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雨雪霏霏。
余飞雁携苗秀莲递了拜帖,一起来了御王府。
进了王府后,苗氏低眉敛目,纤指紧攥帕子,只敢盯着青石板上浅浅的雪痕。余飞雁见状,轻轻挽住她微颤的手腕,温热的掌心传来无声的安抚。
转过影壁时,恰见谢窈窕与郡主执伞相迎。两人连忙上前,正要屈膝行礼,已被谢窈窕稳稳托住肘弯:“雪天路滑,何须这些虚礼?”
暖阁内银炭燃得噼啪作响,轩窗半开,亦不觉得冷,细如微尘的雪粒子,偶尔被吹落在窗棂上。
侍女接过几人沾雪的斗篷,又立即将提前烹制好的茶汤送了上来,几人围坐在炭笼前。
谢窈窕一早命人备好的点心瓜果也摆得齐全。
“尝尝这六安瓜片,特意开了一瓮梅花雪水烹的。”
茶香袅袅,驱散一身寒意。
“苗姐姐,怎么不把信哥儿和萱姐儿带来玩?这大半年不见,怕是又长高不少吧?”谢窈窕放下茶盏,眉眼间盈满笑意。
“大的在私塾还没放假,小的正由公婆照看着呢。
“我家满满也还在念书,等他们放了假,一起带过来玩玩,孩子多了,看着也热闹。”
“是。”
苗氏与余飞雁对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副精致的红色绣花手套:“初次登门,也没备什么贵重礼物。这是我亲手缝的细棉手套,王妃若不嫌弃……”
话音未落,余飞雁已笑着接话:“我可比不上苗姐姐这般巧手。前几日出城打猎得了对纯白的兔毛,正好给小世子做对袖笼或是领子。”
谢窈窕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礼物:“你们这是做什么?来王府还带这些……”她指尖轻抚过手套上细密的针脚,眼中泛起真切感动,“知道是你们的心意,我欢喜还来不及。只是下回若再带,可真不让进门了。”说着将礼物交给身旁的柑橘仔细收好。
云潇忽然促狭一笑:“表嫂,合着就我白吃白住?”
一席打趣的话惹得满堂欢笑。
暖阁里茶香四溢,窗外雪景将里边照得通明透亮。众人围坐闲话,说着家长里短,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嗑瓜子声,其乐融融。
年关将至,便自然说起年节安排。
王府中上下都已在筹备,谢窈窕作为王妃却不必亲自操持这些琐事,景岱早已将各项章程呈报上来,譬如下人的例银发放、年节礼的筹备往来,她只需略略过目,便交由景管事去操办,索性落得清闲自在。
苗氏叹道:“我家那口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虽说只是个礼部七品小官,可这年底的宫宴、年后的万寿节,还有祭祀大典,哪一样不是礼部的担子?听他说这些日子他们礼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团团转......”
谢窈窕闻言轻笑:“苗姐姐好福气,刘大人连公务上的事都跟你说得这般仔细。不像我家王爷,寡言少语,还得我追着问了,他才透露几句。”
苗氏听了这话,慌忙站起身来,局促地绞着帕子:“王妃说笑了。他就是个嘴碎的,回家随口提那么一嘴,我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她声音渐低,“断没有泄露公务的意思。”
“哎呀,苗姐姐误会了。”谢窈窕温声道,“我是说刘大人愿意同你说这些,可见心里装着你呢。你呀,也该放下那桩心事了。这般心胸豁达、不惧人言的夫君,实在是难得的福分。”
余飞雁附和:“王妃说得在理。你是不知京里有多少科举出身的官老爷,一朝得势就抛弃糟糠之妻,专想着攀龙附凤。刘大人不但把你们接来京城,还待你这般赤诚,的确是个难得的实诚的君子了。”
苗秀莲脸红了起来,心里确实被安慰到了。
“飞雁妹妹呢?你家里年节如何安排的?”谢窈窕轻抿了口茶,温声问道。
余飞雁放下手中的蜜饯,笑道:“我父亲虽在西北留任,但祖母、母亲和弟弟都在京中。往年也就是串串门,去外祖家走动走动,再代父亲拜访几位故交。最热闹的也就是逛逛庙会,这些年都看腻了。”她顿了顿,眼中泛起光彩,“不过今年想必会格外热闹些。”
在座除了余飞雁是京都本地人,其他几位夫人对京城的风物都不甚熟悉,闻言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如何个热闹法?”
