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玉看了一眼吴氏,没有动作。
要不要救人,目前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她在心中预想了一下,倘若这件事让完全地交给她来做主,那她到底会不会去救人?
事实是她会救人,但她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非因为她心善,而是不得不。
倘若这对母女某日不幸遭遇意外,死于非命,她要是听见这个消息,会难过吗,不会的,最多唏嘘一阵,甚至某个隐秘的瞬间还会生出幸灾乐祸的想法。
看吧这样坏的人,果然是遭报应了。
可这母女若是在自己面前遇到危险,而自己明明可以出手相助,却没有,与她而言是非常大的负担,道德给她上了一道重重的枷锁,往后余生她都要背着沉重的枷锁生活。
她明明不是什么善良伟岸的人物,却还是会主动将两条人命的罪孽背在自己身上。
这到底对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好像这就是她性格底色的一部分,根本不受控制。
就像她每次受委屈后,总是在深夜里安静地掉眼泪,然后下定决心做个坏人,做个无所顾忌的坏人,世间对我不仁,便莫怪我不义,可到头来呢,总是会被心里的那道坎打回原形。
她就是这样一个十分拧巴的人。
不知不觉想远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氏已经在安排侍从帮忙救人了。
她看向吴氏的眼神带着几分钦佩,其实吴夫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吧,而她大概可以勉强算个虚伪的好人。
旁人看见的她温柔和善,这些都是假象,实际上的她,自私又阴郁。
吴氏吩咐他们之中的一些人都把外袍脱下来,宋琢玉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捡起一件件湿哒哒的衣裳拧成一股绳子连接起来,一群人一起动作,三两下就完成了,一件件衣服变成了长长的一根绳索。
护卫头领又在绳子的最底端绑上一块小木头,随后朝着水中上下浮沉的母女道:“梁夫人抓住这根绳索。”
梁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催促女儿,等会我抓住绳子,你抓紧我,让他们拉我们上去。
梁安安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没有很强的求生意志,可也并不想死。
总之就是能活就活,活不了那就去死吧。
护卫抡圆了胳膊,将小石头朝着那母女两丢了过去。
梁夫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那绳索丢过来她就……
“啊……”
她发出崩溃的尖叫。
她眼睁睁看着那石头落在了自己三寸远的地方。
来不及动作,又被洪水冲开了几米远。
那一瞬间,她如坠冰窟,脑袋里全是“死定了”三个字。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这一次失败叫在场的人都心中一紧,侍卫首领更是压力剧增,迟迟不敢抛出第二次。
若是第二次也失败了,就没有机会。
宋琢玉忽然站出来道:“夫人把绳索系在我的腰上,我体重轻,去将她们带回来。”
吴氏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怪异,没有说话,那一瞬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多等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宋琢玉抢过绳索,正要动作却被吴氏截了胡。
她语气坚定且不容置喙:“让我来!”
没有给旁人质疑的机会,她三两下就把身上碍事的蓑衣解了,再把绳索系在腰间,将另一端交给护卫头领,身姿矫健地踏入了水中。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梁夫人,从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演变成愤怒。
她认为这一定是吴秋棠故意的,给了她希望,又故意让那救命的绳索差上一点点。
目的就是想让她们母女去死,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保全好名声。
然而下一秒,梁夫人陈茵便看见那个她最讨厌的女人,一个起跳扎进了浑浊的洪水中,淌着洪水,一点一点朝她靠了过来。
因为过于惊讶了,陈茵半晌没来得及反应。
直到听到对方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愣着干嘛,快把手给我,想死早点说,老娘就不费功夫了。”
她的语气非常的不好,可陈茵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梁安安顺势抓住了另一只手。
吴氏叮嘱道:“抓紧。”
又回头示意巨石上的人将她们拉回去。
巨大的拉力将吴氏的腰勒得紧紧的,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的手也下意识地用力。
陈茵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钳力,却丝毫不敢说什么。
岸上的人,同心协力,眼看距离巨石越来越近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远处飘来一个巨大的异物。
几乎是直直地冲三人而来,陈茵看清楚了,是她们梁府已经毁坏了的马车。
陈茵在心里快速地思索,若是那东西撞上了吴秋棠,她们三人怕是都凶多吉少,若是只撞到自己说不定,女儿还有生还的希望。
在生死关键,陈茵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佛若在做最后的告别。
随后在最后一刻,她闭上眼睛,义无反顾地侧过身子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拦截那块木板。
可令她意外的是,吴秋棠随意地勾起脚,踢了过去,那木板就改变了方向,从另一边被冲走了。
她的动作过于轻松随意,把她刚刚视死如归的举动衬托得像个笑话。
陈茵的脸涨得通红,偷偷看了一眼吴秋棠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笑话她,甚至没有当一回事。
回想起从前,陈茵总是嘲笑吴秋棠将门虎女的身份,说她是母老虎,可今日正是依靠着她这身武艺,自己才得以获救。
真是讽刺之极。
吴氏并没有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知道陈茵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所思甚多,可她明显感觉到拉着陈茵的那只手忽然吃力好多,顿时心生不悦,怒道:“你在干什么?”
