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镰刀的使用需要技巧,稍不留心就容易割伤自己。
是以学生们都使的很小心,收割的速度一个比一个慢,等干了一上午,抬头一看,那三十多亩地还是没看到尽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看着他们干活的人不知为何发了善心,拿了三四口大锅,就地垒了柴火灶,说是给他们加热菜团子用。
至于柴火,将稻穗割下来,剩下的稻杆就能直接烧。
在烧火做饭的时候,他们一直被紧紧盯着。
等菜团子被加热好,那些人直接一桶水泼过来,给火灭了。
“你……”学生们群情激昂,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生起的火,准备就这么续着,晚上做饭还要用的。
绿军装冷哼一声:“我什么我,这火并不灭了,要是引燃了边上的稻田,这三十多亩地,你们赔的起吗?”
学生被怼的哑口无声,只小声吐槽:“又不是我们要来的……”
他们委屈啊,原以为逃离学校,干点农活能松快些呢,有些机灵的还想着能不能和村里人换个鸡蛋啥的吃一吃,现在全都泡汤了。
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见个外人都难。
还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看守着,气急了想吃放火里烧两把稻谷吃都不行,守的太死了,压根找不到机会。
高二一班的学生都挺老实的,干完活了,就窝到自己班分到的那个小棚子里啃菜团子,窝窝囊囊的,都憋着气,想着早点干完早点滚蛋。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了,灌了一肚子凉水,有人一脸难色,肚子咕噜噜作响。
“不好,我闹肚子了!”他焦急的四处张望着,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厕所啊?
可屎到临头,马上就要喷涌而出,哪里还憋得住。
“老师……”他目露祈求,未尽之意全在不言中。
老师也很难受,这里除了稻田就是草棚子,一个是他们睡觉的地方,一个是要干活的地方,在哪里拉都不合适啊!
糟糕的是,不止一个学生想拉,有好些个学生昨晚刚到的时候就想上厕所了,但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他们忍住了,这会儿又吃了两顿饭,实在憋不住了。
几个班级一百来号人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绿军装过来给老师们解了围,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虽然要夹着屁股奔跑五六百米,但是能一泻千里,值了。
当一个个学生还有老师捂着屁股从远方归来时,祁绮也闹起了肚子,正好钟莹莹也有些想去,所以宿舍四人组一块也去了那个‘厕所’。
途中遇到班上男同学,问他什么情况,那人白着脸,神秘的笑笑说:“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钟莹莹祁绮觉得那个‘知道’,知道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前方有坑,他们也认了。
跟着先前的同学一样走了快五六百米,她们终于见到了那个玩意,或者说没见到就先闻到了那个玩意的味道。
‘呕……’
前面蹲在地上捏着鼻子狂吐到人不是钟莹莹的好同桌,还能是谁。
将早上和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的余嘉祥用脚踢了踢地面的土坷垃,将呕吐物给覆盖住,然后又吐了几口口水,想着去弄点水来洗洗脸的时候,一起身,就见班上四个女同学正瞠目结舌的盯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了钟莹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有那么可怕吗?”宋悦不相信,这能比她们村里的邋遢户家的旱厕还要夸张吗?
要知道,那家人的旱厕压根没地方下脚,里面全都是……就这人家还引以为傲,说自家产的肥料好呢。
宋悦率先走进了那充满神秘感的低矮建筑内,钟莹莹在心中倒数,三、二……
“呕……”
还没数到一呢,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冲了出来。
步了余嘉祥的后尘,宋悦找到一块干净没人的地方就开始大吐特吐。
牛丽华陪在她身边一脸担忧的询问:“悦悦,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宋悦就开始不自觉的回忆起方才在里面见到的场景,她又开始不断的往外吐酸水。
牛丽华不敢再问,她也不敢往那建筑里进。
有个绿军装路过的时候,一脸可惜的看着宋悦开口道:“哎呀,都浪费了,你这吐在外面,还不如吐到里面呢。”
回应他的只有宋悦一直没有停过的干呕声。
胃里的食物吐完了,她又开始吐黄水。
祁绮还捂着肚子站在边上等着她说说看里面啥情况呢,现在看来她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缓不过来了,自己的肚子又疼的实在是厉害,想着早死晚死都得死,她心一横,一头就扎了进那地方。
钟莹莹站在外面不知道是等宋悦吐完了,了解一下情况再进去好,还是跟着祁绮就这么直接莽进去。
算了,直接进去吧。
祁绮在里面坚持的比较久,她实在是没法子了。
钟莹莹进去后,憋着一口气,在里面迅速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也没管祁绮啥样,跑的比兔子还快,出来后才敢放开呼吸。
到底啥人才能干出来这事?在稻田边上直接建露天化粪池?还恶趣味的分了男厕和女厕。
一排排的坑位下面直接是巨大的屎池,这样一说是不是感觉跟乡下的旱厕差不多?但大错特错,小小旱厕压根没这个地方冲击力度大。
那深坑仿佛深不见底一般,而且钟莹莹敢保证,里面绝对不止有人粪,她都看见某些小动物没消化完的草渣子了。
旱厕有的小生物它也一个不好,会弹跳蠕动的白胖胖的蛆虫,一蹦哒能直接跳到人的大腿上,这完全就是加强加大升级再升级版的旱厕!
钟莹莹也想呕了,但她忍住了,吐了以后更难受。
不远处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关切的问她:“莹莹,你怎么样?还好吗?”
钟莹莹:“……”
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后,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只是说:“我们等祁绮出来就一块回去吧!”
宋悦理解她的心情,狠狠点头:“嗯!”
转头看向牛丽华,宋悦又好心建议道:“丽华,你要不要也去上个厕所,先适应一下,晚上再来不会那么难受。”
牛丽华已经被吓怕了,听到这话一个劲儿的摇头。
但是宋悦一直劝,说早去晚去都得去,趁大家都在,有什么问题,也能大家一块想办法(绝望、其实压根没办法……)
牛丽华被说动了,含泪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头脑发昏,想逃来着,但想到宋悦的话,又看着一脸挣扎,满头大汗蹲着的祁绮,她只能不情不愿的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坑位解决了一下私人问题。
牛丽华是跟祁绮一块出来的。
俩人走出茅坑的那刻双脚都在打颤,草棚那边的哨声又吹响了,在提醒她们尽快回去干活。
四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路上还遇到很多和她们状态一致的同学。
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开始骂起了副校长牛开霁,骂他黑心肠。
那此时的牛开霁在干什么呢?
“小犇,让你跟着学生们一块下乡劳动你为什么不去?”
“爹~他们去乡下,不已经给我们挣到功劳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我过去?”
牛开霁恨不得踢死这个孽障,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普通的老师,要是没有他这个爹,连劳动都不参加,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呢?
“谁给你挣的?你的脸有这么大吗?你别忘了,你爹上面还有个校长呢!”牛开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牛犇不以为然道:“那怕啥,不就是个校长吗?咱们头上可是……”
‘啪~’
牛犇话还没说完,就被牛开霁扇了一巴掌。
他一脸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爹,你打我干什么?”
牛开霁指着他的鼻子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谨言慎行,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牛犇:“爹,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在池省,我们姓牛的说一,有人敢说二吗?”
牛开霁气的快要撅过去,再不复给学生开会时,儒雅的模样,那眉目狰狞到要是让外人来认,都不敢认是他。“在池省是这样,那全国呢?”
牛犇:“全国那么多省呢!哪能就专查我们啊?爹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我杞人忧天?”
“爹,我不是骂你,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小心了。”牛犇看他爹生气了,忙不迭的为自己辩解。
牛开霁把气得把茶杯都扔了“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见牛犇不动,他又冷声道:“出去!听不懂人话是吗?”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骂,本就脾气不好的牛犇也崩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他气愤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知道,你就是瞧不上我,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牛闰桥,你死心吧,你再喜欢他,人家也不会给你当儿子的!”
牛犇骂完就走了,全然不顾自己的老父亲被自己气的手抖的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牛开霁在办公室里不住的喃喃道:“废了啊……废了。”这个儿子算彻底废了!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颤着手,拿起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瞬间冷静下来,面如寒霜,最后只应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第112章
挂断电话后,他很快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声音冷冰冰道:“7号,计划有变,时间来不及了,你那边提前下手。”
打电话时的牛开霁跟在牛犇面前,还有在操场上的都完全不一样,就好似完全换了个人。
“7号收到!over!”
……
远在荒郊野外收割水稻的一名绿军装看周围没人,拿起打火石就想引燃那一片稻田,在打火石刚打起火的时候,边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另外两个绿军装,迅速的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老实点、不许动。”
想放火的那人被死死压在两人身下,动弹不得,一开始还有点挣扎的意图,过了几秒后,他的身子忽然瘫软下来。
“老大,不对劲!”
压制他的人觉察到不对,用手一探,他的鼻息没了,接着把手拿上来时,他瞳孔急剧放大,那只手上沾的全是血。
“我*你****,辛辛苦苦看了这么多天,你**的给我死了,我*****”
俩人的愤怒溢于言表,嘴里的脏话如果让纠察听见,那指定免不了受罚。
骂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矮个子的那个有些不安的问:“老大,现在人死了我们怎么办?”
高个子的那个任务目标死亡后,本来心情就不佳,还被个愣头青问来问去的,他阴阳怪气道:“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你这脑袋长那么大,合着里面全是浆糊,一点脑子也没长啊?”
被人指着鼻子骂,矮个子也不生气,只是憨憨的摸了摸脑袋,笑着说:“老大,俺知道俺笨,俺娘说,让俺跟着你老实听话就成。”
高个子彻底无语了,这呆子,你骂他他都不带生气的,他还能说什么。
俩人正要将尸体拖走时,忽然听见学生们那边传来呼救声,他们立马把尸体丢掉,抄起家伙就冲了过去。
“不是说了,任务目标只有这一个吗?怎么学生那边还会出问题?”
高个子跑的快要飞起来了,但凡今天这群学生有一个出了事,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矮个子腿短,落后了他一步,此刻脑袋懵懵的,只想问一句:老大,你问我,我问谁?
俩人赶到目的地时,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一群学生围着一个口吐鲜血的学生,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人群中有两个傻眼的女生,手上身上全是血。
“都让让……”推开人群,俩人挤进去凑到那吐血的人跟前,还没怎么观察就瞪大了双眼,这死法跟他俩那任务目标不是一模一样吗?
