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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江山旧

作者:岳关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若翻开舆图,将整个大胤一分为二,胤都便是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拓摩占领胤都,等于占据了中原的半壁江山。


    只是耶齐烈做梦也没想到,当日晋王率禁军殊死顽抗,竟是为自己儿子南逃争取时间,而那块象征政权合法性的传国玉玺也被残军带出了胤都。


    耶齐格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本欲趁胜向南追击,可代鄯却极力劝阻,说是根基未稳,须得先巩固北方政权,之后再寻机南下。耶齐格迫于无奈只好作罢,自此拟国号为“靖”,并下令大举将族人迁入都城。东厥王作为盟友,故而东厥人也随之入驻。


    自拓摩王庭驶来的车马浩浩荡荡,大量拓摩贵族来到中原土地,借机圈地、筑房,并大肆打压胤人,一时间,整个胤都形成了拓摩、东厥、胤人贵贱分明的三层等级制度。


    江山仍如旧,当筵换主人。


    曾经将蛮夷视为蝼蚁的大胤贵族,如今也沦为异族践踏取乐的玩物。


    这晚,沈绾倚着暖阁阑干,望着下方水池映着的一树红梅幽幽出神,手中鱼食微微一倾,橘红锦鲤便如层层绽放的春花,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顷刻模糊了梅树倒影。


    沈绾没了兴致,挑下帘帐挡住寒气,紧了紧怀中手炉。


    今日耶齐格于宫中设宴,她本不愿来,可谢翊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将军府,便将她带来。她听不惯那些胡笳小调,更不愿待在令她尴尬的筵席中,便找了借口到外面寻清静。


    丝竹管弦沿着水面传来,沈绾拔下银簪百无聊赖挑着灯花,烛焰轻轻一晃,她悠悠抬眸,“是你?”


    眼前少年顾盼神飞,沈绾认得他,是那位小有威名的东厥王子。


    他随谢翊打了几场十分漂亮的仗,全军上下无不夸赞,沈绾跟在谢翊身边,自然也有所耳闻。


    “见过乌图王子。”她起身行礼,举止从容得体,“今日拓汗宴请功臣,乌图王子怎么跑这来了?”


    “闹了半日,我过来讨盏茶吃,沈姑娘不介意吧?”


    少年悠然一笑,眼神极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沈绾一番。


    “大胤公主果真名不虚传,”他没来由赞道,“怪不得烈将军甘愿为你豁出性命。”


    沈绾不知对方来意,听他这话只觉奇怪,低眉道:“沈绾如今身份卑微,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


    乌图不甚在意,几步坐到桌边,自顾揭开暖罩,给自己斟了杯热茶。


    茶香袅袅,白气蒸腾,顷刻模糊了少年面容。


    “姑娘当初一场出逃,真是好谋略、好胆识,也当真是惊心动魄。”乌图啜了口茶,“我曾经只听闻拓摩的战神将军是何等少年英姿,因未曾谋面,心中多少有些怀疑,可这一路走来,我不得不为烈将军的军事才华和人格魅力钦服。当初姑娘离开,他瞬间就像变了个人,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一个人身体原来可以像铁打一般,不分昼夜冲锋在前,在刀剑雨淋里杀个七进七出。”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沈绾,“你可知,被手腕粗的长矛刺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能让一个男人这般疯狂无惧的,不是金银宝马,不是地位权势,竟是一个女人。”


    他目光灼如烈焰,烧得沈绾有些不自在。


    “王子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图优游一笑:“我父王姬妾不少,可儿子却没有,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乳名乌兰朵,从小他就把我当男孩子养,出征打仗总把我带在身边,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以为东厥王有个会武功的小儿子。”


    沈绾长睫一动,闪过一抹讶异,原来她是……


    “我的长姐是拓汗的襄吉王妃,我父王自然也想为我寻个好夫婿,以便之后继承东厥王位。而放眼整个北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烈将军更合适的人。”


    沈绾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被她压下,“公主同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乌兰朵眼眸眨动,开门见山:“你喜欢烈将军吗?”


