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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四十七章

作者:去闲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巧文全不知这一切,或许她知,从兴办此事便知如此。


    她心思全如戏场那日,外界如何欢呼庆贺,里面她在紧锣密鼓准备着!


    里外两场战斗军不敢松懈,此次是沾了端午的天时和扬州的地利,时运来去不由她。


    她必须要抓住这几天的每分每秒,把衣肆的势造起,为薛枝在苏杭设店铺路!


    此刻,她在扬州最大歌坊西水亭,面前坐得便是周燕娘。


    饶是巧文也被震了一瞬,知大唐开放的风气,可见了燕娘才知这大唐气韵果真不虚!


    这齐胸衫裙在她身上甚是合式!


    雍荣华贵之人。


    巧文见她的第一眼,如此感觉。


    一瞬,她犹豫了,时间还来得急,要不重新再找一些清瘦些的女子,她不认为女子便要清清瘦瘦,只是眼前之人,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宋衫怎与她相配?


    一物有一物的气质。


    可那燕娘早就与管家通送过,此刻冒昧离去,却是失礼了。


    既如此,巧文还是面不改色,上了这燕娘的房间,一番攀谈,燕娘更是自信一笑,“怎么,巧娘是觉我与这衣衫与气质不符?”


    手里被轻轻划过,衣衫被取走,再见时,她已着了全套,面上不见红黄花钿,清清丽丽,可巧文见着还是不像。


    燕娘没说什么,取了琴来,她不常弹琴,琵琶多些,此刻什么话也没,一曲过,巧文心里秤偏了些,可还有些不定。


    眼神里闪烁的光出卖了她。


    燕娘一挑眉,只问,“娘子可有看墙上那些字画?”


    巧文看去,其上字风流灼雅,带着火,却像水里长出的荷叶清清立立,一瞬,心一偏了。


    这燕娘结交士人却是多,这字,这诗,饶是她不识格律……


    等看到下面,眼实一亮,怎么回事?


    燕娘酬和六郎所作。


    她惊一瞬,却是忘了,这燕娘乃以才气出名!


    只顾着想与这衣衫合不合,结交的士人与她有用无用了!


    只怨她不懂诗文,唯一知识分子从不在他跟前卖弄,导致她都忘了,身边这两人还都是名门出身。


    有些字,近距离接触了才知其气,有些人,面对面交谈了,才能惊然醒悟,这便是那上辈子多少人渴望见的诗文大家。


    她心一定,怎么说呢,刚还怀疑此人,此刻那点小心思变成了狂妄!


    怎么,如此大家你不敬重,反而不知好歹在这儿凭井口大的眼取笑,有眼无珠!傲慢之极!


    她讪笑,失敬了失敬了。


    和古人相处,常常忘了分寸。


    如此,再无疑惑,而且再一瞧,这衣衫怎么看怎么配。


    想必那些读书人眼里,燕娘便是如此罢。


    当下,两人一同用了饭,不谈不知,原是燕娘没比她大几岁,如今也堪堪二六,她太过富态,知其年龄时也惊讶一瞬。


    相处中,得知,燕娘如今已是这家楼半个主人,嫁人难望,便干脆从此住着,衣食无忧,老了还有本钱。


    谈话间,还问着,巧娘这衣肆还缺不缺人,她心宜这种种衣裳许久,此次机会便是巧娘没先找了她,被她知了,也要赶马前去抢的!


    巧文笑笑,燕娘性子真是热烈,古代楼坊并不如后世演电视般,动辄几十人,真实情况是大多为两三人的小店,有个七八人便是数得上名的大楼坊了。


    桌上菜品十几种,不知是特地为她而备,还是燕娘一贯如此,燕娘小心吃着,脸上是画了好一阵子的妆。


    巧文为燕娘所备的衣裳是极为清淡的宋衫,里面抹胸,裙裤自不必说,均用了白轻缎,外面对襟衫不做缘边,只到膝上。


    那缎柔和至极,发着温润的光,是管家从府库翻得珍品缎子,这长衫采用了如此白缎,定是要映衬最外层的衣物了。


    巧文清雅贯彻至极,外层不服褙子,而是采取浅粉半袖衫,这粉衫各处,均做浅绿缘边,上面绘以花草纹。


    头上也不别簪,只一束珍珠步摇挂在耳旁。


    如此一扮,活脱脱那荷叶池里刚漏了个尖的浅嫩荷花!


