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思过”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
牧懿早早地来到行政窗口排队了。
那个行动机械的工作人员麻利地给了她新的二维码，让她去找后勤部380商品窗口的负责人。
牧懿手里一边啃面包，一边慢悠悠地穿过排队买饭的人群，不急不缓地朝380窗口走去。
她竟然十分幸运地被分到了虞雾泱的窗口度过第二天。
路过375宿舍时，牧懿惊诧地看见好几个人正在往里搬东西。
“队长，以前住的人留下的杂物该怎么处理呢？”一个面容尚有些稚嫩的新人女孩抱着一箱旧衣物站在375宿舍门口。
“斜对面走后勤通道去清洁间，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就留下来我们继续用，其他的扔了就行。”另一个被称为队长的短发女人安排道。
“好嘞！”
……
“莫云！怎么这么巧，今天又遇见你了！”虞雾泱站在柜台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和牧懿打招呼。
牧懿朝她挥手致意，一边掏出自己的身份二维码，一边用下巴指向不远处那些正在搬进375宿舍的人：“这么快就有新人住进来了吗？”
虞雾泱笑道：“昨天晚上千韧就派人来贴条了，最近正好有一批新人来集团应聘，正好住下。”
“那看来集团活力还挺足的。”牧懿随口回答。
虞雾泱扫完二维码就打开侧门让牧懿进入柜台里面。
“昨天你走的太急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在副本里的扮演身份，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伊淮那个375小队的新成员呢，没想到你居然是医疗部大楼的人。”
牧懿：“我前脚刚进副本，后脚就被带我的医生给罚了，连医疗部的宿舍都没见过，昨晚提前回去熟悉一下环境。”
虞雾泱：“没关系，近期有好多‘思过’的员工，什么部门的都有，你都熬过工厂部那100抽了，今天肯定没问题！”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太突然，牧懿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些后勤部窗口，虞雾泱带着她稍微转了一小圈适应适应。
这里一共分为三种窗口——食品窗口、商品窗口和医疗窗口。
医疗窗口比较特殊，它是医疗部的地下分区，所有窗口编号的尾号为“1”时，就是专门卖药的医疗窗口。
食品和商品窗口则属于后勤部。
这二者并不互通，食品窗口只可卖食物，商品窗口除食物和药物外都可卖，但是酒这种特殊饮料只有商品窗口可以卖。
除却固定的几个行政窗口外，数字尾号为“3”、“6”、“9”和“0”是商品窗口，除此以外都是食物窗口。
早中晚饭时间是后勤部工作人员最忙的时候，但早起做饭、清理餐具也很费时间。
相对而言商品窗口就比较清闲，可是对应的工资也会少一点。
不过依旧有很多人挤破了头想来后勤部商品窗口工作，毕竟更轻松也更稳定。
虞雾泱一边给她介绍大致的物品摆放，一边吐槽：
“自从‘思过’的人多了之后，有很多工厂部的人被分到商品窗口当天就故意捣乱，试图借‘思过’的空子留在商品窗口。可惜来我这里的大多是NPC，我把人留下来的话，要想跟其他玩家之间沟通就不太方便了。”
牧懿表示理解。
虞雾泱：“这批洗漱用品是客人昨天下的单，你先在这里整理一下……”
这时窗口外面来了一位客人，嗓音粗犷：“有人吗？来瓶好酒！”
虞雾泱正交给牧懿怎么分类打包，听见男人的话忽然一愣。
她立刻站起身来，看向柜台前的那个男人：
“您好，集团规定早上不能卖酒，请您中午再来，这是规章制度表，就在第271条。如果您正处休假，请提供休假证明……”
那个男人却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看了，我今天休假可以买酒，你尽管拿来就好！”
虞雾泱收起脸上的微笑，表情严肃，声音低沉：“从侧门过来。”
牧懿敏锐地察觉到虞雾泱的不对劲，她支起耳朵听货架后面虞雾泱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虞雾泱：“庆游，怎么回事？”
庆游压低声音：“钟队今天休假，她让我来替她买酒。她被带走之前只说了这一句话，其余我就不清楚了。”
虞雾泱：“那个上司莫利一直在给千韧施压，他肯定是借昨晚的事找千韧的毛病！”
庆游：“最近警卫队人员调动频繁，好几个熟悉的玩家要么退副本要么销声匿迹了，钟队自己一个人本来压力就很大，你如果能见到她一定替我劝劝她别轻举妄动！”
虞雾泱：“你才该沉得住气才对！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今晚表演前千韧如果还没出来，就立刻通知我！”
庆游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从侧门装作悠悠哉哉的买家样子走了。
虞雾泱一脸凝重地坐在牧懿面前。
她跟钟千韧是很早之前就认识的伙伴，一起进过许多副本，两人之间有个独特的暗号。
如果一人出事，就会想办法把她们最近一次谈话的内容编成暗号告诉对方。
很明显，千韧不会莫名其妙让庆游来替她买酒。
而昨晚虞雾泱正是利用酒触发的警报！