“方才听苗姐姐家的刘大人说起,今年万寿节要大办。”余飞雁解释道,“除了各国使臣来朝,还有许多异国商队会来京都。听说会带来不少新奇玩意儿,这热闹怕是要持续一个多月呢。各位姐姐若是得闲,不妨去街上逛逛,见见新鲜玩意也可......”
云潇郡主闻言眼睛一亮,插话道:“那正好!过几日你们若是出门,可要去天香楼捧场。他们新推出一道招牌菜,叫五福鲜香火锅,最是适合冬日里一家人围炉享用。”
余飞雁疑惑道:“天香楼我去过,倒是不曾听说过这道菜,是新出的?”
云潇掩唇轻笑:“你们还不知道吧?天香楼原是我表嫂的嫁妆。这火锅就是她琢磨出来的新菜式。”她兴致勃勃地宣扬,“昨日我去试吃过,那滋味当真妙极!”
余飞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从前竟然不知,天香楼是王妃的产业,不然就早就去光顾生意了。”
谢窈窕没说,她自己也才知道没多久。
苗秀莲也跟着开口,“我们必定要去捧场,还要叫上亲朋好友都去尝尝鲜。”
谢窈窕笑着摇头:“别听郡主夸大。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琢磨些新鲜吃食。这火锅拿到酒楼试试罢了,未必合大家口味,权当消遣。”
自打知道谢窈窕在经营酒楼,云潇便格外热络,常常主动请缨去酒楼帮忙照看准备进程。谢窈窕见她乐在其中,又确实需要人去盯一下,也就由着她去了。
几人性情相投,说说笑笑间,已经到午间。
云稷散学归来,听闻娘亲正在待客,便乖巧地过来请安。一进门就甜甜地唤道:“满满见过两位姨姨。”
两人连忙起身回礼:“小世子太客气了。”
窗外雪势渐大,两人正欲告辞。谢窈窕却含笑挽留:“已经吩咐厨房备了膳。上回在成王府匆匆别过,都没能一起吃过饭,今日不如先尝尝郡主说的鲜香火锅,两位姐姐也好给些建议。”
余飞雁有点跃跃欲试,“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吃便是一个时辰。苗氏打了个饱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余飞雁也摸着肚子笑道:“我敢打包票,天香楼有了这道菜,生意定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我定要带祖母和母亲去尝尝,就怕排不上号呢。”
谢窈窕闻言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可以设置会员制。普通客人需消费到一定额度才能获得会员资格,但亲近之人可以享受优先预订和优惠价格。她暗自记下这个念头,暂时没有声张,打算回头让王掌柜办好会员卡,再派人送到各府上去。
用罢午膳,众人移步花园赏雪消食。晶莹的雪花落在梅枝上,衬得红梅愈发娇艳。直到申时,谢窈窕才亲自将两人送出府门。
回到清晏居,她将会员制的章程细细写下。原本想交给景岱去办,转念想到云潇对酒楼事务格外上心,便决定让她跑这一趟,云潇自然乐意之至。
*
申时刚过,云翎踏着积雪出了宫门。
景七早已驾着马车在宫门外等候,见王爷鞋袜都被雪水浸湿,连忙撩起车帘道:“王爷,这几日雪下得勤,项公公说王妃特意嘱咐他在车厢暗格里备了干净的鞋袜和手炉,您快换上吧。”
“嗯。”云翎淡淡应了一声,弯腰钻进车厢。待车帘落下,景七这才驾着马车缓缓驶向王府。
车厢内,云翎脱下湿透的长靴,正要取鞋袜时,却发现左侧暗格空空如也。他眉头微蹙,转而打开右侧暗格,果然见到叠放整齐的干净鞋袜。
换好之后,他正要合上暗格,却瞥见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
这不是那日窈窈从姑母府上带回来的匣子吗?
云翎换好鞋袜,用茶水净手之后,顺手取出匣子,搁在一旁的小几上,想着待会儿带回给王妃。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他本欲取出未看完的书册,手却鬼使神差地转向了那个匣子。
横竖也不是第一次看王妃的话本,不过就是缠绵悱恻了些,但姑母特意让她带回来解闷的,想必自有不同之处,索性无事,打开看看,也无妨吧。
匣子打开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细颈瓷瓶,一红一白,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他将瓷瓶取出放在一旁,目光落在下方对折的宣纸和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册上。
云翎先拿起宣纸展开细看,待看清内容后,眉头渐渐紧锁。从避子药方到调理身体的方子,论述详尽。姑母这是何意?是要窈窕避子吗?还是窈窕自己的意思?
