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她只觉得嘴唇又肿又涨，撑起身子叫来侍女，连着喝了两杯茶水。
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许是睡得不安稳，头疼得厉害，越是努力回想，越是觉得混乱。
徐慕端着水盆从外边进来，见长公主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便快步走了过去。
“您今天起得真早。”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巾帕细细擦拭，才发现长公主眼下乌黑，“是没睡好吗。”
魏长沁抬眼看向镜中，视线扫过自己的脸，又落到别处：“…云泉如何了，身子还难受吗？”
徐慕为她梳头的手顿了顿，十分有眼力见地答道：“好多了，晚些就让她跟着您吧。”
她没再继续对话，转而考虑起未来的行动。
林擒风传来的信上写明了回京的日期，与上次偷偷摸摸的不同，是随着军队风风光光地回来。
既然是凯旋，那宫中必定会大摆宴席，又到了年下，只怕是比往日都要隆重盛大得多。
难说皇后又要递帖子催她进宫帮着准备。
想到皇后，她免不了又觉得心烦意乱，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即使想快刀斩乱麻，也是有心无力。
哥哥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确实是该静养些时日，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停下来，却总被推着往前走。
她掰着指头心中默数，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修养了大半个月。
毕竟退烧养病花了些日子，后来又常常独自出门玩乐，愉快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是该回宫请安了。
用完早膳，云泉姗姗来迟，她脸上没有几分血色，全靠胭脂水粉撑着。
魏长沁本想着就此启程，可见云泉强撑着精神，实在不忍，徐慕又守了个大夜，眼下也只能带孟听寒进宫。
算了，带他就带他吧。
她回房后又叫来侍女，画上严妆，穿戴得体，才踏上入宫的路。
二人坐在马车上，仍是那辆有些狭窄，肩头会碰在一起的车厢，她转眼就看见了车帷上干透发暗的果汁，只垂眸当做不知。
耳边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夜间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他亦垂着眼眸，压抑着躁动的心绪。
这次是长公主修养过后初次进宫，既没有从宫中送来帖子，也没有女官驱车前来传话，她这般主动，一反常态，许是有事要发生。
他脑子转得很快，几下就推出她另有目的，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得花心思打听一番。
若能从长公主口中听到，可就省心了。
公主府进宫的路程本不算远的，却不知今天碰上了什么日子，车水马龙，颇为拥堵。
马车走走停停，她等得烦心，尤其是身旁坐着一个不想亲近的人，却也逃不出去，无可奈何。
又一个急停，二人肩膀撞在一起，她晃了神没稳住身子，被他接了个正着。
肩头被他压住，这段日子在勾栏瓦舍里放肆惯了，她蹙着眉骂了一句。
这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他耳中，他也不觉得意外，若长公主能一直演端庄演到现在，他才觉得奇怪。
“公主，还请您小心。”他说得轻柔，话里带了甜腻的笑意。
她眉头展开，感受到他的手压在自己肩膀，力道渐松，转而将她抱住。
二人面对着面，她的视线落在他半启的唇，只一瞬间的停留，便抬眼望向他。
视线相接，她呼吸都乱了，魏长沁在他看出自己破绽前别过脸去：“好。”
孟听寒看破不说破，低着头看着她红透的耳尖，手也得寸进尺，扶上她腰际。
他的身子一点点下压，分明是比她还要高壮得多的男人，却将她当做依靠，像风雨中寻找栖息之所的鸟。
下巴搭在她颈肩，知道她今天画了严妆，不能弄乱，只能轻轻吻在她露出的脖颈。
感受到长公主的推拒，他停了动作，耳边是她沉重的呼吸，像潮水，一下下打在岸边，始终不得平静。
“谁准你这样放肆。”
魏长沁遮住被他啃咬的那片肌肤，扯了扯衣领，过了片刻，又松开手，“罢了…被看见也无妨。”
他乖乖坐着，似是很满意自己留下的杰作，笑道：“您不准臣放肆，臣也放肆多回了。”
这话说得她哑口无言，长公主自知理亏，抿着唇没说话，气不过似的背过身去，可车厢里就这么大，她哪也去不了。
他从后边抱住她，是他惯用的姿势，长公主被他压得难受，可他抱的太紧，根本挣扎不开。
“又想用那种下作的办法讨我欢心？”
她说着，用手去掰他束缚在自己腰间的手，毫不费力，就挣脱开。
