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竺梦华住的地方出来,秋萧曼脸色并不好。
不知方才两人谈了什么,只知道秋萧曼离开后竺梦华的病情更严重了些。折返的路上要照顾明蔚的脚,秋萧曼也减缓了速度,走得并不快。
但她始终沉默的样子,还是让明蔚不免对两人交谈的话题感到好奇。
“竺梦华对秋将军说什么了?”
秋萧曼依旧那副低沉的情绪,视线落在远处的青砖地上,发呆一般。
“说起她是怎么和明将相识的,又是怎么被明将带来宁平的,还有刚到宁平那三日和你做了什么。”
怪不得方才秋萧曼呆了那么久才出来。
“秋将军觉得她值得怜悯?”
秋萧曼直言:“怜悯谈不上,却是觉得可惜。”
“哪里可惜?”
“可惜最好的年华遇到了自以为能托付的人,却没想到真心换来的竟是恩将仇报!”
闻言,明蔚语气稍变:“我并不觉得哪个人能凭借着一朝的相处就能对另一方付诸真心。”
“既然这样,我也想听听明将怎么描述你们的相识?”
明蔚本也没想瞒着秋萧曼,只不过是坚信竺梦华心思不纯,所以才不愿秋萧曼与她过多接触。
这种感觉就像是想要阻止不堪的泥泞溅到好不容易造出的白纸上那种心情。
明蔚缓缓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去过文泽。就是为了靠近竺梦华,因为她是哲合王竺青的女儿,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我了解她不多,只知这小公主同我一样在文泽出生,跟着母亲长到五岁才被竺青接回哲合王廷,所以对她的教养也不算严苛,而是保留了她随性洒脱的天性。”
“竺梦华在王廷里对其他哥哥们也没什么权力上的威胁,她自是不明白权利争夺,本性始终纯良,却也着实孤独。”
“因此我才成功接近了她,和她坦诚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小小喜好,就哄得她对我交换了许多秘密。”
“而让她完全信任我——恐怕就是我背着她走了十里路吧。”
明蔚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方才竺梦华都同秋萧曼讲了,如今听他坦白承认,秋萧曼的心情十分复杂。
“所以你就利用了她,从她告诉你的那条密道杀进了哲合?”
“对。”明蔚言简意赅,“我只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
“——却不在意是不是不择手段?!”
“不能这样讲,至少我留了她一命。”
秋萧曼对这样的解释并不领情。
“是明将留了她一命,还是想窥探她能独自逃出王廷的秘密?”
这不是一种恶意揣度,明蔚留下竺梦华的目的确实不单纯,只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一个柔弱公主背后能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擒贼先擒王,可是哲合的王却跑了。”明蔚道,“这对于一个在平炉战役砍下四个国王头颅的我来说是种耻辱。”
“所以,在明将心里并未打赢哲合的那一杖!你留下竺梦华也根本不是因为从前在文泽相伴的那一程,更不是因为她告诉了你攻进哲合的办法,仅仅是为了要挟竺青,是吗?”
“至少那是唯一能和竺青有直接联系的东西。”
东西?!
秋萧曼心底发出极具蔑视的冷嘲。
谈到两国的争端,秋萧曼不免感受到作为一个只顾着战斗利益的人是多么的冷血无情。
他不会在意别人对她的爱慕,不会在意情谊,即便是出身高贵的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物件。
只有价值的衡量,又用或无用之分。
她忽然沮丧不堪,停住脚步。
“所以明将脑子里装了太多的阴谋和算计,才会不记得那些无用的记忆…”
“无用的记忆?”
明蔚也被迫停顿下来。
秋萧曼站在一步外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得了天花那些时日,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年。
“曾为了和我比试武艺连天花都不怕,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明蔚怎么可能知道。
忽然提及明辉,他沉默下来。
秋萧曼自嘲地笑了,走上前一步。
“天花刚退掉的那晚你从外面拿了酒来,说是庆祝我大难不死!因为自那之后我就脱胎换骨,没什么要怕的了!”
显然明蔚不知道,他方才还在因担心秋萧曼染上天花而冲她大发雷霆。
秋萧曼眼中突然流露出对他的妥协,可这种妥协并不是包容和理解,而是失望和遗弃。她甚至不再打算和明蔚消磨时光,只草草抱拳,先行往扶楹苑去了。
看她负气离开的背影,明蔚想叫住她,却还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即便叫住她又能怎样?
告诉她自己并不是那个陪伴过她的明辉?告诉她自己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目的是想带她离开雯桦?
前功尽弃的失意让他忽然乱了阵脚。
他本以为一个月怎么也能打动秋萧曼,换来她对自己的一点点信任,却不想因为竺梦华的事让此前一切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离秋萧曼返回雯桦还有八日,明蔚忽感到一阵麻木的无力,脚上的痛都忘了。
与上一世相同,再过四个月,天上那颗碎成几瓣的‘红鸾’星就会掉下来。
他不能用秋萧曼的命来冒险,也不敢冒险!
如今他成功避免了再与雯桦开战,或许他该先留住秋萧曼,再想办法让雯桦王带着子民迁出那片会被红鸾砸中的地方?
