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已无转圜的余地,顾慎之一想到自己因为这样那样的琐事而郁闷,又觉得有些羞耻,因而局促着不想开口。
云知语重心长:“虽然可能有一天你会离开地球,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们会相处很久,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缺少情商,大概率还会无意识地说些让你不开心的话。如果你每一次都是默默忍受,等你回到你的星球回忆起这段关系时,也许只能记得一些令人不开心的琐事。不觉得遗憾吗?”
一席话拨开笼在顾慎之心头的迷雾,他眉眼松动。车往前行了一段,停在红灯的路口。他问:“我今天真的很奇怪吗?”
见过司徒翎后,那人的模样就印在他的脑海,不时浮现眼前,让他烦闷,昨天下班后,他路过商场莫名其妙地停车去买了几套与平时风格迥然不同的衣服,打算今早送云知去异灵局时穿,没想到异灵局没去成,还得到“奇怪”的评价。他深感挫败,所有的不满是在同自己置气。
云知摸摸鼻子,侧目看他,“我不是说你穿这套衣服奇怪,是你平时不大一样,让我感觉奇怪。”
她又道:“你穿这套非常好看!顾慎之,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被浮夸的甜言蜜语哄着,顾慎之两颊不自觉发热。他对这样情绪波动异常的自己十分不齿,搞不懂为何,只能说服自己是怀孕带来的症状。
云知亦是如此认为。她再道:“以后,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了,就和今天一样直接和我说,顾慎之,你有发脾气的权利。”
最后一句温柔得像是诱哄,让人根本拒绝不了,顾慎之的心又开始怪异地加速,他花了点时间平复,才轻声回:“谢谢。”
窗外天气晴好,暖意流淌,广播里的新闻声还在继续:“近日,外卖平台极速达一名19岁女骑手在配送途中突发心源性猝死,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目前春行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已介入调查,涉事平台表示将全力配合善后工作,并启动专项劳动保障自查……”
城市车流奔涌,如江水滔滔不绝。
云知和顾慎之度过了充实的一天,他们去吃了全市闻名的馄饨,逛了云知最爱的公园,为满足顾慎之的好奇心,云知还带他参观了异灵局园区,之后又去网红夜市大吃特吃。
回到家,已是夜间11点半。
进屋,疲惫不堪的云知几乎是挪到客厅的,抱膝窝进沙发,歇了不到三秒,哭丧起脸,嘟囔一句:“又来。”
扭脸望去,一只绿毛恶灵畏畏缩缩地撞击着阳台门玻璃。
“撞玻璃干嘛?”云知没好气地问。
“咔...咔...卟噜嗡——咚咚哒哒!”
(不……不好意思,我是在敲门。)
还挺有礼貌。云知招手:“到我面前来。”
绿毛恶灵文文静静地飞来,停在云知面前一米,云知稍一动弹,它就往后退一点,云知觉得有趣,故意逗它,它一退再退,最后抵在电视机上。
云知笑,“这么胆小,怎么做恶灵啊?”
“咚...咚...咔嗒!嗡——叮铃唰唰咻~咔!”
(我……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云知拒绝得干脆:“不行,我不能帮你。”
她不想再去扫厕所了。
“咚...咚...咔嗒咔嗒?卟噜~嗡————咻~嚓!”
(我……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行。”毅然决然。
一滴滴水珠毫无防备地渗出,顺着电视机屏幕往下流淌,滴答滴答。
好熟悉的画面。
好像发生过。
那泪水仿佛打湿云知,她重重抹了一把脸,双目无神地瘫靠在沙发上,“行吧,算我倒霉,我先看看你经历了什么。”
她生无可恋地伸手,绿毛球飞至她的掌心。
灯光微黄,笼罩一人一灵,云知合上眼。
恶灵名为万娟,来自一个贫穷的小乡村,爸爸残疾,妈妈是爷爷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
她6岁那年,一个下雨的夜晚,她和奶奶趁着爸爸和爷爷不在家,一起偷偷放走了妈妈。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妈妈获得了自由,她和奶奶获得了一顿毒打。挨打是在凌晨,和着鸡鸣狗吠,凄厉又悲惨。那是她最后一次挨打。
那之后不久,爷爷在去镇子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爸爸带着赔偿金远走高飞,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村里的人都说她们可怜,一分钱没分到,她们不觉得,反而共识见到了真正的希望。
过得再辛苦,奶奶也敦促她去上学。从万娟家到镇上的学校走路要2个小时,每天来回就是4个小时。天资不够,用来学习的时间也有限,万娟的成绩始终处于倒数,临近中考,她在老师的建议下,选择放弃中考,去不要交学费的中职学会计。
毕业后,她听别人说来春行能赚钱,就带着一千块钱来了这里。春行确实遍地是机会,可以她的学历,根本找不到一份养得活自己的工作,所以,她开始送外卖。
在春行送外卖,只要肯努力,比她在镇上当会计赚得多。她没日没夜地送,几度获得“接单王”的称号,一个月能赚一万多,来春行一年不到,存了近10万。
她想,等存到10万,她就带奶奶去京城看升国旗,那是奶奶唯一的梦想。
存款到达10万的那天,万娟苦命的生活得到了结,她永远地停在了10万所带来的喜悦里。
短促又沉重的一生快速在眼前闪过,云知睁眸时悠长地吐了口气,却吐不尽胸口的抑郁,再启声,语气变得柔和,她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人在经历苦难时总会幻想下一辈子。
下一辈子我要从小就好好学习,不再陷入这种劣质工作的囹圄里。
下一辈子我要认真挑选专业,不要苦读几年结果只能得到一月三千的标价。
下一辈子我要趁早离开这个家,不要再被所谓的亲情折磨。
……
可是,灵灭即结束,人没有下一辈子。
“咚——咚——嗡~~~咻咻!嚓嚓!汪呜~咔!”
