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沈家里头,即便真正当过“兵”的是沈老爷子和刘老太太,但他们讲道理。
人一旦讲道理,就闹不过胡搅蛮缠的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沈老爷子年事已高,但在看到王凰儿举起簪子要扎他儿子的一瞬间,年过六旬的老汉已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急速冲向下首的位置,把沈从军掩在身下,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
沈从军躲过一劫,沈老爷子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
老头肩膀落地的瞬间,就发出“咔”地闷响,转了几圈稳住身体后,疼得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地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老伴儿啊!”刘老太太被吓了一跳,立刻跳下凳子往前冲,想要查看沈老爷的情况。
沈千珊在她面前,眼神冰凉,悄悄抬手撤了一把刘老太太的裙角。
身形圆润地老太太脚下不稳地往前冲了几步,“噗通”一声朝前摔去。
一口气被闷在胸中,刘老太太重重砸在地面上,背过气起,当场昏倒。
沈千珊闪过得意之色,用力压住上扬的嘴角,低着头往前爬了几步就停下,好像被吓得腿软走不动似的,假惺惺地叫唤:“祖母,您还好吗?你醒一醒啊,不要吓我啊。”
“萍踪?”躺在地上传奇地沈老爷子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骨伤,强忍不适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刘老太太面前,抱着她的头,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脸,连声呼唤,“萍踪你醒醒。”
他试着抱住老妻,可手上的肩臂却使不上力气,脸上涌起英雄迟暮的恨意。
阁楼上,沈千鹤几回听不下去,都是被贺同章按住才没发出声音。
沈千鹤一口咬住贺同章的手指,在男人松手时奋力挣脱了他的禁锢:“别拦着我,我宁可被罚去抄经,也不想看姥姥、姥爷受伤!”
少女急着冲下阁楼,推倒了挡在她面前的舅母和堂妹。
“姥爷,让我来。”
沈老爷子马上把老妻交给孙女。
这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询问沈千鹤怎么藏到阁楼里的了。
少女双臂用力,打横抱起刘老太太,快步走出内厅,穿过前堂,同时向外高呼:“人呢?快来人,抬担架过来,请郎中!”
沈千鹤已经尽力走得平稳,但步伐间仍旧免不了颠簸。
卡在胸口的闷气,因而被排除,刘老太太猛吸一口凉气,居然清醒过来了。
她使不上力气,低唤一声“千鹤”。
沈千鹤垂眸,看到刘老太太这副虚弱的样子,心疼又后悔,低头和老太太贴了贴额头,小声说:“姥姥,我抱你回房间躺下。郎中一直在家里给母亲调配滋补汤药,很快就过来了。”
刘老太太点点头,口中却说:“我没事,把我放凳子里就行了,先去看你姥爷,他肯定伤到骨头了。年纪大了,不能受骨伤呐。”
姥姥和姥爷对她的好不分伯仲,沈千鹤脚下略微迟疑,然后说:“姥爷还能过去检查你呢,肯定没姥姥你严重。听话,我把你放下就回去看姥爷。你们两个谁都逃不掉,都得让郎中好好诊治。”
少女声音坚定,明明磕得浑身疼,但刘老太太心里竟然生出欣慰。
她不再言语,乖乖任由孙女管着。
守在前厅门外的丫鬟婆子抬着担架从外进来,沈千鹤交代她们把刘老太太抬回寝房,叫上四个身形壮硕的婆子折返回内厅。
她狠狠瞪了一眼跪在沈老爷子脚下给妻儿求情的舅舅,指着王凰儿和沈千珊,不给沈从军留面子地下令:“舅舅请回吧!把她们俩分别关没人的侧间去——姥爷,你别管这些了,快去寝房,让郎中给你们瞧瞧伤得到底有多重。”
“千鹤,你舅母是你的长辈。”从来都很少开口的沈从军这一回真的着急了,开口就指责沈千鹤。
“她算什么长辈?难不成舅舅把该对姥姥和姥爷的孝顺,都孝顺到你女人□□里了?他们出钱出房出力,帮你哄着女人十几年,也该够了。”沈千鹤气狠了,口不择言。
她冷哼道:“难怪市井糙人说‘不是一路人,睡不到一个被窝’。过去我当舅舅是感恩王氏救命之恩呢,今日一看才发现,你是和她一样的混账家伙。”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他的小千鹤怎么学来的这些话还说出口了。
哎呀呀,好歹换个文雅点的说辞。
沈老爷子张开嘴,想劝,但心里却情不自禁赞同孙女的说法,一时间脑子浑浑噩噩的也找不到更文雅的说辞,于是,他又合拢双唇。
沈从军被骂得羞愤不已,涨红了脸,怒道:“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等我生个儿子出来,我看你在家里傲什么!”
儿子。
他跟王氏还想弄个儿子出来?
到时候家里还有一天安宁日子吗?
