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夏天，酷暑难消，声声蝉鸣令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燥热喧嚣的气息。
岑镜撑着遮阳伞走出地铁站，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眼前的商场大楼，眯了眯眼。
周围不断有人越过她，三两成群走进大楼，他们好些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白衣黑裤运动鞋的少女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岑镜问系统：“确定人是在这里吗？“
系统清脆且稚嫩的声音响起：“是的，宿主。”
岑镜有些无语，挑了挑眉：“所以还是想问，你们的‘劳改人员’为什么不能自己来找我报到，还要我来找？”
系统：“阿弥陀佛，宿主，他们都是黑户，上个地铁都扫不了码。”
岑镜：“……你们这系统正经吗？”
系统煞有介事地道：“善哉善哉，当然正经。”
系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听上去更不正经了呢。
而且就算打12377都不知道该举报这玩意招聘童工还是拐卖人口，岑镜叹了口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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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镜被系统绑定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她宅在宿舍玩手机，一声“叮——”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响起，岑镜没当回事，有一下没一下地刷视频。
片刻，她听到一个清脆的男声：
“绑定成功，进入自动识别：宿主姓名，岑镜；性别，女……”
岑镜没有说话，听着那声音絮絮叨叨：
“宿主幸会，小僧名为如是，是‘神仙也要劳改系统’。”
“小僧身为系统，小僧将监督并且帮助成为‘监管者’，监督被派遣下来的劳改人员进行当今人间所说的‘劳动改造’。”
“改造分为降妖除魔和帮助劳改人员出道，收集‘破防值’两部分，破防值又分为正面积极的和负面消极的……”
最后她开口：“先不说这些事情是不是你拼好饭中毒才迸发出来的幻想，那我能得到什么？”
如是被这话问得一愣，哽了哽，道：
“善哉，宿主将得到一个精彩的人生？”
岑镜冷笑：“你管学牲当了一年就开始当社畜叫精彩？”
“罪过罪过，可是宿主，绑定了系统不完成对应任务的话，或许会收到上面的惩罚。”
岑镜沉默了一下：“……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是吗？”
随后，她一言不发地打开淘x，开始搜索“豪华祭祀套餐”。
“……宿主？”如是实在没见过这种操作。
岑镜笑着说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用命来威胁我干活？好啊，拿走。满早八的课表，做不完的PPT，还有莫名其妙绑定乱七八糟的系统，你乐意活你帮我把活干了。”
“你们惩罚批快一点，我怕这套餐烧完保质期过了。”
如是：“……”
这宿主跟他在地府里看到过的怨灵好像哦。
“呃，不是的，”如是有些尴尬地解释，“因为需要宿主的协助，所以惩罚理论上不会危害宿主的身心。“
”不出意外应该是切断宿主的一切娱乐，以督促宿主完成任务。”
岑镜：“……要不你还是危害我的身心吧。”
听见岑镜冷笑着说了一声“算你狠”后对他置之不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如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最近的话本——人间现在的说法叫“小说”，里面主角往往对系统奇遇颇有兴趣，很少见宿主这种不屑一顾的情况。
“罪过，宿主莫恼……别生气，完成任务和收集破防值也是有奖励的，只是小僧觉得这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岑镜终于理他了：
“说来听听。”
“收集一点破防值奖励一百万人民币……”
岑镜忽然温和起来：
“我承认我刚才声音太大了，细说。”
最后还是在金钱的诱惑下接取了第一个任务——寻找第一位劳改人员，和对方签署艺人合作合同。
然而如是说出劳改人员的出现地点时，岑镜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什么人只能在商场漫展上找？这是什么新型诈骗的手段？骗人买天价漫展票？”
如是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思索半晌后给岑镜提供了一个账户，说他替宿主预支了一部分任务完成的奖励。
岑镜看了看账户里的七千元，再一次诚恳地表示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
于是她立刻下单了福清商场的漫展门票，等着一月过后去漫展找她的八千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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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镜走进商场，在将漫展电子票证兑换成实体票后随着人群排队入场，闲暇之余，想起什么，问如是：
“说起来，之前问你们‘劳改人员’的名字，你扭捏了半天都不告诉我，现在能说了？”
如是默了一下，诚恳道：
“阿弥陀佛，宿主，在那位面前，‘劳改人员’四个字可不兴说。”
“怎么？那人脾气很大？”岑镜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何止是脾气大……”
如是的语气像是心有余悸。
岑镜“啊”了一声，不置可否：“所以‘那位’的名字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
“诶诶……那位本名嘛，叫孔宣。”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岑镜划拉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
