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风波过了一段时间后,时微开始着手转学。
这回他畅通无阻,很快敲定一所寄宿制学校,在其它城市。
不像a市一中里权贵如云的情况,这所学校大多是凭自身努力考进去的优等生,校方考虑到时微的情况和突出的成绩,减免了他的学费和食宿费用。
时微感谢过学校,在离开a市前,他和牧朝见了一面。
是牧朝挑的地点,一家在城市角落的饮品店。
时微走进店里,发现牧朝已经坐在一个离吧台很远的位置等他了,大男生穿着卫衣长裤,很青春活力的打扮,神色紧张带着期待。
他看起来没多大变化,时微放了点心,拉开他前面的椅子坐下:“抱歉,我来晚了。”
这家店里胡桃木的桌椅边缘都被打磨得圆钝,屁股下的皮革坐垫松软,店内放着音量刚好的歌曲,带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奶油色的墙漆上贴着各种可爱图案的贴纸,时微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瞬,随即落到牧朝脸上。
牧朝看起来瘦了一点,显得他五官棱角更加锋锐,不笑的时候,会给人带去不小的压力。
他摩挲了下桌子边缘,垂下眼帘,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的过程中,牧朝也在看他。
时微的头发长了好多,牧朝恍惚地想。
那张漂亮的脸像是长开了一点,属于少年的青涩还留在上面,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韵味。
眉梢的冷意像掺了酒的雪水,依旧凉得冻人心肺,但细嗅下去,美酒的醇香难以遮掩,在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
那是种沉积的美,牧朝心中也在丝丝地抽疼,他看着时微,突然问道:“头发,不去剪吗?”
时微听他说完,垂眼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至胸前。
雪似的眼睫轻轻颤着,牧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找补:“不……你这样也很好看,我是说……”
他突然愣住。
时微唇角翘起,很小的弧度,稍纵即逝。
但牧朝就是能够确定,刚刚时微笑了。
他笑了?
牧朝怔在原地。
刚回国就把自己亲哥送进监狱,将亲爹气得心梗发作的牧朝,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男孩一样,脸红了大半。
点好的饮品被送了上来,牧朝给自己点的是一杯美式。
和时微同居的那段时间,每次吃饭,少年都会多夹几筷偏甜的菜式。
明明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吃东西竟然嗜甜,牧朝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这回给时微点的是偏甜的草莓奶昔,淡粉的奶昔上浮着一层形状漂亮的奶油顶,半边淋了红色的草莓果酱,切成丁的草莓沉浮在奶昔中,下料很足,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牧朝小心观察着时微的表情,果然看见那张秀美的脸上,一对冷淡的浅色眼珠微妙地亮了亮。
时微肃着小脸:“谢谢。”
牧朝回他道:“这有什么?”
他看着时微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听见自己如擂鼓般响彻胸腔的心跳,掩饰性地低头,喝了口咖啡。
“我们都这么久的朋友了。”
时微拿起甜品勺,盯着饮料。他表情很冷,显得像是如临大敌,少年先挖了一勺裹着草莓酱的奶油,清甜不腻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时微眼尾不明显地眯了下。
他像是只吃到美味猫条的长毛猫,明明尾巴都餍足地一勾一勾,却还要装作平淡的模样,伸出矜贵的猫舌小口舔舐。
牧朝等他将嘴里的奶油咽下,才小心翼翼开口:“时微,我听说你要转学了。”
时微并不意外牧朝会知道这件事,他要转学不是秘密,一中的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想起牧朝之前的朋友,觉得或许是其中哪位告诉他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他语气太自然,牧朝的手心不由得出了点汗,尽量用平稳的声线问:“……可以告诉我你要转去哪里的学校吗?”
时微薄薄的眼皮颤了下,抬起眼看向牧朝。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牧朝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像被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静默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笑笑,“我就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时微搅拌着面前的饮料,像在考虑着什么,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像一池静谧的水。
牧朝的心高高悬起,良久,才听眼前的人说:“牧朝。”
牧朝赶紧抬起头,他看着时微那张凉淡的脸上垂下一点阴影,神色难辨。
“你现在是牧家的继承人。”
短短一句话,落在牧朝的心底,激起的是名为欣悦的惊涛骇浪。
时微怎么会知道?
他有关注自己的消息?
牧朝在那一瞬间,因为时微对自己的关心受宠若惊。
他一时连脖子都红透了,木讷道:“是,是的。”
时微搅拌勺子的动作停住,浅色的眼睛闪着泠泠碎光,他看着牧朝,声音很平和:“恭喜你。”
他说,“我转去的学校离a市很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
鼓胀的血管突然平静下来,刚刚还在沸腾的热血凉了大半,牧朝脸色白了一点,他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他好像有点惊慌,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狗,在追问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我不能去找你吗?对不起,我是想说……”
话说到最后,牧朝突然哑口无言,时微依旧耐心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话。
于是他只能磕磕绊绊地往下接,卑微到了极点:“对不起,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想问,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吗?”
