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没想到祝焰会问她这话，心生平白无故冤枉的恼火。
她在梦中喊了王兄的名字？她完全不记得，甚至做的什么梦都忘了。
她气的是，她虽为南启人，可在祝焰身边这么长时间，她从来没有因为身份有失偏颇，做任何不利北陵之事。
对萧玦来说，曾经的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曾经的家人，也早把她抛弃了，又有何留念的呢？
她不能困在过去停滞不前，眼下她要为自己未来筹谋，两国交战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胜者，当然，她也不想落败。
萧玦看向祝焰，他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好像从没问过问题似的。
“不知臣妾做了何事，让王上疑心臣妾？”
“没有。”祝焰不敢揣测萧玦的心意，他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臣妾不会寄希望于任何人，臣妾只忠于自己内心。”
听到始料未及的答案，祝焰双眸颤动，缓缓睁开眼，颤抖的声音带着小心的意味：“阿玦，你爱我吗？”
面对祝焰没来由的质疑，萧玦如有什么梗在了喉咙，她从来不把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们，实际上做些都是伤害她的事，或许祝焰是真心爱她，可人心易变，日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王上觉得臣妾爱你，臣妾便爱，王上觉得臣妾不爱你，臣妾便不爱，一切全凭王上之意。”
祝焰早应该知道，他在萧玦这里，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非要巴巴地去问，热脸贴冷屁股，一国之君尊严何在？他自嘲地冷笑。
萧玦听了这笑声很不舒服，她不明白祝焰到底是何意思，忍耐着烦躁心绪，逼自己静心入睡。
祝焰本来就是急性子，可他面对的是萧玦，只能抓心挠肝无可奈何地翻来覆去，心里怨怼萧玦没良心。
“王上。”
萧玦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若是觉得臣妾的床睡得不舒服，便回穹华宫睡吧。”
祝焰气急猛地睁开双眼，他看着淡定的萧玦，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一热。
她没明确地说爱他。
那就是不爱。
可她为什么不爱，是他对她不够好吗？为什么做梦不喊他的名字？
现在还冷漠无情地赶他走。
好啊，他走！
祝焰没说一句话，气哄哄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玦深吸一口气，侧身抱着枕头，缓缓入睡，一夜无梦，晨起是被秋月唤醒的。
若无要紧事，秋月绝不会叫她起床，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萧玦揉了揉眼睛，秋月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王后，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萧玦疑惑地皱眉，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跟着秋月一开门，愣了。
祝焰靠在门边，身上披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就这么睡了一夜。
萧玦心一揪，天边晨光落在祝焰棱角分明的脸上，他仰头靠在门柱上，就这么撑着睡了一夜，皱着眉睡着，看上去像是在做噩梦。
这人怎么如此固执，走便走了，还坐在门口睡什么？
“王上不让我们惊动你，也没人敢劝说王上...”秋月说话声越来越小。
萧玦叹了一口气，她轻轻推了推祝焰的胳膊，祝焰一下子惊醒，迷茫中看到萧玦下意识地板起脸，可根本装不了多久，瞬时破功。
“王上快起来吧，地上凉，风也冷，别染了风寒。”
祝焰按了按眉心，他哪有半点君王的样子，跟妻子拌嘴赌气归赌气，又舍不得离开，坐在门口也要睡一晚。
“本王身体好，哪那么容易风寒。”
从小到大萧玦都不太会哄人，可以说她没那么多耐心，哄两下要是不好，她直接就上拳头了，可如今不同，她对祝焰竟很有耐心。
“王上难道要一直坐在这吗？臣妾服侍你洗漱用早饭吧，今日王上不也要去乾元殿吗？”
一提起乾元殿，祝焰就头疼，可他第一次见萧玦轻声细语地哄他的样子，气也全消了，什么爱不爱的，他一如既往地爱她就够了。
人在气头上，总会做一些事后自己也无法理解之事。
更何况萧玦现在温柔地挽着他的手，他要是再置气下去，有台阶不下，可不是大丈夫之举。
祝焰欣然地接受萧玦的示好，听萧玦的话从地上起来，太阳出来了白日降临，宫内人来人往的，他得重拾君王的威严。
萧玦特地嘱咐小厨房备了祝焰爱吃的汤羹，用饭时还特地帮他夹菜，这是萧玦能想到的破冰方法，她算是使出浑身解数，还好祝焰接招了。
