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沁坐在回府马车上，手中抱着暖炉，香碳的气味盈满车厢。
皇后还当真绞尽脑汁帮她想了几个法子，又旁敲侧击着想从她嘴里套话，她随口应付几句，就从宫中离开。
恍惚间竟然不慎说出了这种话，她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心中的想法却一直不曾停歇。
心上人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位置也确实该是他的。
街道上人声鼎沸，即使她想趁着现在小憩片刻，也是有心无力。
林小将军终于想起她这位旧相识，二人约在茶楼雅间碰头，闲话几句，他晚上还有其他的安排。
这几日她偶尔路过林家，数次都见到门外站满了人，听说林擒风还住在林家的偏院中，这次立功回来，只怕门槛都要被前来议亲的人踏平了。
他也老大不小，既已立业，是该成家了。
鹭散十分狗腿的将她护送到包厢外，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她怎么近日不出来喝酒，是不是家妒夫，让长公主不得空闲。
她懒得搭理鹭散，推开门，就看见林擒风坐在桌前，仍是从前那幅模样。
他见她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桌前起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身前，他双眸亮闪闪的，像落入了星子。
“……嚯。”
鹭散被他这举动吓得向后退了小半步，稳住身形，低声说了一句，“一点都不像。”
她握住林擒风双手，转头看向他：“什么不像？”
“当然是您的两位情人。”
鹭散挑了挑眉，对上她视线，“性子简直是两个极端，对您却是一样的忠心不二。”
“从前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您调教人当真是有一手。”
魏长沁红唇开合几下，却没发出声音，余光瞥见林擒风的脸变得通红，简直像是裂开的石榴。
她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重新措辞，笑道：“本宫做人清清白白，哪里会有什么情人？”
林擒风看样子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正想说话，却被长公主拖进了厢房。
“你别理他，他就喜欢胡说八道。”
魏长沁将他拉到桌边，松开手，从盘中拿了块雕花蜜饯，“唉…你从前回来，总是迫不及待的跑到我府上，现在倒还要我三番两次求你，才能见上一面了。”
林擒风为她奉上热茶，陪笑道：“我给您带回来了边疆的特产，不看看吗？”
她哼了一声，接过茶盏暖手，林擒风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刀，刀鞘前沿有金垒丝作装饰，与象牙刀柄十分相称。
“好看。”
她呷了口茶，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紧紧黏在他掌心，“拔刀试试。”
林擒风依言，寒光出鞘，刀刃洁白如雪，光可鉴人，一挥而下，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
长公主满意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线，连连称赞，拿在手中把玩，轻轻拨动刀刃，听着那铮鸣之声。
“我绝不食言而肥。”
林擒风将她手中的短刀拿下，收回鞘中，又妥帖地放回她手中，将她摊开的手包成拳头，“还有些衣料皮毛，战利品之类的…过几日去您府上时，一并带给您。”
魏长沁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比暖炉还要直接有效，暖意自指尖蔓延，她默默手回收：“又要走了？”
“嗯…抱歉。”
他瞥了一眼看向她收回的手，“等忙完这阵子，我一定主动拜访。”
“…林擒风啊林擒风，你心虚时的反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短刀在她手中打了个转，他正专心整理衣冠，颈间一凉，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已被她用刀抵住了喉管，“你以前教过我的，命门是这里，没错吧。”
“我对你真是失望至极，不是答应再不对我我隐瞒吗。”
长公主说得轻柔，虽是威胁，眼神却平静如水，“你和哥哥到底在策划什么，事到如今，还想把我排除在外么？”
反常，处处都反常，可偏偏风平浪静，让她无从向哥哥发问。
不过即使她去问了，哥哥那只老狐狸也绝不会说实话，林擒风正好送上门来，也怪不得她用强了。
他没有乱了阵脚，呼吸乱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隔墙有耳，借一步说话。”
徐慕正躲在廊下避风，天气渐冷，公主虽有事离开，却不知何时会回来，今天徐慕又带着孟听寒出门办事，把她单独留下。
口头上说是外边天寒地冻，让她在留府上，免得辛苦，实际上不就是觉得她年轻不经事么。
许是不必与徐憬常常见面的缘故，现在她倒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分明从前还总想着偷偷从那个家里逃走，如今才小半月不见，不知为何，心里就牵挂了起来。
她将衣领拢紧了些，正想回房中吃些徐憬托人送来的点心，却听见空中传来的銮铃声响。
是公主回来了吗？