陈茵被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奋力挣扎,再不走神了。
她轻声嗫嚅:“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夹杂在风声、雨声、水流声中着实不起眼,可吴秋棠还是听见了,她冷着脸,没有丝毫表情,浑似没有听到。
雷声滚滚,天边的乌云如同旋涡一般,好似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
经过众人齐心协力,这对母女终于成功上岸了。
吴氏也松了一口气,她毫不避讳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任凭雨水冲刷。
梁夫人和梁安安宛若两个鹌鹑一般,缩在角落。
一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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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又发现了人。
宋琢玉道:“是个小孩。”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坐在一片漂浮的木板上,哇哇直哭。
爱老慈幼是人生来就有的本能,居然看见了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并不用谁来提醒,众人已经提前再做准备。
有了之前的经验,人群里钻出一个瘦小的男子,他恭敬地道:“夫人让我去吧。”
比起体力告罄的吴氏,这个瘦小的男子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男人义无反顾地冲进洪水中,那一刻再也没有人嘲笑他矮小廋弱的身躯。
当孩子被抱回来之后,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接下来又遇到在水中扑腾的数人,早就对整个流程熟稔于心的众人,将人救了回来。
被救之人有老者有女人有青年,原本不大的巨石,如今居然快站满了人。
在这过程中,宋琢玉也没闲着忙前忙后,既要照看晕倒的霍溪,还要安抚女人和小孩。
侯府的侍卫一个个都自发地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让出来给更需要的人。
原本乖巧地窝在一个角落里的陈茵见女儿冷得发抖,便厚着脸皮开口讨要蓑衣。
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几个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便看向一旁的侯府主母。
吴氏原本疲惫至极,如今倒叫她的话气出几分精神来。
她冷眼看向梁夫人陈茵:“我救你一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被她气势所迫,陈茵缩了缩脖子,狡辩道:“他们不过是下人是奴才,匀我们母女二人两件……不一件就行了,我女儿身子弱,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吴氏不吃这一谈,冷冷地说:“就算是下人,也是侯府下人,轮不到你在这指指点点,你若再多话,我干脆把你丢回到水里。”
陈茵不敢再顶嘴,只在女儿面前小声嘀咕。
梁安安怎么也想不到,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永远不长记性的人。
如果她是旁人便罢了,倒也碍不上自己,可她是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个母亲不爱自己,她也可以心安理得与对方撇清关系,可偏偏不是,无论对外人怎么样,至少她对自己是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理智与情感总将她来回撕扯着。
情感上割舍不掉母女之间的羁绊,理智上又无法容忍母亲不停地去犯错。
为了帮她收拾烂摊子,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如今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
她出生的意义好像就是为了帮一个愚蠢的母亲善后。
永无宁日。
她不由得对未来生出几分悲观来。
看着不远处的吴氏,心里生出几分希冀,若她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可怜。
可吴氏并没有心软,她可以救那对母女性命,却也不会原谅她们的所作所为,比如差点害自己的女儿毁容。
水流放缓了,连雨也好似要停了。
宋琢玉紧绷的心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可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眼花,身上居然开始发热。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宋琢玉身子一软倒在了瘫倒在巨石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