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曜被落江子带出苍梧殿后,跟着他一直往后峰走去。
跟在落江子后面,宿曜默默观察这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后者抚着白须慢悠悠地跟他讲:“玄无啊,这后面的后殿就是为师平日休憩的地方,你随意挑选就行,东边那处就很不错,我记得好像还有个温泉来着……”
宿曜闻言看了看那边,顺着道:“多谢师尊。”
“你平日不必拘束,今日拜师大典后这苍梧峰又要冷下来了,为师平日没什么大事,每半月你就随着别峰的师兄弟们一起去修习,为师也会指导你一些。”
落江子看向天边云卷云舒,有些感概:“这天赋啊固然重要,但也要勤勉,知道吗?”
不知想到什么,宿曜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一路走过些许青翠山景,落江子忽然心有所感地抬眼,远处巉崖立着一道身影,他微微挑眉,将话锋一转。
“行,为师就带你逛到这,你自己也去转转吧,这是苍梧的禁制法诀,”说罢,落江子抬手挥出一道法诀,“如此,你便能随意出入了。”
宿曜识海里立刻显现出一句冗长晦涩的口诀。
他问道:“师尊,这苍梧峰一直都有禁制吗?”
“对,只是今日拜师大典,携带着凌霄环佩也能进入。”落江子抖抖袖子,“好了小子,你且自己去看,明日上午休沐一番,下午去问习峰报道,你的灵炁已开,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来找我。”
宿曜停步,低头行礼:“是,师尊。”
等到落江子走了,他才顺着落江子之前的目光看过去,山崖陡峭草木稀疏,并无什么异样。
只是……
“你为什么一直躁鸣啊?”宿曜低头按了按酌星,古朴重剑嗡鸣着,繁复的纹路隐隐有金光闪烁。
该不会是师姐出什么事了吧?
宿曜嘀咕:“不应该啊,金手指按理说应该是武力巅峰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转身往回走去,准备去外峰瞧一瞧。
拜师大典现在已到尾声了,毫无疑问,宿玄无这个名字彻底响彻了凌霄,甚至不止凌霄,就连东洲都有趋势,说三月后要广招弟子。
宿玄无,一下子从宿家籍籍无名的次子,摇身一变成了掌门首徒还是关门大弟子,一个天衍问道就用了三天三夜。
内峰几乎人人都在对这事津津乐道,宿曜走近了一条窄路,隔着几株冷梅他就听见有人在谈论。
“太好了,我们凌霄也有首席大弟子了,你说这宿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道啊,但我堂哥今年也入内峰了,他见过宿师兄,还有闻师姐,李师兄。听说咱这个大师兄品行很好,当时问道之前,宿师兄正巧跟我堂哥一间学宿,他看见我堂哥在打坐,还顺带帮他一起买了吃食!”
说到这,那人声音更小了些:“你知道吗,那几位站在一起,可真是……”
她身边的女修被勾起了兴致,连忙道:“如何?”
“闻家的那位小仙子果真是犹如天仙下凡,而且听说闻师姐本来就有意于宿师兄,你说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宿师兄?哪个宿师兄?”她有点摸不清头脑。
宿恪宿曜两兄弟皆入了凌霄,仅凭一个“宿师兄”她可分不清。
另一个女修话语一噎,“……确实是,哎呀不过宿玄无不是我们凌霄的大师兄吗,我说的宿师兄自然是指苏折谨。”
压抑低呼声带着些许讶异:“你是说,闻听樰和苏折谨?”
“不啊,”女修高深莫测,“听我家那些兄长说,是闻家和宿家。”
“……”
后面宿曜实在是听不到了,但一路上他听见了太多人一直在讨论这件事情,甚至越来越玄乎了,他不由得觉得有些虚空。
世人评判一个人的成功到底是什么?天资出众,家世雄厚,相貌优越……吗?他神情难得有些颓感,看着这看似无比真实的世界,他有些迷茫。
宿曜垂着头闷声往前走。
其实来到这里有半个月了,可是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实感,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继续生活。他是否应该继续袭承原本“宿玄无”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如果一直扮演“宿玄无”,那他又是谁?如果不扮演,那会不会被发现?
还有,他在现实世界真的死了吗?
倘若,倘若,这里也真的是个真实世界,那他算什么?黄粱一梦?还是荒谬的穿越?以前的宿玄无又去哪里了?一个名叫“珩”的人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找到他跟他说“我会帮你飞升”,这真的是现实吗?
又或是,他现在存在于一本书中?
