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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四十一章

作者:去闲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巧文是被一阵清脆敲门声扣醒的,她去开门,一个小役满脸歉意,道,“娘子,我家王郎特地派信一封,本当亲自登门,无奈今日一早主薄携他去了淮阳县,他一定要我亲言转述,真不知刘探花与你家夫子是如何了,他们本交情好得很,万般皆在他,娘子千万莫挂怀。”


    说罢,递过一信,看出很急,连折子也没捏好,她笑笑,接过,“无事,回过你家郎君,这不算什么,让他不必自责,他能帮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巧娘无事。”


    小役离去,巧文关了门,坐到案旁,没别的想法,只觉有些饿,还好睡得不错,如今醒来竟像是成长了一大截,昨日之事在心里起不了波痕。


    她竟有些无畏之态了,倒在想,悲伤是没用的,她也却无那般心绪了,这事细想想也没什么,她得平静些,这事才能翻篇。


    她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四郎去演练还有几日能回,薛枝那边今日应是要迎那广州来的一位大儒。


    她,做什么呢?


    要不,今日便放一天假?


    左右这般事情,放松也成当然。


    有了此般念头,心便雀跃起来,从前日子也算不上忙活,可跟明确意义上的放假还是不同。


    她一拍手,回了房,再来时,一身素色窄袖裙,身下料子也很普通,便如普通人家女郎般,再无一丝大人家的气息。


    还带了竹帽,虽没有两旁遮纱,可也挡了太阳不是。


    如此般,轻松,自由自在。


    没骑马,那在城里不方便,何况哪有她这样人家骑马的,不若就租匹驴,她还没骑过呢。


    这一日,她带足了铜钱,闲下来,看那河道里龙舟,看各处市集忙络,她还有个古怪爱好,便是偷溜到哪个里坊,装作是本地人,观察她们的生活。


    上午,她途经打木器的,画像的,当行,最终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打铁。


    那汉子挥舞着锤子,一下下,孔武有力,每落一下,便打在她心上,她没隔得很远,就在那匠人大院里看着,周边人走走停停,只有她伫立原地。


    那人丝毫不受影响,依然不停。


    “铛——”


    “铛——”


    “铛——”


    这铁匠许是打了很久,许是从巧文来前才打,反正等她数到一千下时,正停。


    火烧着,竟没注意,那几万下的剑已成——


    锋利着,发出夺人的光。


    只一瞬,巧文便要了。


    等付钱时,那铜币竟不够,铁匠没说什么,将剑依然挂了起来。


    她看着,强烈的预感,此一去便不得见此剑了。


    她许是有些疯了,问铁匠。


    “钱不够。你又不能留。”


    “那,我做些什么?”


    铁匠没说话,将东西收拾了,唯独火没关,又拿了块铁放置炉案上。


    “铛——啪——”


    锤子歪了,却还是打在了铁上,一枚枚铜币四散着,均投入了那火炉中。


    锤子再起,却没落,铁匠终于抬头,看过来。


    “娘子,你好大胆子。”


    “师傅,你这剑能为我留着么。”


    铜币在火炉,变软,化开。


    铁匠重又抡锤,“你去罢。”


    来时没带车,此下悔了,再来时,那剑还在,人却不见踪影。


    火已灭,案台空,唯有一筐子的水,像黄色的水。


    她走过,将钱帛投入那水中,去将剑取来。


    果真是把好剑,一折,一半人影,一半日。


    转身,恍然一人,铁匠稳步走来,身子大的地也要重几分。


    手里一个黑黢黢的木匣,扔来。


    “娘子,请用此匣。”


    啪的一声,匣转了人手,她接过,合上。


    “多谢。”


    高马嘶鸣,再望铁匠,院里已无此人。


    她疑惑,再下马,见那钱帛仍在,散在地上,那黄水却不知没入何处。


    一惊,回身,这院落也像是要消失般,她惊觉,一步步走出,上马,再也不回。


    回程时,她用了饭,竹帽早已取下,这木匣寸手不离,一个人,拿了剑,别人便不会轻易断定他的身份地位,过往经历,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了。


