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手帕交许乐瑶来看方雪鸢，寻了半个院子没找到，最后看到方雪鸢躺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很没形象地躺成一个大字。
在她身边围了七八只兔子，有的在啃她的衣裙，有的缩在她的脖颈处，有的甚至钻在她的发顶，活像戴了顶绒毛帽子。
许乐瑶哑然失笑：“鸢儿，你这是要奔月吗？”
“瑶瑶……我要嫁人了……”方雪鸢望着晴空白云，杏眸里愁绪满满，
许乐瑶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顺手捞起一只胖乎乎的兔子放在膝盖上：“我知道，京城里都传遍了，说你有福气呢！”
方雪鸢闭了闭眼：“你说，我从来没和他有过交流，突然他就要成我的夫君了，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吗？”
许乐瑶抿嘴一笑：“瑄王殿下洁身自好，文武双全，你不知道这京城有多少贵女想嫁他。”
“可是我听说他不苟言笑…昨儿他来我家，我偷瞧着他与爹爹说话，跟玉雕的菩萨一般。”
许乐瑶笑着戳了戳她的脸蛋：“你这丫头，那些浪荡公子倒是热情，你敢嫁吗？”
方雪鸢抬手捂住脸：“可是……我和他没有感情。”
许乐瑶捏着兔耳朵不以为然：“这算什么，我爹娘成婚前不也不认识，现在他们感情不也很好，感情嘛，不都是培养出来的。”
方雪鸢听许乐瑶说得如此笃定，心里也动摇了，她从指缝中瞄了眼姐妹：“真的吗？”
“真的呀！瑄王殿下若是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嫁他？再说，他长得不是很俊美吗？”
方雪鸢噗嗤一下笑出声：“瑶瑶，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许乐瑶故作严肃：“那鸢儿你说，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方雪鸢想起昨日正厅那短暂的观察，青年除了没有表情之外，确实眉目如画，她小脸红了起来：“是挺好看的……”
……
十日后，方大将军府早已是一片喜庆繁忙，张灯结彩，大红绸缎从正门一直铺到内院，廊下悬挂着精致的琉璃灯，丫头小厮们在厨房和前厅之间穿梭，早早的准备了招待宾客的糕点和酒水。
芝桃和芝兰身后跟着几个嬷嬷，手里捧着妆奁还有大红的喜服，匆匆地往方雪鸢的闺房走去。
芝桃看了眼朝阳：“这个点才卯时，只怕小姐还在睡着。”
芝杏说：“今天可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怎么的也能把小姐喊醒。”
二人说着话轻推开门，芝杏差点被一团毛团子给绊倒，几日仔细一看，小姐的闺房里跑着七八只兔子，她的床上还有三四只，而方雪鸢早早的就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发呆，怀里抱着胖嘟嘟的云团。
“小姐？”芝桃哭笑不得的走上前，“小姐，您怎么把它们抱来了，来，把云团给我。”
“不，让我抱会儿。”方雪鸢侧身避开芝桃的手，声音闷闷的。
“小姐……”芝桃又伸手去够兔子，方雪鸢索性背对她。
“……这是怎么……”一声清亮的女声在门口响起，许乐瑶刚进门就差点被一地的兔子绊倒。
许乐意看到床上的方雪鸢，走过去一把将她怀里的兔子抱开：“鸢儿，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抱着兔子作甚？”
“瑶瑶我紧张……你把云团还我……”方雪鸢伸手去够兔子，被许乐瑶侧身避开。
“再紧张你也不能抱着兔子拜堂呀。”许乐瑶把兔子交给旁边的芝桃，转身牵起方雪鸢的手，带着她来到桌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睡眠不足的小脸，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许乐瑶捧起她的脸夸张道：“瞧瞧，昨晚没睡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养的兔子嫁人呢。”
方雪鸢噗嗤一笑，许乐瑶拿出胭脂给她上妆：“别紧张，我之前听我爹爹说，瑄王殿虽然严肃，可不会轻易骂人，不过鸢儿你性子天真烂漫，嫁过去后得收敛些。”
“知道啦……你怎么跟我娘说的一样。”
“还有啊，今天我爹才告诉我，你这婚事是由瑄王殿下主动提的呢，你说，他其实是不是暗恋你呀？”
方雪鸢心里一跳，她与瑄王从未有过交集：“不会吧……”
“也是，”许乐瑶给她唇上点上口脂，“不过我们方大小姐人见人爱，谁不喜欢，是他有福气。”
方雪鸢看着镜中的自己，难掩稚气的十七岁脸上涂着美丽的妆，她今天就要嫁人了，嫁给那个陌生的，即将成为她一辈子枕边人的人。
“哎，鸢儿你知道吗，瑄王有个双生弟弟，就是那个昭王，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性格风流不羁，整天招蜂引蝶的，不像哥哥这么沉稳。”
方雪鸢摇摇头，许乐瑶又道：“而且听说昭王比瑄王看起来还要俊美，加上他那双见谁都深情的凤眼，勾走无数少女芳心呢。”
许乐瑶看方雪鸢脸表情木木的，笑着打趣：“你不会动心了吧？唉，晚了，现在可能新郎官都到大门口了。”