    沈绾神色一顿,脑中闪过一刻空白。


    她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或者说,她从未奢想过会与他有什么以后。他们之间不过是赤裸的交易利用,又何谈喜欢?


    现实已经将她鞭笞得体无完肤,她也再无精力去思考什么可笑的情爱。


    乌兰朵到底是心思细腻的女子,似乎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难道说,你不喜欢他?”


    沈绾低眸摩挲手中暖炉,唇边笑容凄凉:“公主既然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就定然了解,一个囚犯如何会爱上一个对她行刑的刽子手?”


    话音落地,阁中一时寂静无声。


    乌兰朵认真瞧了她半晌,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后站起身:“你今日的话我记住了。我们东厥女子向来敢爱敢恨,我生平最讨厌夺人所爱,既然你对他无情,那我姑且算作他单相思。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将来可以是朋友。今日你这样说,我便放开手段去追他,到时我若将人拿下,你可不能怪我。”


    “公主这般自信?”


    “当然。”乌兰朵扬了扬眉毛。


    沈绾被她的直率感染,浅笑:“你既说他是单相思,那便应该知道,他的心思也许全在我身上,即便这样你也不介意?我虽不喜欢他,可眼下处境艰难,我若是有意利用以图自保,让他越陷越深,你该当如何?”


    “这……”乌兰朵语塞,迟疑道:“你会吗?”


    “也许吧。”沈绾挑眉。


    “那……那就只有各凭本事了!”


    **


    次日,街头巷陌间传了件新闻,众人都在窃窃私议,向来威风凛凛的东厥小王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女娇娥。


    东厥王一大清早便正装入宫,当面向耶齐格和谢翊提起了婚事。


    这日午后,沈绾将藤椅搬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做针线活。


    今日阳光极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倒让人生出几分春日的错觉。玉指捻线穿针,照着纹样在布料上绣着。她其实不太会做女红,以前养尊处优,根本用不着学这些,如今境遇不同,谢翊将她养在将军府,本就惹人非议,她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做。


    “你说那乌图王子、不对,是公主,人家随咱们将军出生入死,现在战场兄弟成了议亲对象,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要我说,那东厥公主和咱们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哎,可咱们府里这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一个亡国公主,现在不过是将军身边的女奴,她的身份还不如咱们呢!将军一时新鲜,让她死乞白赖住在府里,到时候有了新夫人,她只能靠边站。”


    “可我看将军对她非同一般呐。”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


    两名女婢在廊下聊得热火朝天,忽觉一阵寒意袭来,猛地抬眼,那女婢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将、将军……”


    谢翊阴沉着脸,仿佛能滴出墨,周身上下似是笼罩着万年寒冰,冻得人头皮发麻。


    “杖责二十,逐府。”


    男人声线森寒,一旁将士丝毫不敢怠慢,忙点头应是。


    墨袍拂过冰冷台阶,谢翊转过回廊步入院中,见沈绾正神情专注扯着绣线。


    “手这样凉,怎么不进屋歇着?”温热的大掌覆上玉手,沈绾一顿。


    “将军回来了。”她抬眸浅浅一笑,“天越发冷了,妾身闲来无事,想着给将军绣件棉衣,可这绣工着实上不了台面,今日得空想做个荷包练练手,将军看看怎么样?”


    她献宝似的将绣绷抬起,谢翊略一垂眸,见上面是一只四脚兽,除了尾巴还未完工,其余部分都已经完成。


    “嗯,”他淡淡点头,“这野狼我很是喜欢。”


    “……”沈绾艰涩开口:“这是……麒麟。”


    谢翊闻言俊眉微蹙,又瞧了片刻才认真评价道:“也很好。”


    沈绾察觉出他情绪低落,无意再和他谈论野狼和麒麟的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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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将军有心事?”


