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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猫山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圆圆的月亮爬上树梢,中秋家宴结束了。袁富、袁贵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袁大江,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离去了。袁鲲留下来和袁大山、袁鹏继续闲话。


    袁锦悦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蜷缩在小板凳上。


    文莉君心疼地给她擦干净煤灰灰的小脸和小手,拉着她坐上厨房的小饭桌。悄悄问她:“饿了吧,干嘛不垫垫?”


    袁锦悦摇了摇头,母亲忙得水都没喝,自己肯定舍不得先吃。


    田秀芬在残羹剩菜中挑挑拣拣,鸭子还剩下半个鸭脚、一个鸭屁股和看不出来的边角骨头。红烧肉里只剩红萝卜和配菜大葱。剩下的半块月饼切两半,凑了一小蝶放在两母女面前。


    香肠腊肉还有一些,但是这两样不容易变质,田秀芬锁进了碗柜。


    “这烧肉汤汁很下饭,我倒米饭上吧。”奶奶似乎十分贴,把残汤剩饭搅和了一下。


    忙活了几个小时,母女俩只有一碗汤汁泡饭,菜碟里全是别人吃剩下的边角料,还真是老袁家的传统神操作。


    以前的袁锦悦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甚至会觉得今天的肉汤算是一种节日幸运。


    可重生的袁锦悦忍不了,她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和虐待。眼看着傻白甜妈妈伸手接过饭碗,她站起来直视田秀芬,奶声却不奶气地说:“奶奶,我饿了,我要吃肉。”


    “这不有肉吗?”田秀芬用筷子扒拉着碟子里的鸭脚和鸭屁股。


    “碗柜里腊肉香肠还剩了不少,给我吃吧!”袁锦悦眼瞅着田秀芬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文莉君吓得赶快拉住闺女,想让她坐下,可袁锦悦涨红了小脸,挺直了腰板,就是不退缩。


    “你一个小孩子,吃那么多咸肉干嘛?咸的吃多了口渴,晚上一个劲儿想喝水,水喝多了会尿床。”田秀芬用话糊弄吓唬小孩儿。


    “小孩子生长需要蛋白质,我妈妈忙活了一晚上,也不能吃这点残汤泡饭。”袁锦悦可不接受忽悠。


    田秀芬皱起眉头:“你懂什么,你妈准备怀老二,要吃得清淡些。什么蛋白质,听都没有听说过。谁教你的?”


    “老师教我的,最好的营养物质就是蛋白质,简称肉类。老师还说了,一家人应该平等相待。简单点说就是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可明明家里有肉,连客人都能吃,为什么不给我们吃?”袁锦悦扬起小脸望着田秀芬,用孩童天真的语气刺穿谎言。


    “你一个小娃儿凭什么吃家里的肉?有也不是你吃的!”田秀芬的权威被挑战,气愤地举起了手掌。


    文莉君惊呼一声抱住了袁锦悦:“妈,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她只是肚子饿了想吃点肉。您说得对,您是为我们好,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是我没把孩子教育好,我会好好说她的。”


    “你觉得她能说出爷爷奶奶吃什么,她就该吃什么的话,她还年纪小?”田秀芬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嘭的一声,惊得屋内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你送幼儿园造的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学着听话孝敬长辈,在家闹着要吃肉,白白花了这些钱,一个月20块呢!


    死娃儿,你妈不给你交这些学费伙食费,家里就能给你吃肉!你想吃肉,明天就去退学。这幼儿园有什么好上的!小小年纪就学着顶嘴,还想吃肉,你配吗?赔钱货。”


    “你说对了!我上不上学,你都不会给我肉吃!”袁锦悦的身体毕竟还是孩子,在田秀芬的怒吼下条件反射般地颤抖起来。


    可是她拼命控制自己,抬头挺胸绝不后退。重生一次,可不能再被你欺负!


    她口齿伶俐地争辩着:“我们家,妈妈挣的钱最多,她凭什么不能吃点好的?不吃肉怎么干活儿?你不让我妈吃肉,还要我妈挣钱,就是虐待!虐待妇女儿童,都是违法的!”


    “你,你,你……这是不是你教的?文莉君,胆子肥了,敢和我作对!哪家孙女敢和奶奶顶嘴的?”田秀芬说不过袁锦悦,蛮横地指责文莉君。


    文莉君只能摇头,她也不知道孩子为什么说这些话。


    “老大,你给我滚过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养的好闺女。我老婆子这么辛苦做的晚饭不吃,还嫌东嫌西!”


    袁鹏早就在外面听见了,一阵风似的进来抓袁锦悦。文莉君不放手,袁鹏就拖着文莉君一块儿往屋外走:“不想吃就别吃,跟我回房间去。”


    文莉君紧紧护着袁锦悦,一个劲儿地求饶:“孩子她爹,别和娃娃一般见识。妈,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好!娃今天在幼儿园身体不舒服,给她一口米饭吃吧!”


    “我看不见得,这死娃儿说出了你的心声吧!你对我们老袁家,心怀不满呢!”田秀芬抄着手站在厨房门口,堵住了屋里的光,她的脸在黑暗中无比狰狞。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文莉君有口难辩、声泪俱下,她被袁鹏推搡到了院子中间,两母女跪坐在地上,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


    袁鹏本来就对文莉君诸多不满,正好数落起她来。“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你是我高价买回来的,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女娃子读什么幼儿园,也配上桌吃肉?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挣了几个钱就敢骑到我们头上!”


