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程老四从屋里端出一盆红彤彤的水煮鱼，这道菜是他的拿手菜，底下垫了半盆豆皮、木耳、魔芋、豆腐、豆芽……等等，面上是油滚鱼片，洒上自家的葱花和芫荽，老远都是诱人的香味。
桌上还有一盆芸豆炖猪蹄，豆子被高压锅都压融化了，浸在猪蹄上，也香得很。
四周还有几道炝炒青菜、凉拌黄瓜、糖拌西红柿。
红红绿绿，煞是诱人。
“幺妹，阿古，赶紧吃鱼！老四好久没弄这道菜了，他最近忙得很。”张宝丽招呼程幺妹两口子吃饭。小姑父一如既往不爱说话，默默地坐在程幺妹边上。
何小芬也坐在桌子另一边。
兰小花年纪大了，吃不得太辣的，程野给她挑了炖得软糯酥烂的猪蹄和芸豆，程青莲家的锦溪也有一岁多能吃辅食了，和她曾祖一起吃猪蹄的耙芸豆。
吃饱饭足，张宝丽这才敞开话头说起羊奶的事来。
“幺妹、阿古，你俩一年到头养猪和养羊的成本合计过没？利润这些，哪个挣得多些、稳定些？”
“问这个干啥？反正就那样呗，比种地强些。”程幺妹嗅觉灵敏，觉得她小嫂话中有话。
“我这不是开了有一段时间早餐店了嘛，昨儿一合计，竟然比蔬果店的生意还好，我就想着要不把早餐店规模扩大，到时候我再跑一跑，额外拉几个合作订单，把早餐店做下去。”
“但是这里头，最主要的还是那个羊奶。馒头大家都晓得，不贵，早餐店也多的是这个玩意儿。但是咱不能想它单价问题，咱要多想想它的市场。也就我们这个地方只早餐吃馒头，像北方很多地区都是把馒头当主食，我在温州那些年，看到好多像安徽这边的老乡，下班买一袋子馒头回去就当饭吃了。”
“你也说那是温州，温州外来务工的人多。咱凰州内陆城市，北方人应该很少吧。”
“谁说的？凰州这些年发展不差，好多年轻人排除了一线大城市，都愿意考虑凰州。我店里的好几个老顾客都是北方那边的，吃大葱可厉害了，店里的大葱差不多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嫂子，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妹夫往后把羊群扩大，猪嘛，要养就养几头自家吃的，把重心放在养羊上头。你们看如何？”猪还是得继续养，不是她说，外头买来的猪肉，吃着都没自家养的香，腥味也比家里养的重。
她们自家养的猪，稍稍爆炒一下，就想得很。
“阿古，你说呢？”程幺妹问阿古。
自从她到程野的作坊做醪糟米酒后，家里的活儿都落在了丈夫身上。家里的猪羊也都是阿古在照顾。
“四嫂，羊的奶产量并不算太高，它不像牛，而且要是长期养在羊圈里奶质也没有散养的好。”
要说阿古不想扩大羊群，其实不然。他是附近的养猪大户，这几个月猪市场眼见着不对，以前上面都不在乎他们这种小规模私人养殖场，这几个月却连续几次上门来观察养猪情况。
听说有些地方蔓延了猪|瘟，好多地方养殖场的猪一死一大片。
阿古也怕猪瘟传到了他们这的地头来，都不敢在外头买猪肉回来吃了。要吃肉的都是来老程家吃的。
毕竟阿古想多挣些钱给他儿子在城里头买房安家，要好些钱呢。
“那有没有产羊奶比较多的品种羊嘛？地盘的话，程野承包了那么大的山地，拿一个山头出来放养绰绰有余了。”
张宝丽看阿古犹豫，恨不得替他做决定。要不是这羊奶最开始从妹夫家出来的，她都想弄一群羊来产奶。
阿古却突然转身问程野：“小野，你觉得我应该养羊还是保持现状？”
“诶？你这人，问人家一个孩子干啥？”程幺妹伸手在阿古背上拍了一巴掌。
她急忙去看小哥和小嫂。
这种大事情当然要他们自己做决定了，亲人之间该分清楚的分清楚，不然以后出了事儿落得埋怨。换做她，她也不喜欢别人问她大决定。
但阿古像铁了心一样，定定地看着程野。
他知道，这个侄女是个大造化的，心里极有主意。
听她的准没错。
程野笑着说：“养呗，姑父，养羊吧，操心些。”
“至于场地，我可以在山上专门弄一片地出来种草料。”程野看过草料场，长起来绿油油一片，风吹起可好看了，山上种一片草场也不错。
“山上地里的蔬菜老叶子、菜梗啥的也都老多，这些都可以弄回来养羊，羊饲料也能省下不少。”
“对对，这主意我看行，反正程野山上的菜叶子扔了也可惜，弄些羊吃了也不错。”
“那多不好意思？”程幺妹摸着鼻子说。
张宝丽：“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只要羊养出来了，大家都受益，有什么不好的。”
事情很快决定好了，以后小姑父专门养羊，给张宝丽提供羊奶。张宝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赶着回省城招人守蔬果店好脱身出来。
