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姜姒都不曾去拜访燕之霖。
世上相像之人何其多,就算是她自己,两辈子长得也大不相同。
前世复刻了母亲年轻时的容颜,精致柔和,在那个时代,抛开个性不说,活生生一古典美人;到了这个时代,样貌却反着来。
明艳张扬,不可一世。
然而,她心中仍有一丝盼望。
燕氏离京那日,她犹豫良久,还是策马追上了他们。
“将军请留步——”
燕氏父子心存疑虑,在京中数日,多少也听了一些关于这位郡主的传闻事迹。
“二位莫误会,只是燕小将军像极了一位故人。”姜姒让人将画卷递到燕之霖手中,“请问是否认得画中之人?”
父子俩对视一眼,姜姒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深吸一口气:“他……痴爱画艺。”
燕之霖拱手:“我等并不认识此人。”
“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将军了。”姜姒收回画卷,颔首告辞,掉转马头扬长而去。谈不上失望,只有一抹淡淡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了府,她凝视着画中人儿,久久挪不开眼。几年前才会握笔时,她也曾画过一幅,已不知去向。这两日又临时描了一张。
此时此刻,她才惊觉,时光匆匆而逝几载,那人早不如最开始那样鲜活。
恐慌感油然而生。
她想,不应该这样的。若燕之霖还未有家室,她也许会随他一起去大漠走一走吧。即便他不是心之所往之人。
侧目时发现,几步开外站了个人,不知等了多久。
“有什么事?”她问。
竹心得了应允,这才走上前来,道:“郡主,四姑娘找您,说是您不见她,她就一直等下去。”
她不愿继续沉浸在方才的思绪当中,也不敢再往深了想,便让竹心带路。
姜姝一见姜姒过来,跪下哀求道:“郡主,母亲病了好几日,一直不肯吃药,父亲与我劝了好几回,可母亲非要见你一面。”
府中有影卫拦着,他们那边的消息一概传不到姜姒这里。特别是襄王妃若想寻她,大概率会被影卫提前拦下,只偶尔有几次疏漏。
她不明白母亲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总归是没有好事。
“母亲一直说愧对于你。求你去见见母亲吧!”姜姝担忧母亲身体,伸手就要去抓妹妹的衣袖。
姜姒嗤笑:“我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她无动于衷,姜姝啜泣不已:“就一次,就这一次。父亲本打算这两日启身回封地。可是母亲身子不见好转,实在不宜远行。”
“往后我不会再见你们。”姜姒沉默半晌,冷冷吐出这么一句。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一则源于母亲与姐姐之间真切的母女亲情,二则隐约还有一星半点儿期待,期待那迟到多年的愧。
来到主院时,襄王不在,襄王妃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床前跪了一众仆妇。
姜姒缓缓走近。难怪父亲如此中意母亲。这女人安静时,那张浓艳的脸也跟着静了下来,气若游丝,好不可怜。
那些仆妇皆是从封地跟随他们一同来京城的亲信,自然疼惜自家主子,不敢懈怠,忙去小厨房盛汤药。
姜姝抹了一把眼泪,在襄王妃耳边轻声道:“母亲,您看一眼吧,我把妹妹带来了。”
襄王妃这才有反应,手指颤动着,睁开微红的双眼:“过去都是母亲不好。”
“您就别装了。”姜姒微笑着,眼含戾色,心却有点儿揪着,“我猜猜,您这么做弄一番,是为了什么。为了要留在京城?为了姐姐的婚事?为了名誉地位?”
“我身子不行了……我不祈求你能原谅我。”襄王妃挣扎着起身,“只要…只要你能在我离去前……陪陪我…与我用一次晚膳,我就…心满意足了。”
丫鬟端来汤药。
姜姒紧抿着唇,尽管内心充斥着无数怀疑,仍心软道:“先喝药。”
“母亲,您就别糟蹋自己了。快把药喝了吧!”姜姝戚戚道。
没过多久,姜姒还是离开了。并非她疑心病严重,而是前世的母亲也曾打着病弱的幌子,事实却是一次次让她放下戒心,又一次次让她失望,临死都不曾放过她。
喂完药,姜姝追出来,满心满眼感激。
“你之前说,母亲过去经历了什么?”姜姒本想把人打发走,还是忍不住问道。
姜姝惊讶于她会问这个,摇摇头,强颜欢笑:“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两人一时无言,姜姒忽然不太想知道了:“你回去吧。”
姜姝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似下了很大决心:“等等!”
