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菁,初中时我在三班,你不记得我?”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委屈。
章嘉煜认真的思考了两秒,说出的话很令她绝望。
“没印象。”
平静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刻意给人难堪,而是很礼貌很诚恳的表示,他真的不记得有这个人。
不带一点余地的话像一场雪,冰冰凉浇淋在沈菁的头上,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已经鼓足勇气站在他面前,骑虎难下,誓要问个水落石出。
“我上周在图书馆给你的情书你没看吗,我约你周末见面,为什么不来。”
章嘉煜没立即说话,好像...上周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为一道物理题给难住,去找解释论点的书没找到,心情有点烦躁,完全没兴趣看,便给丢了。
“丢了,我没打开。”
不近人情的话如实说,好像完全不懂怎么照拂女生脆弱的心灵。
陆了晴有些尴尬,她得回班级里放扫把,势必路过两人身旁,慢慢走过时,竟然有一种过街老鼠的错觉,心里直祈祷,忽视她忽视她,看不见看不见。
好几步路,走得像一辈子这么长,如释重负的踏入班级的门槛,才松一口气,猛地又被人点名。
“她可以作证,我真没拆,不知道是谁,也没看内容,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猝不及防的,像逃跑的小鸡仔被人拎着后颈,逮个正着,陆了晴呼吸都停了,顿住脚,好几秒才转过身来。
和沈菁视线对上,空气里诡异的弥漫一股死寂。
“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怕你伤心。”
任谁的情书递出去,对方看也不看就往垃圾箱丢,知道了也会失落,面子上更是不好看,更何况还是沈菁这样在校园里耀眼夺目的人。
沈菁没说话,看起来也不生气,视线又重新回到章嘉煜脸上,言语大胆。
“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夸我跳舞好看。”
章嘉煜闻言一愣,像是很意外这话。
“有吗,我不记得了。”
“秦风说的,他从陈昊那里听来的,初三毕业晚会上你说过。”
“是吗?”章嘉煜看着她,十分诚恳的眼神,又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说完,轻轻的拂开沈菁。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生的态度已了然,再僵持下去,双方都不好看,沈菁顺从的让开了身子放他离开。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长久的在沈菁身上逗留过。
他仿佛就是这样的人,做题和做事都是条理清晰,快刀斩乱麻黑白分明,解决到不留一分余地,让人再也抱不成一丝幻想,连朋友都分的很清楚,身边围绕的总是那一群人,其他的就是普通同学,甚至不值得他记得容貌。
虽然不是自己递情书,可陆了晴和沈菁的心情差不了太多。
某种程度上,她和她是一个人,是被章嘉煜划分到发小青梅的好友圈子外,那群乏善可陈的普通同学。
可她佩服沈菁的勇敢,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尽管香消玉殒,可至少突破了事物发展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而她,连打破这种可能性的勇气都没有。
暗恋他,只能是她一个人青春里的喧嚣,注定是只能一个人,参与两个人的故事。
很意外的,沈菁这样被冷漠的拒绝竟然也不生气。
陆了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先开口了,看模样倒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早猜到了他当时就丢了,就是不甘心,问了也就不留遗憾了。”
看她如此看得开,陆了晴心里一点小小的愧疚,慢慢的烟消云散。
“你知道吧,老师们都说章嘉煜的存在拉低了我们学校的早恋率,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了晴很配合,“为什么?”
沈菁大笑,“因为我们学校三分之二的女生都暗恋他,瞧不上别的男生,就不会谈恋爱啊~”
陆了晴沉默,不再说话。
“你呢,你暗恋章嘉煜吗?”
