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锦悦从门外扑了进来,抱住了母亲:“妈妈,你真的要给他们生儿子吗?”
原来母亲觉得爷爷奶奶能答应自己的条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说服袁鹏,由袁鹏来约束爷奶。在谈判时,母亲的筹码是分点钱给袁鹏,结果被袁鹏反套路,必须生儿子才同意她去蜀绣厂。
“丫丫,你没睡?”居然还偷听。文莉君瞪着她。
“我担心你吃亏。”袁锦悦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小脸蛋。
“妈妈,去哪里工作,交多少工资都是你的自由和权力。你为什么要答应给爸爸零花钱,还要给他生儿子?你生了老二就违反了计划生育,你的工作怎么办?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家庭妇女就是待宰的羔羊,被人攥在手心里随便拿捏欺负,比我们现在的日子凄惨一百倍。”
文莉君听到这话十分偎贴,她这一辈子,只有女儿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的。“丫丫别急,我坐月子的时候因为没人照顾你,下床劳动沾了很多冷水,身体一直没有养好。所以这几年,偶尔我忘记吃哪个药片,也一直没怀上,以后也没那么容易怀上的。
就算是真的怀上了,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才能生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在蜀绣厂学艺。到时候,我刺绣的被面儿就不止挣20块,是50、100甚至更多了。蜀绣厂不要我,我就回合作社,实在不行在家刺绣挣钱养你。”
袁锦悦觉得母亲想得太天真了:“妈妈,等你怀上,就不由你说了算了。爷爷奶奶到时候绝对会以保胎为由阻止你上班。我们村计生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年头计划生育抓得很紧,超生影响整个地区的考核。偏远一点的地方,甚至会把孕妇抓去强制引产。接近大城市的村落文明一点,但是村干部、妇联干部、计生干部天天在超生孕妇坐着。生下来还有800元的超生罚款,除非不上户口,否则谁也跑不掉。
文莉君确实没想那么多:“那爷爷奶奶他们应该有办法对付吧!不是说找关系少交点罚款就可以了吗?”
“妈妈,先了解下现在的政策您再做决定吧!如果您答应爸爸只是为了先拿到一些钱,争取去蜀绣厂的机会,那妈妈已经很棒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女儿抱着母亲,用小脸蹭着她的脸颊。
是和袁家三个人一块斗争,还是选择拉上袁鹏对付爷奶。文莉君这一步棋不算错,她毕竟势单力薄,想要获得全面胜利太难了。
窗棂透进的夜风里,飘来的虫鸣声孤独喑哑,隔壁人家婴儿的啼哭声正洪亮。
母亲摸出衣襟里的录取通知书,指尖抚过“文莉君”三个字。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自己在刺绣合作社第一次领工资时,师傅给她包的工资。她回家后把工资交给了哥哥,后来又把工资交给了公婆,现在终于可以捏在自己手上了。
这一步,好像违背了过往的家庭伦理,所以走起来如此艰难。
清晨,远处的公鸡声声啼鸣,文莉君起床收拾了绣架上的被面儿,折叠好放进包里。再把袁锦悦弄起来洗漱吃喝,送去幼儿园。
袁鹏头天晚上加班,早晨自然起得晚一些。他起来吃饭的时候,母女俩已经上学上班去了。
早饭桌上,袁鹏对袁大山和田秀芬说了两个人关于上交工资的打算,隐去了自己准备找老婆抠钱出来的想法。
田秀芬立刻拍了桌:“老大就算了,本来挣得就少。文莉君母女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凭什么不交钱。这点钱够什么!”
“妈!一个月我们两口子孝敬90块不少了,我们在家能吃多少钱,最多20。老二两口子一分钱不交,周末和节日经常跑到我家来吃喝,你怎么不让他们也孝敬一点儿。”袁鹏说起这个就来气。
“那不一样,老二媳妇是不上班在家伺候老二的。老二一个月工资才50,要养两个人。现在物价那么高的。”幺儿嘴甜,田秀芬总觉得他吃亏。
“他那是骗你的,我听一个朋友说了,他在煤炭厂送煤的工资一个月还有30奖金呢。他除了送单位的煤,还送住户的。遇到楼房,要收五角上楼钱,这外快可没告诉你吧!还一天天往家里跑,占便宜。”袁鹏心知肚明。
袁鲲觉得自己继承不了家里的房产,娶了老婆就在外面单过,一分钱不交还能回家装穷。
田秀芬总觉得小儿子拿不到房子,时不时会把袁鹏两口子孝敬的钱拿来贴补小儿子两口。
“那,那也是因为他媳妇要生孙子了。”田秀芬被识破小心思,声音越来越弱。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带着文莉君搬出去,让袁鲲两口子回来吧!”袁鹏拍拍裤腿,准备上工。
袁大山哼了一声,瞥了老婆子一眼:“老大坐下!我们答应你们这些条件,有什么好处?”
