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倒车出来，看着玛莎拉蒂一溜烟儿离去，她也打开导航准备回家，一条消息跳出来，是迟女士发来的一条语音，让她晚上回家吃饭。
她轻叹一声，自知逃不过这茬，于是立马改了地址。
车子停在一片老居民区，下车时沈灼正看见迟女士提着菜，遇到了邻居张阿姨，两个人打着招呼并排走进单元楼。她下车快步跟上，一进楼道，就听见两个人在聊天。
老住宅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有点回音，沈灼和她们差了一层楼梯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阿姨：“买这么多菜？今天闺女回来？”
迟女士心情愉快，笑着说：“是啊！”
张阿姨：“什么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来啊！”
迟女士：“今天好不容易去见了一个小伙子，我瞅着这人不错，这都给介绍了多少个总算去见一个！”
接着又听见迟女士感叹：“哎哟，这一晃都要30了，人一点都不着急。上周我去她新房，你是不知道那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等我百年了，她还一个人这样，我哪儿放心？”
沈灼听了在心里腹诽，哪有30啊，明明才28周岁，刚过完生日不久。
张阿姨在一旁安慰道：“瞎说什么呢，你们家沈灼模样好，赚钱也多，这么年轻就买了房和车，肯定有大把男的喜欢，不愁找不到对象。”
迟女士叹气，语气充满自责：“上高中的时候她有个挺喜欢的小男孩，我那会儿和她爸吵架，脾气也不好，总说她。加上后来她爸那事，我总怕影响到她了……前两年催她总说不想结婚，也不谈朋友，我觉得她是在怪我……”
沈灼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听到迟女士的话有些五味杂陈。她停了脚步，直到迟女士进家好一会儿才上楼。
进门之后，迟女士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沈灼，兴致勃勃地问相亲怎么样。
沈灼本想随便找个理由和迟女士说没戏，可看着她满眼期待，沈灼像哽住一般，愣是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挺好的。”
迟女士笑得更开心了：“真的啊？从你嘴里说出来挺好那就是真的挺好了。是不是对人家还挺满意的？我就说小邵人不错，你们俩能相处试试？”
沈灼只得点点头，不忍坏了迟女士的心情。
晚饭，迟女士做了三菜一汤，全是沈灼爱吃的，一边吃一边嘱咐她要和对方多沟通多聊天，有时间就出来约会等等。沈灼大快朵颐，根本说不出话也不想说什么，只能“嗯嗯”地应着她。
饭后收好碗筷，沈灼准备回家，在门口换鞋的空档，迟女士打包好了两盒冷冻水饺，是她自己昨天现包的。
迟女士关心地说：“没事别老吃外卖，少喝酒。还有和小邵好好相处，处差不多了就带回来吃顿饭。”
沈灼接过饺子，突然问她：“妈，如果我结婚了，你是不是就放心了？”
迟女士一愣，随即说道：“有人能好好照顾你我肯定放心了啊，你看看你那新家里，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老是吃外卖……”
眼见着迟女士又要唠叨，沈灼急急喊停，说声知道了。
回家后，沈灼先进了厨房，将野马仔和水饺分别放进冰箱里。出了厨房直接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绪没有抓手般的在脑中飘荡，灯光刺的有些晃眼，沈灼抬起手臂覆上眼睛，脑中闪过邵成章的提议。
如果结婚的话，那她得去做个婚前的财产公证，也得写几条协议，比如婚后不能互相打扰之类的。
对她来说，邵成章就是个结婚搭子。
手机嗡嗡两声，是姜珺发消息告诉她她明天剧组杀青，后天飞机回来，让她好吃好喝的提前准备好迎接自己。
沈灼有点烦有点乱，本想和她打视频说说相亲的事，手忽然一顿，她才发现刚刚竟然真的在考虑邵成章的结婚提议。不过姜珺那边还没收工，视频就此作罢。她问她有什么事，沈灼哼了一声，回复让她先工作，等回来四十米大刀伺候着。
*
邵成章答应沈灼的体检报告和征信记录都发给了她，沈灼看过没有问题。做事一向果断干脆的她这次犹豫了，纠结了两天，也没想好对于邵成章的提议是接受还是拒绝。
毕竟结婚还是个挺大的事。
姜珺傍晚回来，她跟组近两个月，瘦了好几斤，一进门便吆喝着要大吃特吃补回来。沈灼早已提前买好了食材，鸳鸯锅已经开火冒着热气。姜珺轻车熟路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到两瓶野马仔，不禁惊呼哪里买的。
沈灼撇了一眼，说是邵成章送的。