魏长沁侧过脸，去看他的表情，他眼中情愫涌动，却被睫羽遮挡，令人看不透。
孟听寒收敛了情绪，抬起眼正想说话，她打掉他伸过来的手，捏住他下巴，挑眉道：“你不是平生最恨以色事人，怎么如今倒也做起这种事了。”
他知道逃不过去，也没反抗挣扎，嗫嚅片刻，低声道：“……可这是您教我的。”
“再恶心，再下流，也是您一手调教。”
魏长沁盯着他双眼，气得一把甩开，他垂着头看向她攥紧的手，过了一阵，长公主怒极反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看你是有所图，才会这样殷勤。”
她只觉得不解气，还想再说狠话，却被门外的催促声打断。
魏长沁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撩起车帷应了门外的女官一声。
或许是马车停靠得太久，皇后才会差人来催，她丢下他随着女官进了后宫。
她消息灵通，皇后也没有过问从何处得来的风声，在皇后寝宫中议事安排，又是那股子浓重的檀香味，熏得头晕。
这次皇后也没为难她，反而看着时辰，把她推去了魏王的书房。
嘴上说是父女难得团聚，共享天伦，但她看得出皇后是想找个借口将她赶走。
房中讨论声没停，她偷听了会儿，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便盯着承盘上的二陈汤发呆。
没想到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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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也并没有留她，只是趁着说话的空隙，带她请安过后便让她离开。
魏长沁灰溜溜地从书房中出来，刚刚与孟听寒说完狠话，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她可做不到像他那样，把一切都当做无事发生，什么时候都好声好气的。
她拿起石凳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一屁股坐下，花朵儿已经有些蔫了，她却毫不在乎地将其插在发间。
再过段日子林擒风便要回来了，作为青梅竹马，她是不是该去为他接风？
十月末，白昼渐短，天仍黑着，魏仁澄的马车就到了她府上。
魏长沁还在梳妆台前打瞌睡，面上施了层粉黛，不能趴着，只能靠着椅背小憩。
门被叩响，她也从睡梦中醒来，清了清嗓子，让门外的人进来。
“立冬都没到，兔儿怎么就在屋里点上暖香了？”他走到窗前，将窗户支起透气，手在面前扇了扇，回身看向她。
魏长沁坐在梳妆台前，哈欠连天，从妆奁盒里挑挑选选，找出一对繁复华丽的耳坠。
林擒风好像很喜欢这对耳坠，每次她戴上，他都追着偷看，简直移不开眼。
“嗳…生过病后是愈发怕冷了，哥哥可别笑话我。”
她口头上如是说着，拢着披风，却露出双肩，被晨曦勾勒得锐利，“就快好了，哥哥再等等。”
魏仁澄的视线在她削瘦的身体上逗留片刻，最终无声地离开。
又是更衣梳妆，她虽然困倦，却极为配合，来不及在府上用早膳，准备好后就随着哥哥去了茶楼雅间等候。
茶楼坐落在京中长街一侧，二人到时店家已经上好了吃食点心，她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闻到香味后倒是来了不少精神。
“什么时候来呀。”她透过半开的门扉，看向阳台，咬住哥哥送到嘴边的点心，小口吃起来。
魏仁澄抬手抹去她鼻尖粘上的枣泥，笑道：“快了，兔儿再吃些，他就到了。”
哥哥的口吻还像是在哄小孩儿，枣泥太甜，她只能多喝几盏茶，压下那股甜腻。
“这段日子她没再为难你吧。”
魏长沁闻言，捧着茶盏，思考片刻就得出他所指之人是谁。
“没有，这几日都是在两处殿中请安过后就离开，说不上为难。”
“那就好。”
魏仁澄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手指拨动她插在发髻间的步摇，耳畔响起清脆的当啷声，“待林擒风回来了，兔儿也就有了玩伴，有他陪着，我也放心，届时你想去哪儿，便由他陪着去吧。”
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触摸，垂眸道：“兔儿没有哪里想去的，只想留在哥哥身边。”
魏仁澄收回手，嘴角挂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没再说话，而是将自己面前的点心放到了她面前。
又等了一会儿，街上渐渐传来声响，先是人声，接着便是喧天的锣鼓。
她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向声源处，魏仁澄已经先行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去给林小将军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