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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局中人

作者:珠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尚书府,佛堂内烛火熠熠,香雾缭绕。


    “神佛在上,苦乐皆化,护佑我儿,顺遂无虞…”


    赵月殊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她信奉神佛,每值秦时安休沐日便会前来跪拜,为秦暻晚祈愿。


    身旁的乌云豹慵懒卧在蒲团上假寐,尾巴一扑一扑晃动。


    她起身,一瞥眼见佛台上摆放的抄本,转瞬有些心烦。她走近拿起,这是曾罚秦语抄的一百遍《佛心咒》,一整沓约莫小拇指厚度,她细细看了两眼,冷哼一声。


    每遍的同个字一模一样,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总不能写出一百个相同的分厘不差的字罢,整日摆出副柔弱可怜样子,不知在天水居捣鼓什么泥巴,真真是惯会耍小聪明的。


    出神片刻后赵月殊眼眸轻抬,对着身后王嬷嬷,冷了脸道:“待诗儿嫁去勇毅侯府,立即将三姑娘病逝的消息散布出去。”


    兄弟姊妹逝去需守丧一年,她可不想因秦语这事耽搁秦诗出嫁。四房的秦词已出嫁,眼下尚书府未婚嫁的姑娘只剩秦诗、秦诺。秦诺年幼尚可等上一年,秦诗却等不得。


    “这……大娘子,可三姑娘只是下落不明,如此这般是否有失妥当?”王嬷嬷觉得此事有待商榷,她微微福身打量赵月殊的面色道。


    “怕什么,老爷老太太都允了的事,”赵月殊轻轻从乌云豹身旁走过,随后将抄本在青釉莲花雕花香炉里点燃,“尚书府要的从来都是名声,你还不懂吗,她既已出去便是败坏尚书府名声,尚书府可从来都不缺她这个女儿。”她可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动秦时安,自然要将秦语与尚书府划离界限。


    思绪又回到那日,她将江桃仙葬在狮峰山一事装作不经意告知秦语,秦语果真傻乎乎连夜出了府。这娘俩,都是天真好忽悠的。


    一切计划本天衣无缝。


    怎料她派去刺杀秦语的心腹竟失手,不过没关系,现在秦语活不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乌云豹“喵”了声,在地上翻了个滚。


    王嬷嬷应声后正欲走,身后又传来声响。


    “慢着!”赵月殊烦闷的心情好转许多,复道:“去请勇毅侯夫人有空来府上喝茶。诗儿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我已打听过那嫡子人品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性情乖张了些,到底勇毅侯府是个好去处,左右诗儿都不会在外受了气。这婚事姻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会有家宅里的烦心事,时日一长也就熬出头了,这些年,我不也是走过来了。诗儿嫁过去,倒是少了许些麻烦。”


    这番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毕竟诗儿提及张独寒,总是满脸欣喜,她是愿意嫁过去的,不太满意这门亲事的只有自己罢了。


    言及此,她眸中竟泛出了丝悲伤。


    她深知家宅女子一旦人多,便会途生许多事端。她便是最好的例子,即便身份显贵如她,到底是没能逃过琐事纠纷。若不是她的把柄在秦时安手上,自己怎会允他纳侧室。


    这些年来,自己种的因,所得苦果她是尝到了,也受够了。


    人这一辈子,究竟图些什么,不就是家族和睦安宁,子女前途无量,平安康健。


    王嬷嬷未再答话,行礼称“是”,毕竟赵月殊认准的事从没有人能左右。


    ——


    海府,海淮之停灵七日后出殡下葬。海家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齐卿卿几次哭晕过去。


    送葬队伍沿街一路哭啼,漫天纸钱洋洋洒洒,冰冷寂寥的冬日更添悲情。杠夫将棺材一路抬至安封城城门,守门的侍卫拦下大半人,只许杠夫出城。


    “诸位爷通融通融,这都是已故海公子的亲眷,没外人啊!”老翁塞给领头的侍卫一包银两,试图说动他。


    唰的一声,剑出鞘,银两摔了满地。


    侍卫们蓄势待发,拔剑相向。


    领头侍卫不耐烦道:“少啰嗦,官府有旨,只准进城不准出城,允杠夫出城已是网开一面,再啰嗦,通通滚回去!”