至于为什么限定条件为“最近一次的谈话内容”，那就跟副本里的时间有关了。
游戏里的时间会受到多方面的影响，例如力量强大的boss、规则怪谈的限制、可以存档读档的异能者等。
虞雾泱知道千韧一直受到那个叫莫利的上司刁难，总是被对方挑刺儿，这次被莫利叫走肯定不简单。
早知道昨晚的理由就该编得更合理一些，让莫利没刺可挑。
……
牧懿出声打断了虞雾泱的胡思乱想：“我可以帮你们。”
虞雾泱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啊？”
牧懿冷静地分析：“除却医疗部外，地上唯有娱乐部与监管部有一丝关联。我明天就要去娱乐部完成‘思过’任务，明天恰好是周一，娱乐部每周开部门大会的日子。”
虞雾泱：“你不是刚来第二天吗？”
牧懿镇静地解释：“我扮演的这位医生之前在医疗部大楼接触过很多不同部门的人，留下了很多信息。”
虞雾泱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牧懿：“娱乐部开完会要经过警卫队之手把会议信息上交给监管部，我可以借这个机会采取行动。我也是玩家，没有必要骗你。”
虞雾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牧懿说的话，从兜里掏出一张祈福卡：“你可以用这张卡随时联系我。”
随后她看了看柜台外走来走去买饭的职工，低声补充道：“我只需要确保千韧平安。”
牧懿点点头。
紧接着虞雾泱告诉了她更详细的信息。
牧懿得知钟千韧与莫利之间有许多不愉快，而刚才那个叫庆游的男人则是钟千韧手下一位警卫员，平时负责替钟千韧出面做一些她不能直接露面解决的事。
前台很少有人来买东西，两人之后就在后面整理货品，搬东西搬了快半上午了。
两个人坐在柜台前喝茶休息。
隔壁379窗口同样是商品窗口，负责人是一位性格开朗的大婶。
大婶热情地跟虞雾泱打招呼：“哎呦小虞你这几天这么幸运啊！一直都有人来帮忙，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得搬上搬下的。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看起来跟前几天那几个好吃懒做的都不一样。”
虞雾泱很自然地接过话介绍牧懿：“这位是医疗部的莫云。大婶您累了就喊我们来帮忙，大家都是邻居，别客气。”
大婶哈哈笑了几声，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特喜欢小虞，平时有事没事就凑过来跟虞雾泱聊八卦。
“小虞今天活也不多，怎么不见你来串门？”
虞雾泱笑道：“今天搬一上午东西懒得动了，下午我再去转转！”
其实是因为虞雾泱心里一直在担心钟千韧，根本没心情串门。
大婶换了个话题：“今儿早上356那个暴躁老头摔了你可知道？”
虞雾泱惊讶道：“那肯定摔得不轻吧！”
大婶神兮兮地说：“他不仅摔了，他还差点被人打！对面有个新来的姑娘不懂规矩，看老头打饭打的太少了就抱怨了两句，结果老头当场把饭泼人家小姑娘一身！”
“嚯！”
“然后那姑娘肯定不愿意，两个人就骂起来了，周围围了好多人，大家不满这暴躁老头子好久了，看他被打，”大婶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都把他当笑话看！”
牧懿突然想起昨天中午刘岚买完饭抱怨的话，当时好像说的就是356的卖饭大爷！
大婶还绘声绘色地讲着当时打架的场景，看起来兴奋极了。
“对了，小虞我听说昨天你跟后面那个清洁员吵架了？到底咋回事啊，你告诉大娘我给你评理去！她那么大人了真好意思欺负小姑娘？”
虞雾泱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疑惑，但随即摆手否认：“没有没有，都是误会，我又不怎么用清洁间，怎么会跟她吵架？大婶你可千万别去找她，她自己一个人操心那么多机器也不容易。”
……
有人来找大婶买东西，大婶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八卦话题。
牧懿趁机问虞雾泱：“之前听你说这附近的异类浓度不低，跟散越儿有关系吗？”
虞雾泱把一头粉色长发撩到脖子后面，一边编辫子一边说：“我来这里第一天就在清洁间里发现了一个失控的异类，处理完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根黑色长发。”
牧懿立刻想起散越儿利用头发攻击自己时的情景。
虞雾泱接着说：“然后顺着这根头发我查到了散越儿，发现她竟然是艺术家，我不能轻举妄动，只好喊来跟千韧一起试图与她交流。”
“千韧来这里是为了找人的，她从散越儿身上发现了友人的气息，但根本无法凭这些信息确定友人的位置。”
“我们正要出手时，意外发现警卫队的莫利也来到了这里。他跟散越儿交流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从那之后千韧就一直被莫利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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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我在地下区盯着散越儿，千韧在地上区盯着莫利。”