这般想着,明蔚忽然将站在远处的木良畴喊了来,肃然的口吻让前来领命的木良畴一头雾水。
“今日开始,宁平大营和小镇内皆加强戒备!八日后,把扶楹苑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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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明蔚搬回了宁平大营住,扶楹苑就剩秋萧曼一个。
木良畴仍是每天都来探望,却是几日都不见明蔚的踪影。
直到第三日,明蔚的脚伤又好了不少,至少走路不用拐了。
他亲自来送信,顺便与秋萧曼一同用餐。只不过秋萧曼依旧神色淡淡,没有一点想和明蔚过分交谈的意思。
明蔚却早就想好了话题,待吃过饭,秋萧曼要借口回去休息时及时喊住了她。
“下午无事,想邀秋将军去宁平走走。”
不知明蔚怎么心血来潮想去宁平,秋萧曼本想拒绝,却还是犹豫了下。
“秋将军别多想,不过是竺梦华今日下葬,我在宁平的恩瑞观请了道长做法。”明蔚解释,“顺便把苍老板送回去。”
“竺梦华死了?”秋萧曼知道她撑不了几日,却没想过这么快。
“昨夜的事。太晚了,就没过来打扰你。”
虽说明蔚为竺梦华设坛等同于种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对于秋萧曼来讲,即便两人没什么情分可言,此时拒绝也会让人觉得她在刻意回避。
想到竺梦华留给她的纸条,秋萧曼当即应下明蔚的邀约。
那日战俘营的暴动后,明蔚特意让木良畴去寻了匹和秋萧曼那匹马差不多的千里良驹。
两人走出扶楹苑时,就看门口站着两匹皮毛黑亮的高头大马。两匹马似是熟络,此时被不同的兵士牵着,却也没拦着两匹马亲近地凑到一起。
“试试你的马?”明蔚将兵士递来的一根拴着红绳的崭新马鞭递到秋萧曼手上。
秋萧曼:“哪匹是我的?”
明蔚笑言:“随你选。”
这两匹马体型和大小相差不多,但秋萧曼却还是选了靠里侧站着的那匹没表现出过分亲密的良驹,走到面前轻抚了它长鼻和侧脸。
许是她这个陌生人上前亲近的缘故,旁边那匹始终保持亲密的黑马却忽然警惕,朝她露出呆板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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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以示警告。
秋萧曼下意识防着这匹马攻击她,才朝后躲了一步,那匹马的脑袋就被明蔚蛮横地牵开。只见他一鼓作气跨马而上,极力扯着缰绳让那匹马不再靠近秋萧曼的那匹。
秋萧曼再摸黑马的长鼻,黑马显得开心极了,低下头甩了甩脑袋和尾巴表示服从,更摆出一副欢迎秋萧曼的热情。
没多时,明蔚那匹耍性子的马终于被他控制住,便听他轻松地说了句:“秋将军那匹马的脾性倒是和你像得很。”
秋萧曼也是这么觉得,却没回应,只在跨上马背后时说:“多谢!让明将破费!”
语气的疏离让明蔚没再寻到开怀的话题。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扶楹小镇,继而出了宁平大营,朝着宁平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被提前送到宁平的苍舒雅已在城门处等着明蔚,见官道上两匹奔跑着较量的黑马扬尘而来,未着铠甲那袭如冰川的云门蓝始终追着身边如日的赤红,苍舒雅失意更甚。
尤为郁闷的时刻,车夫却笑着夸了句:“这俩人看上去才是神仙眷侣,可真般配!”
不都说水火不容吗?!
苍舒雅负气地将车帘落下。
他倒也不否认两人看上去的默契,可就是不愿承认明蔚还能对一个女人这般耐心和专情。便拍了拍车厢,示意车夫到明蔚先前交代的道观附近等候。
嘹亮的马蹄声让官道上的人自觉回避数丈,明蔚带着秋萧曼连速度都没减,就从城门辟出的一条特殊通道冲进了城,直奔着道观的方向行去。
秋萧曼对设坛祭拜的事了解不多,在雯桦多由礼官负责,所以她也只是敬畏死者,烧了些纸钱,就到道观外面等候了。
苍舒雅不认识竺梦华,也草草了事,早就等在道观外的马车内。见到秋萧曼,他多少有些不愿主动,却还是顾忌身份,跟她打了招呼。
秋萧曼牵马靠近,却听仍拴在原处那匹明蔚的马着急地想要挣脱缰绳,甚至还低鸣了两声发泄愤懑。
“明将可真是的!”苍舒雅跺了下脚,“这么贵重的礼物竟赠了别国!”
“贵重?”秋萧曼倒不知道这马的背景和来历。
苍舒雅瞥了她一眼,沮丧不堪。
“檀原仅有的两匹汗血宝马,被明将寻到不说,竟被凑成了一对!”
还以为这两匹马原本就是一对,秋萧曼回身摸了摸自己那匹马的脸和鼻,以示安慰。
苍舒雅又开口,字里行间的嫉妒之意更甚。
“之前檀原王让明将寻一匹来赠给王妃,据说怎么都没寻来!目下为了讨好秋将军,这不几日的功夫就寻了两匹来!”
“这么贵重?”
“人家送都送了,将军还不领情呢?”苍舒雅瞪了她一眼,指着仍在发奋脱逃的黑马,“明将对秋将军就跟那匹马似的,没完没了!”
听他这样评价明蔚,秋萧曼又去看始终试图挣脱马缰的宝马,那样子怎么都没有一点贵族马的高贵…
也不知明蔚被什么事拖住了,只见木良畴从道观里小跑出来,对苍舒雅说:“明将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先送苍老板上官道。”
木良畴边说边叫人去牵马,却被秋萧曼拦了一道。
“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去送苍老板。”
“这...”木良畴犹豫,“不妥吧?”
许是担心秋萧曼会借机跑掉,便听她又道:“木将军派几个人随我一同去,我将苍老板送上官道就折返。”
想到方才有人来报说竺梦华得天花之前曾见过被明蔚从几百里外招来的死囚,木良畴踟蹰是不是该留下来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毕竟秋萧曼也跑不掉,他便没再耽误下去,找了六个兵士同秋萧曼一起。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两名兵士驾马开道,秋萧曼跟在苍舒雅的马车后面。拐出道观时,她余光瞥见一个刻着符文的铸铜香炉后面闪过个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