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岁宁缓缓抬起眼,雨水顺着长长的眼睫刺入眼中,她下意识眨了几下,轻声开口:“请阿娘明示。”
通常她这样说,若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无错。
漱玉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未置一语,转身进了屋子。
沈彦看看夫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跪在雨里的沈岁宁,重重叹了口气,追进了屋。
他前脚刚踏进屋门,就听到“哐当”一声,一只瓷杯在脚边摔得粉碎,漱玉夫人沉声喝道:“惊云,你去趟朱雀阁,请他们立即派人下山,杀掉纠缠少主的那名剑客!”
“是。”
惊云领了命,刚要出门,又被漱玉夫人叫了回来。
她摆摆手,“罢了,且随她吧。”
沈彦全程看在眼里,给惊云递了个眼色,自己将手中的伞立在门边大步上前,“你这又是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宁宁便是跪晕在雨里,也不会晓得你的良苦用心。”
漱玉夫人深吸几口气调整情绪,咬紧后槽牙,“她哪里是不晓得?她明明心里比谁都明白,偏生要犟在那!”
沈彦叹气,抬手轻轻给漱玉夫人顺着后背,她大约是气极了,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宁宁也有她的道理,就像她说的,人都已经被打得半残了,山上又下这么大雨,便是侥幸吊着一口气活了下来,又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沈彦温声劝道,“她是心软了些,到底人家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罪不至死啊。”
“就你心善!宁宁便是学了你这优柔寡断的臭毛病!你们父女俩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光景?”漱玉夫人气恼地推开沈彦,不让他再碰到自己,“那人知道宁宁的身份,又晓得她如今招了个华都来的郎君,他若有心,随便就能知晓允初是京城永安侯府的人!到时候宁宁的身份在江湖甚至朝堂上都不是秘密!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沈彦轻轻吐出一口气,“宁宁又不是什么通缉犯,她既没有犯下过滔天大罪,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前朝逆党,夫人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些。”
“我懒得同你说。”漱玉夫人气极了,扔了个杯子砸过去,被沈彦稳稳接住。
她一时不想再同这人说话,背过身去,“滚远点,别在我面前晃悠,看见你就烦!”
两人在屋内争吵的时候,贺寒声已经撑着伞来到沈岁宁身边。
他看到跪在暴雨中单薄又孤傲的身影,嘴唇动了动,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后,将伞举过她头顶。
沈岁宁微微一顿,抬起头,就看到贺寒声平静如玉般的容颜,水汽氤氲环绕在他周身,他一身白衣,看上去干净得似是不染凡尘,更显得如今的自己格外狼狈了些。
“你跑上来做什么?”沈岁宁自嘲地笑了声,轻轻呼出一口气,淡道:“你若在这里陪我,只会让我娘更加生气。她可不像长公主那样好的性子,生起气来的时候,连我爹求情都要挨骂,你可别多余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贺寒声没说话,只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雨伞前倾,为她撑出一片小小的天地,替她挡去了身前身后的风雨。
两人一阵无言,只有大雨打在屋檐上、冲刷着青石板的声音,水落在地上又四溅而起,沾湿了衣角。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就这样陪我站在雨里吗?”沈岁宁终于忍不住开口。
贺寒声微微一笑,“若是我可以知道的事情,你自然会说。你若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便不问,这不影响我陪着你。”
“你又说这样的话,”沈岁宁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你是真大度还是假装的。”
“宁宁,”贺寒声轻声唤她,缓缓开口:“我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人。只是此时此刻,我想陪在你身边罢了。”
两人在雨中不知过了多久,贺寒声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了。
沈彦拿着伞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他脚步微微顿住,随即悄悄松了一口气,将伞背在身后,走上前。
沈岁宁看他出来了,玩味问他:“娘把你也赶出来了?”
“宁宁,不许胡闹。”沈彦神情严肃,尤其如今贺寒声也在,他无法站在沈岁宁的立场上认可她今日所为。
只是作为父亲,也作为丈夫,他不能撒手不管,只能如实告诉沈岁宁:“你母亲也是担心你。斩草不能除根,怕将来后患无穷。她本想叫朱雀阁替你善后,但她还是尊重了你的决定。”
“我什么决定?我又不是非要他活着不可,”沈岁宁无奈,“当年的事,本也是各取所需。我需要招赘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应付你和娘,那人需要金银财物给他母亲和妹妹治病,我俩互利共赢而已,又没有感情可言。哪怕他最终半途反悔,我也只是觉得丢脸而已。”
“那你今日为何放过他?”