最近她文看得有点多，想到了一个人，但不出意外，应该是重名。
但是有些事情，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就是那个……宿主看过《封神》吗？书里写过的那个后来随准提道人去了西方的孔宣。”
如是像是在绞尽脑汁地为岑镜解释，如果系统有“脑子”这个概念的话。
岑镜一时无言以对：
“……你这系统到底分属什么？进狱系、纯娱风，还是奇幻派？”
“善哉，宿主宿主，我们系统功能涵盖范围比较广。”
……还给他得意上了，岑镜无语地舒了口气：“嗯……我以此类推一下，所以你们的‘劳改人员’大多是那些天上犯过什么事的神仙？”
“善哉善哉，宿主聪慧，”如是循循善诱，“宿主你想想哦，连上面的大神都要被你监管，是不是有点好玩？”
他在试图让岑镜对系统任务积极一点。
“哦……我管孔宣啊，真的假的？”岑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调侃了一句，“让这种大神出道娱乐圈不会被打吗？他想用五色神光刷了我的话，你保得住吗？”
如是没有回答，对话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合着这系统真的拿那位大名鼎鼎的孔宣没办法？
岑镜气得差点笑出声，她说哪来这等好事，原来还有生命危险。
“阿弥陀佛，宿主别生气，”如是有些心虚，声音都弱了不少，“说不准孔宣大神脾气挺好的……”
队伍已经排到岑镜，她走进漫展会场：“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善哉善哉，哈哈……”如是更心虚了，那句常挂在嘴边的“出家人不打诳语”都没说出口。
“算了，来都来了，”岑镜四下看了几眼，“孔宣长什么样你总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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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嗯……”如是思考片刻后，“孔宣大神在三十三重天是出名的姿容绝世，宿主你在人群里找最漂亮的人应该就是了。”
“……应该？”岑镜重复了一遍。
“这个嘛……小僧乃娑罗双树化形，也就是刚有意识的时候听过路神仙聊起过孔宣长得好看脾气大，然后刚能化形就被拉过来找宿主啦，还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孔雀明王。”
岑镜：“不是，你真是童工啊？”
如是：“哈哈。”
……她这系统真的靠谱吗？
岑镜想想刚才下地铁时如是还在和她说自己在恶补当今人间常识，也只能自认倒霉地接受了这系统不大有用的事实。
她放弃了和如是的交流，抬眼看向商场大厅。
冷白的灯光从穹顶落下，一尘不染的瓷砖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搭好的简易舞台周围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一些coser，更多的人错落分布，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
乍一看，要在这规模不算小的大厅找人，怎么说都是无从下手。
岑镜漫无目的地沿着人流往会场内走，和两名女生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了二人的闲聊声：
“卧槽，你看清楚刚才走过去那个老师了吗？没有技巧就硬美啊，好伟大一张脸。”
“爽是真的爽，就是凶……悄悄看了他一眼，被他发现了，斜眼看了我一下，吓人。”
“姐妹，你错失了看清楚可以上保险的一张脸的机会。”
漂亮？凶巴巴？岑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问如是：“你说会不会是孔宣？”
如是一本正经：“小僧不知道哦。”
岑镜：“……当我没说。”
岑镜沿着两个女生走来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段，随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背影上。
不只是她，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黏在那个身影上。
那人乌色的长发委地，锦绣羽衣如流水般铺开，一步一步，好像走出了广袖生烟步步生莲的仪态。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眉眼生得极美，男女莫辨，偏偏眼角眉梢却又锋利张扬到了极致。
如苍山负雪，见明烛天南。
那人回头的一刹那，岑镜听见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系统说孔宣“姿容绝世”，确实不假，这个人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总的来说，这种长相包装后要出道，实在是轻而易举。
岑镜眨了眨眼，走向孔宣，迎着他的打量，客气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你好，请问是孔雀明王……殿下吗？”
事实上，岑镜也不知道这些神仙应该叫什么，不过都明王了先喊个敬称吧。
不知是满意于这个称呼还是对方的慧眼识珠，孔宣终于正眼看向岑镜，骄矜地应了声：
“是，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抓大孔雀吃，抓去工作，每天996，岑镜阴暗地想，但思及如是“孔宣脾气不好”的提醒，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叫岑镜，负责处理孔宣殿下您下界的事务。”
岑镜悄悄捋了捋舌头。
一口一个您说话是真费劲。
“哦，”孔宣神色倨傲，“你就是那个上面说负责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怨种？”
……“怨种”这个形容虽然很实在，但实在是太尖锐了。
岑镜幽幽地看了孔宣一眼：
“是，我叫岑镜。您有空找个地方谈谈有关您的出道等相关事宜么？后面可能还会有文件需要签署。”
“……出道？”孔宣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