时微抿了抿唇,漂亮的睫羽往下垂了一点。
他试图和牧朝讲道理,不善言辞的他斟酌措辞,组织语言,说了生平最多的话:“我知道你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时微皱了下眉,似乎也觉得有些难办,“我不希望你的努力白费。”
牧朝的血冷了大半。
恐惧从脚底一路爬到头顶,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有点发毛,心脏砰砰直跳。
于是牧朝干涩开口:“你知道了?”
他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回的国,知道他在国外是如何疯癫伤人,知道他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六亲不认,把自己的亲人送进监狱获得权力的吗?
牧朝眼前一阵发黑。
时微先注意到他的不对,皱眉问:“你怎么了?”
眼前的黑雾褪去一点,牧朝冷静下来。
他观察着时微的脸色,很平静,透着点对他的关切。
背后的冷汗浸湿t恤,牧朝明白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他想在时微面前干干净净,至少不要让时微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牧朝将情绪咽下,再次恳求:“不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吗?”
时微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牧朝,你喜欢我?”
牧朝的唇抖了一下。
这是时微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上一次牧朝撒了谎,这一次,他多想握住时微的手,不顾一切地撕开那层朦胧的纱,明确地告诉他,他喜欢他。
但牧朝不敢。
他不敢向时微吐露自己的心意,一如之前,他在时微面前,永远自卑而懦弱。
他的喜欢一文不值,在时微被强迫时,他没能护住他,就连现在,他也像个懦夫一样,连和人对视都不敢。
连声带都在颤抖,牧朝忍住胸腔撕心裂肺的疼痛,翕动了下嘴唇:“……不,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想在你的身边。”
时微没有说话,良久,他才轻声问:“那……你的人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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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牧朝急得语无伦次,时微像是无可奈何,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只冰凉的手蓦然贴在牧朝的脸上,伴随的是一股幽幽的浅香。
牧朝惶然抬头,看见时微的手肘撑在桌面上,苍白的腕骨从衣袖中伸出一截,蓝色的静脉埋在薄薄的皮肉下,美得像玉。
他微垂着头,长长的发丝搭在肩上,薄情而温柔:“牧朝。”
“听话。”
滚烫的泪砸落下来,摸着他脸的那只手纹丝不动,牧朝连忙胡乱擦掉眼泪,生怕玷污时微洁白的手背。
牧朝知道,这是时微的拒绝。
委婉的,不失体面的,温柔中透着绝情。
他颤抖着握住时微的手,纤细的手指泛着凉意。
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冰凉,无论怎样都捂不暖,牧朝默默用自己滚烫的指尖替他温手。
他知道时微的性格,明白他残忍的坚决,牧朝几乎绝望,他最后乞求地,哽咽地说:“那我还能联系你吗?”
“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你要是觉得烦,我也可以只发信息,哪怕一个月一次也好……”
他垂着头,态度低到了尘埃。
时微看着他,拒绝的话堵在口中,最后凝成一口被叹出的气。
他来见牧朝,原本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
时微再迟钝,在经历过许多炽热灼手的爱意后,也能轻易看出牧朝对他的情感。
他性格冷,幼年的经历让他对着血亲也很淡薄,但牧朝终究在他坚冰似的心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不深,却足够特别。
他和牧朝之间的事,纠缠繁多,无法理清。
时微看过太多人陷入情爱后失去自我,逐渐疯狂的样子,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牧朝。
但牧朝现在,看上去就像快要死去。
牧朝听见时微的叹息,心更加慌乱,只是没等动作,脸上的泪就被温柔拭去。
时微替他擦掉眼泪,冷淡的眉眼低垂着,发丝散落在他脸侧,竟然显出几分柔和的意味。
“别哭了。”他说。
“可以。”这是对牧朝问题的回答。
牧朝睁大了眼。
他感激涕零地捧住时微的手,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时微再次叹了口气。
算了,他想。
牧朝现在只是被感情迷住眼睛,等分开一段时间后,他自然会冷静下来的。
分别时,牧朝在门口不舍地看着时微,时微想了很久,还是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木雕的小狗,雕工不算很精细,但每一刀都刻得很准,寥寥几下就将小狗的神态刻得活灵活现。
小狗的头顶镶了个铜环,几根棕色的玉线编在一起,将小狗穿了起来。
时微中指穿在线圈里,木雕小狗就摇摇晃晃地挂在他的掌下,时微偏过头,长长的发丝自他肩头垂落。
浅而平的唇又往上弯了一点——以像素点来计量,时微将小狗送到牧朝眼前:“给。”
他浅色的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发着光,像泛着鎏金的溪水。
牧朝受宠若惊地将小狗接过来,听到时微说:“分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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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高考结束。
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受害者再次登上新闻——以高考状元的身份。
接受采访的当天,漂亮的少年站在阳光下,风经过他的发丝,都显得格外轻柔。
碎发遮掩的颈侧,被洗去的纹身留着淡淡的粉印,记者问他有什么梦想时,时微浅淡地笑了一下。
他仰起头,扎在脑后的小揪动了一下,时微看着镜头,说出那个贯彻他一生的追求——
“想要自由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