    文莉君能给家里挣钱,袁家人既高兴又担忧。高兴不必说,担忧当然是怕她不听话了。现在看来,文莉君怨气很大,借孩子的口来反抗。


    既然如此,田秀芬和袁鹏母子俩人要借题发挥,誓要把母女俩造反的苗头打压下去。


    袁大山坐镇在厅堂,盯着争斗的几人吞云吐雾,这些小打小闹还不需要他出手。袁鲲站在厅堂屋檐下,他的老婆曹云捧着肚子紧挨着他,噤若寒蝉。


    文莉君确实没有在女儿面前抱怨过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一直在女儿面前维护家里人。她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变得倔强强硬、口齿伶俐,更不明白婆婆和丈夫为什么对小孩子的话反应这么激烈。


    她的母性本能告诉她当妈妈的不能把孩子推出去挨打,只能不断地替她低头道歉。


    袁锦悦当然明白这几个人只是找机会进一步打压文莉君。正好今天有亲戚在场,她要把家庭和睦的假象统统挑破。


    “我没错!妈妈每个月挣100块,全交给家里,家里人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妈的工资,就连我上幼儿园都是我妈每个月额外挣的。我妈挣的钱,凭什么不给我们肉吃,还要我们干最重的活儿?”


    月光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别说了!丫丫,别说了。”文莉君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工资的事在家里是不能提的。“快给奶奶道歉,给爸爸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袁锦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睛血红。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听话孝顺,还要被欺负,直到长大了,读书了才明白。


    这些重男轻女的老顽固,根本没把嫁进来的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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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当人看,没把孙女当人看。要么被驯化,要么被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明明家里有菜有肉不给我们吃,不就是因为我是女儿,妈妈没有儿子傍身,我们母女就没有任何价值!”尖锐的童声像针一样扎进袁家人的心里。


    “你有理了!还敢顶嘴!”袁鹏愤怒的巴掌伴随着风声,狠狠扇在袁锦悦的脸上。


    稚嫩的脸颊和坚硬的乳牙撞在一起,袁锦悦的嘴巴里瞬间充满了铁腥味。


    袁鹏消瘦阴鸷,肌肉健壮结实,只要下了手,就没有不见血的。


    叱咤商界的袁总几十年没有挨过打了,清脆的耳光,震荡出内心更多的痛苦回忆,压抑已久的怨气直冲天灵。


    她浑身颤抖,恶狠狠地盯着这一家子。


    “不要!别打孩子,你打我吧,打我吧!是我没教好,都是我的错!”文莉君满脸泪光,疯了一样抱住女儿,把后背留给袁鹏。


    高高耸起的脊骨,撑起了她的衣服,弓起来的身体如同一把脆弱的伞。


    “当然是你的错!就凭你今天教小孩儿的话,我就该赏你几个大嘴巴子!”袁鹏怒气冲冲地吼道。


    “打,都给我往死里打!”田秀芬火上浇油:“让她们知道家里谁做主。”


    文莉君抱着袁锦悦半跪在地上,低声哭泣。十五的月光,笼罩在母女的身上,没有半点和睦团圆的美好。


    曹云转过头去闭上眼睛,袁鲲趁机说道:“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但只要你生了儿子,我们就能搬回这间大屋,不用再住我工厂的小宿舍了。你看看,是不是很棒?”


    “是,是的,我会生儿子的。”曹云讷讷答应着,连工作都没有的她更不敢对抗袁鲲。


    “算了!”袁大山烟杆砸桌,发出金木相击的声音。“大过节的,都好好说话,又哭又闹又打耳光,把老二媳妇和我大孙子都吓坏了。多大个事儿啊?”


    文莉君闻言抬起头,正想求个情。


    就听见袁大山接着说:“小孩子挑嘴很正常,不想吃就不吃,什么时候饿了,自然就吃了,先饿她两顿吧。明天媳妇也别送她去幼儿园了,我们两个老的帮你好好教育一下。你们年轻人,教孩子不行啊!”


    “爹,孩子还这么小,饿不得!不吃肉,给点米饭馒头都行。我保证让她乖乖吃饭,再也不顶嘴了。”文莉君期期艾艾地哭诉。


    “没什么饿不得的。”田秀芬站到袁大山的身边。“我们都是困难年代过来的,那时候没吃的,公婆给我的树皮泥土都啃过。这孩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饿两顿感受感受就好了。”


    袁鹏伸手,准备把袁锦悦拽出来,扔给田秀芬。


    袁锦悦上一世和这家人斗智斗勇十几年,深知他们的脾气秉性。如果就这么被田秀芬捏在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挨饿挨打是起码的操作。


    今天既然开了头,就必须反抗继续到底,尽量争取到利益。否则下一次只会遭受更严厉的打击报复。


    本来她习惯性地用上了商场上的谈判技巧:摆事实、讲好处、数据证明、法律恐吓。现在看来根本不行,和袁家人斗争就必须用最简单、最直接、最不要脸的方式。


    所以,当袁鹏的手伸到她的后领子的时候,袁锦悦深吸一口气,气沉小腹,用全身的力气冲开了嗓子眼:“杀人哪!放火哪!要杀小孩儿啦!”


    高亢的童声瞬间刺破黑夜,响彻整个安静的村落,和晨曦公鸡打鸣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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