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泉州来了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奈何身边守卫太森严,接近不得。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主人,奴婢验了,此女非处子,恐不能为您所用。”
“可惜了。”
……
姜姒记得自己正与清俊儿郎把酒言欢,可睁眼时,竟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面目丑陋,如被烈火灼烧过。
屋内,陌生而诡异,奢靡而腐朽,美人们做着各式各样的造型,宛如一具具失了生命的物件。不知从哪儿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这样的癖好,不少京中贵族子弟也有。因其过于灭绝人性,她怎么都学不来这一套,也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人就是人,怎能当物件使用呢?
曾还有人欲将一扇美人屏赠予某人,恰好被她撞见。当时直觉恶心,让人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此后就再没在京中见过那人。
美人倒是被她留下来了,让管家为其安排了轻松的活计。至于后续如何,她再未关注过。
有了前车之鉴,再没人敢把诸般嗜好搬到明面上来说。
耳边是嫌恶之语;“区区外室女,早被人玩、烂、了,连给主人做个摆件都不配。还不知检点,拿着主家的钱找男人,怎么有脸问我身家是否清白。”
“赏你吧。”中年男人坐在纤瘦男子凹成的人椅上,接过奴仆递来的酒盏,兴致缺缺。
青年男子面露邪气:“多谢主人。”
这不正是她花了钱的男人吗?
晦气。
此刻,她双手被捆住,冷冰冰的利刃挑起下颚,姜姒眼尖发现,这短刃也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
“虽身子不洁,入不了主人眼,皮囊却少见的精美。这光洁细腻的皮肤,这如琥珀一般的眼珠子,这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剥下来,简直暴殄天物。”青年男子激动得浑身颤抖。
边上侍从端着两玉瓶,等待青年男子发号施令。
屋中人对这样的事早习以为常,除了主人外,均木着脸,死气沉沉。
外头有人朝屋内扔了什么东西,霎时间,烟雾四起,弥漫至每个角落,叫人昏昏欲睡。
姜姒憋住气,不知是谁迅速揭开她腕上的束缚。她想也没想,凭感觉夺回青年男子手里的短刃,狠狠一刺,又重重踹上两脚:“去死吧,死变态,你和那死肥猪真是天生一对。”
那人拖着她逃了一、会儿,便有下人集结,举着火把四处找人。
他们不曾看到的是,屋中烟雾散去时,大多数奴仆仍维持着一开始的模样。只有一人撑不住,变了形状,露出惧色,哭道:“主人!求您、求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吧!求您了!”
“物件可不会求饶。”被称为主人的中年男人依然端坐着,指着被姜姒刺伤、血流不止的青年男子,“连带他,一起拖走。”
“主人…主人…”青年男子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留下一条血液凝成的小道。
奴仆们清理了血渍,一切又恢复如初。
另一边,姜姒与搭救她的人起了小争执。
“你确定往这边走?”姜姒瞧着那条乌漆嘛黑的路,隐约还有异味从那边飘来,怎么看都不像是逃生之路。
那人异常坚定:“您放心,属下已打探好,绝对能带您顺利出去。”
姜姒扫了眼另一边透着光的小径,渐有脚步声往他们这边逼近,她心一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路好似越走越不对,如同迷宫似的,过了几道弯,又来到了三岔口。
“墨迹什么呢?走啊!”姜姒催促道。
那人犹豫片刻,选了中间一条,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什么机关,脚下一空,二人齐齐掉了下去。
里头黑漆漆一片,时有鼠类穿梭经过发出的吱吱声。
这会儿,姜姒不知是是该先骂人,还是先心疼一下自己。
缓了一下子,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已经探好路了吗?”
这探的是哪门子路?
“属下…记岔了。”那人有些不好意思。
姜姒此刻倒平静了下来。那肥猪看着身份不低,在这地方应当能排得上名号。能闯入这种府邸救人的,必然不会只有眼前这一人。
于是,她问:“你是什么人?”
“属下叫晋方,是影子大人手下的影卫,常驻泉州一带。”晋方实诚道。
原来是某人的眼线。姜姒长舒一口气,如此,只要等着就好了。她说:“其余的人何时会来?”
“那个……”晋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
“嗯?”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晋方这才说道:“其余之人被……支走了。”
姜姒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人都被支走了?被谁?”