也就是说,内奸不止那一人,学生中也有?
学生们见绿军装来了,也对那学生束手无策,一个个群情激昂的开始指责那俩女生。
“都是你们,害死了杨海!杀人偿命!”
“对,杀人偿命,军人叔叔,杨海就是被这两个人给害死的!”
“她们该不会是特务吧?”
有人发出这个疑问后,剩下的人就着这个猜想,也跟着往下胡思乱想。
高个子跟矮个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想再跟这群高中生打眉眼官司,当即大吼一声道:“都给我安静。”
“全体都有,抱头蹲下!”
见学生们没啥反应,他俩掏出腰间别着的家伙,对着天空就是‘砰砰’两枪。
这下没人再提出抗议,一个个蹲的比兔子还快。
枪一响,原先周边没出现的守卫,此刻也一个个冒了出来。
高个子对其中一人道:“这群学生你全部带走,挨个审一下!”
“还有这两个……”看着身上和脸上都沾了鲜血,茫然不知所措的两个女生,高个子有些犯难了。
理智告诉他,这两人应当就是正常的学生,只是碰巧遇上了这事,没准还立功了。
但程序告诉他,不能够这么草率,他只能揉了揉额头,果断道:“这两个也带走,和那些分开关!”
别那群人中还有没被抓到的特务,给这俩人也害了。
“姓名?”
“钟莹莹。”
“年龄?”
“十三。”
审判者听到这个年纪微微抬起头“十三就读高中,你家人让你读书读挺早啊!”
“别害怕,我只是例行询问,问完后很快会放你出去的。”
……
坐在审讯室里,独自一人面对审判者的时候,钟莹莹都不知道该夸自己一句,还是该骂自己一句好。
就简单的参加一下学校的劳动活动,都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
好端端的下乡干活,被人改成了来实验田,还好死不死的遇到有人放火,正好又被祁绮给撞见。
完了在祁绮身边的她也逃不脱,只能一边喊人,一边跟祁绮俩人扑过去将人按住了。
一个大男生,她们两个小女生按起来真有些吃力。
好在班上其他同学距离这个位置不是很远,听到声音他们来的很快,一个个过来帮忙,彻底把那杨海给压制住了。
但坏也就坏在这里,被控制住的杨海也不知为何,猛的抬头喷了几大口鲜血,全喷她跟祁绮身上了。
学校里其他同学赶过来时,班上同学已经撒开了按住杨海的手。
于是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杨海,还有沾了一身血迹的钟莹莹和祁绮。
有人大声喊着杨海被人害死了,于是剩下的人就真被误导,以为是钟莹莹和祁绮害死了杨海。
“你还能记得,当时看见了什么吗?”
审判者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免得吓到面前的孩子。
钟莹莹努力放松自己,回忆当时看到的画面“我看到……看到祁绮在割水稻,然后那个男生偷偷的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他擦了两下没打着火,祁绮感觉不对劲,就过来喊我……”
“然后……”
“你慢慢想,不要着急,看到什么说什么就行!”审判者温柔的鼓励着钟莹莹。
“然后,然后他的火柴打着火了,他对着稻子就要点,我俩情急之下,就提着镰刀过去了。”
“他被我俩按住后,我们喊班上同学,同学来了后,压着他,他就吐血了。”
钟莹莹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又个不对劲的地方,其他同学都是喊杨海出事了,只有后来的那个男生一上来就是指责她们害死了杨海。
她接着开口道:“后来来了一个男生,他一直说是我们害死了杨海!”
这才是重点,审判者立马重视“然后呢?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你认识他吗?知道他哪个班的吗?”
钟莹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就一个接一个不断抛出。
循着记忆,钟莹莹道:“应该是带着一副眼镜,不高,有点胖,还很白……其他的我就没印象了。”
那人出来骂了两句后,又迅速的退回到人群中去,压根没怎么给人反应的时间。
“有这些就够了,小同志,谢谢你的配合!”
审判者和钟莹莹握手后,给她敬了个礼。
今天要不是她和另外一位女同学,那坏人的阴谋还真能得逞。
在钟莹莹还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又被带到了一间休息室,有人给她拿了一些吃的后,就锁上门走了。
她在休息室内不知道等了多久,都没人过来。
害怕被监视,她也不敢乱动。
身上和手上还沾着血迹,黏糊糊,脏兮兮的,比之前遇到的那个大号粪坑还让她恶心。
激动之下产生的肾上腺素褪去,她现在心里只有后怕。
当时怎么就头脑一昏冲上去了?要是那人身上有炸弹怎么办?她岂不是现在就见太奶了?哦,不对,现在的娘就是她以前的太奶,太奶还真就见过了,那就是见祖宗了?
她应该用镰刀给他扎倒的,可都是同学,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只是一时顽劣……怎么做好像都有不对的地方。
也不知道祁绮咋样了,自己都吓成这副德行,那小妮子该吓破胆了吧?
分别审问完所有同学的审判者们聚在一起,整理得到的情报。
审问祁绮和审问钟莹莹的是同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审问两人时,得到的截然不同的反应,有些无奈。
小一点的那个反倒胆子大一些,有什么说什么,大的这个直接被吓得语无伦次,问什么都只会嗷嗷哭,一直喊着她要回家。
去调查她们背景的人也回来了。
小县城,土生土长,一人家里世代农民,就是家庭成员构造有些奇怪,但无伤大雅,一人家里全是公职人员,俩人除了来市中上学,基本上没咋离开过池省,还在此次行动中立功了,所以基本排除了这俩小姑娘是特务的可能性。
就是现在学校也出了一点问题,里面的危险还未能完全排除,给她们送回学校是不可能了,只能通知家属过来接人。
在家属来之前,确定安全的学生们闲着也是胡思乱想,丧心病狂的组织者又想了个阴招,把他们又给送回了那片稻田里割水稻,还美名其曰,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战胜心中的恐惧。
第113章
惶恐之中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带停的,割了三四天的水稻,原先五谷不分的学生动作变得无比的熟练。
手上的水泡戳破了又愈合,愈合了又磨破,往往复复,形成了薄薄一层茧子。
余嘉祥手起刀落间,一堆堆连带着稻杆的水稻落在他的身后。
钟莹莹用水井里的冷水简单擦拭了脸上的血迹后,又将身上沾血的衣服打湿,使劲搓干净了,挂在草棚外面晾着,洗澡是没办法洗的,她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回稻田的每一天,她一睁眼一闭眼都是那人大口大口吐血的画面,前世今生都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哪见过这场面,晚上要不是白天干活累到极致,压根睡不着。
祁绮的反应比她更为严重,原先就瘦弱的身子变得更为瘦削,仅仅几天,连骨头都有些突出了。
沉闷的气氛在同学之间不断蔓延开来,审问室里没出来的学生不止钟莹莹提到的那个小胖子,还有个别老师,市中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莹莹,你说我们还能回家吗?”夜深人静的时候,祁绮跟钟莹莹缩在一个薄被下,再也压制不住的小声呜咽着。
“呜呜……呜~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钟莹莹又何尝不想回家呢,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来市里上学,究竟是对是错了,如果老实待在县里,哪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啊。
祁绮的哭泣传进草棚下每个人的耳朵里,其他学生也受不了了,一个个躲在被子下面,抽抽嗒嗒的。
“呜哇哇哇哇……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我想我娘了~”
还不敢太大声,怕引来旁人呵斥。
而且,月光下的稻田虽然亮如白昼,但终究像是笼罩了一层纱般朦胧,这层虚幻往日看没什么,再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再看,就显得有些诡异。
异常活跃的大脑看什么都觉得可怖,大家都把头和身子努力的全部蜷缩进被子里,跟同伴紧紧相依。
又是三个日夜,他们在这片地里已经待足了七天,田里的水稻也被收割的只剩下个尾巴,但对方仍旧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
学生们自带的粮食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真要弹尽粮绝了。
高个子绿军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上面不是说通知家属过来接人了吗?这都多少天了?他们这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他急,外面市中的家长们比他更急。
底下县城学生的家长暂且不知道此事,但市里面的,谁家没几个当大官的远房亲戚,这次市中的动静这般大,整个学校直接被围了,学生们也一个不见踪影,稍微一打听,听说跟特务有关,哪个不是忧心忡忡。
都等了一周了,也没有孩子的消息,已经有家长聚在一起,说要去市政府要个说法了。
“我知道大家的心情,我家孩子也在市中读书,我的心情跟大家是一样的。”这次军方行动,压根没有通知他们市政府这边,余华容的心情也很忐忑。
他那儿子虽然对他有些怨念,但终究是他儿子。
余华容不仅要压下自己心中的担忧,还要打起精神去安慰爱子心切的市民群众们,这几天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们的人民子弟兵。”
“大家放心,孩子们目前都很安全,不会出问题的。”
“等事情了结了,我会亲自去把孩子们给接回来的,一个都不会少。”余华容说的掷地有声,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牵涉到特务,对方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不行,他得去军方那边问个究竟。
安抚完焦虑的市民群众,余华容立马吩咐小王:“开车,我们去军部。”
……
“华容啊,不是我们不放人,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啊!”
军部这边也觉得自己怨大头,明明是跟上级部门打配合抓特务,特务人家带走了,留下的烂摊子都得让他们收拾。
“人不是已经都抓住了吗?”
“是抓住了啊,可是实验田那边出事了。”想到这事他就来气,原本两天前就该把学生们送回来的。
“出什么事了?”余华容神色紧张的抓住了游东侠,力道之大,就连游东侠这个大老粗都感受到了疼痛。
“你别紧张,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好不容易把手从余华容的魔爪下抽出来,游东侠揉了揉手腕慌忙解释道:“通往实验田的路上有条河,上游放水没控制好量,直接把那桥给冲垮了。”
“那孩子们呢?”