    他们只会惊奇,讶异,暗自揣摩,此刻这般,这人要干什么。


    出了店,木匣缠在马背,倒与夜色融在一起,看不出来了。


    到了店里,马却无处可放,这马她见着喜欢,便买了。


    却忘了何处有落点。


    慢慢牵着,上了桥,便引在后院罢,那里有草,有地。


    马悠悠摆动,倏尔一停,前方桥上,正也来一人。


    几日未见,却觉隔年。


    巧文没有再动,薛枝一步步上了来,认真看着她。


    哪怕风动,他也随着这人去看一看。


    巧文内心平静,从望见他时便是,此刻他一步步走来,也是。


    哪怕他望着她,也是。


    直到薛枝在她身前落定,也是。


    很久,他才仿佛看清了,垂下眼去,再起时,轻一笑,很温和,眼里有光,一如平常。


    “巧娘,走吧。”


    “我们回家。”


    此刻,泪如绝了堤往下,止也止不住。


    一只手缓缓牵来,拉过一人袖子,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远处月如血,几缕黑云遮了下,又恢复了色彩。


    店外不止一马,几人立着,神情皆是肃杀,他们是夫子的部曲,是还要将薛枝带回的。


    店内,一人轻声说着,一人安静听着。


    店外,也有这般两人。


    不过两人俱在久思,谁也没发言。


    一人是薛百貌,一人是四声平管家。


    各个在亮处,灯影在脸上晃,各自一叹息。


    薛百貌将酒盏桌上一放,“这刘探花也太伤人了。”


    管家问,“参军可知为何,听起与夫子有关?”


    她摇摇头,“这,我也不知。”


    “只是再有恩怨,也不该波及那小娘子。”


    她叫来酒家,换热酒,一饮而过,身体这才好些。


    管家点点头,“今夜参军便是为巧娘所来?”


    “不错。”薛百貌感觉肚子又一阵痛,可官场上哪能没有几般如此经历呢?


    倒也忍下去,面色如常。


    想起今日之事,她不由严肃了些。


    薛枝带着几人来她那宅子,她见时,像是坐了许久。


    她看出,此人气极,可也平静。


    想起府里的闲话,心里便有了些大概,收了玩笑,直入主题。


    可他却分字未提,转而不咸不淡与她商谈衣肆之事。


    他不发,她哪能说,只好先听了。


    她其实不盼望他来的,她与四声平甚好,偏偏这个堂弟也是开衣肆的,她在其中,实在不好作为。


    按理说,她作为参军,早应对其巧娘那衣肆打点一番,可如今,连个文书也没经她手。


    果然,一上来,他便说,“二姐,你偏心甚矣。”


    他不让薛百貌反驳,继续说,“听闻刺史欲托巧娘改学子服,又听闻那秀郎欲以巧娘所制宋衫进宫。”


    她张张嘴。


    “还听闻,端午佳日,官府以此衫落杭。”


    “巧娘来扬不足一月,二姐,你真是被蒙了心。”


    郎君说话甚是刻薄,可她也无言以对,族里常问为何不拜贴而下,她总是托词公务甚忙。


    她不是个精明能干的,当初得了此职,叔父叔母没少出力,若说薛记是她家第一个大生意,她便是她们家第二笔。


    她回避眼神,只一味喝茶。


    “二姐,巧娘背后还有我,还有夫子,你若一日不离扬,这便一日避不过夫子去。”


    她一听,抬头,这是在威胁了。


    面前郎君似在思索,没看她,没把她放心上,他抬眉。


    “二姐,你去找四声平,如今他家谁管事你最清楚,言及要合营。”


    心中那气还没上来,便下了,她一愣。


    “如……何合?”