“这……属下不能说。”晋方诺诺应声。
心跳与呼吸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多种可能在姜姒脑中掠过——
是某人要她的命吗?那也不至于这么迂回。
是皇后让人做的吗?可如今皇后巴不得她活着,她是某人抹不掉的污点。
是曾经得罪过的人来寻仇吗?谁找了这么个糊涂蛋,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她沉声问:“你不是影卫,你到底是谁?”
晋方一本正经道:“属下真是影卫,千真万确。绝不是来害您的。”
姜姒仍旧不信:“那你搞这一出,难不成是想试试我的命够不够硬?”
晋方自知犯了大错,不敢辩驳。
黑暗中另一角,有一道祥和的声音说:“施主的命确实硬。”
见鬼了!
晋方提起剑,警惕地盯着那处。
“二位施主莫惊慌,小僧亦是困于此之人。方才不忍打断二位,才未出声。若吓到二位,是小僧之罪过。”僧人念了句“阿弥陀佛”。
可姜姒听着那话,总觉有三分阴阳怪气,自己也回敬一分:“来,刺我一剑,看看我会不会死。”
“属下不敢。”晋方在原地未动。
这人倒真像是来救她的。
戒备许久,这里暗黑不见天日,僧人与晋方都没有对她不利的迹象。不禁想,晋方难道真是影卫?月余未曾打交道,影卫作风竟成这样了吗?
僧人率先开口打破三人之间的沉寂:“二位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泉州王氏商户名下的私宅,王氏此人在泉州没什么名气,就是一普通商户,此前不曾派人查过,竟不知里头是这样的光景。”晋方答道。
姜姒细细听之,问:“那些人口中的主人,可是王氏?”
晋方摇头:“不是。王氏尖嘴猴腮,个子矮小,与那人相差甚远。属下从未见过此人。”
用他人名义,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也是常有的情况。现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那人是谁,而是想想该如何出去。
姜姒对僧人道:“你先于我们进来,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僧人惭愧:“小僧九月末途经泉州,在寒山寺歇脚,一觉醒来就被困在此处。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取血、送饭菜。”
取血二字让姜姒陷入思虑之中。这个时代的人们,下至平头百姓,上至官员贵族,多少都有些崇尚神佛。有名望、有天赋的神职人员,在他们眼中,是仅次于神明的存在。
但于心术不正之人而言,这些神职人员是大好补品,饮血、食肉,借此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
当然,目的最终有没有实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这么做了,心中便有了底气,自以为无论做什么,都是得神明首肯。
这和尚……
他就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说:“不瞒施主说,小僧在庆国稍有些名气。”
不过这些,与他们三人如何出去,并没什么关系。
“施主不如等取血之人过来,或能有机会。”
姜姒狐疑:“这么久了你就没想过逃出去?”
“小僧一人实在办不到。”
……
姜姒想到最初和尚那话,问:“你之前说我命硬,是何意?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如何为我算命?”
僧人诚恳地说:“小僧观姑娘身上有一把火,燃得极其旺盛。”
晋方适时插嘴:“师傅能否借着这火光,为我等寻得出路?”
“此火非彼火。若二位不嫌弃,小僧这里还有两张冷了的馍,可以充饥。”
三人一时无话。
一人打坐,一人警戒,一人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或几个时辰、或一日,有机关转动之声传来。光亮照进这片漆黑时,晋方眼疾手快把来人敲晕,二话不说扒下来人的衣裳与面具,一套用在自己身上,另一套递给姜姒。又将搜刮来的令牌挂于腰间。
这人……木是木了点,行动还挺快。
姜姒利索换上,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灰以防万一,与晋方一同押着僧人走出去。
外头是一条窄而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每个一段距离,都会摆上一簇篝火。顺着火光望去,则是一滩乌黑池水,若仔细观察,水中还有什么在缓慢游动。
走了许久,他们见到一扇铁门,门前有二人值守。
晋方亮出令牌,正儿八经道:“有可疑之人潜入,主人命我二人将这和尚关押至别处。”
看门之人相视一眼,不疑有他,点头致意。
到了这里,一切变得开阔起来。场地如同五行八卦盘,八个方位对应八扇门。
他们放缓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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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对面那扇门缓缓打开,有一名女子蒙着头,正要被押送出去。
女子边哭边威胁边求饶:“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我们家姑娘自京中来,是当今陛下的远房表妹。若你们放了我,我会劝我家姑娘不再追究此事,还能许你们一官半职……”
这声音……是檀儿?吹牛都不打草稿,也算是某种过人之才。
姜姒往檀儿所在的位置抬脚。没出几步,就守卫大喊:“你们往哪儿走?”