“孩子们没事,就是回来的话,必须要路过那架桥,桥毁了车子没办法开,他们要么等到桥修好再回来,要么就是等到有船只经过时,捎带他们一程。”
余华容听完全部的事情,才稍稍放下了心。
却见游东侠喝了一杯茶后又道:“那桥重新架起来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还是得看看有没有船能带他们一程。”
吐出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后,他开口问:“华容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余华容能有什么办法,军方的消息瞒得死死的,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孩子们究竟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这该死的牛家人,要没有他们,他好好的儿子哪里需要遭这么大的难。
游东侠等了许久,都不见余华容回应,很是光棍的两手一摊:“看来你也没什么法子,那只能等着了。”
见这个黑脸包公耍无赖,余华容气急,也跟着躺平:“市民那里我快压不住了,如果一直见不到孩子回来,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们中有很多是本市的高层领导,有些还跟我平级,真要闹起来,我可管不住他们。”
“那到时候只能看你们的了~”
利益他们拿了,恶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当,余华容决定,要将手里烫手的山芋,丢还给军方。
这下游东侠不淡定了,原本就黑的脸这会儿更是像黑炭一样。
余华容走后,他气的冲他的背影骂了一句:老狐狸。
不就让他帮点小忙吗?这就不乐意了。
想到即将会冲进大院里的、社会各界的佼佼者们,游东侠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些人能爬到那个地位,有多难缠,他是不想领教的,惹不起他躲得起。
他喊来卫兵:“邹筠,如果后面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出公差去了,不在大院里。”
这样好像还不够,他又补充道:“他们要是问孩子的事情,你就给他们说……”他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就说,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最晚三天后,学生们会被送回来。”
说完之后,游东侠又暗骂一句:天杀的,还是得我出马。
军部有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倒霉的总是他。
好处他还没见到,烂摊子又掉到他头上来了,余华容能把活推给自己,自己又能推给谁呢?
“真是晦气!”
骂归骂,活他还得老实干。
青州河那边时常有轮船通过,他得提前联系货运部门才行,否则,事到临头人家没位置了,这些学生也不能如期被送回家。
“喂……”
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被拨出去,游东侠收到的不是拒绝就是拒绝。
“嘶……这些糟瘟的玩意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架经过的轮船都没有?”
“以前时不时就在河边打屁的船只都哪去了?”
游东侠越想越头痛,他头痛在稻田里的学生们和绿军装们就更头痛了。
之前割下来的水稻都被货车给拉走了,现在田里剩下的这些今天就能全部割完。
到时候学生们还在这里,没活干也没东西吃,他们要怎么办?头痛啊。
而且更加严峻的考验即将来临,天上大片的乌云汇集,这是即将下雨的征兆啊。
可稻田边上,只有四面漏风,且顶部也不遮雨的草棚,他们只有两辆带车斗的军车压根装不下所有的学生,那剩下的学生该怎么办呢?
没有命令他们不得随便行动,只能留在原地等待通知。
看着天上的乌云,余嘉祥找到了高个子绿军装,得知他们走不了后,就问能不能用田里的稻杆给草棚子加固一下,起码让他们不要漏雨,能让他们进去躲一躲雨。
高个子同意了他的建议,所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学生们把稻杆上的稻穗取下来交给高个子后,就给稻杆捆扎固定了起来,想把他们固定到草棚子上去。
草棚不高,但以学生们的身高,也触及不到草棚的顶部,这个时候,高个子主动过来帮忙了。
因为稻杆有限,且时间也不充裕,他们才刚修补好四五顶草棚,大雨就落了下来。
收割下来的稻穗在汽车的篷布下面,淋不着一点雨,学生们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只要是一个班的,直接挤到了一个棚子里,为了不让行李淋到雨,他们将行李堆在草棚中间高高摞起,人则是围着行李一圈圈坐着,怀里还抱着稻草杆挡雨。
钟莹莹和余嘉祥年纪小,同学们照顾他俩,让他俩待在了较为靠中间的位置。
棚子外急风骤雨,棚子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14章
草棚之外的雨下了一天一夜,棚子下学生们的心也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得亏草棚子建的比稻田比略为高一些,不然的话外面的雨水可能会直接蔓延到众人的脚上。
下完雨之后,田间的路变得更加的泥泞。
雨水滋养出众多的蚊虫,班上同学但凡有皮肤裸露在外面的,都被叮咬出又红又痒的疙瘩。
如果这个时候能来点薄荷叶榨汁或者泡水清洗一下患处,那不知会松快多少。
钟莹莹已经动了心思,想借着包裹的掩盖,掏出空间里积攒的薄荷叶,在拿出来前,她忽然激起一身冷汗,胳膊上的汗毛被吓得都立了起来。
在她们被关起来审查期间,他们的包裹能没被检查过吗?
被查过之后,里面有什么东西,那旁人不是一清二楚。
她今天要是掏出来这个薄荷叶,不正是明晃晃的告诉人家:我有问题,快来抓我啊!
伸进包裹里的手拽出一块被摔打的松松散散的板栗糕,钟莹莹把糕点沫沫给塞进嘴里,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
好在边上的同学都在闭目养神,绿军装们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雨停之后,高个子尝试着发动汽车,但汽车的轮胎深陷泥泞里,压根拔不出来。
“老大,怎么办?”矮个子又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般围着高个子问个不停。
高个子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怎么办?怎么办?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怎么办?一天天的,就知道问问问!”
车子启动不了,饭他们还是要吃的。
他们有压缩饼干,但学生们带的菜团子只带了七天的量,甚至还要更少一些,他们搜查的时候也能看见学生们的余粮。
高个子估计这会儿那包裹里除了一些零嘴外,压根没有正经粮食。
他舌尖抵住后槽牙,最终还是让矮个子把他们的口粮,拿去给学生们分了。
至于他们自己,车里不还有那么多稻穗呢吗?生点火,放火上一烧就能吃。
“是压缩饼干!”
平常他们指定不会多稀罕这玩意,但现在,连吃七天食堂那能把人脸都给吃绿了的菜团子,到今天甚至连菜团子都没得吃了的学生们,看见压缩饼干甚至如同饿狼一般,想要狠狠扑上去,要不是惧怕那身军装的压制,钟莹莹怀疑,他们已经扑上去过了。
“都别动,每个人都有份,老老实实站好了,我分到谁,谁过来领。”
学生们乖乖在他面前排起了队,最后每人分得了半块压缩饼干。
有半块他们也不嫌少,一个个美滋滋的捧着饼干小口小口的往嘴巴里磨,吃了半天,那半块饼干仅仅是破了点皮。
给高个子绿军装看的牙疼,这些小崽们咋一个比一个能磨叽呢,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把这群小崽子们都给送走,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归队。
“也不知道那群汇报的人干什么吃去了,这都几天了也没个消息!”
在高个子的骂骂咧咧声中,通信兵姗姗来迟,还带来一个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好的消息。
高个子把人拉到一边,揪住他的衣领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桥塌了,他们回不去了?”
“高队,桥塌了这事也不是我干的,咳咳咳……你快给我松开,我喘不上气了……”通信兵用胳膊肘用力的击打着高个子抓住他衣领的手,但由于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这样的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后还是高个子自己恢复理智,把他给放了下来。
“他们回不去,那我们怎么办?田里的水稻都割完了,任务也完成了,我们还得在这守着这群小崽子?”高个子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通信兵捂着脖子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他抱怨道:“高队,你听话只听一半的吗?”
高个子见通信兵话里有话,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怎么说?”
“桥塌了是没错,但我们还可以走水路啊!这两天有艘轮船从青州河路过,上面说,只要你们将这些学生给送到船上就行,其他的就不归我们管了。”
听到要解脱了,高个子顿时欣喜如狂。
可是他忽然又抓到了通信兵话语中的漏洞:“我们送?只有两辆车,其中一辆还装了稻穗,我们拿什么送?”
来的时候是七*八辆车子一块过来的,临了回去了,只有他们这两辆车不说,还刚下完雨,车子的轮胎时不时陷进泥里,就得人工下车去推。
通信兵讪讪道:“这不是上面相信你们的实力吗?”
“话都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撂下话就想开溜,再不走他害怕高个子会给他留下来当壮丁。
奈何人没有人家高队长高,人家长腿一跨,一步就能顶上他三步,才跑出去几米远,他又被人揪着后脖颈子给拎回来了。
一抬眼就看见高个子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小吴啊,来都来了,帮哥干点活呗~”
通信兵一脸苦涩,他就知道、就知道今天被派到给高个子送信准没好事。
“吴啊~你车上有吃的吗?”矮个子也凑了过来。
压缩饼干都给学生们吃了,他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见到战友过来,忙不迭的就过来讨食来了。
“有你啥事!有你啥事!啊~怎么哪都能看见你!刚吃完稻米,又饿了,你是猪吗?”
“老大,我不吃了,你别打了,我不吃了,还不成吗?”矮个子认怂认的特别快。
高个子教训完小弟,又问通信兵:“那艘船什么时候过?我们在哪里等?”
通信兵眼珠子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高个子大手一挥,他跟矮个子一样,瞬间老实“我说、我说,哥你先别动手。”
“那船应该就在这两天,地点嘛,你们就在断桥边上等就行。”
“两天?”高个子眉心紧拧。
“这已经够快啊,好多船听说青州大桥垮了,害怕出意外,都不愿意出船,就这一家,愿意过路的时候帮我们带学生们一程。”就这带人也是有条件的,部队这边得先派人去排查水下的隐患,确定船只能够正常通行,他们才愿意出船。
高个子叹了一口气道:“两天就两天吧!”总比一直漫无目的等下去要强得多。
通信兵迟疑了一下又开口说:“哥,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说的两天,不是两天后,是这两天的任意一个时间点。”
“水上的情况不稳定,他们不确定具体到达时间,所以才给我们说了这么一个数字。”
高个子快被气死了,怎么他身边净是些卧龙凤雏。
矮个子天天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都要拿来问他,换了这个小吴,又变成说话只说一般,永远不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高个子努力压制住心头的火气,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一些,但仍旧没掩饰住他的咬牙切齿“行,我都知道了!”
“既然是这样,你们俩还不快去,让学生们抓紧收拾收拾,好快些上路?”
天可怜见的,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和这俩二缺当战友!
短短一次平常的下乡劳动活动,让市中的同学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惊心动魄。
虽然没真正的去到村里,但这次活动的教育意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在几十个人挤上一辆车,又被稻穗隔着裤子给扎了个透后,坐上摇摇晃晃的轮船,就这么晃到河对岸,又换乘汽车,一路摇回到市中门口,下车的那一瞬间,见到各自的家长时,所有人都眼含热泪的扑了上去。
“爹~”
“娘~”
“你们都不知道,我们这次经历了什么!”