    “你们怎么与四声平合,他便如何与巧娘合。”


    此话一出,一切大白。


    别的话都多余了。


    她是很愿见到此等光景,两家不对立,那一切都好说,她便是帮一百次忙也不在话下。


    只是不明白,为何薛枝却欲居于下等,此般受桎梏良多,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她不明白,只要将此事作成。


    将此话与管家交付,再看对方,不显山不漏水,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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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此事匆发,她也要问问成的几率。


    “五成。”


    管家如此说,“目前依参军所言,五成把握。”


    她点点头,已是不少了,不知具体条件,只凭合营,便能定下五成心。


    “其余某不敢断言,此乃斟酌大事,需与巧娘面谈。”


    “无妨,老兄,这便交于我。”


    两人起身,事情有望,薛百貌身也轻松许多,“不是我说,你们身家加上巧娘那一双手,李掌柜下次都不需再入蜀,那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掌柜笑笑,那便太好了。


    另一旁。


    “我已与二姐说及与四声平合营之事,不日那管家便来了,我们做好准备。”


    “嗯。”


    另一人泪好不容易止住了,依然安静听着。


    外间打了响——


    “郎君,二更天了,该回了。”


    他转身,道。


    “巧娘,你听我说,这一月,我要去南边安排那边学子北迁之事,衣肆开后,你攥够钱,你去松平书院,将那里学子脩束包下。”


    “南边是哪?”


    巧文站起身,她没想到薛枝要走,还忽然要走。


    薛枝回头,笑笑,手往袖里一拿,“一封信,没送出的。”


    说罢,他便走了,没有别。


    巧文看几人夜里匆匆夜行,直到望不见身影。


    一低头,手里信在。


    再一回头,李佑朗骑了驴赶来,看前方远行身影,一回,下了驴。


    “你……”


    他败着身子,眼里却有怒,这些全凝在一起。


    马一叫。


    “我教你剑。”


    眼都干了,流不出来泪了,只是还涩,她深吐一口气,笑道,“你再说我又要哭了。”


    “好不容易才止住。”


    李佑朗上前一步,笑道,“那我再把你哄笑。”


    一笑,泪又真的下来了,李佑朗真笑笑,递过一片荷叶,身上还是长衫,头上竹帽未去。


    “没帕子,将就点?”


    巧文很快止了泪,瞪他,“走罢,与你讲讲那日的事。如今想想,倒是人生一件趣事……”


    “好嘛。”


    “你不真闻闻,其实上面有荷花香的。”


    “我特意带的。”


    “……嗯鼻子不透气。”


    “那明日我带你去闻,那连着根的,还能见小鱼上面游,周围一片绿叶,只在中央,竟开了这一朵花,明明不是开花的时候……”


    “……”


    翌日,巧文真站在了一片荷花池里,风一吹,真能闻到荷香。


    她大笑,对岸边人大声,“你说得不错——”


    “我真闻到了!”


    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模糊着,也在大声,“我就说吧——”


    “风又来了,你快抬头——”


    巧文真去望,接连无毕的绿叶拨动着,放纵,自由。


    她仰天大呼,安静的群山听得到回音。


    不久,多了道杂音,凌乱,却仍有度。


    “巧娘——快往北边划——”


    “人来了——我们要走了——”


    她听到,一坐,使力划起,耳边声犹如她的鼓,指引她独自划过这条独属自己的龙舟。


    “嘿——不许跑——”


    “你们两个小孩——”


    “不许跑——”


    李佑郎跨上马,身姿在风中飞立,身穿圆领袍,一人两马,沿着山岸,一道浓墨重彩。


    巧文惊慌上了岸,马此刻刹停,她利索翻身上马。


    “驾——”


    青山两岸,可闻此音。


    两人又去了扬州十二坊,一路说说笑笑,碰见画像的便作张图,碰见邮差的,便将图寄出,倏尔,进了刀剑铺。


    “巧娘,选一把!”


    一瞬那青剑光影立在眼前,她一愣,摆摆手,“我有了。”


    “你说什么?”


    “我有了。”


    她呆呆回头,“很锋利的剑。”


    她回头,“不过还要一把。”


    那木匣有些厚重,打开了便不轻易关上。


    两人背着沉重的夕阳回家了,马上温酒一路高歌,草地留下一排排脚印,远归着,再不见这对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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