨离间也是没有用的。但若其中一人心存怀疑……那么信赖便如可以被轻而易举敲碎的琉璃一般。


    可惜,现在东方盛对他的信任还不如琉璃。


    当然,这未必是坏事,至少东方盛愿意行动了。


    不过……


    【我怎么说都没有用,任我行一说他就行动起来了?这到底是比朋友更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呢,还是恨比爱长久呢?】


    现在,他还有心情说笑。


    但很快,事情就超出了他的想象,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去了。


    ……


    东方盛打开门,言无咎看见他穿着玄色一身衣袍,逆光时看不起他的脸色,只显得长身玉立。


    他道:“今日来得早啊,太阳还没落山就来为我解闷?”


    “……”


    言无咎还以为他会……怎么说呢?更加鲜活?更加激动?


    总之,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沉默着,眼中流淌着薄薄的水雾,在冬日的风中几乎要变成刺痛眼底的冰。


    他看着更加死寂,像是什么都抓不住的、坠落悬崖的将死之人。


    “东方……?”言无咎轻声喊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为什么……”言无咎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他疑惑。


    “为什么……还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会关心我?”他问。


    “关心你不好吗?”言无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他可能是懂的,只是如今他仍旧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他将对方当成特别的某种存在。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不需要一个骗子虚情假意的关心……”他语气恶狠狠的,可眼睛看起来却快要落泪。


    骗子?指的是哪件事?言无咎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人堵住了嘴唇。


    柔软的、炽热的、带着血腥气的。


    到底能不能算是一个吻?


    ……


    而后发生的一切,又能不能算是温存?


    痛苦、放肆、孤注一掷的、破坏性的。


    与迷茫、无所谓、包容的,宽仁以待的。


    言无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如今是什么模样。


    干枯、消瘦,且毫无知觉。说句煞风景的话,大约只比骷髅腿骨强那么一点。他躺在床上,完全不知道对方摆弄这东西的意义究竟何在。大约连玩泥巴也比这两条腿有意思得多。


    他亦不知道,这种举动对于东方盛来说究竟算什么。是报复?还是……将他更进一步带入那个偏执悲惨的结局的情绪?


    东方盛听见言无咎的声音,带着困惑的:“所以,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回答他的,是喘息之外,长久的沉默,还有几滴落在光洁皮肤上的泪。


    沉默着,东方盛抱起言无咎去洗漱。


    言无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又一次选择装睡。


    他温柔的清洗过言无咎全身,为他洗净打结的长发,又奢侈的用内力烘干言无咎的长发。


    过程持续的实在是很长、很长。


    到最后,装睡变成真正的昏昏欲睡,言无咎听见东方盛的声音。


    “干脆……恨我吧,你不如恨我。”


    言无咎不明白。


    第二天,黑木崖结结巴巴的前来问候。


    第三天,


    【……言、言君,你还好吗?】


    【无碍。】言无咎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实则,他本来就将这事当做吃饭喝水一般。


    唯有感情会赋予行动意义,没有情感支撑的某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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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而言和寻常接触也没有任何区别。


    更别提那两条腿的肉现在还在东方盛身上。以某种评判标准而言……算了,说出来太过古怪根本没必要多言。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言无咎只想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我要恨他?】


    【我恨他会比较好吗?】


    黑木崖陷入沉默。


    言无咎也不算在问他,只是自言自语。这样的情绪着实复杂,言无咎一直知道人心易变,非常难懂,但真正落到身上,才能真正感觉到这种捉摸不透。


    直到黑木崖开口:【他已经把给您送饭的活儿交给步惊蝉了,还说自己打算外出一段时间,府中要有事就去找童百熊。】


    【……】


    【这一看就是不打算来跟您解释了啊……他肯定是真的希望您恨他。】


    言无咎的头都在幻痛。


    【是这样吗?】


    【那肯定啊,他先是说希望您恨他,然后又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希望您恨他,那么肯定就是希望您恨他喽。】黑木崖说得斩钉截铁。


    【再说吧。】言无咎却敷衍了过去。


    他还要……再想想。


    步惊蝉倒是每日都战战兢兢给他送饭,但是有赖东方盛先前的吩咐,一句话都不敢跟言无咎多说。


    外人看来,言无咎哪怕原本没事,这几日大约也要疯了。


    童百熊正是如此认为。


    他又一次到府中来见言无咎。不过这次饶是他,也只得隔着窗户跟言无咎对话——房门上了三重重锁,就算是与装着斗大夜明珠和各种珍宝的宝库用的库锁相比,也不遑多让。


    “言大夫啊……”他有些无奈,“你和东方老弟,这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装傻!他装傻!明明就是他害的!】黑木崖在下面嚷嚷。


    言无咎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将融化状的手从袖子里收起,整理了一下衣摆,“童大哥亦听说了?”


    “只听了个大概……老弟啊,你告诉我一句实在话,你是不是已经投奔教主了?”


    他揣度言无咎的脸色,试图措辞套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投奔咱们教主,我也不觉得意外。咱们教中虽说偶有龃龉,但始终是上下同心,你要是跟着任教主走呢,也没什么好瞒的,咱们始终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言无咎看着他,半晌,轻叹一口气:“生如浮萍之人,有什么必要说投靠二字?不过日升月落,相逢复散。”


    他是在说他与任我行,却绝非仅仅在说他与任我行。


    他还在回复童百熊关于东方盛与他关系的担忧。


    童百熊的确是个聪明人,他自东方盛的一言一行之中,已经看出言无咎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或许他还没有想到爱慕之情上,但他仍旧将此当成隐患,甚至也在顺任我行制造出来的势,叫东方盛对言无咎少些在意。


    而言无咎的回答,才让童百熊放下一半的心——至少他知道了,言无咎并没有刻意与东方盛维持亲密关心的打算。


    故而,他这时才真情实感的叹一口气,对言无咎说出真正的心里话:“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这无异是将弱点放在任我行眼皮子底下。言大夫,你实在是个妙人,若再晚几年你与我们相识,我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时机实在不对。”


    “如今,你并不适合再待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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