玩笑话,蓦的,却像心里密封的罐子被打翻,秘密被人试探。
陆了晴强装镇定,毫无情绪的看她一眼,这种沉默落在沈菁眼里像是在生气。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啦~别生气。”
沈菁继续说,“其实估计是误会,可能他看到所有跳舞的女孩子都会夸好看吧,不是夸人,就纯粹的夸舞,你知道吗,她妈妈是省歌舞剧院的舞蹈首席,私下还开课,多少达官显贵争着把自己学艺术的孩子往她那里送,学生名额一票难求呢,长得可漂亮了,哎,可惜了,后来双腿截肢了,自那以后,章嘉煜再也不跳街舞了。”
陆了晴一下僵住,想不到如此美好的一个少年,竟承受着这些厚重的东西,一定,一定,很难过吧。
喉咙酸涩的滚动两下,她问沈菁。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妈妈是外科医生啊,当时的手术还是我妈做的,那个温南初你知道吧,她妈妈和章嘉煜妈妈是好友,也是跳舞的,站在手术室外都哭晕了。”又说,“今天来学校视察那个领头的你知道吧,是章嘉煜他爸,挺唏嘘的,有权有势有什么用,连心爱的女人也救不回来,听说当时还是因为他的原因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陆了晴没有亲眼见证,但也能想象当时的悲戚场景。
一个顶级舞者失去了她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从万人簇拥的云端从此跌入泥泞,没有人会不为此感到惋惜。
“后来呢。”她问,不知道具体想知道什么,道不清心中思绪,就是莫名其妙的,她还想知道一些结局,有关这位与章嘉煜骨肉相连的女人。
“自杀了。”沈菁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像根铁棍,把陆了晴打得懵懵的,“我妈一直负责她的术后康健,还托学心理的好友给她纾解,但是还是没熬过去,落差太大啊,任谁也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这样。”
一瞬间,陆了晴心脏突然被一块回旋镖击中,血淋淋发痛。
那束花,原是用来祭奠他妈妈的。
她突然有点懂了,送她那个雨天,车里抱着薰衣草的少年,那个落寞眼神之下暗含的沉痛意味。
这个人人夸赞的天之骄子,似乎,也并没有大家口中所谓的那般“命好”,那般值得羡慕。
猝不及防起了阵风,刚才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个头挨着个头,挤成一片,陆了晴突然记起,今早出门时孟女士给她写在门背后的留言便签,今日有小雨,提醒她带伞。
父母在时,人生几多风雨总是不怕的,总有把无形的大伞拢着自己,时时刻刻都感到安全踏实。
她悲伤的想,替男孩遮风挡雨的那把无形伞,已经撕去了一半。
章嘉煜没有妈妈了。
是那晚吗?
是那晚吗。
全世界的鲜花都仿佛凋谢了的那一晚。
看着远处那抹往图书馆走去的高瘦背影,陆了晴兀自猜着,心里得不到答案。
她好像是围绕孤岛四周,一捧路过的微小溪流,裹挟在众生里,期盼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太阳,好蒸发着她上岸,去看一看这座叫章嘉煜的小岛上干涸的地方,闻一闻青草的芳香,在中心走一走,再坐在上面摸一摸心中的月亮。
可她知道,这种等待,无异于站在赤道想看一场雪,异想天开。
但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接近他、抱抱他。
...
下第一节晚自习,周媛的决定已经出来,确定自己要参加物理竞赛班后她来班里找陆了晴和许晓彤,三人一起去年级办公室递交了名单。
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聊起以后的事来。
“说出来你们别笑我,我现在已经想好要走的学校了。”
话虽如此,周媛念出那所八大外院之一的大学名字,大大方方的脸上一点都不感到赧然,让她们别笑话她,只是强者的谦词。
她英语特别好,有目共睹,她是什么样的人,陆了晴和许晓彤也清楚,性子外向大方,自信、意志力强还特别有耐性,一旦拥有坚定的目标,想做的事总会成功,初二时常常为英语考班级倒数哭泣,高一就能和章嘉煜一较高下,其恒心可见一斑。
除了现在口语差些,没有什么是她的弱点,她想考进那所被称为外交官摇篮的学校、理想是做外交官,她们都不感到意外更不会笑话她,心里只有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谈论这些时,彼此的眼睛里都在闪烁着光。
轮到陆了晴。
“我...我想出版一本自己的个人画集。”
从小到大,她似乎就没有什么一定要奋力追逐的东西,一定要完成的目标,孟女士和陆爸对她要求说的最多的就是尽力而为,别勉强自己,他们没强求她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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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优秀或者一定要出人头地,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里就充斥着满满的松弛感,对待人生的态度亦然。
在安县时,她觉得自己在读书这件事上天赋异禀,虽说是县里的中考状元,但实际学习上算不得刻苦,果然,考进一中,她那成绩算不上泯然众人,但也不够看,有落差,她也不因此而感到苦恼,应付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随波逐流,顺势而为的感觉,但,只有画画这事是件意外。
“可以的话,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插画家。”
“喔~比我还有想法。”许晓彤眼里流露由衷的赞赏,“你画画挺好的,那你以后是要走艺体这条路吗?”
