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晞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听了个开头,萧正则便卸下防备,边品茶,边静听。瞧着萧正晞眉飞色舞的样子,萧正则觉得他同容鹿鸣有些像,都很有做说书先生的潜质。
    萧正晞说的,还是那些旧事:容鹿鸣生母身世成迷,生母病逝后,她被接入相府。据说后来受到嫡母萧郡主虐待,兄长容雅歌愠怒之下,把她带去了北境,自此养在军营之中。
    这事,京中之人,不少都知晓,只是出于对容家的敬意,甚少提及。
    “皇兄不觉得这故事有些奇怪吗?”
    萧正晞把这当故事。萧正则抬眼看他,“哪里怪?”
    “萧郡主虽说体弱,甚少出相府,可见过她的人无不称其宽仁可亲,怎么会做出虐待庶女的事?”
    这些,萧正则先前亦想过。他曾问过容鹿鸣。容鹿鸣未答,而面上显出悲戚之色。他不忍她难过,从那以后,便不再问。
    “你以为,此事有隐情?”
    “臣弟以为,皇考也这样想。不知皇兄可还记得,当年此事一出,朝中便有数位大臣上书弹劾容相,直言他约束家人不严。”
    萧正则微微点头。
    “可是父皇看罢那些折子只一笑,完全不予理会。”
    “还有一件事,当年,二姐……”萧正晞压低了声音。
    萧绩治家甚严。其长女早夭,二女儿福慧公主自幼便宠爱尤甚,后赐婚宋家大郎。
    新婚不久。一日午后,福慧公主带了侍女去如意楼听经变。申时归家,却见父皇的内侍已在府内等候多时。内侍传了萧绩口谕,要她即刻进宫。
    她还以为是母妃身体抱恙。未曾想,却被直接带到了文华殿。她恭敬地跪地行礼,萧绩却未像往常那样,叫她起来。就让她那么跪着。
    萧绩端坐龙书案前批折子,福慧公主跪在殿前冰冷的地上,整整两个时辰。
    福慧心中疑惑,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末了,萧绩冷冷道了句:“小郎卧病在床,你不替你夫君照料他,反而出府玩乐,倘有下次,必重罚!”
    “仅是此事,便叫从小备受宠爱的二姐受了责罚。倘若表姑母真的虐待过皇嫂,皇考会不闻不问?”萧郡主乃宗室女,是最得先帝萧绩青睐的表妹。
    “彼时,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表姑母素有贤名,小九以为,她为何要自毁名声?”
    萧正晞收起笑容,“臣弟以为,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容大将军不得不把当时的皇嫂带离京中。”
    萧正则未说话。即便自小跟在容鹿鸣身边,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缠绕着太多谜题。
    首先,她被教养得太好了,皇室公主、宗亲贵女,无人堪与她匹敌!
    别家女子弹琴、刺绣,她自幼得父、兄亲自教导,经史书画无一不通。
    容雅歌那时不过十四五岁,已屡立战功,授了虎符。容鹿鸣自幼跟他亲厚,在他不多的返京时光中,日日黏着他。容雅歌没有办法,只得抱着搂住他脖子不撒手的容鹿鸣,一道去东宫书斋听太傅授课。
    林思齐见容雅歌抱了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来,隐约猜到是谁,打趣地问道:“这位小童子,不知识字了否?”
    容鹿鸣点头,还在哥哥臂弯里坐着,一手拿着哥哥刚在街上给她买的糖葫芦。
    “不知可识得几个字呢?”
    容鹿鸣认真想了想,叫哥哥放她下来,把糖葫芦给哥哥拿着,边向林思齐恭敬一礼。
    “回夫子的话,近日读了……”
    她说出一大串书名,林思齐本来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令仪?”他以眼神示意容雅歌。
    容雅歌点点头,“她除了读书和吃糖,没有别的喜好了。昨晚戌时,她乳母来报,说是她人不见了。阿耶尚在宫中议事。学生不敢叫阿娘知晓,也顾不上犯夜禁了,带着侍卫出府去找……最后,是在阿耶的书斋里找到的,手里捧着本《晋史》,看得忘了时间。”
    “哦?”林思齐本想逗逗这个小娃,问了她一个关于《晋史》的问题。结果,一问过后意犹未尽,一老一小就这么聊了起来。然后,林思齐对容雅歌说:“以后来听课,把你妹妹也一并带来吧,太子以为呢?”林思齐转头问太子。
    见太子正逗着容鹿鸣玩儿,接过她分给自己的糖葫芦,笑着应允。
    自那以后,容鹿鸣成了林思齐最年幼的徒弟。林思齐教给她的内容比容雅歌他们简单,却也会同对容雅歌一样,常常考校她功课。
    她在六、七岁时就成了当朝帝师兼太子太傅的关门子弟。
    太子称她,容雅歌的黏人精。林思齐点着她对一众弘文馆内的皇室子弟道:“汝辈当勤勉,不然,可就要被这小娃娃赶上喽。”
    从小被这三位大家悉心教养,容鹿鸣学得又多又杂,什么都懂一点儿。
    容雅歌对她学业武艺要求严苛,日常又是宠得没个边儿。文臣的那种清高慎独她有,纨绔子弟的那一套,她也都懂,纵鹰走马,卢雉风雅……没有她不擅长的。
    当年,她带萧正则去赌过一回。萧正则吓死了,若叫容大将军发现,还不知会怎么罚他!
