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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缇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风呼啸,雪寂静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出来时并未带纸伞,瞧见黑沉夜空中零零星星的银白,不由加快了脚步。


    “可敦。”


    走近帐子,帐外一名着君使打扮的少年俯身行礼,面上恭顺,眼睛时不时偷瞄她。


    宋知韫看着面前眼生的少年,眉心微蹙。


    “你是何人?”


    “奴才穆风,奉命随侍可敦左右。”


    少年轻声说道。


    “奉命?你奉何人的命?”


    宋知韫面色不太好看。


    “特勤。”


    话音落下,宋知韫眸色暗了几分。


    又是赫连郢。


    如此,是派了个人来近身监视了。


    宋知韫沉默一瞬,嗤笑一声。


    “本宫不需要,你回去罢。”


    说罢,宋知韫抬脚便从穆风身侧走过。


    两侧燃烧着的篝火噼啪作响,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促使她停下了脚步。


    “可敦,您若不收奴才,特勤便会要了奴才的命……”


    说着,穆风苦着脸,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奴才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还请可敦可怜可怜奴才罢!”


    听言,宋知韫朱唇微抿,迟疑了。


    “……罢了,你留下罢,岁岁,你带他下去安排一下。”


    “是,可敦。”


    “多谢可敦,多谢可敦开恩!!”


    “……”


    世上还是苦命人多,并非独她一人如此身不由己。


    宋知韫垂下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掀开了帐子的门帘。


    帐中烧着炭盆,与外边儿的气温天差地别。


    随着门帘的掀起,宋知韫走进帐中,带入了些许寒意。


    茱萸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迎了上来,替宋知韫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披风。


    “如何了?”


    “赫连郢不肯放人。”


    宋知韫紧绷着脸,道:“他还派了个君使过来,监视我。”


    听言,茱萸眉心蹙起。


    “你收下了?”


    “嗯。”宋知韫抿了抿唇,道,“他也是个苦命人,若我不收,赫连郢会杀了他。”


    茱萸脸色并不好看,将狐裘披风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如此,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日后说话都得再谨慎些。”


    “嗯。”


    -


    翌日,岁岁侍奉着宋知韫起身梳妆。


    “可敦,今早穆风来过,说是特勤给可敦送了些果子过来。”


    “果子?”


    宋知韫愣了一下,蛾眉蹙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是,那会儿可敦还未醒,奴婢便自作主张,先将果子放入帐中了。”


    说着,岁岁转身过去,将矮桌上的一盘果子端到了宋知韫的面前:“据说这是中原送来的果子,不知是否合可敦的口味。”


    话音落下,宋知韫垂眼看过去,便见盘中摆着的是梧国常见的水果。


    冻枣、果宗……都是她爱吃的。


    但一想到这东西是赫连郢送来的,宋知韫就一肚子气。


    不想吃……


    “端走罢。”


    宋知韫移开视线,轻声道:“往后这种东西,分给下人便好。”


    岁岁眨眨眼,迟疑地看了看那盘精致的果子,又看向宋知韫,终究是点了点头。


    “是。”


    早膳过后,一道身影不顾帐外侍女的阻拦,跌跌撞撞地闯进帐中,俯身直接跪在了宋知韫的脚边。


    “可敦……求求您,放过奴才罢。”


    “你?!”


    宋知韫诧异地站起身,看向跪在自己跟前满头是血的穆风:“怎么这么多血?”


    “特勤知晓可敦拿走了那盘果子,很是生气……”


    “说是奴才伺候不周才惹了可敦烦心,这才罚了奴才,可若之后可敦还是不收,便要拔掉奴才的舌头!”


    “什么?”


    宋知韫眼睫轻颤,对于穆风所言半信半疑:“他竟然如此暴戾?”


    “还请可敦体谅奴才。”


    穆风抹了抹眼泪,道。


    这少年生得还算标志,眼尾有一颗红痣,尤其这会儿哭着,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动人的。


    状态莫名有些像从前在青楼见过的……头牌。


    宋知韫沉吟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日后照常送来便是,就说,本宫很爱吃。”


    “是,奴才会感念可敦一生!”


    “行了。”宋知韫移开视线,“岁岁,你带他去看看伤。”


    “是。”


    岁岁行了一礼,便将穆风给带离了帐子。


    茱萸看着那穆风的身影,一脸嫌弃。


    “七尺男儿,举止竟这般矫揉造作。”


    宋知韫叹了口气,轻轻坐下。


    “讨口饭吃罢了。”


    “可敦,谢寻侍从来了。”


    帐外的侍女喊道。


    “让他进来。”


    “是。”


    见状,茱萸皱了皱眉。


    “是你叫他来的?”


    “嗯。”宋知韫垂着眼,抿了一口茶水,“寻他来问问情况罢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罢?”


    “我……奴婢只是忧心他还对可敦有非分之想。”茱萸抿了抿唇,道。


    “无妨。”


    宋知韫轻声道:“你去外边儿守着,莫要让任何人进来。”


    听言,茱萸愣了一下,迟疑一瞬,还是应了声。


    走出帐子时,谢寻迎面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可敦。”


    谢寻立于帐中低着头。


    宋知韫连忙起身上前几步。


    “如今四下无人,你我不必拘礼……你被带去马场可有被为难?”