短短一周,却好像过去了大半辈子似的。
平常对孩子格外严厉的家长们,这会儿也流着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地的学生有家长接,下面县城的学生们只能落寞的看着别人温情脉脉。
他们暂时还回不了家,得在市中住一晚,等家长从乡下赶过来,学校才能放他们走。
钟莹莹一回到学校,就去澡堂洗了个澡,还把之前带的衣服还有被褥都给泡水里面洗了,祁绮帮着她给吸水后重了几十斤的被子略微拧干了些水,搭在了学校的围栏上。
秋天太阳也挺大,慢慢晾着总能晾干的。
牛丽华当晚就被他哥哥带走了,宋悦也去了她对象那些,整个寝室也只有钟莹莹跟祁绮。
祁绮有点害怕,就跟钟莹莹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回到宿舍后,钟莹莹不用再害怕有人监视,从衣柜里借着衣服的掩饰,掏出了一些吃食,分给祁绮,俩人吃了个半饱。
钟绍华跟祁丰是第二天晚上到市中的,保安还认得他们,就给他俩放进了学校让他们去找人。
祁绮在见到祁丰的那一刻,从回到学校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恐惧再也控制不住了,抱着她哥的腰就是哭天喊地。
钟莹莹比她强一些,只是掉了几颗眼泪。
回程的路上,钟绍华一直在说,这次她受苦了,等回家要给她好好补补。
第115章
“我的孩子呀,这糟老罪了!”陈显英抱着钟莹莹不撒手,眼里含着热泪,看着孩子身上被稻草扎出的红印子,还有养了好久才养胖的身子,现在又瘦了下来,她心疼的不得了。
“咱娘给你炖了鸡汤,快来喝一碗润润嗓子。”钟明月从灶房端出一碗撇去了油花的鸡汤出来。
听到市中学生们出事的消息,他们都很着急,钟绍华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去找祁丰,两人一块买了火车票,立马就出发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莹莹,听说你们这次真的遇到特务了?”钟明月也很担心。
遇到特务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是会死人的。
钟莹莹喝了小半碗鸡汤,然后擦了擦嘴巴跟家里人告状:“是真的,有一个就是我同学,血溅了我一身。”那温热黏腻的触感,至今萦绕在钟莹莹的心头,挥散不去。
陈显英立马惊呼道:“哎呀,那可不得了了,伟先你赶紧去弄个火盆过来,让闺女夸让闺女跨一下,去去身上的晦气。”
“还有”她接着转头又对钟莹莹说“你身上这身衣服也得换,娘给你洗一洗,也在火盆上熏一熏,把霉运熏走了就好了。”
钟莹莹吃完饭,家里又是张罗着让她跨火盆,又是烧水给她洗澡的,忙活了一个晚上,最后她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皮也被搓的干干净净的。
自从她能自己洗澡后,还是第一次再次得到跟小时候一样的待遇呢。
出了这种事,市中被抓了一大批人,学校复学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钟莹莹只能在家里待着,她怀疑自己这几年是犯太岁了,上个学这么一波三折的。
学校去不了,她在家里帮家里人干活,他们也不让她动手,说是让她歇一歇。
钟家岗的水稻收的比之前钟莹莹他们收的要更快,收割下来的稻穗一捆捆放到打谷机上,把稻粒给打下来,然后再晒干,起码省了百分之八十的人力。
吴家村的妇女们在自家村里的农活干完之后,又是很积极的来到钟家岗,帮钟家岗干活。
钟强先强调多次:“真不用你们帮忙,这些活我们自己干就行,等秋收结束,你们正常来咸菜厂干活就成。”
那边的妇女手脚麻利的给晒场上的稻谷翻完面后,冲钟强先爽朗的笑了笑:“就这么点活也不碍事的,我们随手就干完了。”
“是我们要谢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招我们来咸菜厂干活,我们也贴补不了家用,天天在家里要看家里人的脸色。”
“现在好了,我们自己也能挣钱了,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吴家村的妇女们是在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现在自己能拿工资了,不用从自家男人手里拿钱。
在被他们骂自己不赚钱还花钱的时候,随口反驳回去说花的是他们自己赚的钱。
这话一出,家里人都沉默了,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提女人只花钱不赚钱了。
而吴家村的妇女意识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觉醒了。
市中这一放假直接放掉了剩下半个学期,学校直接发通知让等到下学期再回学校正常上课。
还好钟莹跟祁绮回来时,把学校里放着的大部分的行李全都带回来了,不然就这么敞开放那里放一学期,肯定会发霉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进入深秋,天气那叫一个凉。
冷风飕飕的,钟莹莹已经换上了薄袄。
今天他们要去县里买东西,家里好些东西都用完了。
现在家里有钱,缺啥都直接去县里买,不像以前,扣扣搜搜的。
“诶~今天供销社新来一批罐头,听说是从北边来的,快快,去晚了可就没了~”
“你等等我,我回家拿钱取票去~”
一进城,钟莹莹就听见这么个好消息,她手头没拿东西,跑的快,就给陈显英说:“娘,我先去供销社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我就先买,不是真的我就在那等你。”
说完都没等陈显英回答,她就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哎~莹莹,你等等,钱你拿着~”
钟莹莹头也没回“娘,我有钱!”
陈显英无奈道:“这孩子,干啥都风风火火的。”
钟明月搀扶着她“娘,莹莹还小呢,活泼点好。”
陈显英:“不小了,都十三了,过完年该十四了。”陈显英说的是虚岁。
“想当年,她就只到我这儿”陈显英比了比自己腿弯那个高度“现在一下子蹿的比我还高半个头了,岁月不饶人啊,老了老了~”
俩人谈话间,陈显英忽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拍拍钟明月的胳膊:“明月,你看那是不是秀秀?”
陈显英怕是自己眼花了,她怎么看见老楚家的秀秀跟个男娃子在一起呢。
钟明月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还真是楚秀秀。
“老楚不是说秀秀要招赘吗?我怎么看着……”那个男娃一看就是城里娃娃,城里人会倒插门来乡下吗?
“娘,我们要跟她家里说一声吗?”钟明月有些犹豫。
“别说了,没准老楚知道呢,人家的家事,咱们这外人掺合进去,只会里外不讨好。”陈显英不打算多管闲事。
楚秀秀跟那男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走远了,陈显英跟钟明月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她们还要去供销社跟钟莹莹汇合,也不知道她抢到罐头了没有。
供销社内,钟莹莹早上扎的整整齐齐的麻花辫都被挤的散开了,而且她还感觉中间有好几只手掏了她的兜,不过她的钱都放在空间里,那些贼最终都无功而返了,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面,玻璃柜里的罐头已经不多了。
钟莹莹开口就是:“同志你好,要三瓶黄桃罐头!”
说完她把手从口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把钱票来,人群中的小偷都觉得邪门了,怎么他们刚才掏那么久没掏到东西,结果人家兜里还有钱?他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技术问题。
买东西的过程很顺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钟莹莹没有遇到传说中售货员故意为难人的情况。
卖东西的售货员看她年纪小,怕她不好拿,还用绳子给她拴了一个绳结,将三瓶黄桃罐头都给用绳结打包好才将东西递给了她。
拿到自己要买的东西,将剩下的钱借着口袋的掩护又丢回空间里去。
钟莹莹抱着罐头,又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这次又有人掏她口袋,她有空闲去打量究竟是谁三只手了。
这些人应当是一伙的,年纪都不大,作案时还会互相打掩护,钟莹莹看清楚是哪几个人,她没有声张,从挤的像沙丁鱼罐头的供销社里退了出去后,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等家里人过来。
在等待期间,她又发现了几个人作案,且他们最后把偷来的钱都交给供销社外一个脸上长着大痦子的男人了。
害怕被盯上,钟莹莹没敢多看,只记住了那人的模样,还有穿衣打扮后,就若无其事的低下头,靠着背后的大树蹲下装着是在数蚂蚁。
楚秀秀跟着小男友也来到了供销社。
“姚策,不用买那么多东西,邮局寄过来的那些东西已经够了。”
“秀秀,我这是第一次上门,你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姚策拍了拍她的手,她羞涩的点点头,最后答应了,没想到在供销社门口,一扭头,就和蹲在树下的钟莹莹来了个对眼。
“莹……莹莹,呵、呵……你也来买东西吗?就你一个?”楚秀秀的表情变得十分的不自然。
“秀秀,他是?”钟莹莹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才出去读了一年半的书,楚秀秀连对象都找到了?
楚秀秀拉过身旁的男生,推到钟莹莹面前:“这是姚策,我对象!”
“这是钟莹莹,我家邻居。”
面前的男生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不算高,但也不矮,面容清秀,就是嘴角长了一颗瘊子,瘊子上还有两根黑毛,看起来有点不太美观。
还有就是,钟莹莹总感觉面前这人有些眼熟。
供销社的黄桃罐头也卖了个干净,人群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摸自己的口袋,发现空空如也,立马大叫道:“有小偷,我的钱不见了!”
还没走远的人,纷纷摸起了自己的口袋,果然,一连好几个人都嚷嚷着自己的钱不见了。
但这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他们上哪找小偷去。
钟莹莹注意到,秀秀这个男朋友在看到有人喊抓小偷的时候,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非常紧绷,然后看他们四处找人,最终也灭找到时,他的表情又放松下来。
钟莹莹心想:这人指定有鬼。
陈显英跟钟明月这会儿也终于到地方了。
“莹莹,怎么了?他们嚷嚷什么呢?”
“娘,有人钱丢了,他们找小偷呢。”
“那你身上没丢东西吧?”
“娘,我机灵着呢!你看,这是我抢到的罐头,好些人没买到呢!”
钟莹莹拎着自己抢到的三瓶罐头在陈显英面前晃了晃。
陈显英这才放下心来,她又注意到到边上站着的楚秀秀,刚想说话,警察就过来了。
第116章
供销社多人被偷,公安那边十分重视,直接派了一队警察过来调查,黄有德升上去了,他原先的那个小队如今的队长变成了祁丰。
“大娘,什么情况?”
因着黄有德还有祁绮的缘故,祁丰跟钟家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祁丰朝着他们过来时,钟莹莹眼见着姚策紧张到连衣袖下面藏着的手都攥起了拳头。
“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刚到,就见你们过来了。”陈显英确实啥都不知道。
听到陈显英说完话,钟莹莹见姚策气息稳定了下来,捏着的拳头也松了开来,钟莹莹几乎敢笃定姚策绝对和偷东西的那伙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在人前她又不好说自己的发现,他害怕那伙人还没有走远,万一看见了是自己告的密,祁丰抓人没抓完的话,自己会被剩下的那伙人记恨上。
姚策就在这里,又跑不了,既然是楚秀秀的对象,那她一定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而小偷领头的那个人跟姚策的相似之处又那么明显,双方指定是有血缘关系的,盯住姚策,就等于盯住了小偷团伙。
钟莹莹不着急,反正她的东西没有丢,抓小偷也是祁丰的活。
祁丰没有问到什么名堂,小偷也早已去离去,他就带着那些苦主一块回了局里。
陈显英正常去了供销社买了家里需要的东西,买完东西后她问楚秀秀:“秀秀,你们俩要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吗?”