徐慕打起精神，匆匆起身上前去，紫篷金顶，确实是公主的马车。
车门开启，她见车厢中还有一人，愣了愣神，那人就已经下了马车。
林擒风？怎么是他。
四目相对，徐慕这才记起前阵子京中锣鼓喧天，正是为了迎接大胜而归的军队。
“…啊！公主，您回来了。”
林擒风将她扶下马车，待站稳后，她才有闲心应付徐慕。
“今天只有慕儿在府上？”
魏长沁扫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她身上。
徐慕点点头，魏长沁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道：“那就请慕儿为我看好房门，千万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徐慕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魏长沁见她如此，只是笑笑，拉着林擒风进了寝宫。
房门紧闭，她守在门外，重重阻碍，别说偷听，她连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还未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徐憬一有机会就抓着她灌输朝中的情势，只可惜她向来打个哈哈就混了过去，事到如今才觉得后悔。
迟钝如她，也感觉到了有事情正在酝酿。
徐慕收敛了心神，毕竟眼下公主的命令才是头等大事，想知道情报，大不了回家时找徐憬问个清楚。
“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起眼，只见孟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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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自己身前。
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时也并未看着她，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
“公主让我给她守门。”
徐慕挡在门前，伸手压在门上。
二人视线交汇，他站在原处，见她如此，挑了挑眉：“守门？谁在里面。”
徐慕眉心折起，道：“无可奉告。”
二人僵持片刻，他收回视线，无视她的反应，推开了门。
屋中门窗紧闭，屏风后点了一盏油灯，他绕过屏风向里迈进，房中影影绰绰，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发现人影。
有些久违，鼻息间是还未散尽的暖香，他走近被帷幔遮挡的床，可以确定的是呼吸声就是自帷幔之后传来。
徐慕追了进来，抓着他手臂不放，这点阻拦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孟听寒干脆无视了她，伸手拨开帷幔。
帐中传来一声嘤咛，二人都看见了里头的景象。
长公主侧躺在床上，没有换寝衣，只是脱了外袍胡乱堆在床尾，似是被二人吵醒，蹙着眉从床上起身。
她长发如瀑，披散在肩，杏眸中仿若含着一汪春水，眉眼似怒似嗔，坐着回神片刻，看向二人。
“吵死了！”
她也没想到，长公主大发了一通脾气，虽然有孟听寒在前为她挡着，但徐慕何曾见过她这幅样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讨饶话都忘了说。
好在云泉闻讯赶来，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将她带走，迈出门槛时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多亏云泉扶着她，才没跌坐在地上。
屏风后的声响一直没停，她被瓷器砸碎的脆响声惊得醒了神，抬眼看见云泉皱着眉看着身后，似是有话想说，抿了抿唇，却没开口。
徐慕呆呆地坐下，也不知被带到了哪里，双手捧着热茶，安静了会儿，云泉终于说话了。
“没事吧。”
她抬起脸，想要说话，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别怕，慢慢说。”
云泉眉眼间尽是温柔，手轻轻拍在她背上顺气，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脑中的嗡鸣声一直没停下来，她眼前是自己不断发颤的手，不对，那是她的手吗？
“公主。”
她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手，指节分明，掌心宽厚，将那双颤得厉害的手握住。
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她这才意识到，那双手确实是属于自己的。
“长公主。”
她出于本能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缓缓抬起头来，望见一双深如幽潭的，漂亮的眼睛。
她怔怔看着，似是痴了，眼睛的主人亦看着她，其中有什么情愫，她没读懂。
孟听寒抓着她，长公主停手了许久，可到现在为止半个字也没说。
“……啊！”
魏长沁被他捏得疼了，倒吸了口气，一把将手抽走，“疼死了，撒开！”
他见她总算对自己有了反应，揪紧的心口可算是松了一些，她好歹是肯对自己说话了。
“公主…您消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