方雪鸢被逗笑，轻轻捶了下许乐瑶：“你瞎说什么呢，我，我去方便下。”
方雪鸢听到新郎官已经到了门口，心情更是紧张，连着跑好几趟净房。
从她闺房到净房还要穿过一个回廊，在回廊廊柱的阴影下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方雪鸢扫了一眼，没有往心里去。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这人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鸢儿你这都第几趟了！”
房间内传出许乐瑶的声音，吉时越近方雪鸢越是紧张，再次跑向净房。
不紧张不紧张……她小声念叨着。
“新郎官到前门了！”外院的小厮大喊了一声，方雪鸢脚一软往眼前的墙角撞了上去。
没有想象当中的疼痛，一把紫檀骨扇横在她的额头与墙壁中间，顺着扇柄往上看去，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看去，她见到了一张俊美绝艳的脸，只是那双凤眼里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尾泪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这张脸和瑄王真的一模一样。
方雪鸢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雪夜，冰湖，少年的画面。
见方雪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男子低笑了一声，带着慵懒的嗓音道：“大喜之日，新娘子要是破了相，新郎官怕是要心疼了。”
方雪鸢猛地回过神，后退半步道：“多谢昭王相救。”
“哦？”男子俊眉一挑，紫檀扇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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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轻摇：“你认得我？”
“不认得。”方雪鸢说，“只是您与……瑄王殿下长得十分相似，想必是殿下的胞弟慕璟吧。”
慕璟眼角含笑地倾身往方雪鸢靠近了些：“有趣。满朝文武都常将我们认错，嫂嫂倒是眼明心亮。”
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传来，方雪鸢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慕璟垂眸正好能看清他少女纤长的睫毛，粉扑扑的脸颊，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早听闻方家明珠冠绝京城，如今一睹真容，确实比传言更甚呐。”
“……”
方雪鸢抬眸正对上慕璟风流的凤眼，心里想着果然如同瑶瑶说的那般轻浮。
“我那王兄古板正经得很，居然也会有主动请婚的一天，之前我还以为他要去当和尚……”慕璟轻叹一口气，“早知新娘子如此好看，我也向皇兄求了。”
方雪鸢感觉很不爽，有点想骂人。
此刻不远处传来许乐瑶的声音：“鸢儿你人呢！要来不及了！”
“来了！”方雪鸢不再理睬慕璟，转身欲走，可脚下过长的裙摆使得她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慕璟伸出扇子在方雪鸢腰间拦了一下，稳稳地托住了她。
“嫂嫂小心。”慕璟笑着道，“许是嫂嫂刚才跑了四五次净房，腿脚有些发软吧？”
方雪鸢脸一下子红了，转过脸怒道：“你偷偷盯着我？”
“非也，是光明正大地看。”慕璟俯下身，几乎要压在方雪鸢背上，“嫂嫂能走吗？还是说，需要我抱你回去？”
“你，你个登徒子！”方雪鸢羞得跳脚，狠狠瞪了他后一眼快步走掉。
慕璟嘴角噙笑地看着方雪鸢的裙角消失在廊下，像一只气呼呼的兔子。
他折扇展开，凤眼里流动着暗涌。
匆匆赶回闺房，方夫人给她盘好发髻，许乐瑶给她戴上凤冠，被扶着走到正厅，向爹娘敬茶，她抬眼瞄了眼身边拿着红绸的瑄王，气质沉稳，态度认真。
嗯，比他那个轻浮弟弟好多了。
……
等方雪鸢婚房内的人都退出去，只剩她自己坐在婚床上时，她才觉得真实起来。
闹腾了一整天，她只觉得耳边还有人在说话，脑子里面嗡嗡直响。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方雪鸢真是饿得慌。
她揉了揉肚子，不然出去找点吃的吧，反正瑄王还没来。
她顶着感觉有十斤重的凤冠，一步步挪到门口。
守在门口的芝杏和芝桃听到门开，接着看自家小姐探出个头来：“芝桃我饿了。”
“小姐不能掀盖头！”芝杏慌忙把方雪鸢头上的红布给翻下去。
“小姐，您再忍忍吧，现在都快亥时了，王爷应该很快就来了。”芝桃说。
“可是我好饿……”方雪鸢再次掀起红布，漂亮的杏眼里含着三分委屈。
芝桃轻叹口气：“那好吧，您想吃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拿一些，但是只能吃些不留气味的……”
“猪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