“小野，你给你小姑父找了一个门生，你看看咱们青磊能做什么，给他也找个活儿干行不？”何小芬心里气得要命，上次她给程青磊说回来帮程野做馒头，那死崽子非不干，说要继续读书，要上大学。
她自个儿生的还不知道么，就他那样考大学？社会大学还差不多！
你看看，现在邵伟一个外姓女婿都专门负责帮老四拉货，一个月工资开的老高，吃住都在家里，多好？青莲青凤两姐妹也都帮程野干活，一个月干存工资，比在外头打工强多了？
“大伯母啊，”程野现在看到何小芬就头疼，“青磊想读书就让他继续读嘛，人生这么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工作挣钱。”
“那不一样，以后坑都填满了。”
“每年都有不同的风口，坑哪里是填得完的。大伯母，这样吧，你看看你是继续做醪糟米酒还是过来做馒头？你和小姑我打算两边一人安排一个。”
“我还是继续做醪糟米酒吧。”她才不想去闻奶香味，只要想到每做一个馒头，程幺妹也成了东家，她心里嫉妒得不行。唉。
程野给何小芬画大饼，其实也不算画饼啦，早晚的事嘛：“大伯母，你好好干，等网店开起来了醪糟米酒卖到全国，比羊奶馒头还挣钱，到时候我给你提成。”
*
阿古是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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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力的，决定了后面养羊后，他找到村里人帮他放几天养，又找了两个婶子帮忙养两天猪，他带上全部身家，寻着年轻时候的记忆，回到家乡找到当年记忆中的养羊大户。
大约过了一周左右的样子，阿古风尘仆仆地跟着大卡车拉着一车厢奶山羊回来。
这群从高原上弄下来的奶山羊，颜色呈红棕色，毛发短浅，竟是个不怕冷的。
“阿古，你从哪里运回来这么多山羊？”
“以前的黑山羊不喂了么？”
“听说你回老家了，这些是老家弄下来的不？”
“乖乖，那个奶袋子，一看就老多奶了。”
“这老程家看来是要发了啊，个个都当老板做大生意了，以前这阿古看着闷声一个，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
“……”
羊群浩大，几个村里的村民都过来看热闹。
看归看，男人们也顺带搭把手帮忙把羊赶到提前打扫出来的羊圈里。
这些奶山羊坐了几天车，又像有点醉氧一样，没精打采的，村民们赶它们，它们也温顺的跟着到了羊圈里。
但当了羊圈里，陡然闻到清新的芳草香。
羊群：！！！
这是来到了什么天堂啊！
原本奄奄一息看着没精神的羊群，顿时疯狂的刨着蹄子往绿油油的蔬菜堆里钻。
太嫩了！
太甘甜了！
这地方来对了！
终于不用在地上使劲铲地皮了！
“看来羊群都喜欢提前准备的青菜和野草。”程幺妹松了一口气，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买羊的决定，让她这几天都辗转难眠，生怕阿古在路上出了茬子，叫他们半辈子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谢天谢地，终于平安归来。
程野深藏功与名，她当然知道小姑两口子心里不安，羊圈里提前准备的蔬菜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还悄悄在水槽里添加了灵泉水。
这些羊是迟钝的，目前只闻到了芳草香。
“小姑父，这些羊怎么是棕色的？”程野印象中的羊，一般黑色和米白色居多，像这种红棕色的奶羊山见都没见过。
“这个品种的奶羊山，产的羊奶甘甜清冽，比黑山羊的羊奶腥味蛋，纯喝羊奶都不会很腥。”阿古带着风霜的脸颊充满笑意，仿佛看到了希望，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是拥有大羊群的地主了。
“等它们安定下来，我挤了奶给你们尝尝，尝过就晓得了。”
程铁木和兰小花站在人群外，笑着说：“咱们幺妹是有老来福的。”
程铁木瞅了一眼人群里头的孙女，心知这一切都有这个孙女的功劳在里头。
他对兰小花说：“咱俩好好吃饭养身体，争取多活几年，看看孩子们过好日子。”
“那当然，我现在一顿能吃两碗饭了，眼睛也越来越好，前两天有袋米放角落里长了米虫，都是我看到的。”兰小花得意的说。
“那还是你厉害些，小野前些天说要给咱们配老花镜，我看老花镜的钱估计要省咯。”
“省就省呗，配老花镜的钱多买两斤肉吃还不好啊？”
“好，当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