(你能不能帮我送奶奶去京城看升旗?)
举手之劳。云知仰脖靠在沙发沿,考虑了一秒,坐起:“好。”
她蓦地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沙沙——嗡~~咻!咚!汪!咻~咔!”
(一片银杏叶,载着我来找你。)
顺着恶灵的指引,云知在阳台上找到那片黄绿色的银杏叶。她捡起放到茶几上,与之前的一片并排,她问:“你知道银杏叶哪里来的吗?”
“卟噜...咔嗒咔嗒?嗡——叮!沙沙~咻!嗡~~咚!咔!”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我有意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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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叶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它载着我来到这里。)
“算了。”云知握住灵塞进口袋,“不管那个故弄玄虚的人了,先去解决你的问题。”
据万娟消息,奶奶和两位表叔已到达她的出租屋,云知打车前往。
零点的春行依然热闹,灯红酒绿,霓虹高挂,不时有身穿制服的骑手骑着小电驴飞速闪过。
路上,她给旺盛饭店发了消息,让他们明早把早饭送到顾慎之那里。
坐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到达了从出行便捷程度来看就很不幸福的幸福家园。幸福家园与玉兰坊是同一时期的房子,不过,与那老洋房不同,这里是密集的筒子楼。
早年大拆大建时,拆了几栋靠路边的,小区内部的房子因屋主要价太高而一时搁置,一搁就搁了十来年。碎砖堆在入口,让这本就破旧的楼更显危险,像是在废墟上堆起的垃圾。
“小姑娘,你一会走吗?要不要我在这等你,这看着还挺瘆人的。”收钱时,司机探出脑袋问。
不确定要待多久,云知便拒绝了司机。司机没勉强,只叮嘱她走夜路当心点。
“谢谢师傅!”告别司机师傅,云知大步往6栋方向去。
小区路灯坏了没修,路上堆着石粒,放眼过去,各家各户一片黑,从繁华的城区到这里,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遥遥望去,有一户的灯是亮的,云知猜测那就是万娟的出租屋。
走出几步远,恶灵冒出口袋,蚊子哼哼似的说:“卟噜~咔嗒咔嗒嗡——叮铃唰唰咚!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打车的钱我会还你。)
云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路。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味,她真的很担心一脚踩到某种软趴趴的东西,若真的那么倒霉,她就只能弃鞋而逃了。
“我不缺钱,我的钱根本花不完,不用还我。”她随口回复万娟。
“叮!嗡~~锵!”
(真好。)
虽然恶灵的语言简单,语气也不如人类多样,但云知还是听出了万娟的羡慕,她再道:“每个人的人生注定不同,运气好就顺遂一生,运气不好就越努力越心酸,抽到个下下签,早点解脱也是好的。”
口袋里没了动静。
好一会,她听见恶灵提出了一个问题:“咻~?咚!咔嗒咔嗒...卟噜卟噜!嗡————嚓!”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的人生这么烂?)
云知耸耸肩,“不是只有你,大家的人生都烂,有的烂在叶上,一片片掉成秃子,有的烂在花上,在最期盼美的时节迎来个丑东西,有的烂在果上,拼了命结出个残次品,还有的,烂在根上,偷偷地烂,把光鲜亮丽留给别人,那是他们最后的体面。”
恶灵动了动,没说话。
云知又道:“无所谓别人过得怎么样,人这一辈子能做成一件事就足够厉害,你能在魂散之后还凝成灵来找我,已经比很多死人都强。你应该自豪,而不是被囚禁在遗憾的深渊里。”
恶灵钻出来,飞高,落在云知肩上。
“叮铃~嗡~~咚!咻~咔!”
(谢谢你开导我。)
皎月高悬,月光明净,映着云知的眸,闪动着纯净的光点。
一路未停,一人一灵很快到达6栋。临近,依稀可见楼洞口旁闪烁着两个忽明忽暗的亮点。两个男人在那抽烟。
肩头的恶灵倏地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