楚秀秀摇了摇头:“莹莹娘,我跟姚策还有东西没拿,一会儿姚策骑车带我回去。”楚秀秀在害羞之余,还炫耀了一把姚策的财力。
不是自家孩子,陈显英也不好多说,只好叮嘱一句:“那秀秀你记得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待太晚。”
钟莹莹跟着自己老娘和嫂子也去了停了村里牛车的地方,等着他爹带着他哥还有两个侄子侄女回来。
他们四个去了公安局找钟明芳,丽丽说要带钟新澄去局里见见世面,所以这俩孩子才没跟钟莹莹他们去供销社买东西。
钟莹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她想着就借着去接孩子的由头,顺便再给她那姐夫送一笔功绩过去。
来到公安局,那些丢了钱的人刚刚离开,钟莹莹也没有说自己是去报案的,只说要去家属院接孩子。
黄有德正得闲,就带她一块过去了。
等进了单位宿舍,她才开口道:“姐夫,今天供销社那小偷我见着了!”
“而且,那小偷长得……”
黄有德正头疼今天这个案子呢,你听她这话就激动了:“莹莹,你看见什么了?慢慢说,别着急。”
到底是谁着急了啊?钟莹莹有些撇撇嘴,她告诉自己这是自家人,要包容一些,紧接着她就将今天看到的所有人的特征全都一一告诉黄有德了。
说完之后她才提起姚策的那个问题:“姐夫,我觉得他应该有问题,不然为啥他跟那头头长那么像,而且他见了祁绮哥哥还紧张的要死。”
得到所有线索后,黄有德反而变得淡定了许多“嗯,我知道了!”
他给钟莹莹送到钟明芳那里,叮嘱了钟莹莹两句:“今天你给我说的话记住了啊一句都别往外说,剩下的事姐夫会处理的。”
把钟莹莹送到地方,他就走了。
钟明芳看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天天的不着家,忍不住抱怨:“这也不知道又干什么去?想搁家见到他是真难!”
黄家的三个儿子也挤在这间小屋里,如今都放了假,他们也没啥事干,钟明芳带着丽丽来城里,也不好将他们给扔在家里。
黄家的大儿子给他爹解释道:“娘,爹他肯定是有正事要干。”
“有正事那不能连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啊?”当初结婚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什么以后一定会对她好,她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现在看来都是屁话。
黄家的三个孩子都面露难色,他们也不知道钟明芳最近是怎么了,脾气暴躁,老是想发火,虽然那火气不是冲着他们,但他们夹在中间,也挺难受的。
丽丽跟钟新澄也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不敢说话。
只有钟莹莹胆子大一些,直接过去拉住钟明芳的手:“姐,娘他们东西都买好了,正等着我们一块回家呢,你这边收拾好了,我们就一块走吧~”
她怀疑她姐可能是快到更年期,内分泌失调,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钟明芳还在生气:“是我不想回去吗?你姐夫说了今天调休,我们一块回去。”
“可你也看了,他刚刚回家都没进家门,我怎么回去?”
钟莹莹有些心虚,这事貌似是她惹出来的,如果她不说那些话,没准黄有德这个时间已经跟他们回家了。
但钟莹莹不后悔,调休什么时候都可以调,抓犯人的机会可不那么容易能遇到。
她劝钟明芳:“姐,我们先回去,等姐夫他忙完,让他自己走回去,累死他。”
钟明芳冷哼一声:“人家才不会累呢,同事有的是自行车,他随便借一辆就骑回去了!”
“那不正好吗?姐你有啥要带的?木木、丽丽,快跟几个哥哥把东西都拿上,咱们回家了,爷爷奶奶还在路上等着呢!”
钟莹莹半劝半拉的给钟明芳拉走了。
在他们跟陈显英汇合时,黄有德蹬了个自行车也跟了上来。
“明芳,我忙完了。”黄有德脸上满是讨好。
“你还知道回来?”
“忙、忙、忙,你就知道忙,再忙能连家都不要了吗?”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黄有德认错态度端正,但是改正从来都是没有的。
钟明芳还想再骂,陈显英一个眼刀子丢过去,她就不敢说了。
陈显英每次见她都有些恨铁不成钢,前任丈夫坏的那么狠,还对她动手了,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换了有德,人家对她那么包容,大花这个当婆婆的,也从来不对她指手画脚,给她的心都养野了。整天不是对着丈夫骂骂咧咧,就是给孩子脸色看,她怎么就生了个欺软怕硬的闺女?
照这样下去,她的婚姻能继续经营下去吗?
黄有德骑着自行车,丽丽跟钟新澄想坐自行车,他便一前一后的载着他们两个先走了,牛车走的慢,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后面。
由于车上黄家的三个孩子还在,陈显英不好直接教育钟明芳,只说了一句:“明芳,等下到家了,你跟我回家一趟!”
陈显英说话的语气说不上好坏,但是钟明芳知道那是她娘生气的表现。
她委屈巴巴:“哦!”
钟莹莹看见她这个样子只想笑,一山更比一山高,她姐这个魔障还是得她娘调理,这不?疑似更年期老娘一句话就压制下来了。
回到村里后,陈显英先下车走在前面,钟明芳则是垂头丧气的跟在她身后。
车子上的东西有钟伟先还有钟绍华呢,黄家的三个孩子也要帮忙,钟伟先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明芳,你今天这是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不想过了,你给娘说,你拉不下面子,我去黄家,给有德说,让他换个媳妇!”
钟明芳:“娘!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给人家有德欺负成什么样了?”要是一次两次陈显英还能当作是她闺女在耍小脾气,可是她次次见到他们都是这样,每次都是钟明芳在乱发脾气,黄有德在道歉。
“那明明是……”钟明芳不觉得自己有错。
“明明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人家有德上班忙还有错了?人家工资有那一回没交给你吗?”
“人家那三个孩子让你费心了吗?我不明白,你究竟还有哪点不知足?”陈显英气的拍桌子把手都拍红了。
见钟明芳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茫然,她……唉……儿女都是债。
陈显英缓和了一下心情,略微放轻语气劝道:“芳芳,娘说的话,你可能现在听不进去,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你俩都是二婚,人家也没必要一直让着你。”就算黄有德一直任劳任怨,那这个期限有能是多久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跟有德再离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人家黄有德这些年事业发展的风生水起,而她闺女钟明芳呢?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还干不明白。
她要是自己现在有事业傍身,能够自给自足,她干什么,陈显英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她现在是靠着黄有德的工资过活,唉~当初让她来村里咸菜厂帮忙,她养尊处优惯了,干了没几天就跑路了,就这么个性子,能干什么啊她。
钟明芳不知道能不能明白陈显英的苦心,但钟莹莹是听的明明白白的,她想,等她长大以后,还是能不结婚就不结婚为好。
瞅瞅她姐姐,好好一个姑娘,在娘家的时候好好的,每次一嫁出去,在婆家脑子就像进水了一样,老是干些糊涂事。
黄有德回来这么早,是想见见那个姚策,没想到一直等到天擦黑,姚策才骑车带着楚秀秀回来。
第117章
到家门口楚秀秀开始害怕了,她爹曾经多次强调,以后要给她招赘,现在她从学校带回来个对象,她不敢想……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年轻的女孩握住心上人的手,推开了自家的院门。
“爹、娘,我回来了!”
屋里手下正编着用作保护咸菜坛子的竹编的老楚听到小女儿的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笑意的从矮板凳上站起来,去迎接自家最出息的闺女,却在看见她手里牵着的那人时,笑意瞬间凝固。
望着两人牵着的手,老楚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秀秀,你这是……”
楚秀秀深呼吸一口气后,声音清脆:“爹,这是我对象,姚策!”
她边上的姚策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礼物给放到地上,伸出手去和老楚握手:“叔叔,您好,我是秀秀的对象。”
老楚还想做一下垂死挣扎:“秀秀,你这是骗爹的对吧?”他多希望这是女儿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耳边传来闺女掷地有声的回应:“爹,我没有骗人,这就是我对象!”
老楚心头的那口气忽然没上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就这么往后一倒,然后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儿子惊慌的呼唤他‘爹’,还有女儿害怕的喊‘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一想到小闺女带回来个对象,招赘的事泡汤了,他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楚媳妇不在家,楚秀秀跟姚策被老楚突如其来的昏迷给吓得手忙脚乱,只好去钟家找人过来帮忙/
钟伟先跟陈显英到楚家的时候,老楚还在地上躺着呢,陈显英气的骂道:“都愣着干什么呢?秀秀,你就这么让你爹搁地上躺着?”
“还不快过来把人扶起来!”
楚秀秀听到陈显英的话,才手忙脚乱的跟着钟伟先一块把老楚从地上扶到了床上。
钟伟先安置完老楚,确定他呼吸平稳,应当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转头问楚秀秀:“你娘呢?你爹都这样了,还不快去把你娘喊回来?”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一个傻子,一个小姑娘,指望他这个邻居给拿主意吗?
楚秀秀连忙问楚天宝:“天宝,娘去哪里了?”
楚天宝眼里聚满了水汽,眼泪正要掉不掉呢,听到他姐姐喊他,他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呜呜呜……二姐,娘去大姐家了。”傻乎乎的楚天宝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楚秀秀立马支使他道:“那你快去大姐家把娘喊回来!”
“哦!”楚天宝拔腿就跑,想快些去喊他娘。
还没跑出院子呢,他就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脸朝地,这一跤给他摔的要去干什么统统都忘了,只知道抱着腿嗷嗷哭。
陈显英看不过眼,朝着自家院里喊了一声:“木木,去村长家喊一声天宝他娘,就说她家里出事了!”
钟家的院子毫无反应,陈显英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一个,她就想着自己出门去喊人。
就在这时,老楚媳妇喘着粗气,自己跑回来了。
“英婶,老楚怎么了?莹莹跟木木过去喊我说老楚昏过去了,这好好的咋会昏过去呢?”她都怀疑是不是俩小孩在搞恶作剧了。
陈显英没答话,楚秀秀先出来泪眼汪汪的喊了一声:“娘!”