    齐卿卿搀着海母,哀求道:“官大爷,求您允我们送他最后一程罢!”说罢她和海父海母一同跪地。


    领头侍卫毫不留情,将人一脚踹开,“你去求官府吧,少在这闹事!”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齐卿卿看向棺材,心间忆起同海淮之相遇相恋的种种,诸多情意化作泡影,到如今却只落得个阴阳两隔,种种情绪发酵升腾,她禁不住落了泪。


    只得眼睁睁见棺材被杠夫抬了出去。


    *


    天放晴,半月前青瓦上的落雪今日才算化净,积水顺着屋檐向下砸至地面。


    张独寒一袭黑色束腰长袍站于窗前,衣袂翩翩,高大伟岸。他平静望向窗外,深邃瞳孔里不带一丝情绪。


    “殿帅,”谭疾知拱手行礼后道:“查出海淮之死因了。”


    张独寒未转身,望向窗外将要西沉的日头,天边染成大片橘红光晕,震撼又凄美。


    “说。”


    “海淮之本便身体不好,听海夫人说他前夜未休憩好,起夜好几次,仵作证实确实是场意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仵作今日又疑惑海淮之身上的异香,已过了数日,那香气却久久萦绕,着实奇怪。”


    张独寒若有所思,他转身朝房内的冰泉青釉鬲式香炉走近,一般的熏香即便是日夜萦绕,沾人身上也不过半个时辰即可消散。


    除非……是有人刻意长久为之,熏香有问题。


    “海淮之是火葬还是土葬?”张独寒捻起香炉中的灰,又吹散,语气同炉灰一样轻悠悠落下。


    皇城为移风易俗多行火葬,如若海淮之葬在城外,那他的猜想便印证大半,千防万防却是遗漏此处。


    谭疾知回道:“回禀殿帅,土葬,狮峰山桃花林。”


    果不其然。


    “走!”张独寒皱眉,突大跨步朝门前走去,惊起一股风,谭疾知不明所以却迅速跟上。


    冬日白昼短夜色长,张独寒、谭疾知、陆乘风三人快马抵达狮峰山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新坟土丘显然被人翻动过,若是白日新葬,凭日头烘晒,只怕不过半个时辰表层土便会结干,而此刻覆盖最上的土却是新土卷旧土,大部分纸钱被卷入土里。


    “挖。”张独寒眸色冷冽,语气不容置喙。


    “啊?”陆乘风猛地看向他,撇嘴不解抱怨道:“张殿帅,挖人棺材可是要遭报应的,您再不怕鬼神,也不能对死人不敬啊!”


    从带织暖回府到挖人棺材,他实在看不懂这位尊敬的殿前司指挥使。


    张独寒若箭矢的目光只扫他一眼,陆乘风便乖乖闭了嘴,只是他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铁锹,一时下不去手。


    那边的谭疾知已利落铲起了土。


    “不挖这月俸禄没了。”张独寒面无表情道。


    他是懂拿捏陆乘风的,陆乘风最爱的从来就只有钱财,毕竟曾因丢了一枚铜钱整宿睡不着,由此不难知晓他对金钱的痴迷程度可见一斑。


    “殿帅,这就是你着急了,我可没说不挖啊。”陆乘风听闻扣钱,未做半分迟疑,即刻无奈挥起铁锹。


    “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找我啊……”他一面挖一面小声嘟囔着,“海公子,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故意扰您安宁。”