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暗暗地说,“你是天才,异于常人,你有大作为。”
可当真如此吗。
其实宿曜都是有些迷茫的,他知道自己很乐观,可以说万般杂事都不入心,因为他的原生活就已经很清苦了。
自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孤儿院里,小时候他长得瘦小,经常被欺负。他不敢告诉老师和院长,因为害怕惹了事情被丢出去。后来长大些,孤儿院改名福利院,他也慢慢抽条似的长高,就没有人欺负他了。
等到义务教育上完,他就在福利院里帮老师打下手,他的嘴巴甜,童年欺凌的日子似乎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也很体贴老师和年纪小的孩子,靠着成绩优异性格温和,他如愿继续上学。
他知道自己长相不错,但这几乎是他少有的优点了,所以他一直在为人处世上为自己增加筹码——他没有亲人,就努力阳光些,开朗些,乐于助人些,广交友结善缘。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他有很多朋友,除去童年的一点阴霾,他几乎是幸运的。
可是诘语还是爆发了,青春期的懵懂,有一个男生暗恋了很久的女生,委婉的跟宿曜表达了她的感情,宿曜也认真地回复拒绝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被捅出去了,还胡编乱造大肆宣扬。
有一天,他走在路上,就迎面被人打了一拳。
谩骂随之而来:“你这个人渣!是不是你造的谣!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被针对,哭得……”
他吗的。
真是飞来横祸,他看着手指擦过嘴角留下的血迹,这是宿曜第一次爆粗口。
而后两人都被记了大过。
学校里全都是讨论他的。
“我以为你这么装,家里面会很有钱呢,原来是个孤儿啊……”
“诶你听说了吗,高二那个很有名的宿曜,他啊……”
“居然是这样,他好可怜啊。”
“……”
……
一直到学期末,跟他玩的最好的好朋友要出国,才笑着将这件事随口说出来:“哦宿曜那件事啊,我干的,你们没觉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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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装吗,明明家里……”
宿曜知道时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说了又有什么用。等到高三一开学,这件事情好像就消失了,宿曜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一群朋友,他还是笑着,永远都不落单。
十八年,都是这样。
但是他也不回避这件事了,他也可以随口就讲出来,像当年他以为的朋友讲出来那样随意。
只是他知道,那个时候,他失去的不只是小心翼翼遮掩的自尊,还有友情,信任,他真的有些迷茫了。
他收到了同情,鄙夷,敬佩……他努力把自己养的健健康康。
当大学舍友知道他竟然孤身一人的时候,都惊讶出声:“真的吗?厉害啊宿曜,我以为你这种开朗阳光大大方方的性格肯定是家庭环境很好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开朗活泼就一定与原生家庭有关吗?他不知道,也没法反驳。
其实生活了十八年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终于走到了外峰,少年垂头埋入霞光中,闷不做声。
“唰——嗡!”利剑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宿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血腥味扑了满怀,他低头,怔愣地环住怀里虚弱的几乎没有气息的薛珩。
几息后,他慌忙支起身子,“珩师姐?”将少女抱在怀里,宿曜直接就飞奔出去。
“……师姐,师姐!”宿曜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不用猜肾上腺素也是拉满了,他大口喘气,小声呼唤,“师姐你别睡啊,你这是做什么了,怎么伤成这样啊!”
“咳……去竹林……”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好,好的。”
按照薛珩的要求,宿曜没有往药峰再跑,他一路躲着人,最后终于来到熟悉的外峰竹林。宿曜小心将她放在树边倚靠着,趁着她疗伤的间隙去溪边浸湿了两张帕子。
“不必,有除尘诀。”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想起,还是有些虚弱,但听着已经好多了。
对哦。宿曜默默将帕子收了回来,但又想起来他自己还不会掐诀,他又拿起帕子开始擦自己身上染的血迹。
边擦他边看向薛珩。
真是看一眼都胆战心惊的程度,这就像是从战场上刚拽下来的、被炮轰过的士兵一样,薛珩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出不染血的,如果不是内衫没被染透看得出青色,宿曜都以为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甚至每周转一次灵气,她都要吐出一口血。
宿曜实在不忍心看,站起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芥子,他灵光一现。
“师姐,我今日拜师,师尊给了我一个芥子,这是里面的丹药,你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
又过了一会儿,薛珩勉强睁开眼,气息还有些急促,宿曜就蹲在她身边,两只手捧着十几个小玉瓶。
少年眼里含了几分担忧:“师姐,你好些了吧?”
“多谢。”薛珩嗓子完全哑了,她勉强点头,伸手取过一瓶三清丹,有些费劲地张口。
一阵慌乱后已经到了夜分,初春寒露霜重,泛起阵阵冷意。
薛珩靠在树边阖眸,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清浅,脸上的血迹还是没擦,也许是没有力气施展除尘诀了。
宿曜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唉。
他盘腿守在薛珩身边,强撑着不让困意席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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