“秀秀?你也放假了?咋没提前来个信,让你爹去接你呢?”中专放假比正常学校晚,因为他们是学技术的,能去工厂学习,干的好的,还有工资拿,也因为这,老楚家对于楚秀秀放假的晚归,从没有怀疑过。
楚秀秀带着哭腔道:“娘,先别说这些了,你快去看看爹吧~”
她带对象回家只是想给爹娘看一下,不用招赘她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一样不耽误她照顾弟弟。
以后她姐姐在村里,她在城里工作,她出钱,她姐姐出力,照样能给老楚家照顾的好好的。
可没想到她爹才见她对象一面就被气晕过去了,楚秀秀不禁在想,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
老楚媳妇一进屋看见躺在床上,没了意识到老楚,颤抖着胳膊去推他:“老楚,你醒醒啊?你是不是跟孩子们一块闹我呢?”
推了好几下,老楚都没反应,她红了眼眶:“秀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我去你大姐家前你爹还好好的呢?”怎么这好好一个人,说晕就晕了。
楚秀秀嗫嚅着道:“娘……我……”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可把老楚媳妇给急坏了:“到底是啥事,你快说啊!”
“我……我带对象回来,爹一生气,就……”
“对象???”哪来的对象?老楚媳妇懵了。
她视线在家里转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在钟家岗见过的陌生人。
她质问道:“你是谁?”
姚策弄清楚她跟楚秀秀的关系,但现在的场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婶子,*我是秀秀的对象。”
老楚媳妇也想跟老楚一样昏过去了。
对象?秀秀她咋敢的?都没和家里人说一声,就把人领回来了。
“楚秀秀,你跟我过来!”
当家长开始全名全姓喊孩子时,往往是他们已经愤怒到极点的时候。
跟着老楚媳妇进了边上楚天宝的屋子,看着把门插上,楚秀秀扣着自己的手,低着头:“娘……”
老楚媳妇怒气冲冲:“别喊我娘!”
“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外面那男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花钱是送你上学去的,不是让你谈对象的!”
她家秀秀一直都很听话,很胆小,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叛逆,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她。
要是让她知道,她花了那么多钱,辛辛苦苦在村里搬咸菜坛子就供出来个才上中专一年半,就想跟男人跑了的闺女,她真的会后悔的。
楚秀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娘。
老楚媳妇被她这么一手搞得越发的生气了:“说话啊,你哑巴了?”
楚秀秀被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的骂,她心中也被激起了一丝火气,她闭着眼,干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所念所想全都说出来了:“娘,姚策是我对象,我不想留在家里招赘,我想去城里生活,姚策家就住城里,他家庭条件好,对我也好,这次来家里还买了好些东西,不信你去外面看看,他家有自行车,还有收音机。”
想到姚策家的富裕,再看看自己家的三间破瓦房,楚秀秀咬着唇道:“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跟爹非得要我招赘呢?我嫁了人以后也不会不管家里的,你看大姐,她结了婚后,不是一样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吗?”
老楚媳妇:“这能一样吗?人家说明媒正娶,你大姐人家是先经过媒人牵线搭桥,然后结婚的?”
“你跟她能一样?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人领回家了?”
“还有……他家有收音机?”
楚秀秀点点头。
“你去他家了?”老楚媳妇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
楚秀秀有些害怕,她支支吾吾:“娘,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知道人家家里有啥?她闺女这是把她当傻子哄呢?
屋里两母女吵得不可开交,屋外的姚策也被黄有德一个接一个问题搞得慌里慌张。
“姚同志,你跟我们秀秀不是同学,那你俩咋认识的呢?”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就没什么兄弟姐妹?”
“咱们秀秀家这个情况你知道吗?”黄有德示意他看一看傻乎乎的楚天宝。
就楚天宝这么个情况大部分人是不会愿意对象家里有这么个人的,如果他能毫无结缔的表示接受,那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另有所图。
楚秀秀身上有什么特质是能够让人图谋的呢?贫穷的家,痴傻的弟,还是、貌美的她?
姚策在心底叫苦不迭,他就谈个对象而已,怎么他对象村里的人这么恐怖,见个家长恨不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给刨根问底的问出来。
这就跟警察审问犯人似的,姚策心底生出几分警惕来。
可他看了一眼黄有德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还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以及头上杂草一样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警察,他又嘲笑了自己一下,怎么谈个对象,胆子还变小了,就这么个小村子,哪里会有警察。
对于黄有德的话他一一作答。
“我爹就生了我一个,但是他心好,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是我亲戚家的。”
“那几个孩子手脚不太便利,又没了爹妈,我爹不养活他们,他们实在没地方去了。”
姚策垂眸,像是在替家里的那几个孩子感到悲伤。
手脚不好,还是收养的,还好几个?钟莹莹一下听精神了,好家伙,这又是大案子啊!
姚策看了一下边上人的反应,确定一切正常后,他才接着道:“正因为家里养了几个这样的弟弟妹妹,我知道秀秀家也有个这样的弟弟,才会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姚策觉得自己的表演简直无懈可击。
他也确实是相中了楚秀秀,但不仅仅是黄有德猜测的那个原因,还有就是这个小姑娘胆子小,而且好骗的很。
第118章
“那你爹也太辛苦了吧,要养那么多孩子!”黄有德用一副很钦佩的语气恭维姚策。
姚策还真以为对方是被他爹的义举给感动到了,一脸谦虚道:“唉~我也说过了,让他不要捡那么多孩子回来养,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可他说,都是亲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活路吧?”
在姚策的口中,他爹是一个大义凛然,收养了众多孤儿的好心人。
黄有德不信世界上真有这般好的人,他想起进楚家的院子前,在院外看见的自行车,他试探着开口问道:“那姚同志,你家里的条件一定很好吧,我看你骑了个自行车呢!”
姚策见他像哈巴狗一样对自己的自行车垂涎欲滴,心里不屑:乡巴佬就是没见识,一辆自行车就给他迷的找不到北了。
姚策心里瞧不起钟家岗的人,但面上还是装的亲亲热热的模样,假惺惺道:“我家也不算条件很好,我爹在糖厂给人家烧锅炉,我在厂里当会计,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攒不下来什么钱的,这自行车也是工作需要,要不然我们也舍不得买。”
嘴上说着舍不得,他的动作却很实诚,左手撸起右胳膊上的袖子,超‘不经意’的露出了他右手腕上的手表。
果不其然,黄有德立马惊呼道:“小姚同志,你还有手表啊?”
得到自己想收到的反应,姚策满意的把袖子撸了下来,夜里的天气凉,手腕露在外面怪不舒服的,他冲黄有德点点头道:“工作需要,都是工作需要。”
黄有德围着他,一直不停的夸奖他,什么“我们秀秀找了你当对象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小姚同志长的真是一表人才,村里小伙子都没见过跟你一般俊秀的”。给姚策哄的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看黄有德突然发神经,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亲近,还全方位的夸赞对方,钟伟先和陈显英都觉得像见鬼了一样。
他们咋没见着这小伙子跟黄有德说的那样天上有,地上无的,就他们家绍华,除了没手表也没自行车,哪点比这小伙子差了?
虽然不理解,他俩也没拆黄有德的台。
碰巧老楚也醒过来了,钟伟先就过去劝他:“老楚,有什么事你跟孩子慢慢慢说。”
“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啊,什么事都得放宽心。”
“你看你这一着急是不是就撅过去了?”
老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完全听不进去钟伟先说的话。
钟伟先该说的都说了,他只是个外人,说多了要惹人烦的。
从老楚屋里出来,看还在抱着自己脚哭哭啼啼的楚天宝,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弯下腰跟楚天宝说:“天宝,你爹醒了,你脚不疼了就进屋去看看你爹吧。”
这个被他一颗安乃近从阎王手里救回来的小孩,像三魂缺了七魄似的,一直傻傻的,钟伟先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救了人,还是造了孽。
楚天宝被钟伟先提醒了一嘴后,迷迷糊糊的进屋看他爹去了,对于之前他姐喊他去他大姐的叫人的事,这会儿是全然忘记了。
钟伟先跟陈显英带着俩孩子回家的时候,黄有德还在跟姚策聊的热火朝天。
等钟家吃晚饭时,就听见楚家又出事了,这会儿嚎的还是楚秀秀。
“有德叔,你抓姚策干什么?”楚秀秀拦在黄有德身前,不让他走。
老楚也从床上下来了,斜倚着自家堂屋的门框,焦急道:“有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大闺女嫁给了村长大儿子,黄有德又是村长小舅子,他便跟黄有德同辈相称,楚秀秀也跟着喊他叔。
黄有德拿绳子捆姚策的动作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丝毫停止,反而是在将姚策的嘴用楚家挂在墙角的抹布给堵上后,才斩钉截铁道:“没有误会,我怀疑他跟县里最近发生的多起盗窃案有关,我这次回村里,就是为了抓他!”
被黄有德一把按在地上的姚策十分懵逼,他不是正跟他相谈甚欢呢?怎么一个过肩摔就给他扔地上来了?
姚策想要挣扎,整个身子扭来扭去扭成了毛毛虫,换来黄有德一巴掌扇在他头上:“老实点!”
都被抓了,还怪能折腾的。
姚策挨了一掌后不敢再明着挣扎,只敢默默的用眼神哀求楚秀秀,让她帮帮自己。
看着恋人在乞求自己,楚秀秀又鼓起勇气给黄有德解释:“有德叔,姚策放假以后一直跟我在一块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姚策咋可能偷东西呢?”
“偷没偷到了局里就知道了,秀秀你让开。”黄有德拎着手脚都被捆起来的姚策就想走,临了看着楚家墙角堆着的那一堆礼品,他又提醒了一句:“他带来的东西你们暂时先别用,没准是赃款买的,如果用了的话,等局里核实以后是要赔偿的。”
黄有德走的是很轻松,马上又要立功了,但留给老楚家的却是一地鸡毛。
楚秀秀一直喃喃自语着:“怎么会呢?姚策怎么会是小偷呢?”
看她都有些魔怔了,老楚跟他媳妇也不敢刺激她,就连招赘的事都不敢提了。
钟莹莹跟钟新澄扒在墙头上看了全程,一直等陈显英喊她俩下来洗洗睡才下来。
“姑姑,天宝他姐的对象真的是小偷吗?”钟新澄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大姑父抓坏人呢,简直太刺激啦。
“不知道!”