    谢翊牵过沈绾走入屋内,因知晓她体弱怕寒,他特意命人在房间摆了件玉瓷鎏金熏笼,里面早早烧了红罗炭,这时节既好看保暖效果又极好。


    曾经沈绾的寝殿,也有一个这样的熏笼。


    谢翊走上前,握住沈绾微凉的手一同烤火取暖。


    室内静谧,唯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见谢翊不说话,沈绾从一旁递了杯热茶,低眉顺目道:“妾身斗胆猜猜,可是为了今日东厥王提亲一事?”


    谢翊眼皮一顿,并未感到意外,“你也听说了。”


    “此乃佳话,拓摩与东厥本就有姻亲,若加上这桩亲事,岂不是喜上加喜?”


    谢翊捏着茶碗的手一滞,“佳话?”


    沈绾连忙解释:“大汗向来看重将军,如今大靖江山未稳,拉拢各方势力来巩固政权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东厥公主武艺超群、聪慧貌美,将军娶她进府既可与东厥结秦晋之好,又可得一佳人,岂不两全其美?”


    沈绾这番话早已在心中演绎了好几遍,她摸不准谢翊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只好拿话来试上一试,况且她说得这般情理并重,他应该挑不出她什么错。


    “呵,你还真是体贴。”谢翊唇边发出一声轻嗤,“我竟不知你何时对新朝政事这般上心?”


    “妾身也是一心为将军考虑。”沈绾故作委屈。


    谢翊瞥她一眼,面色紧绷:“你说的对,乌兰朵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我若是娶了她,当真是利大于弊。可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男人目光锐利,似乎能一眼看穿对方。


    “将军说笑了。”沈绾不动声色敛去心神,欠身为礼,施施然道:“将军与公主佳偶天成,沈绾望尘莫及。”


    房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谢翊一双幽眸一动不动落在沈绾身上,似是化不开的墨,愈发深邃。


    “你说的是真的?”再开口,男人声音已低哑许多,他刚刚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看透沈绾。


    她太狡猾,也太狠心,明确知道怎么做才能戳到他的弱点。


    也许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愈是付出许多,愈是小心翼翼;愈是在意,就愈是不敢妄言。


    他变得患得患失,彷徨无措,生怕一朝猜错,自己便会粉身碎骨。


    “将军这样问,是想听妾身的感受?”沈绾柔声低语,知晓时机已到,悄然换了副娇容。


    她在试探,当初谢翊说会帮她,她听得半信半疑。他也许对自己有意,可却不知这份情意到底价值几何?更加不知道他会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在未与这把刀完全磨合成功之前,她总得多下些功夫。


    “将军对妾身情深意重,妾身铭记于心,愿以终身报答将军,可我总得为将军的未来打算。”沈绾柳眉低垂,朱唇微抿:“我自知身份低微,早已配不上将军,可将军难道会这样守着妾身,一辈子不娶新妇吗?”


    幽眸闪过微光,谢翊这才发现眼前这只小狐狸露出了尾巴。


    沈绾越说越委屈,几颗晶莹泪珠滑过脸颊落在掌心。


    谢翊无奈幽叹,抬掌替她抹了抹眼角,轻柔耳语:“你怎知,这辈子我不能只有一个你?”


    字字句句落在耳边,像是许诺某种誓言。


    沈绾心头某根弦莫名动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便被她心底的理智掩去。


    她倚上谢翊肩膀,小猫般在怀里蹭了蹭,状似撒娇:“只要将军心里有我,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谢翊抬臂揽上纤腰,薄唇微弯,似是看穿一切:“你何苦动这些心思?”


    他轻挑下巴,将人从怀中勾起,低沉的声线虽冷可却含着止不住的笑意。


    沈绾身子暗暗一僵,无辜地眨了眨羽睫,“将军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谢翊好整以暇望着着她,低叹:“我才是那个害怕失去一切的人,所以你从来不需要费什么心思,我便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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