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舸去社区医院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值夜班的护士叮嘱他最近一段时间别吃辣椒，伤口不能见水，免得留疤。
他付了钱，和小护士道谢后去了叶欣住的酒店。
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很多不堪示人的话被摆到了桌面上。
“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你和别人炫耀攀比的工具，你为什么不喜欢红豆，不是觉得她不够好，而是害怕，害怕我不受你摆布，脱离你的控制罢了！”
叶欣不愿意承认，极力辩解：“不是的小舸，我是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为了你我委曲求全江林那个混蛋过了快20年！”
江舸猛地起身，他神情痛苦，仿佛站在失控的边缘，但是吐词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巨石一样砸进叶欣的心里。
“求求你，求求你别再为我好了，放过我行吗！求求你放过我们！”
“啪！”
那一巴掌震的叶欣掌心发麻，江舸白皙的皮肤快速泛红，浮起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咧嘴，如释重负般的笑了，“有什么怨气请都发泄到我身上，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实在不行，我这条命还给你。”
叶欣拼命地摇头，眼泪飞溅。
“疼不疼，对不起小舸，妈妈控制不住自己，妈妈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呜呜的哭着。
脸颊火辣辣的疼，想到傍晚红豆落寞委屈的眼睛，更疼的是心脏，江舸扬起手，照着红肿的位置，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阳台待了很久，直到全身的火气都下去了，才回去对还蹲在地上的叶欣说道：“妈，今天的事情最好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我会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
第二天，江舸顶着馒头一样的脸去了学校。
向阳好几次想问问，但都被他阴鸷的眼神挡了回来。
临近放学，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这脸怎么回事？被人抢劫了？”
江舸低着头，明显不想多说。
“没事，不用你管。”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频频看过来，向阳丢下一句“谁稀罕管你”就重新趴回去了。
江舸依旧住在奶奶家里，他和红豆又恢复到了他刚刚搬来的状态，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红豆最近学习很刻苦，有时江舸深夜从洗手间出来时，还能看到她房间里溢出来的灯光。他不再去敲门，沉默的在她房门前站两分钟，然后回去睡觉。
江林打电话的来的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两天，当时江舸正在厨房洗碗。
晚饭吃的是西红柿打卤面，厨房的窗台上还放着几个红彤彤熟透的番茄，有几只麻雀飞过，留下一串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不紧不慢冲洗完最后一个碗，任由江林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
江林：“江舸。”
江舸靠在厨房的墙壁上，看着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没什么情绪的说：“什么事？”
江林咳嗽了两声，“没什么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他似乎心情不错，江舸听到他笑了两声。
“我是你爸。”
江舸懒得听没有意义的废话：“没什么事我挂了。”
江林：“等一下，爸爸有话和你说。”
“江舸，你已经成年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以后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和你妈妈一直不太平，这些年我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希望你别怪我。”
江舸讽刺的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戏码，有话直说，不用铺垫前戏。”
准备好的神情腹稿被无情打断，他也来了脾气，指责道：“你这孩子，我们是父子，又不是仇人，你说话为什么永远这么不留情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江舸语气轻蔑：“嗯？爸爸？”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江舸收起手机，用洗干净的抹布把灶台上的水渍擦干，然后走出去。
学校给高三的的学生放了两天假，这两天他和红豆一直呆在家里。
考试前一晚，红豆说想出去走走。
快一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江舸说话，江舸有点激动，拿着钥匙匆忙换上一双球鞋跟着出去。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天台。
红豆依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车流目光惆怅。
“复习的怎么样？”江舸问。
“就那样吧。”红豆咧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班主任说正常发挥考个省内的二本没问题。”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胃口不好，还是临近考试压力太大，红豆瘦了。
江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在她尖尖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处流连。
红豆察觉出来，扭过头朝他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疏离很礼貌的微笑，江舸心里一怔，喉间泛苦。
高考那两天是盛夏里难得的阴天，江舸坐在考场里，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想的是他和红豆一个月之前计划好的假期。
先去江城吃小龙虾，然后跟着奶奶回乡下，最后是去首都。
红豆想考本地的师范学院，江舸要回首都，他们要分开四年。
想着红豆的脸，江舸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门外语考完，江舸顺着人流往外走。学校门口第一棵梧桐树下，叶欣正在等他。
眼前的叶欣再也没有了优雅精致的模样，她仿佛老了10岁，江舸心情沉重的走到她面前。
叶欣：“小舸，你爸爸失踪了。”
江林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转移财产，变卖车子和房子。两人分居多年，他做的隐蔽，叶欣直到催债的上门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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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欣咬着牙愤恨的说：“他早就背叛了我，但是又不想离婚平分财产，这个畜生！”
江舸倒是很平静，他问：“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警察说他很可能已经出镜，要找很难。”叶欣拉着他的手，一脸祈求：“小舸，跟妈妈回首都吧，妈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只有你了。”
江舸看着叶欣疲倦的面容，到底没说出一个不字。
江舸是高考完第四天走的，首都的著名学府已经提前和他取得了联系。
校排名第一，市排名第二。红豆由衷的为他高兴。
玄关处放着一个26寸的银色行李箱，里面装着江舸所有的物品。
奶奶已经睡着了，红豆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满地银白的月光。
她坐到江舸的影子上，两人的身影交叠，仿若一体。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沉默片刻，红豆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江舸：“嗯。”
红豆：“带来几桶泡面，路上吃的东西带够了吗？”
江舸：“两桶，带够了。”
“哦。”
再想不到别的事情了，红豆站在他床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江舸轻轻笑了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我好舍不得你。”江舸捧着她的脸，目光包含神情眷恋，红豆不敢看他的眼睛。
离别的前夜，他们沉默的接吻，吻的红豆嘴唇和舌根都开始发痛生麻，无法呼吸，江舸才放开她。
“乖乖等我回来，不许再和我提分手的事。”
红豆用力抓着他的衣服，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红豆乖，除了分手，别的事情哥哥都依着你。”
江舸走的时候红豆没有起来送他，她缩在被子里听到江舸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刷牙洗漱，然后去厨房盛自己的早餐。
他今天吃早餐的速度有些慢，足足花了20分钟才吃完。
然后他又回到了厨房，拧开水龙头，把自己的碗洗干净。
最后，那道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轻轻推开了红豆的房门。
红豆屏住呼吸，心跳快到极致，她真害怕江舸突然走过来掀开自己的被子，那样也许她就会舍不得他走，她会控制不住抱住他，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然后做很多很多丢人的事情去挽留他，求他不要走，求他留在这里...
还好，他并没有那么做。房门被重新关上，江舸推着行李箱走了。
红豆松了一口气，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浸湿身下的床单。她蜷起身子，像个婴儿一样抱住自己，咬着被子大声哭了起来。
8点整，红豆收到了江舸的短信。
江舸：红豆，我已经坐上了火车，想你，等我。
红豆合上手机，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