    “我……”


    谢寻张了张唇,而后笑了笑,轻轻摇头:“并未。”


    “那便好。”


    宋知韫轻叹一声:“抱歉,此事我没法儿做主,没法儿将你调回来,终究是连累了你。”


    “阿柠,莫要这么说。”


    谢寻面上温润似水,道:“只要你好,我便好。”


    “前夜你所言,我会考虑的。”


    宋知韫垂着眼,轻声道。


    话音落下,谢寻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片刻,面上一喜:“此言当真?”


    宋知韫抿唇笑着,轻轻颔首。


    “嗯,当真。”


    谢寻眼睫轻颤,眸子忽而湿润了几分。


    “阿柠,听你这样说,我很欢喜。”


    “我也是。”


    “我也,很欢喜。”


    “……”


    今夜宋知韫又去了大帐,赫连纳奇拉着她的手,在上次那道伤口的旁边又开了一刀。


    鲜血从白皙纤细的手腕涌出,顺着往下流进下方的小碗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宋知韫偏过头,微抿着唇,小脸瞧着都苍白了几分。


    待碗中盛满,赫连纳奇便取来纱布和药粉,为她包扎。


    宋知韫忍着疼痛,垂眼看向自己又添一伤的手腕,心中五味杂陈。


    “敢问可汗,取妾身的血是有何用处?”


    赫连纳奇包扎的动作顿住,瞥了她一眼,便又像无事发生般。


    “早有耳闻,梧国公主降生时天逢异象,五彩霞光,有万鸟朝凤之兆,视之为,神女降世。”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宋知韫愣了一下。


    此事同取血……有何关联?


    还未等宋知韫想明白,赫连纳奇又接着道。


    “本汗指你嫁来,正是为了你神女降世的命格。”


    宋知韫眼睫轻颤,还处于震惊中,唏嘘不已。


    一是震惊这北境可汗竟会信这番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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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论,还为此大费周章。


    二是……哪怕此事为真,也与她宋知韫无关。


    真正的昭宁公主,降世神女,还留在大梧呢。


    “妾身明白了。”


    宋知韫垂着眼,轻声道。


    话音刚落,包扎也已完成。


    赫连纳奇收回手,看了宋知韫一眼,很是欣赏她的进度有度。


    “行了,回去罢。”


    “是。”


    帐外不远处,赫连郢微眯着眼,盯着大帐,心中掐算着时间。


    直到瞧见一道倩丽的人影从帐内走出,他的神色才总算有了几分波澜。


    “咦,奇怪。”


    勒安站在一旁挠了挠头:“可敦为何又未留宿?她生得这样美,按理说可汗应该是流连……”


    他张了张嘴,还未说完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顶着赫连郢那道黑沉的目光,他莫名觉得有些渗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了?流连什么?”


    赫连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属下嘴笨,主子恕罪。”


    勒安头垂得更低了,感觉面前那道视线像是带着无形寒刃,对他凌迟。


    半晌,赫连郢收回目光。


    “你说,父汗有宠幸她吗?”


    “这……属下不敢妄言。”


    勒安顿了一下,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欲言又止。


    纠结了好一阵,他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主子,您对可敦该不会真有……非分之想罢?”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赫连郢面无表情道。


    “……”


    “属下是担心主子,毕竟如今可敦是……可汗的……”


    “勒安。”


    赫连郢声音冷了几分:“今夜操练负重二十圈,没练完不准回去。”


    “啊?!”


    勒安哀嚎了一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直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他才立马闭嘴乖乖低头站好。


    赫连郢眼眸微微眯起,转头又望向宋知韫帐子的方向。


    “本王想要的东西,可有失手过?”


    “没,没有。”


    勒安闷声道:“只是,可汗毕竟是您父亲……”


    “父亲?”


    赫连郢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轻哂一声,神色间略带有几分自嘲:“他算什么父亲?本王被指煞星之时,他可有为本王说过一句话?”


    “主子,这都是无稽之谈,您切莫放在心上。”


    勒安神色有些复杂,说道。


    当年先可敦诞下王廷最小的一位王子,不过月于便去世了。


    她是死于自戕,被发现时,鲜血流了满地,边缘处已经干涸。


    当时赫连郢还小,对于自己母亲的死并没有什么概念。


    也是在长大后,才在王廷中老人的口中得知了些许内情。


    在先可敦自戕的前几日,十七岁的三王子赫连锡闯入了可敦的帐中,意欲轻薄却遭受反抗,引来可汗后,又说先可敦勾引于他。


    先可敦才出了月子,百口莫辩,自此,王廷中的风言风语便传开了。


    仅仅几日,先可敦便不堪受辱,自戕在了帐中。


    有心之人借着此事,又起一流言,说赫连郢乃煞星命格,先可敦便是被他所克死的。


    当初可汗想要保下赫连锡,也算是默认了关于煞星的这个流言,将当时尚在襁褓的赫连郢交给了先可敦的心腹抚养。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


    因着思念亡妻,又因赫连郢战功累累,可汗才将他又接回王廷委以重任。


    蛰伏数年,赫连郢如今已完全取得了赫连纳奇的信任。


    夜色下,他眼眸微微眯起,嗓音幽幽,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喃喃自语。


    “父汗,你可莫要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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