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微正休息着，倚墙而坐的刺鲨忽然起身。
“嗯？”孟雨微困极了，只能发出单音。
“有动静，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孟雨微怀里一松，大白回到了刺鲨身边。她半梦半醒看见时间是4：03，理智和懒惰在打架，但没了刺鲨，她敢独自在陌生环境失去意识就是纯犯傻了。
啪！
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把自己扇醒。
孟雨微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对上床前刺鲨的复杂视线，透过遮光帘缝隙，她能看见外面天色大亮。再看眼终端，4：50。
她就不该相信眯一会儿，上大学时她在闹钟响后眯了一会儿，错过点名，工作后她还是眯，扣了几次全勤奖后，对钱的热爱超越了对睡眠的渴望，她再没迟到过。
她证明了人类能克服生理本能，是高级生物。
刺鲨欲言又止，高级生物孟雨微决定装作无事发生，高级地避过不谈：“外面发生了什么？”
“余一的妹妹提前回来了，那个名单上的叛徒，叫独眼鹰的傻缺想带走她，两拨人吵了起来，现在准备换地方吵。”
“做好准备，余一马上要来喊我们了。”
“好啊，我等不及活动筋骨了。”刺鲨眼神热切，“哦对，独眼鹰有激光手枪，你准备给谁？”
“你优先挑走顺手的。”刺鲨是她这边唯一拿得出手的战力，当然要资源倾斜。
刺鲨满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谈的原因，孟雨微觉得刺鲨似乎更信任和黏她了。
如孟雨微所说，没过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刺鲨打着哈欠去开，沙鼠面红耳赤地喘气，两人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
沙鼠急忙道：“假货的船出现在大气层了！头儿让我来叫你们。”
现在的头儿其实是孟雨微，以防打草惊蛇，她没让改口。
假货和他们几乎前后脚到来，比余一预计的提前五天。
座头鲸刚和他们通完讯，假刺鲨就来了，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孟雨微抱起床头叠得整齐的公主裙走出门，沙鼠忽然一愣，灼热目光几乎要把她脸上的巴掌印烧出洞来：“谁打你了？”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没人揍我，是我自己打的，太早了，起不来。”
“……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你当抗击星盗是儿戏吗？”
“我很认真。”孟雨微将所有衣物递给沙鼠，“我拿这些换你的药，越毒越好。”
她记得沙鼠说过这些裙子都是牌子货。
“假货怕老师毒死他，严格限制药物流通，你昨天偷走的已经是最好用的了。”沙鼠的脸本就因烧伤和长期沙漠生活显得五光十色，现在更是出于羞恼变得姹紫嫣红，“你笑什么？这里又不是医疗资源充足的大星球！还是你在嘲笑我能被你偷东西？”
回到镇上后，孟雨微把东西还给了她，她确认过没有遗漏，但回到家，好几样重要的药物不见了。沙鼠害怕这两个人，又咽不下这口气，翻来覆去了一晚上，此刻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
“你看，你又想气死自己了。我只是友善地微笑而已，你就脑补这么多。”孟雨微厚着脸皮，“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向你道歉，顺手就偷了，我这不是先上车后补票了吗？你就别计较了，快和我说说这些药的作用。”
沙鼠一噎，她很不爽，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想骂就骂，我就当是听诗朗诵了。你骂人真的很有创意，文化水平很高。”
沙鼠抢过衣服，骂骂咧咧地教她区分药物。这小孩很聪明，不骂在场有能力伤害她的人，言辞之过激，文采之斐然，令孟雨微仿佛在看电竞比赛般身临其境。
.
沙鼠快速领着二人走上一座低矮的山，山洞装了门，激烈的争执声从门后传来。
“余一，你居然瞒着老子去捡星船？”这是个咯痰般的男声，“刺鲨大人让我当老大！不是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我顶在前头，你以为刺鲨大人会允许你妹妹出门吗？”
“我没听错吧？”陌生的清丽女声哎哟哟地叫唤着，“你独眼鹰什么力都没出，颠倒黑白揽功劳倒是擅长。我能去外星是因为我自愿安装芯片炸弹，我随手一单能赚你努力捡十年垃圾都赚不到的钱，你算个什么东西？”
“余双！你要是这么有种你怎么不把弟兄们的保护费全交了？”
“你还发号施令上了？要不是我姐救了你，你以为你有站在这里满口喷粪的机会？你独眼鹰可太有种啦，当初刺鲨来收保护费，那么多窝囊的人反抗，就你勇敢，你溜进反抗者家里把他们的钱都卷走啦！他们尸骨无存，你倒是发了笔横财，不但凑够自个儿的买命钱，还有一批臭味相投的弟兄，总算能狗仗人势，挺直腰杆骂我们啦！”
“你——！”
“你什么你？你这么卖力地摇尾巴，刺鲨有夸你好狗狗乖狗狗吗？”余双嗤了一声，“摇尾乞怜的傻狗。”
砰！
一声枪响，独眼鹰暴怒道：“臭婊子，你找死！”
“我吊你个忘恩负义的独眼鹰！”沙鼠猛地推开门想冲进去，孟雨微眼疾手快揪住了她的衣领，她在孟雨微手里扑腾，“我日你大爷！*$#^*&%！”
