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月朗星稀,寂静无声,唯有师徒两人一路沉默地赶着回去的路。
刀丘心如刀割,他抬头望着师父的背影,焦急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我小儿的性命不保啊。”
刀锋脸色沉静,不慌不忙地安抚:“慌什么?他们这群捉妖师大义凛然,定不会袖手旁观,你且派人在这盯着,明天一早他们绝对会前往百花村,得到消息你就悄悄跟随,届时定会与小儿团聚。”
“师父,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们不管呢?”
刀锋停驻脚步,粗糙的手攥紧木柺,眺望远处漆黑的房顶,语气森然道:“若不去,我便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好好尝尝失意的滋味。”
刀丘打了个寒颤,“这才是我认识的师父,之前客气的模样,我都有点陌生了。”
“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刀锋侧过头,眼窝凹陷,狰狞的皱纹在这夜光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刀丘顿时收回笑脸,严肃道:“师父放心,成了,黑芋信上说,三天后便能送过来。只要喝下它,您便能长生不老。”
“嗯,办得好。”刀锋满意地点头。
又想到方才的谈话,刀丘上前扶住他,“师父,你是何时认识那个小女郎的爹呀,我怎没听你提及过?”
“单单见过几面,我见他捉妖厉害,便想与之深交,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真不知好歹,师父这样的人也拒绝。”刀丘替师父愤愤不平。
“你不懂。”刀锋摆摆手道,但心里却很受用徒弟说的话。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那还是他第一次面子上挂不去。
现在他的小女又是第二个让他难堪之人。
但现在暂时不能动。
刀锋压下心中的不爽,借着徒弟的力慢吞地迈步。
…
…
灰云半遮盖弯月,朦胧地斜坠在一角,窗外也第二次响起鸡鸣声,正间歇不断地透进客栈。
乾邵颜双手交叠,正睡得迷迷糊糊,倏忽间听见身旁的小丫头嘴里哼着:“你这小猫,走开,小姐是我的……”
她登时睁开一双逐渐明朗的眸子,翻侧过身,一只手压在小脸下,目光茕茕地盯着窗外,等鸡鸣声彻底消失,她还是无法再次入睡。
乾邵颜轻叹一口气,想着既然睡不着,那便去廊道的窗边透透气。
“讨厌你,坏猫,小姐不要我了……”
乾邵颜正穿着外衣,又听见一句带着哭腔的话,她哭笑不得地替小丫头掖掖早已不知何时跑掉的薄被,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她不会不要你的,会一直在。”
见小丫头皱着的眉头消失后,乾邵颜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轻掩上门。
出来后,她转过头便见有个小郎“霸占”了她要来的地方。
不过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个小郎恍若无睹,并未回头。
客栈廊道里的烛火悄悄燃尽,所有的光亮仅靠一抹残月撑着,他的发丝束起,背影瘦削,犹如一只落单的孤雁。
乾邵颜慢吞地走到他的一旁,见他目光聚在屋檐上挂的白纸灯笼上。
她也望向白纸灯笼,半晌后才开口:“惜羡,你也睡不着?”
随惜羡好似才看见她一般,从灯笼上移开视线,悠悠落到她的脸上,但却并没有回应她。
就这样一直盯着她。
“?”乾邵颜被他盯得发毛,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好似回过神,双睫颤了颤。
她收回手,不解地问:“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知道他不会回,她就自认为是有东西,自顾找补道:“我出来比较急,没顾着照铜镜。你先别走,等我去屋内整理一下便来找你。”
她欲转身,旁边不语的小郎总算张开金口,“没有东西。”
“哦。”乾邵颜下意识应。
提醒完后,他又看向灯笼。
一个普通的灯笼为何要盯得那么久?
乾邵颜心里疑惑地打量着他的侧脸,深邃的眼眸匿于黑夜中,稀薄的光刚好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抹阴影。
其实从那对师徒走后,她想对他说的话很多,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踌躇间,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喂,”乾邵颜抬起手肘轻碰他一下,“看灯笼多无趣,既然你我二人都睡不着,不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规则是,以风为力,灯笼偏右,算你赢,灯笼偏左,算我赢,我们不比自身本领,只比气运,最后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问一个问题,如何?”
话罢,她将手肘撑在窗沿上,探着头看那灯笼,大有一种气势,若是他敢拒绝,她也会想尽办法“强迫”他玩。
“……好。”随惜羡闷出一个字。
“那,游戏开始。”乾邵颜双手托着脸,静等待着风吹起灯笼。
随惜羡比她高出一个头,倏忽闻见一股桂花香钻入鼻腔,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顶上。
“风来了,”乾邵颜转过脸。
“灯笼偏左,我赢了。”
“嗯。”随惜羡声线低沉,等待她提问。
“我想问,你为何要一直看这灯笼?”