    两人吃过,巧文再无事,燕娘叫了两个侍女,干脆研算起了麻将!


    半月之余,燕娘除了缠着巧文要了不知多少件衣裳外,还学了一手精湛牌艺,这木作牌子儿不到几天,已被她摸得熟练,忍着一人操练半月,如今,她可能大战身手了。


    今夜,便是她燕娘另一个称号扬名之际!


    扬州牌王!


    噗——


    巧文一呛,许是本地人对各类词汇没有先有社会印象在里,这名字她听起很怪。


    很与燕娘满肚子墨水不符。


    她偷瞄了一眼,燕娘还是入常,身子微倾,不知看向哪里,眼睛稍眯着,不难看出里面酝酿的精光,倏尔,一起牌,“我就说,定是六条!”


    巧文笑笑,拿起那六条,牌啪得一合,“扛!”


    燕娘目瞪口呆,深眯着眼看来,很神秘,巧文对视回去。


    处在这样时刻,巧文总是很梦幻,与相识不久的人打牌,谈笑,更重要的,是她心若有若无,实在没法消淡的一种情绪。


    是惆怅么,也有些,可又一看燕娘,却觉不必了。


    这感觉很难说,就如她见燕娘如此之人,总是无法忽视她的身份,这最具代表性的被压迫的人。


    就像是一直在书里的,在电视里电影里,在口口相传的历史里,她们是再悲惨不过的存在。


    可如今,对方竟笑着,如她一般活着,实实在在生活着。


    几十年的教育告诉她,要去救,当然,现下这个念头只能是飘远的,只是离得太远真不需要付诸实际的行动准则,用来只是后世当下的那些人,珍惜生活。


    此刻,这些准则仍有标尺的作用,可再也难以指导现实了。


    书上的人成了真,与她一般是活生生的人,可那些苦难呢?


    那些文字呢,梦幻便在这里。


    全都一起来了,可她却只像过客样看着,如此生动的燕娘,她不应该是悲惨的么?


    怎么和她一样笑着?


    这别扭,这真实,这现实与过去的巨大隔阂造就了此刻的梦幻。


    就像此刻再欢乐,仍有无数道声音从书本里爬起来,告诉她,这早晚会破灭,她早晚会破灭。


    处在这样的心绪里,她的每一笑,每一个真实生动的表情,均会在心里留下烙印,像观摩电影版,沉浸又抽离。


    “又在想啥呢?”


    巧文回过眼去,燕娘刚好又摸了张牌,一定,眼一亮,一摔,“我和了!”


    远处鼓声传来,自扬州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晰鼓声,震在心上,燕娘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远处,“不打了不打了,做了准备,我便你先去了。”


    巧文也起身,透过窗子远处河水广阔奔流,“好,燕娘,那今晚就交与你了。”


    燕娘回身,笑笑,点点头,“没事,交给我罢。”


    “就凭这几十件衣裳,说什么也要让那群诗蒙子老老实实,都往你那儿去。”


    巧文相信燕娘的气度,今晚何止,扬州有烟火看,她们也还有秘密武器呢。


    士人?怕是范围小了。


    午后,是众人休息的时候,可却是官府士人家眷忙碌的时刻,这行进的队伍来来回回,直到日落时分,才都安歇下来。


    于是,各人换回了便衣,处于今日苏杭扬之况,便是这新出的士林衫学士帽了。


    夜来了,月上了,风也凉了,可人的心还没热着。


    那排队报名的人又换了几茬,多是白日做工之人凑来报名,看到是能不能浑水过关。


    这赛事明日便开始了,今夜说啥先把这事弄完。


    要问扬州最盛为何?