“直到昨天晚上我发现散越儿铺下一地糖液试图搞什么法阵，原本打算观察后再动手，却没想到遇见了你。”
牧懿接道：“散越儿身上的力量会对附近的正常NPC施加消极影响，这种力量甚至是可控的。就像刘岚的精神值已经远低于正常水平了，但她在散越儿身边依旧可以保持正常，只有受到刺激才会加速异化。”
虞雾泱：“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后，我就格外注意身边人的精神值，果不其然，大多都不太正常，有些人很消沉，有些人就很亢奋、甚至暴躁。就像356那个暴躁老头和刚才那位大婶。”
说起旁边的大婶，虞雾泱疑惑地自问：“不过大婶说我跟清洁员吵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昨天除了晚上拿散越儿那个木盒外，就没进过清洁间啊！更何况当时里面根本没人……”
午饭时间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对面工厂部的职工短暂休息过后便要回到地上继续互抽，而这些后勤部的人还在洗洗涮涮。
由于380窗口临近清洁间，附近的卖饭大婶们推着餐具车一趟又一趟地往这边跑，说话声和放水声混合在一起，嘈杂极了。
牧懿午休被吵得睡不着，只好倚在后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这些精力充沛的大爷大婶们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就比如几米外聊得正凶的那两个。
一个戴红色眼镜的大婶说：“最近咱们这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到处都有人闹事。”
她身边那位卷发大婶立刻接话：“昨天我隔壁那个瘦猴男被371的母夜叉打的满地找牙，浑身都是血！”
“他也真够莽的，敢惹那娘们……今早上我听说381的卖饭秃子一头栽进了饭盆里，还逼着排队买饭的人当着他面吃下去！你今天中午看见没，一个来买他饭的人都没有！”
“咦——恶心死人不带偿命的。还有上回那个在清洁间打人的，听说被罚关禁闭了！”
……
卷发大婶：“我看都是一群疯子没事找事！昨天清洁间的那个张燃还跟小虞吵架了呢。”
“什么！她敢欺负小虞？”红眼镜大婶高声大叫。
红眼镜大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拐进清洁间厉声喝道：“张燃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欺负小虞？敢做不敢当是吧？”
清洁间内充斥着洗碗机运转的声音，还有几个人站在出碗口一边聊天一边收拾餐具。
唯独不见清洁员张燃。
原本在清洁间等着洗碗的几个人看见红眼镜大妈这架势，立刻围上来等着看张燃的热闹。
“张燃不是才刚来后勤部没几天吗，听说她来之前被关禁闭室好几天呢！”
“怪不得一脸疤，第一次见的时候吓我一大跳！”
“就她这样还不老实呢，听说昨天还跟小虞吵起来了，小虞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跟她吵架？”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瞎说起来。
红眼镜大婶气势汹汹地在清洁间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走到里间，正要推开门看张燃是不是躲在里面。
里间的门轰的一声被红眼镜大婶给踹开了。
“躲里面有用吗？你赶快给我起来！”
红眼镜大婶怒睁着发红的血眸，一个大跨步来到张燃床边，一把拉起张燃。
她尖叫一声瘫在地上。
但下一秒红眼镜大婶的头好似被人提起来一般，随后机械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张开大嘴漏出满口獠牙，朝门外看热闹的人大吼着扑上来。
里间只剩下张燃的尸体轻飘飘地瘫在地上。
这件狭小的房间被红眼镜大婶发狂的壮硕身躯占得满满的，她一把推倒清洁间的餐车和机器，撕咬着来不及躲避的职工。
各式尖叫声充斥着整间房子，不知是谁触发了警报，警报声映照着着人和诡追逐逃窜的惨况。
牧懿手中的茶水立刻化为利剑，冲了上去。
【已使用“化水为刃”】
牧懿一剑劈中红眼镜大婶的眉心，却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红眼镜大婶被牧懿吸引了注意力，朝她扑过来。
牧懿一个飞踢把大婶撞向旁边的洗碗机上。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光从牧懿身侧划过，一下子正中红眼镜大婶心口。
刚才还在嘶吼咆哮的红眼镜大婶瞬间化成了一团灰烬。
虞雾泱手里的那把银色匕首在沾染了诡的血肉后倏的变亮，银色的云纹收到滋养，眨眼间就变成了更为耀眼的金色纹样。
牧懿立刻跟上前，却被金色匕首散发的金光刺到眼睛。
牧懿问她：“那个张燃你可认识？刚才大婶一碰她的尸体就发狂变异了。”
虞雾泱刚想回答不认识，却和牧懿一起被旁边另一道极其震撼的力量撞到墙上。
周围全是异类，03区的精神值低于异化标准线的人类本就很多，此刻他们好像全都被唤醒了。
异类齐聚在一起，恐怖的嚎叫声和嘶吼声从牧懿和虞雾泱的四面八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