“快回去睡觉,你娘喊你了!”
钟新澄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有些不死心,仍想追问,被钟绍华一把给拎到灶房里,强按着洗脸洗脚去了。
钟莹莹洗漱的时候,灶台上给她留的水还热着,她舀了一瓢进自己的盆里,边洗漱边走神。
她在想,也不知道秀秀能不能承受住这打击。
她姐夫抓人,起码有八成的把握才会直接动手,那姚策几乎板上钉钉的跟那盗窃团伙脱不了干系了。
秀秀在村里还好,没几个人知道她找了个对象的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人跑到她面前去胡说八道。
可在学校里呢?她有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她对象的事?
要是被人知道她那个对象不仅是个小偷,还被抓到局子里去了,会不会有人孤立嘲笑她?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能在还没有酿成大错的时候,把两人拆散,钟莹莹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本该异常欢乐的假期,老楚一家都是诡异的沉默。
楚秀秀一连好多天都没出屋子,要不是老楚媳妇给她送饭,硬塞进她嘴里,她都不愿意吃。
老楚媳妇愁的不行,就上钟家来找钟莹莹,想着她俩以前玩的好,能不能过去帮着劝一劝。
“秀秀、秀秀,你没睡的话我进去了?”
钟莹莹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原先这个屋子是楚琳琳跟楚秀秀一块睡的,自打楚琳琳嫁出去后,这间屋子就变成了楚秀秀个人的独窝了。
屋里很暗,窗户上的草帘子垂着,外面的光线很难透过窗子射进屋里。
钟莹莹还闻到,她屋里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像是长久封闭不通风的霉味。
见楚秀秀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她没过去,只是手动卷起了窗户上的帘子:“秀秀,我给你把窗户开个缝,通通风,你这屋里太闷了。”
楚秀秀没有反应,钟莹莹就将草帘卷起来用绳子固定在窗户上面了,然后把那扇窗户给开了一半,闻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钟莹莹打了个哆嗦,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太阳光也趁此机会,从外面撒进屋里,印射在屋内的每一件物体上。
屋里亮堂了,看着也舒服了。
楚秀秀突然由面朝墙壁侧躺着翻了个身,变成脸朝上平躺着,只不过她的脸却是被双手紧紧捂着,钟莹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看清从她指缝中溢出的眼泪。
钟莹莹坐到她床边,楚秀秀放开自己的手,她才看见她双眼的红肿,以及面上的泪痕。
楚秀秀心如死灰的问:“莹莹,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姚策就是小偷呢?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想要反抗家里的安排,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钟莹莹从床头找了个帕子给她擦脸:“哪有为什么?坏人又不会在他们脸上刻字说他们是坏人?”
“骗子那么多,下次你擦亮眼睛找个好的不就行了吗?”
楚秀秀:“莹莹,你不懂!”
钟莹莹:“我不懂?”
楚秀秀吸了吸鼻涕:“你还是个小孩呢!你懂啥?”
上初中的时候,楚秀秀觉得她们除了年纪有点差距外,其他都是一样的,但上了中专她才知道,不一样的。
她成年了,可以搞对象了,钟莹莹就是个小孩子,哪能一样。
“行,我不懂行了吧!”钟莹莹摊摊手表示认栽。“你就打算这么躺着了?你就不想知道姚策怎么样了?”
楚秀秀拉起被子盖住脸“他怎么样我才不想知道。”
“那我走了?我真走了?”钟莹莹作势要走,都走到门口了,楚秀秀才出声喊她:“你说他怎么样了?”
楚秀秀只是想做事情有始有终,她跟姚策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
钟莹莹嘿嘿一笑:“我怎么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起来洗把脸,一会儿我们要上城里去,你跟着一块去不就知道了吗?”
第119章
“我去,你等等我~”楚秀秀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起来,躺的时间太长,猛的坐起身来,她眼前一黑,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恢复正常。
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她把手腕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奇怪的味道。
一直躺着还好,现在清醒了就觉着有些不舒服,她便对钟莹莹说:“我换身衣服洗把脸,就跟你一块去。”
钟莹莹见她恢复正常,忙说:“不着急,你慢慢来,都是村里人,我去给她们说等一等,我上个茅厕先。”
楚秀秀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她知道所谓的上茅厕也不过是个借口,对方主要还是为了给自己不丢面子的拖延时间,身边人都对她这样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楚秀秀想去自家灶房里打盆水,擦擦身子再换干净衣裳。
推开门就见爹娘一反常态的没去地里干农活,反而都在院里欲盖弥彰的拿着扫把和鸡毛掸子在打扫卫生。
楚秀秀眼睛越加的酸涩,原来爹娘也不是不爱自己。
她哑着嗓子:“娘,灶房里有热水吗?”
老楚媳妇听见她的声音,同样嗓音沙哑道:“有的,一直在灶上温着呢,娘去给你打~”
背过身去时,在楚秀秀看不到的地方,她用手背揩了揩眼泪。
没一会儿她就从灶房里端了一盆温热的水出来,水盆边上还搭着楚秀秀平常洗脸用的帕子,她不顾楚秀秀的阻拦,直接将盆给端到了楚秀秀房间里,放好水出来时,她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看见自家丈夫一脸热切的望着自己,老楚媳妇叮嘱他:“莹莹好不容易把她给劝好了,你不准再到她面前说些丧气话,听到了没有?”
老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哪能啊?就你是亲娘,合着我不是亲爹啊?”
他闺女一开始带那男的回来,他承认他当时是接受不了的,可那男的被黄有德带走后,他哪里还管得上自己能不能接受啊,闺女都这样了,他心里只剩下害怕他家秀秀做傻事了。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还供她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她一命呜呼了,自己怎么办?
老楚媳妇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亲爹,但你以后招赘那一套能不能不要在孩子面前提了?”
“每次一说就是秀秀啊,等你毕业了就招个上门女婿回来,到时候让他在家伺候我们,照顾你弟弟,你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烦了。”
“咱闺女一直老老实实的,为什么一去读中专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带了个对象回来?我看就是让你吓的,她怕你给她招个不着调的回来,所以才想着先在外面找一个,到时候咱们想反对也没办法。”
“以后孩子的事你少管,她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那好几天不吃不喝的架势,老楚媳妇是怕了,在她这里天大的事也没有孩子的命重要。
再说了秀秀和琳琳一样,都是好孩子,心还软,她不信,天宝以后有事这两个做姐姐的会不帮着她。
老楚:“知道了,知道了。”说来说去,全都成他的错了,他改还不成吗?
楚秀秀把身上穿了好多天的衬衣给换了下来,又用帕子敷了一会儿眼睛,才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衣裳,端着脏水正要出门时,就听到她娘说的着一番话,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楚秀秀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努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马上还要出门,哭了让人看笑话。
村口牛车上,好几个妇女坐在一起聊天。
“这莹莹是吃了什么东西?上个茅厕这么久还不回来?”
“估计是闹肚子了,我们再等一等~”
“花婶,之前看你家有德从老楚家押着一个人走了,那人长得也不像我们钟家岗的人啊,啥情况啊?你给我我们说说?”说话的是今年刚嫁进钟家岗的一个小媳妇,陈珍。
黄大花是知道内情的,这东西说出去只会抹黑小姑娘名声,她哪里会大嘴巴往外传。
她只是打哈哈道:“那是他们局里的机密,禁止外传。”
完了她还不忘吓唬陈珍:“珍珍啊,你刚嫁来钟家岗,有些事你不知道,但是,你要记住啊,不知道的事情少打听,尤其是他们局里的事。”黄大花握着陈珍的手道:“婶子是为了你好,婶子自己都不敢瞎问,局里的事,咱们小老百姓乱问乱传,会被当成特务的,要吃枪子!”
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让陈珍附耳过来:“你知道钟家的莹莹为什么没放假就从市里回来了吗?”
陈珍摇摇头:“不知道。”
黄大花:“她们学校听说发现特务了,死了那老些人。”
陈珍骇然:“花婶,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当你花婶唬你呢?花婶是为了你好,这些事你打听的多了,指不定哪天人家觉得你不对劲,给你也抓局子里去了,进局子哪会有什么好事?不是要吃枪子,就是被送去蹲篱笆子!”
“就我那儿子他敢给我说他单位的事,我都不敢听,不过你要是实在想知道……那我帮你问问去~”
陈珍被吓的哆哆嗦嗦,她捂着耳朵:“花婶,我不问了,你也别跟我说了,我不听,我什么也不知道。”
钟莹莹跟楚秀秀过来的时候就见一车上的长辈都在捂着嘴偷笑,就只有村里的新媳妇坐在车上一脸的诚惶诚恐。
她俩摸不清楚状况,但还是靠着陈显英找了个位置挤了进去,人齐了,被拉过来赶车的钟伟先也就挥着鞭子把牛往前赶着走了。
一到城里,陈珍听她们说要去公安局那边,吓得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去供销社买东西,我、我就不跟你们一块了。”
等她一走,陈显英就锤了黄大花胳膊一拳:“你说你吓唬她干嘛?看你给人吓的?”
黄大花侧着身子躲过她的拳头,偷笑道:“逗小孩,好玩嘛~”
她孙子都十好几岁了,陈珍那个年纪在她眼里可不就是小孩?
“你就闹吧~等她以后反应过来,看她找不找你麻烦!”也就是新媳妇,面皮薄,才被黄大花一吓,胆子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等再过个几年,人家在村里混成老油条了,再想起今天的事,看她锤不锤黄大花?
“等她反应过来,没准我都埋土里了~”黄大花年纪很大了,她大闺女都跟陈显英差不多年纪,她的头发都全白完了,近几年越发觉得身子不爽利,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陈显英用肩膀撞了一下她:“说什么丧气话?你三个孙子都没找好家呢?给你三个孙子安顿好了,还有我家丽丽呢,她等着黄奶奶给她攒嫁妆呢,你死什么死?埋地里到时候都要叫人被扒出来不可~”
“你也太恶毒了!我这还死都死不成了?”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还要把她从地里挖出来,什么愁什么怨,死了还不让她安生啊!