“邵成章？”姜珺冲到厨房门口，瞪着大眼问她，“男的？？谁啊？”
“就那个情趣店老板。”沈灼意简言赅。
“啊？”姜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阿姨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们见面了啊？你怎么没告诉我啊，到底什么情况？”
“我天你这些问题，一会儿我和你说。”
“靠，小灼子，你隐瞒不报，今天狠敲你一笔。”姜珺十分不客气地走到客厅，从隐藏酒柜里挑了一支格兰威特18。
沈灼“啧”了一声，“吃火锅配威士忌啊，我看你分明是单纯找借口想喝我的酒。”
姜珺哼哼两声，“我加气泡水。”
“我八百多的酒你不要暴殄天物，我要纯饮。”
姜珺冲她嘿嘿一笑，“那感情好。”
沈灼很无语地笑了，就知道她在这等着她呢。
火锅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沈灼一边下吃的一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姜珺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提问，“你说的帅是有多帅，能有关司予帅？”
沈灼眯眼回想着邵成章那张脸，回答：“风格不一样，他是很硬朗那种长相，五官比较立体，骨相很好。”
姜珺睁大眼睛，“你能这么说，那应该是很帅了。”
沈灼点头，的的确确。
“后来呢，再没什么别的联系？”姜珺八卦。
沈灼回答：“没有。”
姜珺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沈灼支着脑袋，思忖片刻，缓缓说：“其实我觉得和他结婚，好像也行。”说完她喝起酒来。
醇厚浓郁的威士忌在口腔中蔓延，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混着果香和橡木味道的灼烧感从胸口顶到鼻腔。可没一会儿又感觉舌根有几丝甜甜的味道让人禁不住再喝一口。
“什么？”姜珺刚从锅里挑起一颗牛肉丸，惊得直接掉进锅里，溅起油花，她疯狂输出：“你真要和他结婚啊？你疯了吗……他这么着急结婚，是骗婚的怎么办？万一他是gay呢？你真信他说是不想和家里安排的人结婚啊。”
沈灼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说了也只是协议结婚，领个证而已。而且我肯定会先去做财产公证，婚前协议之类的。再说买了这房子之后我又没剩多少钱，每个月还有房贷，有什么可骗的。结婚之后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没什么糟心事儿，我妈也能放心，一举两得呗。”
沈灼的语气冷静，仿佛讲的不是她自己的事。她说完，又抿了两口酒。
“明明结婚只是个选择，可是大多数人好像真的没得选。”姜珺目前是个不婚主义，只恋爱不结婚是她的婚恋态度。
“是啊，人总是要考虑很多东西。你知道吗，我听我妈说到她百年，我就觉得我不该让她失望，本来我爸就……”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沈灼的思绪阀门像是被打开了，平时不去想的人事物都任由发散，甚至飘到她面前来。
沈灼是很少提起沈复荣的。不，她拒绝自己想起关于沈复荣任何事。
“她嘴上不说，其实我知道她这些年很累，所以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点，努力赚钱努力买房子……就是想让她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来能有面儿，就算没有老公她还有个挺不错的女儿，我也能证明我不需要靠任何一个男人过活……”说着说着，沈灼声音都哽咽了，眼泪就这么突然掉下来，“可是现在看好像还是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姜珺立即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哎呦灼子……”姜珺见不得人哭，别人一哭她也想跟着哭。
“我不想让她再那么辛苦……可是今天听她那么讲，我也不想让她这样担心我……”沈灼接过来擦了眼泪后平复了一下，“你说我能怎么办……和她说这么多年不想结婚也说不通，好烦。”
姜珺也没招，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在婚姻里受过伤害的年长女性还要执着自己的女儿也要结婚的归宿。