再说,他们夫妻俩得教养出个什么完蛋玩意!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把沈老爷子刺激清醒了。
与老妻商量过分家的念头瞬间跳出来,他用完好的那条手臂把沈千鹤拉到自己身后,与人到中年的长子对峙,“你爹还活着呢,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沈从军心虚地低下头,蠕动嘴唇,但脸上的不满和不忿清清楚楚。
沈老爷子在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再把长子一家子留下去,就要留成仇了。
他拉直了嘴唇,眼中温情散了:“从军,我和你娘商量好分家的事情了,原本想等给千珊安排的亲事落实了再公布。现在看,倒也不必太多顾忌,早早分开更好事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房舍都是准备好的,让人把南园的东西都抬过去就行了,你们走吧。”沈老爷摆摆手,说完就拉住沈千鹤的手腕,强把孙女拽走了。
沈从军彻底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东西!
沈从军拖着坡脚快走几步,拦住沈老爷子:“爹,你说什么?你要赶我走?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沈从军动作毛毛躁躁的。
他心里想着被赶出家门的愤懑,完全没注意他扭过来时候撞到了沈老爷的肩膀,疼得老人眉头直跳。
“你让开点。”沈千鹤伸手,挡开他的身子,护着沈老爷子往边上退了两步。
沈从军根本没明白沈千鹤的意思,当她和自己耀武扬威,大怒叫骂:“你当这家现在就是你的了?这么急着赶你舅舅出去,你也就是个丫头片子!”
“你撞到姥爷的伤处了。”沈千鹤跟着冷下脸,口舌也分外锋利,“舅舅太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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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我了,真是我当家,可不会殴伤自己亲爹娘。”
“你……”
“行了,都住口!从军,你没听到我的话吗,还敢顶嘴!既然你这么有精神头,今天日落之前,就带着你的妻儿滚去回龙巷!”沈老爷子耐心耗尽,沉声给出最后通牒。
他放缓声音,催促:“千鹤,走了。”
沈千鹤连忙搀扶住沈老爷离开内厅。
祖孙两个出了门,沈老爷子看到大松树下的弓鞋和账册,顺着树干抬头往正房厅堂的墙上看了一会,转怒为哭笑不得:“跟只花猫似的,这么年纪了还偷偷爬树上墙?”
沈千鹤嘿嘿笑了几声,对沈老爷子撒娇:“看破不说破,姥爷,咱们还是说说你的伤吧——伤到的手臂还是肋骨?”
背着人了,沈老爷子才敢露出疼得龇牙咧嘴的不雅表情,小口抽气表示:“我锁骨折了。”
那就是手臂有任何动作都会拉扯到锁骨,感受疼痛了。
沈千鹤心疼不已,但还是尽量说好听的话让老人宽心:“伤到肋骨容易有内脏损伤,幸好不是伤到肋骨。咱家不缺伺候的下人,我可算能放心了。”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幸福感就是对比出来的。
老人筋骨折伤后,大多会因为失去行动能力而缩短寿命。
确定骨折时沈老爷子还挺难过的,但听孙女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的伤势确实不算严重了了,心情顿时好上许多。
他点点头,恢复平静:“千鹤说得对。走吧,咱们去看你姥姥。”
主人离开,伤了主人的小辈自然不适合继续留下。
正院的仆妇没亲眼看到里面的情况,可有沈老爷子怒吼要求儿子一家日落之前滚蛋的命令,她们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等沈老爷子一带着沈千鹤离开,仆妇们马上进门,不阴不阳地把沈从军一家三口都从正院前厅请出来了。
*
返回南院,王凰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嘴上骂骂咧咧地抹眼泪。
听过前头被赶出去的沈忠一家子,离开沈宅时落了什么结果,王凰儿可不敢掉以轻心。
她急忙吩咐下人去王家叫人,指望着一家子壮丁帮自己壮胆。
沈从军腿脚不方便,又有大少爷脾气,杂事不过手。
他自顾自坐在凳子中生闷气。
现在不在父母面前,他脑筋终于转回来,想起王氏被质问的重点:“你管着厨房,这些年捞了不少钱?大概是什么数字?”
王凰儿手下动作一顿,随后照着以前的习惯说:“男主外女主内,家宅里的事你别过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手里有多少银钱的。”
娇嗔的语气让沈从军十分受用。
他心中仍有疑惑,脑子里一如既往放过这件事情,照着以前的习惯逞强:“我是要告诉你,你男人能顶天立地。搬出去你也别害怕,以前怎么过,以后我也保证你怎么过。”
王凰儿背对着沈从军,不屑撇嘴。
指望沈从军?只怕家里三张嘴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但她口中照旧哄着沈从军:“和我千珊以后只能指望夫君了。”
谈话间,王家所有男丁从连接南园的侧门进入沈宅。
他们看着高大宽阔的房舍,眼睛里全都像狼似的,露出贪婪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