    那一回,容鹿鸣与南蛮作战三月,大捷。萧绩高兴坏了,要将犒劳的奖赏和军需物资一道送去。本是想叫三王爷萧正昀去的,太子立在一旁,突地说了句:“儿臣愿替三弟走这一趟。”
    太子惯常是要带上萧正则的。这是他第二次带萧正则出远门,上回是去西境为容雅歌亲率的大军送军需,这回,去南境又是送军需。
    静妃与他都以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者皆不可废。而他少时即被立为太子,每日读书研习不得停歇,及至十七岁以后,方才有外出的机会。每每看到萧正则,太子常想到自己小时候,便想多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外面天地广阔,若总局在争斗不息的宫廷当中,内心哪得舒展广阔?
    萧正则自是开心坏了,出门玩儿很开心,去见他老师容鹿鸣,更开心,全然不觉旅途辛苦。
    到了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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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刻开始军需物资的交割。容鹿鸣同他哥哥容雅歌一样,行事不喜拖延。官场上人人皆知他二人脾性,粗粗饮过茶,便开始做事。
    太子叫贴身侍卫带了萧正则去附近的镇子上玩儿。萧正则不去,就跟在容鹿鸣身边,给她捧着墨盒、茶盏。
    容鹿鸣那会儿已很少牵着他了。但远离了京城,不必避人耳目,也显出难得的亲密来。她在自己秘色瓷的竹节纹茶盏中少放了岩茶,又加了点石蜜,那样,萧正则渴了可以同她一起喝。
    萧正则捧着她的茶盏喝得挺美。他其实既不喜岩茶,又不喜石蜜,但喜欢容鹿鸣用惯了的一切东西。
    当时的户部侍郎也来了,两朝的老臣,对着萧正则颇有赞誉,说萧正则虽然年少却颇沉稳,不似一般孩童。
    太子听罢只是笑,容鹿鸣小时候是容雅歌的黏人精,他这七弟,则是容鹿鸣的黏人精。说来,这师徒二人还真有些相似。
    待军务理罢,容鹿鸣同太子说:“明日巡视军营,臣就不陪同了,带着阿则去附近逛逛。”
    太子指了指自己:“不带我么?”
    “……殿下玩笑了,臣带着七皇子明早出营,日暮便归。”
    第二日,容鹿鸣扮了男装。他们二人都穿着粗布的交领长袍。容小虎见他师徒长身玉立,气质脱俗,不得不去军帐外拍了满满两手灰,往二人脸上抹。
    “怎么了?”容鹿鸣往后躲。
    “衣裳虽朴素,可少将军同七皇子这样态,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些。面上涂些灰,才像是普通百姓。”
    “有道理。”容鹿鸣把脸上的灰拍匀,又把萧正则脸上的拍匀。然后拉着他便往外走。
    “稍等——”容小虎禁不住,还得要劝说几句。说来,这也像是容家的传统。容雅歌对妹妹兼徒弟的容鹿鸣,严苛时是真严苛,宠爱时,那也是真宠爱。容鹿鸣对她徒弟萧正则,同样如此。
    “少将军”,容小虎接着道,“这里不同京中,您银票一甩,整个店铺打包给七皇子的事,少做为妙。”
    “我经常那样做吗?”
    萧正则面色微红,轻轻点头。虽说都是日晚后暗地潜人送来,可他要这么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容鹿鸣想的大约是,难得回来一趟,定要将他照料妥当。可他想要的,一直只是,倘容鹿鸣在京中,自己能每日见到她。即便不能说话,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还有,银钱别多带,省得惹眼。若瞧上了什么,回来说一声,属下明日赶了马车去为少将军与七皇子采买。”
    容鹿鸣闻言呵呵一笑,说了声:“好!”
    这南境的边境小镇,有晋国人,也有南蛮人。有和睦经营的店铺,也有纷争不断的市集。
    一路上,容鹿鸣都紧紧拉着萧正则的手。这里谈不上有趣,但她一定要带他来。身为皇子,也许无缘权柄,她亦想他知道民生多艰。
    知晓众生皆苦,方才懂得珍惜。宫墙之内,欲望的中心,犹要明白约束自己的欲念,方才不会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