最终她也只能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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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就行，不管做什么，我都站你这边，无条件的。不过我觉得结婚这事儿你还是得慎重点。听你说的，那男的又送酒又借车，普信又虚荣，心眼子可能八百个。除了一张脸真是一无是处。我好怕你被人骗了。”
沈灼笑了一下，带着重重的鼻音，“我还能被人骗啊，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艺人撒个谎我都能看出来。不过你说的也对啊，他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我天哪！我知道了！”姜珺忽然大喊一声，吓了沈灼一跳，“他肯定是那方面不行啊！要不然他能开情趣用品店吗，肯定是满足不了女方用来辅助的啊！完了灼子，你后半生可怎么办？你都还没谈过恋爱享受过男人，不能一结婚就守活寡啊······”
“什么啊！”沈灼带着红眼圈白了她一眼，“身边没正桃花能怪我吗？对了，你记得我之前去忻城烧香，遇见一个算命的，他还说我28岁会结婚。”
“你那是没有桃花吗？之前那casting追你你看不上，出去有人和你要微信你又说有男朋友，小糊咖给你发半裸照你说人家脂包肌，让人家再多练练。月老给你牵个钢筋你都能给撅断了。”姜珺无语。
沈灼扑哧一笑，“那casting长得肥头小眼，比邵成章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和我要微信的还没我高，小演员发照片说不定还是群发，能谈吗……我觉得是月老根本忘了给我牵线了，那不如我自己胡乱牵根红线算了，正好有个现成的。我还记得那算命的说我结婚之后能夫妻和睦，幸福美满啥啥的。”
姜珺也白她一眼，“什么算命的你都信啊。你给了多少钱？”
“100？忘了……”
“这位施主，我看你命格不凡、五行俱全、八字藏金、命里藏喜、注定飞黄腾达、紫气东来、贵人扶持、事业飞升，一婚到底、夫妻恩爱、福泽深厚，天喜入命、红鸾高照，简直命犯良缘！不多收，给我50就行了。”
沈灼又被她逗笑。
“别笑，我认真的，赶紧转账啊。”
“你喝这杯酒都不止50了，怎么还和我要钱？”
“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两个人又斗起嘴来，忽然一阵铃声打断二人，是姜珺的电话。她接听了一会儿，而后对她指了指卧室，然后起身从包里拿出电脑进了屋子。
沈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时候酒的尾调已经非常明显，香草和焦糖的馥郁留在味蕾上，她很喜欢。
垂眸看见桌边的手机，沈灼伸手捞过来，找出邵成章的联系页面，大脑还犹豫着，手指却不受控制的点了语音通话，没几秒便接通了。
干净磁性的声音传过来：“沈灼？”
沈灼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
“怎么，是想好了吗？”
沈灼说：“想好了。邵成章，我们结婚吧。”鼻音还没消下去，听起来比往常说话的音调要轻一些，闷一些。
邵成章问：“你是哭过了吗？和我结婚这件事有这么难过吗？”
“啊？”沈灼愣了两秒后说：“不是难过。”
“那是喜极而泣？”
“……你想多了。”她说得有点慢，声音有些散漫也夹着软，连这种不带感情的无语和不满听着都黏糊糊的。
他又问她：“是不是还喝酒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出来的，沈灼也诚实地说道：“一点点。”
邵成章顿了下：“我当你是酒后失言，等清醒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沈灼打断：“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酒后吐真言？”
沉默片刻，她忽然听到低沉笑声，像细微电流般透过手机，穿过耳膜，手机贴着的半边脸不知怎么有些发烫。
沈灼舔舔唇，感觉有点口渴，又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尾调一股淡淡的香料味蔓延出来，再过几秒钟，口腔内是青苹果的清甜回甘。
真甜，她想。
邵成章和她确定：“沈灼，你想清楚，真的要和我结婚？”
沈灼重重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缓缓出声：“嗯，我们结婚吧。”
邵成章勾唇，轻哼出一声笑，说道：“好。”
姜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沈灼双肘支起撑着头，已经闭上眼睛，旁边的格兰威特只剩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