    话音才落,他手上的铁锹铲头竟突然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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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陆乘风跌坐在地连连后退,“救命啊!救命!海公子显灵了……”说着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张独寒捡起铲头安结实又扔到陆承风面前,陆乘风缓缓抬头,见张独寒平静看着他,面无表情。


    谭疾知甚至未给他眼色,仍专心致志刨土,人已陷下去大半。


    两人早习惯陆乘风一惊一乍。


    陆乘风只好捡起铁锹,心有余悸有一搭没一搭挖着。


    直到楠木棺材被轻而易举掀开,尸体彻底暴露在外。


    张独寒见海淮之寿衣外衣不见,心中更确信了他的想法。


    大兴最忌讳死无全尸死者仪容不整,认为影响轮回转世。故而逝去之人经入殓师整理仪容方能下葬,若无人打开棺椁动手脚,怎会如此?


    张独寒猜想,定是巽风把东西画在海淮之衣衫上跟随棺材送出城,而城外南冥人则在此地接应,城防图恐怕早已泄露,织暖身上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去皇宫!”张独寒严肃道,“联络京城刘帅司,下令调动军队封锁濉河渡口。”


    “另通知大理寺卿,调查海家!”


    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山间的雪时隔半月仍未化,月色中天,星繁雪白,皎皎清辉洒在他身上,清冷绝尘。


    ——


    织暖在月影轩呆了足足七日,起初张独寒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她便整日在房里躺着。后来,张独寒见她乖巧便许她在庭院走动,院子不大,却也能解解闷。


    时日一长,织暖竟生出了在此地呆着也不错的想法。


    禁足期间,她圆润了几分,人也显得愈发娇俏。要怪也只能怪吴嬷嬷送来的饭菜太好吃,比她在尚书府时简直好上太多,日日都有大鱼大肉不说,还总有饭后甜点,她并不是喜热闹之人,故而愈发觉得此地不失为个好去处。


    这日,织暖正在院里百无聊赖荡秋千,眼见身着葡灰色光面百合花罗褙子,内衬牙白色素纱长裙,身姿窈窕曼妙的美妇人仪态端庄朝她走来。


    身侧吴嬷嬷见状恭敬躬身行礼,“见过娘子。”


    来人正是侯府大娘子苏瑾瑜,大理寺少卿嫡次女,当朝皇后苏瑾绾的嫡妹。几日前她便听管家报信说张独寒将一女子藏匿府上,今日他不在,恰好来瞧瞧是怎么个回事。


    织暖忙有样学样从草藤秋千上下来行礼。她并未多言,眸子微垂,静静站在一旁,面上风平浪静,心底却是七上八下。


    葡灰色衣摆映入眼帘,苏瑾瑜走至她跟前,双手将她扶起,神色从容道:“是均夜带你回来的?”


    均夜,均夜是谁?


    织暖摇摇头后退半步,她看向苏瑾瑜,这人同张独寒一样生了双摄人的眸子。她心间一凛,有一说一实话实说:“不是,是张殿帅。”


    苏瑾瑜淡抿薄唇,若有所思,这女子竟不知晓张独寒的表字,看来两人关系并未熟悉到她以为的地步。不过,她儿并非那种轻易带女子回家之人,眼下尚书府大娘子又刚同她谈及两家亲事。为稳妥起见,实在不可对眼前女子掉以轻心。


    她一向对张均夜选妻没什么严格的条条框框,只要她儿喜欢便好。关于侯府同尚书府定下的娃娃亲,苏瑾瑜曾向张海定抱怨过不止一次,埋怨他不该如此草率便决定了张独寒的终身大事,毕竟情这种东西,是最说不通的。


    只是,若是坊间流传出勇毅侯府嫡子未婚明目张胆在府上藏女子,莫要说高贵的尚书府,只怕全京城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来侯府。


    “你叫什么名字?”苏瑾瑜嘴角含笑看向她,眼里没有恶意。这女子生的讨喜,闪烁的葡萄眼很是有神,娇姿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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