屋内的拾荒者都扭头看向门口，个个穿的像垃圾袋走秀似的，孟雨微一眼看见和余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余一搀扶着她，她双麻花辫凌乱垂下，半跪在地，手捂着腹部。
孟雨微嗅到了烤肉的香气。
“有护盾腰带，你别急……”女人抬头看向沙鼠，话卡在喉咙里，右侧机械义眼里的光亮小圈不可置信地暗了暗。
不只是她，所有看过来的人都僵住了。
因为刺鲨立在她们身边。
戴着单边眼罩的老叔嚣张地举着激光手枪，模式是红光，低能耗，高射速，这应当就是独眼鹰了，他身后的拾荒者看起来都不是好鸟。
独眼鹰瞥向门口的瞳孔一缩，但手里的枪依然稳稳地指着大块头，这是之前被刺鲨当面团扔的胖子，他今天全副武装，护着身后受伤的余双，余双周围是越野车上的熟面孔。
两波人泾渭分明，逆光中，刺鲨的影子宛如庞大的怪物，在他们中划出一条分界线。难言的恐惧在洞内弥漫，像给电影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定格了。
“刺鲨。”孟雨微的声音犹如导演权威的指令，沉重地回荡。
刺鲨向前踏了一步，洞内依然一片死寂。似乎只要刺鲨在，光和热就不敢越过他。
“刺鲨大人，您来了！”独眼鹰欣喜若狂，“快把这些贱人杀了，她们背叛——！”
下一刻，刺鲨如一道闪电，抬手间一声轰然巨响，他按着独眼鹰的脑袋，将男人掼入山壁，独眼鹰未说完的话化作凄厉惨叫，蜘蛛网般的裂痕以他为圆心层层炸开，粉尘与石块簌簌掉落。
在孟雨微以为山洞要撑不住倒塌时，刺鲨松开手，独眼鹰被嵌在了石头里，他的脑袋没完全碎裂，口鼻耳都在惨烈地流血。
他的眼球几乎脱出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刺鲨，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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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张嘴，似乎想问为什么，呕出来的却是类似血液和脑浆的混合物。
然后，他仰面朝地，倒下了。
他死了。
死寂，唯有死寂。
腥臭中，有人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独眼鹰背后的手下反应过来，他们尖声惊叫，下跪求饶，更有人迅速地向门口跑来，孟雨微当机立断拉走沙鼠，把门在叛徒面前合上。
有身体重重地砸在门上，洞内的声音像在锤打肉泥，惨叫很快就平息了，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孟雨微推开门，匆匆扫了眼屋内场景，很好，她也想吐了。
尽管早有准备，孟雨微还是手脚冰凉，一阵恶心，她不断对自己说，这是书里的世界，大家是纸片人。
余一不愧是学医的，脸色没半分变化，已经开始安排人收拾残局了。
等孟雨微压下呕吐欲，余一已经派人将独眼鹰的派系拖走了，只留下一个卸掉四肢的活口，用来拷问假刺鲨的情报。
她将惊魂未定的众人换到新的屋子。刺鲨在擦手，没有人敢看他。
超A级的强攻单兵，绝对的统治和震慑力。
孟雨微环视屋内：“核心成员都在这里了？”
“是的，我来解释吧。”单麻花辫的余一对众人讲了真假刺鲨的事。
“我听懂了。”余双紧张地捋着自己的双辫，看向孟雨微，“老大，我可以这么喊你吧？假刺鲨这次收我们一个亿，怎么办？”
孟雨微：“我们有这么多钱吗？”
“好问题，答案是没有！”余双刚吐完，神清气爽地指了指自己，“不过把我卖了就能一笔勾销了。那群假货一直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
“他们知道了你晋升超A级机械师的事。”余一笃定地说，“他们给你植入的芯片，是飞廉科技的新款，它能检测你的身体数据。”
“哇哦，联邦十人议会之一的飞廉科技！”孟雨微鼓掌，脸色忽然凶厉，“余一，你之前在车上说你妹妹是A级，现在又说是超A，你还说假货五天后才会来收保护费，但结果呢？你到底隐瞒了多少？能不能给个准话？”
气氛凝滞，刺鲨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屋内众人抖了抖，有人面部痉挛，又想吐了。
“余双半小时前才回来，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的。”余一直视孟雨微，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骗过你。”
“而且，如果我怀疑你，一开始就不会带大家加入你的麾下。你拥有发育期智人的外表，心智却是成人的。沙鼠的脑瘘剂对你没用，大名鼎鼎的刺鲨也听从你的命令。你有很多秘密，甚至笃定我们对你有价值……你想成为我们的主人，是因为预料到了余双会晋升吧？但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我已经选择了你。”余一缓缓说，“如果我选错了，那也是我来承担后果。”
这个一直收敛锋芒的女人，第一次流露出沉重的气势，像旱灾中带领象群迁徙的首领，山一样地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存亡。
难怪狂妄至极的赤王会听这对姐妹的话，她们弥补了赤王脑子小的问题，并且坚定相信自己的首领，哪怕首领会带她们走向灭亡。
“你说话真好听，这次我原谅了。”孟雨微抬手示意刺鲨退下，她面向众人，“都坐下吧。我是你们的新首领，你们可以叫我杖毙，这个词的意思是将人活活打死。”
“接下来，我将分享我们活、他们死的计划，各位可以开始做笔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