“多谢王后。”
“王上事情可还顺利。”
“顺利，也不顺利。”祝焰给萧玦一个眼神，“罗温井还是不愿意加入联盟。”
两人对视一眼，不必多言，皆是心知肚明。
“既然罗温首领不愿意，那便不强求了。”萧玦放下筷子，“东竹远在海边，多靠渔业海运，自然少不了匪患。”
“罗温首领说伊坦族是以渔业为主，自给自足，自然抵抗不了那些凶恶的海匪，到时王上不如卖首领个人情，出手相助，也算是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萧玦神情淡然地像讲话本一般给祝焰出谋划策。
都说是讲话本，也不算是参政，毕竟东竹没有匪患，祝焰眼含笑意地看着萧玦，可她王后说有，那很快便会有了。
二人不知何时养成的默契，有些话不必说明，或许一个眼神，便知对方要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同类人，云淡风轻的外表下，藏着征服一切的野心、
“王上，臣妾还要去佳荣太后的宴会，现下要熟悉装扮，便先告退了。”
“等等。”祝焰擦了擦嘴角，“现下时间还早，本王帮你描眉上妆吧。”
萧玦微微惊讶，她心里是不情愿的，但王命难为，只好接受。
梳妆镜前，祝焰握着眉笔，一点一点地为萧玦描眉，手掌若有似无地蹭过萧玦的脸蛋，留下一片温热。
萧玦缓缓睁眼，看着祝焰这张脸，气也就消了，房间里点了祝焰送的香，清甜的梨子香顺着鼻腔进入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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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心情都变得愉悦几分。
不是萧玦嫌弃祝焰手脚粗笨，是实在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
萧玦眉毛本就细长如柳叶，不需要太多的装饰，但若是第一次描眉，轻重深浅难免掌握不好，可祝焰画得很好，萧玦不禁怀疑他是在哪学的这些。
萧玦看着镜中画好的一只眉毛，好奇地问：“王上...你这是在哪学的？”
“曾经父王经常为母后描眉，我就趴在母后膝盖上，学得可认真了。母后说，能为心爱之人画眉，是天底下幸事之一。”
萧玦清浅地笑着，先王后若是没有早逝，也轮不上佳荣氏坐上太后之位。
“王上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焰握着眉笔的手一顿，为她描另一只眉毛，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母后是北陵古部最后的女武将。”
萧玦睁开一只眼，眼底带着震惊之意，语调不禁放缓：“您...母亲不会是阿苏部族的吧。”
“嗯，王后知晓阿苏部族？”
“幼时听外祖提起过，阿苏是坐落在北方的一个战神部落，一个以女性为首的部落，辅佐北陵部落一直向西扩张，才形成如今这样庞大的北陵王国。”
虽未曾见识过真正的阿苏部族，萧玦可一直把阿苏卓纳作为崇拜的对象。
因为她想象不到，一个以女性为首的部落，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怎么战无不胜地扩张版图的。
“是。”祝焰放下眉笔，“父王能够政坐拥天下，少不了母后的辅助。”
“.......”
萧玦内心刺痛了下，这样的一个女子为何会英年早逝，她不敢细想。
“母后为人和善，宽仁大度，把后宫治理得很好，无人不喜这般无私的王后。”祝焰深深地看了萧玦一眼，“可我不希望王后你做这样的王后，我要你做一个自私的王后。”
祝焰深知，父王是贤明的君王，也是薄情寡义之人，他没有真心，自然没有真情，母后为他守护江山，换来的确是一个惨死的结局，而一个利用母后的善良处处针对陷害她的人，却堂而皇之地成了王后，又成了太后。
萧玦看向祝焰，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恳切，他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些话。
“自私到只为自己考虑，必要之时，连本王也可以舍弃。”
萧玦沉默半晌，堵在心口的石头，忽然消失，她笑了，抓起了祝焰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又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祝焰微怔眨眨眼，掌心突如其来覆上如云的触感，令他头脑一热。
“王上感受到了什么？”
感受？
祝焰说不出话，嗓子火热，只感觉很软很舒服。
“王上与我是夫妻，我的颗心，与王上的心，同频而震，而今是，日后是，一直都会是。我不是先王后，更不是佳荣氏，我要的是，真心换真心。”
祝焰看着萧玦一张一合的嘴，好听的声音如滴滴细雨砸在他的心上，掌心上传来跳动，祝焰清晰的知道，此时两人的心跳绝对不同频了。
他的心跳，已经快要冲破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