公安局里,由于楚秀秀是也算是个受害者,而且姚策的自行车还有拿赃款买的那一大堆东西还在她家呢,所以她轻而易举的就进到里面,见了姚策一面。
楚秀秀和姚策会面时,钟莹莹在黄有德办公室领奖金呢。
“莹莹,这次因为你举报有功,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的抓到这一盗窃团伙。”
“因此,上面决定,给你颁发热心群众的荣誉证书,还有一笔奖金。”
黄有德掏出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以及用信封装着的奖金。
“但是,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残存犯罪分子没有一网打尽,所以我们不能公开你的存在。”这是黄有德争取来的,本来局里是打算拿钟莹莹来树典型,立个‘少年小英雄’的形象,是黄有德力排众议,说对孩子不好,局里才算是作罢。
黄有德不知道这件事是对还是错,所以他见钟莹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哪有孩子不爱出风头的,他这么做,就是强行剥夺了一个做了好人好事后,原本能得到众人夸赞的孩子的机会。
他都有些想去跟领导提议,驳回他的建议,让孩子能得到自己应有待遇的想法了。
钟莹莹拿着新鲜出炉的荣誉证书还有奖金,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对于黄有德的心里活动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开口就是:“姐夫,你能不把这事告诉我爹娘还有我姐吗?”
黄有德正愧疚着呢,听她这话一下愣住了:“莹莹,你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得了荣誉证书还有奖金的事往外说?这些钱我想留着当零花钱,你说了我的钱就得上交!”钟莹莹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面都是崭新的大黑十,而且信封的厚度不低,里面起码装了十几张票子。
这可是一大笔钱,她自己留着的话,那就能不和家里要钱,自己想囤多少东西就囤多少东西。
黄有德:“好……我不和他们说。”
所以他想了这么多,都是他自己想当然了吗?孩子自己本来也不想出风头?
黄有德恍恍惚惚的送走了钟莹莹,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半天。
第120章
楚秀秀从审讯室里出来后,走在公安大院里,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她伸手挡住眼睛,忽然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家里放着的姚策的那些东西,警察说他们会派人过去处理。
她爹她娘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用她的婚姻当筹码给她弟弟谋取利益这种事情应当不会再发生了。
真好,她以后就是自由人了~
钟莹莹跟陈显英在办事大厅等着她呢,看她面色如常,也没敢问姚策的事。
楚秀秀却是率先开口道:“莹莹娘、莹莹,咱们去供销社不?出来的时候我娘给了我钱,让我有时间的话去买些东西回家。”
因为她姐嫁给了村长大儿子,而村长小舅子又是钟莹莹姐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让钟家和楚家的辈份关系变得一团糟,她喊陈显英什么都不对,干脆跟着钟莹莹喊她莹莹娘。
钟莹莹刚刚得了一大笔钱,她也正有此意,等入冬后下了雪再想出村子就难了,这会儿不去供销社囤些零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娘还把上回她买黄桃罐头的钱和票补给她了,加上大半个学期在学校省下来的钱,还有刚拿的奖金,钟莹莹这会儿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她们到供销社时,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些来排队买新到的紧俏货的人群也早已散去,柜台前面只剩下零星的三两个人。
“你好,我要两斤桃酥,还有这个葱香味的小饼干也要两斤,白兔奶糖有吗?有的话我要一包,还有这个鸡蛋糕,也给我来一斤。”
钟莹莹的大手大脚不仅让售货员目瞪口呆,连楚秀秀也被惊到了。
她俩分开读书不才一年半吗?怎么她的小伙伴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暴富了?
陈显英脸上也全是不赞同:“莹莹,一下子买那么多,日子不过了?”
钟莹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娘~下次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买这些要吃一冬天,还要分给木木和丽丽,不多了。”她还觉得有些少呢,奈何供销社卖的东西也就这几种,再多的就没有了。
“你哪来这么多钱和票?”
“我在学校攒的,娘你忘了,你给我带过去那么多咸菜,我都给同学分了,他们天天给我带饭,我吃饭不花钱,你给的生活费可不都攒下来了!”不仅如此,在这次离开学校之前,由于事发突然,她宿舍里还剩下好些坛子咸菜。
班上同学有那机灵的,直接拿票来给她那些菜都换走了,不用钱买,就不算买卖,这空子也算是给他们钻到了。
钟莹莹手里本就不缺钱,班上同学又给她贡献了这么些票,钱票都不缺,那不是想买啥买啥。
陈显英知道闺女的钱来路正当后,脸色好了不少。
她让钟莹莹把手里的钱票收好,自己掏钱付给了售货员:“那是你的私房钱,自己放好了,买东西的钱娘来出。”
孩子买点零嘴还惦记着家里的侄子侄女,这让陈显英觉得自己这个娘做的有些不到位。
家里又没困难到那种地步,村里最近几天应当还有一笔货款到账,分红到账后又是一大笔收入,哪至于让孩子买点零嘴都扣扣搜搜的。
陈显英当即就决定,买,不光要买,还要买多点。
她转头问:“莹莹,你屋里那雪花膏是不是也快没了?”
钟莹莹点点头,好像是只剩下小半罐了,但她还有蛤蜊油,用在外面的东西,只要保证手脚不开裂就行,除了吃以外,别的东西她不是特别挑。
陈显英对售货员道:“雪花膏也来四瓶。”她自己一瓶,给明月、明芳各带一瓶,还有一瓶给莹莹。
方才还嫌弃闺女大手大脚的人,一转脸花起钱来比她闺女还要爽快,售货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陈显英要的东西全拿给她后,售货员心里还在茫然,这大中午的,她都以为没顾客了,没想到还能开一笔大单。
一旁的楚秀秀也是满心复杂,她从小就羡慕钟家,羡慕钟莹莹,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她在学校赚了钱,一到家里她爹娘就要全部收走,除了平常吃饭用的钱,一点也不给她留,这次……要不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他们也不会给她钱,让她出来买东西的吧?
楚秀秀捏着手里她娘给的几块钱,也向售货员开口要了半斤鸡蛋糕。
她钱不够,雪花膏买不起,只能买蛤蜊油,以前她连蛤蜊油都舍不得用呢!
可她爹娘跟钟家人一样,都在村里的咸菜厂里干活,她自己放假的时候也在厂里干活,还有傻弟弟,虽然干活的人没钟家人多,但也不少,那这几年分到的钱呢?为什么钟家人可以随便买桃酥和鸡蛋糕吃,她连个小小的蛤蜊油都要思索再三后才敢下手?
她得到的还不够,她爹娘的改变也还不够,她还要继续抗争。
在外人面前柔软胆怯的楚秀秀去中专进修了一年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面上跟以前毫无差别,但内里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陈显英不止买了雪花膏,她还扯了些布,准备给家里人都做件新衣服,攒了一年的布票,在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以往钟家做衣服的布料都是宋茹从海市寄过来的,如今钟家也算是慢慢起来了,自家也能花钱花票买布料给全家人做*新衣裳,留着过年穿了。
咸菜厂最后一笔货款打过来时,村里正在杀年猪,分户的原因,钟家岗养殖了远超他们本该养殖的猪的数量。
正常最多三头,分户后变成最多六头。
按照交公交一半的原则,交上去三头猪后,村里还剩下三头。
十几户人家分三头大肥猪,每家都能得几十斤猪肉。
陈显英拿到肉就开始炼猪油和做猪肉圆子,猪油家里常做,但猪肉圆子可不常见,因为这玩意既费工又费料,很难做。
光是摊薄薄的鸡蛋饼就要费一大番功夫,鸡蛋饼需要摊的又薄又有韧性,才能卷在一起切碎了,被放到肉圆子里,如果厚了,或者说太软不成形,被揉进圆子里时都会导致圆子的口感变差。
除了鸡蛋饼之外还需要准备敖子馍,也是一种薄饼,跟鸡蛋饼一样,需要切碎了放进圆子里。
生姜、葱花,花椒粉,盐,肥猪肉,和瘦猪肉都缺一不可,三肥七瘦,猪肉需细细的剁碎了才能跟鸡蛋饼碎还有敖子馍碎拌到一起去。
将混合均匀的猪肉糊捏成丸子状后,在淀粉鸡蛋水里滚上一圈,再在干淀粉里滚一圈,再拿到淀粉鸡蛋水里滚一圈,往复三次,丢进微开的开水里,小火慢煮,直至肉圆子成熟。
钟莹莹最爱吃这样做出来的肉圆子,猪肉在里面有种莫名劲道的口感,尤其放凉了之后,时不时过去偷吃一颗,味道更美了。
陈显英要么不做,要做就是一次做够吃很多天的量,放在竹簸箕里,盖着蒸笼布,就这么敞口放着,好多天不会坏,能一直放到过年,当然这个能放到过年是指在没人偷吃的情况下,正常情况过年前这些肉圆子早被一扫而光了。
陈显英和钟明月在忙活着处理分到的肉,把肉做成美食。家里的男人们也没闲着,村里的鱼塘早些天抽了水,把大些的鱼捞了个大半加工成咸鱼,连带着部分鲜鱼一块,一部分送到了公安局大院里,一部分随着钢铁厂派来的货车被运往市里,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本地的供销社。
鱼塘里剩下的那些还算比较大的,被村里人分了,至于小的,则是留在鱼塘里,又重新把水给它们抽了回去,让它们继续生长,等到来年再给村里人做贡献。
钟家的俩大男人此时正在处理家里分到的鱼,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鱼能做鱼丸,他俩忙活了一上午,只是将鱼刺和鱼骨都分离了,留下了一大盆被处理的烂糟糟的鱼肉,陈显英出来进去的路过他们,都觉得没眼看。
父子俩仍旧没有放弃,头铁的找来一个棒槌,用棒槌使劲敲打着盆里的鱼肉,直到把鱼肉敲打成鱼糜后,捏成丸子放到陈显英煮肉圆子的锅里煮熟了,他们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煮出的鱼丸很腥,而且一点弹性也没有,一点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鲜美。
“到底问题出在什么上面了呢?”钟绍华不解。
钟莹莹忙着偷吃呢,压根没注意到他俩,那肉圆子稍微凉了一些后,她就忍不住用手捡到嘴里,两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了。
钟新澄和丽丽跟在她身后也是吃了个肚子圆圆。
最后还是陈显英看不下去他俩再糟蹋东西,提醒了一嘴:“没味你俩放盐了没?那鱼你们连葱姜水都没放,能不腥没?”
做饭做的不行,还非得做,笨手笨脚的,人蠢还不多学习,哪怕他俩看一眼自己做肉圆子的过程,都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