……
原来襄王妃是曾经煊赫一时的临兹公孙氏之后,原叫公孙虞。襄王妃才及笄时,其祖父触怒龙颜,致使全族流放。如今公孙氏仍是罪臣之家,所以襄王妃连自己的名字也用不得。
“因母亲容貌卓绝,在流放之地活得艰难,但总归还有父兄尽力护着。”
后来,一次偶然,遇到了行军之中的襄王一行人。
“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外祖年事已高,便把母亲托付于父亲。”
襄王顺势庇护了公孙氏一家。二人多年后有了姜姝,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与西摩的那场战争中,母亲走失,同父亲分开。被救回来后,母亲便再不似从前了。”姜姝隐忍着悲痛,说得含蓄。
襄王妃的美貌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伤得体无完肤。好在襄王待她始终如初,还有女儿陪伴,整个人时好时坏。
“母亲生你时大出血,几乎丧命。她……真的很苦。”泪水顺势滚落,姜姝瞧见妹妹半漠然半复杂的神色,拿帕子擦了擦脸,将剩余眼泪憋了回去,匆匆告退。
姜姒漫无目走着。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母亲的苦难是家族、是那些险恶之人造成的,唯独不是她造成的。为何要她来承担这份痛苦的延续呢?
还听闻兄长的母亲新婚一个月后便再没见过丈夫,诞下长子后郁郁而终。兄长自小由帝后教养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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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受到的伤害由谁来承担呢?
可姜姒终究不忍,回头独自去母亲院里远远看了几眼。
转头她去了兄长那儿。屋中只有洒扫的侍从,见她来,未多说,默默退下。
她私自寻了一本书,随意乱翻。书中批注之词笔走龙蛇,内容没过脑子,光欣赏字了。
“看什么这么认真?”耳边传来清越之音,“刑策集。你不是说它枯燥乏味,狗都不读。”
???
姜姒瞪大眼睛,那是她在宫中读书时,私底下与顾淮生他们说的。此时的她像极了不好好学习,被抓包的学生。
姜文被她逗笑了,也没避讳:“姒姒言辞犀利,伤了仇太傅的心。当时他直言教不了,让为兄好好管管。”
???
几年前的事记到现在。
这么一打岔,姜姒忘了来找他的目的,不满道:“仇太傅面上笑呵呵,背地里竟告状。”
“去找母亲了?心软了。”姜文反而道出了她的心声。
她合上书,好奇道:“你不恨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姜文接过她手中之书,让侍者摘了头冠,好似没反应过来。
侍者出去后,她撇撇嘴,含糊其辞:“你母亲……”
“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姜文凝视着她的眼眸,极其认真道,“你是你,长辈之间的恩怨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姜姒有些不懂了。两世为人,为何母亲都要把自己生活不如意的怒火宣泄在她的身上呢?
不论出于什么忽然转变,母亲这次走了,不如就不恨了吧。
至于过往恩怨,在她这里,就让它们都烟消云散,若兄长还想做些什么,她也不会阻挠。
往后再不相见就是。
随后几日,姜姝又来找了她几回。她心中释然了许多,说话时也没有太过刻薄。
襄王妃身子在好转,渐能下床了。几次邀她一同用膳。襄王却始终对她避而不见,即使极了面,也是冷眼相待。
在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有人担起了父亲的角色,比起母亲,她对父亲这个角色本就没有期待,所以,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情感。
这几日,姜姒的心绪从疑虑到平静。母亲真就毫无目的地与她交流、漫步。虽不亲密,也不会如从前那样针锋相对。
“我心知自己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襄王妃眼含泪花,愧意丛生,“两日后我与你父亲就要走了。明日晚膳……可否还来母亲这儿……”
姜姒点点头:“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是是,再也……不见了!”襄王妃垂首,整个人不自觉地颤动着,握着她的那双手格外用力。
见母亲状态愈发好,姜姝几次三番送些自己手作的绣品,却也点到为止,不多叨扰,直言:“我知道你烦我,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作为姐姐,从未关心过你,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若不喜欢,扔了就是。”
真是稀奇,温馨得不太真实。姜姒默默想着,不过他们马上要离开,瞬间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