    定要回画舫了。


    不错,可这画舫之上仍有不足——


    便是那最大的船上又能坐几人呢?又有多少人能一同赏此时夜吃当下酒谈此刻心呢?


    所以,又要问,扬州最盛为何?


    为这四通发达的水系,为这二十四桥连起的扬州城。


    当下六桥始,自十二桥,半段扬州,河道最为宽阔,商贸最为兴盛,一道道小船被执了旗的牙役隔开——


    今夜有令!


    端午游船,各河道出让!一律船只靠边走!


    不得惊扰主船!


    这是迎神活动的尾声了,此船一去,属于民间的狂欢便开始了!


    黄昏二刻,这船终于驶过了十二桥,汇入运河了,最后一嗡声结束!


    各家已忍不住,纷纷向河内看去!


    知情的士人们哪还在那艘大船上,早在戌时都下了船!


    这两便小役隔开的也早都不是什么杂船了!皆是被书生各人占满,这些人没来得几包下几艘,如今只好挤在一起,可如此,他们仍期盼着。


    官府里的家眷,更是便宜!直接乘了牙役的小船前来!


    如何让他们如此兴奋,又是什么让他们期待着!


    大船去,两岸民众还不致其所然,忽闻一声尖锐!


    只见几道亮光飞入天际!


    不多时满天闪耀,众人惊看不停,蛙声连连,全城百姓均沉入此瞬间!


    烟火是最公平的,放入高处,每人家皆可看得!


    连放几十道烟花,一如往年,正当众人暗伤此花易逝时,不经意,自六桥到十二桥,一束束铁花竟争相开放!


    打铁花!


    今年还有这东西!


    不然呢?你看远远近近,还随着鼓声依次开合呢!


    鼓声?何来鼓声?


    大家惶惑之时,那铁花顺着河影又一摇一摇摆来!


    站在河边的士人可算矜持不住!身旁那占了他们一艘艘小船的正站着一个个鼓手!


    他们齐声呐喝!再一看,服饰特殊,不正是白日那十二家衣肆外的鼓手么!


    他们怎的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


    “谁知?等着看罢!”


    铁花美妙,似乎便是伴着这鼓声,为防伤人,这打铁花的均是远离人处,站得高高的,或在水里,或在楼上。


    那火树愈演越烈!那鼓声越来越激昂!


    终于,一声齐震!七桥火树争先向上,齐开了这夜最美的花!


    士人率先忍不住,为其欢喝!


    “美景至此!”


    “美景至此!”


    叫好声沿着河道此起彼伏,本就挤得严严实实的两岸,此刻再也留不出一丝缝隙!


    人艰难望河面望着,这般,此夜,不负此行!


    一片欢腾之时,忽然一声婉转的笛声勾了所有人的声。


    那是什么?


    众人竟皆一静。


    那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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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道,像春日柳树条上的黄鸟,一音却又不见。


    又隔几秒,众人心提到嗓子眼时,河面砰然一亮,一盏接一盏的灯亮起,绕着水里的影,煞是好看!


    所有人哪见得这般场面!


    这这是什么?


    舞么?


    迎神么?


    可不已经结束了!


    宁息去看,自那灯亮起,船上先是一定,这次足有十几秒,可竟无一声高喝!


    人群嗡嗡的,却不影响河面。


    莞尔,一道清凉嗓音徐徐传出,唱得正是常见的采莲曲——


    哥哥呦——


    哥哥呦——


    这两声如闻天籁,在这宁静的夜无比突兀,随着这个歌声起,那笛音也开始作响。


    可见那池里朵朵莲子——


    可见那湖上小船悠悠——


    可闻那山边荷花清香——


    可见隔壁阿妹采莲来——


    这曲调轻快无比,这个歌声清亮婉转。


    这几声一过,笛忽然一停,灯也灭去,众人一阵哄声,可刹时!


    笛声开始接连扑来,不间断,一调接一调——


    那船上灯再亮,甚至更亮,也比之前多了!


    竟可看出其上皆站了三个女郎,不!也有男郎!