“孙子!”袁鹏伸了个懒腰。“莉君答应了,她会生下孙子的,到时候她就在家里工作,钱一样不少。”
袁大山拿着烟袋敲了敲桌子:“只要能让我抱上孙子,这工资,先这样交着吧。但如果她要去蜀绣厂,工资要多交10块回来,你两人总共交100。你们养着我们这两个老的,我们就管你们的吃喝,将来这房子也归你。老婆子,带两个媳妇抓紧去看看神医。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孙子都没有。”
“哎,好的!”田秀芬笑逐颜开,拿100还差不多。和给的差不了多少,也不需再往外掏钱了。
晚餐时,田秀芬一反常态的亲切慈祥,煮了白米饭不说,还多割了半斤五花肉做回锅肉,给母女俩留了三五片。
文莉君听说家里人同意她去蜀绣厂,只要生儿子和多交10块钱,她欣然接受了。
只有袁锦悦心中不满,觉得亲妈还是吃亏,袁家人全靠母亲养着。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至少她今天吃到的肉,是田秀芬心甘情愿给的。
休息日的早晨,田秀芬带着文莉君出了家门,去煤炭厂宿舍与曹云会合。然后三人乘坐公共汽车去了城郊华阴镇。
到了小镇又往牛尾村外走,茂密的竹林中出现一个白墙院落,院门挂着“柳氏诊所”,靠墙摆着一排板凳。才上午9点过,板凳上坐满了人。看起来全是亲妈或者婆母带着女儿或者媳妇来求药的,好几个肚子都显怀了。
院子里晾晒着形状各异的中草药,几个穿着朴素的男女正在整理。看过病的人在院子里穿梭,看病拿药熬药。青白色的烟雾,在院子里飘荡,让整个诊所看起来有一点隐士高人的神秘。
一个50来岁的妇人没有排队,直接冲进了院子,高喊着:“生了生了,柳神医,我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重。”
院内外的人不由发出赞叹声,露出羡慕的神情来,更加坚定了求柳神医的想法。
十一点,终于轮到袁家婆媳。
三人走进诊疗室,明亮的房间里陈设简单,中间摆着一张很大的黑漆木桌,木桌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黑漆脱落露出斑驳的木头。桌上一侧摆着《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一类的书,一边摆着笔墨纸砚。一个青灰色的棉垫摆在桌子正中。
桌后坐着面色红润的白胡子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有点高人的派头。
“您就是神医吧!”田秀芬满脸堆笑,语气里满是讨好,“我这俩儿媳妇,一个一直没怀上,一个怀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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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不是儿子,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神医不敢当,我就是一个乡野草药医生,有些治病的小手段罢了。只是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病人们夸张了些。”柳神医拈须微笑。
“能治疑难杂症,不就是神医吗!”田秀芬心里乐开了花。“我家老头子和袁大江是亲兄弟,他说他家两个孙子都是在您这里调理出来的。您可不能厚此薄彼,也帮帮忙吧!”
“既然你是大江的亲戚,好说好说。”柳神医把棉垫子推到文莉君的面前:“把右手伸出来,摊开放在上面。”
文莉君挽起袖子把手放了上去,柳神医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文莉君的手腕上,眼睛微闭,一副沉思的模样。
把完右手的脉,柳神医又让文莉君换左手。接着柳神医把另一个棉垫放在曹云面前,也摸了她左右手的脉。
柳神医表情严肃不说话,三个女人也不敢吱声,分外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眉头紧皱,对文莉君缓缓说道:“这个大媳妇,你的脉象虚弱,子宫虚寒,这才难以受孕。就算怀上了,阴气太重,多半是个闺女。”田秀芬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满脸焦急。
接着柳神医神色凝重地对曹云说:“这个小媳妇怀胎五个月有余,中脉不强下脉强劲,肚子里应该是个丫头。而且这胎儿虽已在腹中,但胎位不正,胎气不旺,很难顺产。”
“啊?”田秀芬一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神医,您可一定要帮帮她们,只要能顺利生下儿子,多少钱都行!”
“老嫂子,你别急,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柳神医收回手,还用毛巾擦了擦。
“那我怎么办才好啊!”田秀芬真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容易熬过困难年代,把我两个儿子养到成年,花大价钱娶了媳妇,结果一个两个都生不出孙子来。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啊!老袁家没有孙子,可就绝后了。”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看你心诚,我尽量帮帮你们吧。”柳神医铺开纸,拿起毛笔开始书写,写完一张又一张。
“大媳妇要先调理身体,配合我的药行房可以怀男孩。小媳妇肚子里的孙女要变成孙子,转胎不能一步到位,要一点点地用药来调整。
我根据她们的身体情况,先开第一阶段的药,早晚各一碗,喝三天。三服药吃完后你们再来。吃药阶段,暂时不要行房啊!去吧,出门右转就是药房。”
田秀芬接过两张纸,上面的墨线龙飞凤舞,一个字都看不懂。两个媳妇红着脸伸长脖子打量半天,也没看懂。但是作为没有生儿子的罪人,两人都不敢插嘴。
“一服药多少钱?”田秀芬把单子收起来。
“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治病,我给你们的都是好药材。”柳神医挥了挥手,旁边的小徒弟拿来两串带流苏的黄色纸符。
“这是青神大庙送子娘娘的灵符,我特地去请大师开过光的,转送给两个小媳妇。回去挂在床头,睡觉前记得拜一拜,很快就会有儿子了。”
“太好了,谢谢神医!谢谢神医!”田秀芬破涕为笑接过纸符。
还没走出诊室,一个胖胖的女人抱着婴儿进来了:“神医呐,这是我吃您的药生的儿子,现在满月了,带来给您瞧瞧。顺便请您帮忙看看,小孩子要不要吃点什么做做调理。”
“哎呀,生了啊!我看看,我看看。哟,长得真好!”柳神医慈祥地伸出手,白白胖胖的小奶娃抓住了神医的手指头。
这一幕犹如神光普照,田秀芬对神医的信赖又增添了几分,她一手拉着一个媳妇:“走,我们去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