他心中疑惑顿生,却并无半分埋怨。毕竟已有稷儿承欢膝下,若窈窈真不愿再生养,他自当尊重。只是想到这些时日二人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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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要服用避子丹药,还需先找可靠的大夫验看,确保不会伤身才好。
李清源约莫这两日就该回府了,到时先让他看看这药方有没有隐患。若是可行,最好能寻到适合男子服用的方子,宁愿他吃,也不能伤了窈窕的身子。
思虑既定,云翎将药方和瓷瓶重新收好,这才注意到那本蓝色封面的书册竟无书名。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大婚当晚,姑母让景岱私下塞给他的书册,让他务必亲自看过的,也是封面没有书名。
云翎握着书册的手微微发烫,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车厢内静得出奇,只听得见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街上行人稀少,连往日的叫卖声都听不见了。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第一页。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一对男女交颈缠绵的露骨图绘,笔触细腻得连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云翎猛地合上书册,耳根烧得发烫。
云翎眉头紧锁,姑母怎能也把这种东西给窈窈看?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想着莫不是拿错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让马车在路边的书局停一停?买上几本正经的话本替换一下,免得被窈窈看到,带坏了她。
但是,他忽然想起那日谢窈窕从姑母内室出来时,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上马车后更是神色慌张地将匣子藏起,生怕他追问,甚至有些心虚的小眼神。
他抿了抿唇。所以,窈窈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是她自己想要看这些?所以才带回来的?
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想……
谢窈窕还不知道自己被云翎脑补了,不然高低得喊一句,“不,我不想,不要想多了!”
这个念头让云翎喉结微动。若是她看了这些图册后有所期待,而自己却不会,不解其意,不得其法,让她失望怎么办?
云翎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烫人的书册上,修长的指尖紧紧的握住书脊,沉思犹豫许久,终究是拂开了扉页……
窗外暮色渐沉,马车内烛火摇曳,将他的侧影投在车壁上,随着书页翻动间,照得他绯红的脸色明明灭灭。
云翎撑着伞踏入清晏居正院时,烛火透过窗纱,映出谢窈窕倚在榻上的剪影。她正捧着话本细读,暖炉的橙光映得她侧颜格外柔美。
“你回来了?”谢窈窕闻声抬眸,立即放下书册迎上前来。她踮起脚尖,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衣襟,“让我看看衣裳可打湿了?若是着了寒气可不好。”
云翎垂眸望着眼前嘘寒问暖的王妃,唇角不自觉扬起:“已在马车上换过了。”
“那就好。”谢窈窕转身吩咐红豆传膳,又踮着脚为他解披风系带。厚重的披风压得她手腕微沉,云翎见状接过,顺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他拉着王妃在榻边坐下,神色自若地从袖中取出那个紫檀木匣:“正好和衣裳放在一处,便带回来了。”
谢窈窕接过匣子时心头一跳,她说那天晚上回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将从姑母处带回的东西,遗忘在了马车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阿翎……你没看吧?”
云翎恰巧自然而然地移开视线,已经起身向书房走去:“满满在做功课?我去看看他进益如何……”
谢窈窕咬唇望着他的背影。他究竟看了没有?转念又想,横竖他那也有一本,而且就算云翎看了,那岂不是更好,还免得她看了。
谢窈窕心里说服自己,嗯,就算这样,就应该他看才对。
那匣子的药丸最近也用不上,谢窈窕便将匣子塞进了拔步床内的衣柜深处,以后再说吧。
夜深时分,云翎照例送儿子回房。待他折返时,内室已传来潺潺水声。他本想在榻边小坐等候,可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马车上看过的那些画面。
膝盖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了。
正要进屋给王妃添热水的芙蓉,刚跨过门槛就瞥见王爷往浴室走去的背影,吓得连忙退了出来,还不忘将外间的门轻轻带上。她低声嘱咐柑橘和红豆:“咱们先别进去,莫要扰了王爷王妃……”
浴室内水雾氤氲,谢窈窕听见脚步声,以为是芙蓉来添热水,便向前倾了倾身子,露出光滑的背脊。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她疑惑回首,却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一步之外,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
“呀!”她惊得往水中一缩,待看清来人,才从水中探出手指按在起伏的胸前,蹙眉嗔怪道:“阿翎,你怎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