“好你个秃驴,想跑。”她见僧人没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脚踝处。
僧人吃痛意会,假意挣开束缚,使出全身力气向前跑,因用力过猛,一跟头栽在檀儿身前,被羁押檀儿的其中一人死死按住。
那人恶狠狠道:“你们怎么回事?连个瘦弱和尚都看不住。”
晋方武艺高强,三两就把人击倒在地。他拖着僧人,姜姒拉起檀儿越过铁门,趁其余守卫过来前挂上锁。
此处类似一座地宫,机关一环扣一环,怎么都寻不到出路,守卫反而越来越多。
几人躲在不起眼的角落。
僧人虚弱地靠在石板上,双手合十:“施主何必踢小僧。”
还踢得那样重。
檀儿捂住嘴,以免自己太害怕而尖叫:“你们…是谁?”
“二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晋方观察着四周动静,打断二人言语。
脚步声越来越少,守卫均同一个方向集结。刹那间,地面转动起来,发出轰隆隆巨响。待震动停止,右侧上空出现一束强光。
他挡在三人面前,对姜姒道:“姑娘稍等片刻,属下先去看看。”
……
几人运气不错,竟误打误撞到了出口。从下往上看,恰如一轮蓝天白云挂在空中。
晋方先行上去。
姜姒亦顺着石壁往上爬,指尖破了皮,没受什么重伤,透支了体力,终得重见天日。
幸亏她常年锻炼身体,虽武艺天赋不高,胜在身体素质强,不然,根本遭不住这接二连三的事故,早就一命呜呼了。
她环视一圈,此处是荒废的村子,那通道,则是一座枯井。
井中传来几声惊呼与阿弥陀佛。
晋方道:“姑娘在此处歇息片刻,属下去附近找根绳索来。”
不如不管他们算了,姜姒坏心想着。走了一十来步,有一小池塘。她借着水源洗了把脸,闻闻身上的味道,臭不可耐!
……
井中二人在晋方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都爬了上来,一个赛一个狼狈。
然而一拖拖两人,就算是晋方这般身强体壮的练武之人,都有些吃不消。
檀儿一眼瞧见她,高呼:“姑娘!怎么是您?!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您不知道,那些人抓了好多男男女女关在下面,据说是供哪个主人享用的养料。”
“奴婢那时灵机一动,对您的身份乱编一通,不想竟唬住了他们,只叫人好生看着奴婢。但还有不少女子被面具人带走,就再未回来过。”
“听说……都被放干血,投喂妖兽去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僧人心生怜悯,兀自念了一段经文。
姜姒这才注意到,这僧人看上去无端有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性,难怪那群变态要抓他,不论他信奉的是真神还是假神,气质这一块已经拿捏了。
“晋方我们先回城里。那些被囚的人怎么处理,你自去请示你的主子。小师傅接下来要去哪里,请自便。”就她如今这情况,并不打算淌这混水,也不打算做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僧人回首,那道眼神清澈透亮,拨开她混沌不堪的灵魂:“施主不如去一趟西摩,在那里,兴许能寻得多年前不曾得到的答案。”
过去的答案吗?她定定看着这年轻僧侣,虚无而迷惘的心,渐渐找到了归宿。她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以此作交换,施主能否收留小僧一段时日。”僧人作揖,解释道,“血肉之躯,恐再遭人祸。”
她说:“我那儿不见得就安全,算了,一起走吧。”
循着炊烟,路遇几户人家,解决了温饱问题,正打算继续行路。
有男人才从城里买完日用品回来,操、着一腔吴地口音抱怨:“这两天城里戒严了!现在进城不好进嘞!听说是哪个贵人的女人跑了,搞这么大阵仗。”
四人道谢离去。
晋方道:“要不属下送您去青州避一避风头,离泉州稍远了一点,但这里的乱子暂且波及不到那边。”
北风吹过,冷意袭来。
姜姒只想好好过个冬:“哪儿不一样?别折腾了,回城吧。”
太阳底下无新事,女人跑了只是个由头,为掩饰那些无法公之于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