“好看。”随惜羡简短回。
乾邵颜:“……”
回答了,但和没答一样。
不过夜还长,乾邵颜也不计较,朝他丢了句“下次要超过五字”。
她继续盯着灯笼。
这次灯笼在风的推动牵引下还是向左边摇曳。
“还是上一个问题。”乾邵颜用手摩挲着窗沿处掉落的木屑,耐着性子等待对方轻启薄唇。
“它让我想到死后嶙峋的白骨。”
乾邵颜:“……”
还不如说两个字。
被他的话堵死了,乾邵颜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凉风又悠悠飘过。
她盯着那盏被形容为“白骨”的破旧灯笼,它此时向右偏移。
“轮到你了。”乾邵颜偏过脑袋,耐心等待。
随惜羡敛起眼皮,微微低下头,声音虽冷但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慢慢道:“你,为何要与我交友?”
乾邵颜愣住,下意识想去看他的神情,但却看不太真切。
她第一次见有人这样问。
交友就是交友啊,她向来随心而行。
“不知道,”乾邵颜仔细回想他们初遇,补充:“当初看见你的眼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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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向我透露,我应该与你交友。”
她记得,那一双如漆的眸子似乎偷走了天上最亮的星星,明亮又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好像你只能匆匆一瞥,不能沉浸其中,否则便会坠入到万丈寒冰中,再无逃生可能。
但乾邵颜并不想退缩。
坠入寒冰又如何,她坚信,那里定有一条出口。
听完,少年没有接话。
乾邵颜心里还惦记着三更时想说的话,她按住起舞的碎发,将它挽在耳后,无意露出葱白的耳垂,声音如涓涓细流般窜进他的耳中,灌入他的心河。
“七岁那年,在中北的荒山上,我见到一只受伤的乌鸦,它通体乌黑发亮,虽浑身是血,羽毛尽数被折断,但它的眼中还带着凄苦下的孤傲与不屈。我将吊着一口气的它捡走,带回百妖铺养伤。起初到百妖铺买驱妖、防身之物的百姓纷纷对它投以偏见的目光,在他们看,乌鸦是邪祟征兆,看一眼便是晦气。”
“又恰逢中北那段时日,发生多起姑娘丢失珠宝的迷案,不知是谁提了一嘴,乌鸦喜爱珠宝,随后人云亦云,怨声四起。终于一个无月之夜,他们串通一气,挤在百妖铺门口,欲以火焚烧这邪祟。我爹抱着我,一人与诸多百姓争辩,但一人难敌众口,他们不再耐心,两人上前抱住、阻拦我爹,另一些人冲上前,”
乾邵颜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道:“它好似习惯了这种偏见,扇动着长好新羽的翅膀,双脚立在房梁上俯视底下的讨伐之人。我大喊着让它离开,去追寻自由。它应是听进去了,仰着墨汁般黢黑的脑袋长叫一声,从窗户外飞出。百姓从叫声中回过神,出去追赶。我爹抱着我赶忙出去查看,只见那只乌鸦不急不慢地飞行,飞出百步,就停下等候。刚开始追赶的人都以为它在挑衅,但次数多了,他们有一种感觉,它是在引领他们去向一个地方。果然,一刻钟后,他们来到郊外的一个无门破庙中,正好亲眼看见一个乞丐正在擦拭着丢失的珠宝。惜羡,你知道后续如何吗?”
随惜羡动了动,转过脸与她对视,冷笑一声:“它复仇成功了。”
乾邵颜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她夸赞道:“你真聪明,我当时和不思感动了很久,但我爹和师兄却表情冷淡,避而不谈。后来随着年岁上涨,我认真推敲蛛丝马迹的细节才明白过来,原来它是在复仇。惜羡,那你是如何凭借我的三言两语,听出来的呢?”
“我做过相同的事。”随惜羡平静地吐出。
他故意受伤,让他们掉以轻心。
故意让他们带到百花村,故意看着他们互相残杀,故意看着他们坠入泥坑之中,又故意用血记录下来。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卑劣的人。
快后悔与他交友吧,
他真的不值得。
现在还尚有后悔的机会,若再晚一些,他怕……
“这只乌鸦很聪明,它利用乞丐的这份贪婪,让他因果轮替,自食恶果,又为自身不祥之兆的偏见正名。大仇得报之时,它未言一发,默默奔向黑夜。我不知它躺在荒山时是否想过放弃生机,只知后来的它重获自由,定会与碧天长伴。”乾邵颜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望向他。
这才是她讲这个故事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