“爹,人家只是毁了和我的约定而已,又没有杀人放火,出口恶气足够了。本也是个可怜之人,孤苦伶仃在这人世间,好端端的,我取他性命做什么?你们当着贺寒声,能不能别搞得好像我是因为对人家存有旧情才手下留人的,多奇怪啊。”
沈岁宁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疲累之意,她鲜少为自己的所为解释这么多,无非是当着贺寒声的面,不想引起更多的误会罢了。
沈彦看了眼贺寒声,尴尬轻咳,“爹不是那个意思。”
“最好不是。”
沈岁宁轻哼了声,她看不见身后贺寒声的表情,只是这些话,本也是说给他听的,她可不想让现任夫君觉得自己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这不是她沈岁宁干得出来的事情。
漱玉夫人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了沈岁宁说的这些话,她在原地顿了片刻后,才慢慢走上前。
“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放那人走的,这是你的决定,为娘不会多加干涉。今日罚你,本也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
漱玉夫人语气平静,隔着一道道雨帘,她静静看着沈岁宁,“宁宁,并非我这做母亲的狠心,只是等到了将来,若你心软放过的人成了气候反咬你一口,那时或许你就会明白为娘今日的苦心。你既能当着允初的面如此坦荡,此事的利弊想必你心里有数,将来若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便是,我和你爹都不会过问。”
说完,漱玉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沈彦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同沈岁宁说:“快起来吧。你们两个都湿透了,先进来换身干净衣服,等雨小些了再回去。”
……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阵的。
贺寒声背着沈岁宁回到玉泉别苑的时候,雨势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落了一地的碎花。
秋雨寒凉,两人回屋后立刻洗了个热水澡,槐夏煮了姜汤过来,沈岁宁端着碗喝下后,问贺寒声:“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贺寒声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空碗放好,吩咐槐夏:“随便做点就行。”
槐夏应了声,端着两只空碗出去了,关上房门。
沈岁宁坐在外间的竹榻上,头发还未干透,她拿帕子细细地擦拭,水顺着发丝沾湿了里衣,贴在她皮肤上。
贺寒声把沈岁宁拉到自己身边,拿过帕子替她擦头发。
沈岁宁:“你头发也还没干呢。”
“我脑袋没淋着雨,不碍事,”贺寒声动作轻柔,格外耐得住性子,“你头发淋湿了,若不及时擦干,怕是会着凉生病。”
沈岁宁便由着他,疲累的身子轻轻倚靠在他身上。
雨水飘打着窗子,外面时不时传来阵风的呼声,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是浸湿了的衣裳贴着身子,稍许有些凉意,而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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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火热。
沈岁宁转过身偎在贺寒声怀里,抬头看他,被雨水打湿过的眼睛有些红,眼底的乌青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贺寒声稍稍顿住手中动作,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又轻轻碰了碰她嘴唇,并没有进一步。
沈岁宁:“你不想问别的了?”
贺寒声笑了笑,继续给她擦拭着头发,“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心里有数,不会多问。”
沈岁宁眨了眨眼睛看他,“当真?”
贺寒声颇有几分无奈,顺着她的话反问:“你希望我问些什么?”
沈岁宁仔细思索了片刻,“确实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别放心上就好。这事原也是我意料之外,过去这么多年,凤羽不提,我都快忘记他叫什么名儿了。”
她语气甚是无所谓,似乎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那般,却平白无故地让贺寒声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的烦躁来,他伸手捧着沈岁宁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那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缠绵,带了几分发泄的意味,不停地侵占着她的唇齿,搅扰着她的气息。
贺寒声将沈岁宁按倒在竹榻上,铺天盖地地吻了过来。
理智尚存的沈岁宁有些紧张,时时注意着门外动静,生怕下一刻槐夏端着膳食推开门,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身体紧绷着,试图推开身上的贺寒声,两只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举过头顶。
好在脚步声只在门口停顿片刻,似乎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沈岁宁悄悄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贺寒声松开她的双手,她便配合地圈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头和他亲吻。
片刻后,贺寒声松开她,微微抬起头喘息着。
沈岁宁红唇娇艳,被他亲得有些红肿,她眼里含着春水般,望着他轻笑,“不是不介意吗?那这是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贺寒声没说话,起身去开了门,将槐夏放在门口的食盒拿了进来。
他把饭菜取出来放在小桌上,“先吃东西吧。”
沈岁宁有些好笑,她轻吐出一口气,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便从竹榻上坐起来吃东西。
玉泉别苑晚上的膳食多以轻淡为主,这本也是沈岁宁平日里的习惯,加上沈鹤洋特地交代了,槐夏便让小厨房准备了三菜一粥。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贺寒声心里吃不出滋味来,他看着似乎没什么异样情绪的沈岁宁,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问她:“若你我日后分开,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无情待我?”
沈岁宁“啊?”了一声,懵了,“你一个正经过门了的少君,跟他们类比什么?屈尊纡贵了啊。”
她夹了一块青笋,本打算送进自己嘴里,可察觉到贺寒声眼神炽热地盯着自己看,便干咳了两声,默默地把菜放进他碗里,语气略带了几分安抚和哄劝。
“你不一样的,贺寒声。”
沈岁宁轻声说着,眼睛不再看他,只毫无章法地轻轻拨动着盘子里的菜,“当初和那些人,只是觉得到了年岁,身边需要有这么个人陪着,应付一下父母,他们同意与否,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所谓,哪怕他们毫无真心,只是觉得从我身上有利可图。甚至于这些人最后背弃承诺,我也只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而已。”
“但你不同。和你相处,虽然也有不睦的时候,可更多的是欢喜。大概也因为后来遇见的是你,所以现在我觉得,以前那些曾经让我觉得很难堪、很丢脸的人和事,都不再重要了,我甚至会为此而对他们心存一点感激,因为如果不是他们转身,现在跟我面对面一起吃饭的人,兴许就不会是你了。”
“所以啊,贺寒声,”沈岁宁干脆放下筷子,唇角扯出一抹笑,偏头看他,“哪怕日后你我分开了,我不但不会轻易忘记你的名字,还会真心实意地祝愿你,希望你前途坦荡,平安顺遂地度过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