    各持一灯,前面那人开始划船,船影动着,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便是真正的游船!


    随着船影开始晃动,围在其中的也渐露其貌,是周艳娘。


    她笑着,一袭荷花色的衣式,独自一人划着,唱着,旁边,那吹笛之人也被照亮了,一男郎穿那对式的衫子,一袭青绿,与燕娘同唱。


    阿妹呀——


    阿妹呀——


    采莲时节已至——


    快背起竹篓——


    快喊上隔壁阿妹——


    快乘上小船——


    咱们采莲去——


    男声起,船上女郎郎君附和着,舞着,动作不是很大,却在这夜河的余韵里,人群的静看的浪漫中,唯美至极。


    船划着,浆声水声依稀可闻。


    很快,燕娘船也动了起来,竟是有人在其下推着,她手拿了一只莲,不是开花的季节,那荷花去仍不知那里寻的,开得盛,开到了人心里。


    “美呵。”


    “美呵!”


    “此生如此,还有何求。”


    “酒楼上的舞皆如此么?”


    “我还未曾见过呢!”


    采莲去——


    采莲去——


    船慢慢动着,笛声也有,歌声也有,晚风更是有,哪里来的情调,扬州城上下竟在一起赏了一春。


    共度了一节。


    那莲子飘香——


    那鱼儿游啊——


    游入阿郎心里——


    一曲皆一曲,人想随着船动,可很难,后面的人要看,前面的人要挤。


    可兴许还记得不打扰这美丽的夜,大家都还顾及些,没出了声,一切都在暗里较劲。


    此夜,大船下来的几人也乘了船候在人堆里,随着大家一起去等,一起去看。


    为首一人身上服饰特殊,竟是那朱子深衣,穿着的正是刺史,声旁一低身量老头是蓝色交衫,站在一旁,捋着胡子,也是满眼期待看着前方。


    刺史笑笑,“你这干女儿干得不错,今日我还在想为何都是张口巧娘的闭口巧娘的,原是为了这出,如此之事,张参军倒是办得不错,往年还未有如此同乐之景。”


    “我这干闺女就是花样多,也就是借了扬州人这地界,别的她那敢。”


    夫子笑回,饶是他在世家自小熏陶,也为这采莲景象做过几首闲诗,可也从未想到,竟还能化了曲,在这夏夜一感满鼻莲香之景。


    船渐渐来了,那曲调不断,这歌婉转连绵不绝,一片片重复,可人们不感其腻,对大多人来说,听人唱歌,看人舞便是人生一件大事,可以絮叨许多年的,更别说此番是那扬州城唱得最好听的,笛声最悠扬的人来献上。


    采莲来——


    采莲来——


    船来了,与几人船划过,其上之人静看船影飘过,那歌声去了,却仿佛仍在耳旁,忘不掉的那一声采莲来——


    是夜,扬州城久久未眠,清醒着,流荡着,在那河面,始终回味着,那一声采莲来——


    而那船,下了十二桥便径直入了酒楼,其上早已是久等的众士人,美曲可感化人心,更何况今晚还有笛,还有舞,还有那人声,还有那可闻的莲香。


    燕娘出场,这一身宋衫算是配了她的。


    如此良夜,巧文在哪儿呢?


    六桥底下,那有个小船,上面一人戴笠,正也闲闲陪着众人过节,一根鱼竿,也不知被这曲声惊扰了没。


    万众桥上过,扬州一切静静的,静静的在各处宣扬着澎湃的心声。


    河岸只一人,与那心声共鸣着。


    这端午的第一日,便就这般起了头,十二衣肆,此夜,均开了窗支。


    挂衣裳,备货,明日那龙舟他们是看不得了,一场大战即在眼前。


    比今日抢人更关切俸钱的事,队长与管事再一遍遍算着各项惠利。


    一切一切,均在融融水声了,水草划过,映出一轮浅淡的弦月。


    杆子微动,水底似起波澜,一抽,一肥硕鱼儿跃出水面。


    眼底正是那月,那桥,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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