陆了晴摇摇头。
“应该不会,只是希望我的人生是条双行道,不想将来生活中充斥的东西只有工作。”又问,“你呢?”
“我要当记者。”这位平时话少的冷酷同桌像变了个人,一股子书生意气的张扬,念起语文必修一那耳熟能详的第一课,“‘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扛着相机跑来跑去,寻求真相抨击时事,是不是很酷!”
很酷。
陆了晴没由来想起顾况那首诗——少“女”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没想到她们人人都对未来有如此明确清晰的目标,相较之下,陆了晴倒觉得自己的梦想显得有点不务正业了。
晚风载着新月。
梦想的枝丫在这个萧索的秋夜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在这个什么都有点快餐意味的时代,有时谈论起宏大而缥缈的理想总让人有点不知所措的羞耻,然而此时她们谁也没有嘲讽谁,谁也没有贬低谁,谁也没有看不起谁。
喧嚣而浮躁的世界作为背景褪去,有的只是心中的明月越发清朗。
多年以后,或许大家都会忘记了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却永远记得,谈论起梦想时,每个人眼眸里闪耀的东西,如钻石一般明亮。
三道身影慢慢在昏暗的走廊远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墙角那抹高瘦的黑影。
陈昊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微微发怔的人有些疑惑。
“怎么了,煜哥?“
“没。”
章嘉煜收回目光。
...
回教室又做了一套英语习题,写到一半才发现笔没墨了,一盒笔芯也早就用空,不得已借了许晓彤一支,下了第二节晚自习再也不敢犯拖延症,出教室往小卖部去。
走得太匆忙,东西放在收银柜台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校园卡,正懊恼着说对不起,话没完却突然插.入道熟悉的声音。
“我帮她结,一起吧。”
下一秒,玻璃柜台多出了两瓶水,薄荷苏打和怡宝。
少年又向前一步,光一暗,陆了晴身侧多了道高痩的身影,校服的领口散散敞开,被汗水浸润,带着那条熟悉的白色发带,额头的发梢湿漉漉,应该是才打完篮球。
“谢谢。”
一左一右站的太近,他的手肘不经意的挨着她的校服袖子,温温的,像一团火苗的余温烘烤着陆了晴的心。
结完账,她拿着笔没动,犹豫了两秒才开口。
“你的伞我已经放在你抽屉了,你收到了吗?”
“嗯。”
少年眉宇疏淡,没看她,像渴极了,拧开了瓶盖仰头猛喝了两口水,超市周围没有人,两人并肩站,很清寂,因为离得近,陆了晴能听见那清晰的吞咽声。
“谢谢。”她又说。
身旁安静下来,那吞咽声突然没了,像空气里有什么东西静止了一样。
陆了晴下意识的想观察他,偏了下头抬高了目光,一看不要紧,下一瞬,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小卖部门前的夜灯下,少年还是喝水的动作,瓶中的水却停止了流动,白皙清傲的侧脸微微往她这边偏,他高她很多,深邃的眼亮得吓人,斜视的目光下垂,全部落在她脸上。
难道他刚才一直在看自己。
陆了晴一张脸莫名的烧。
“怎...怎么了吗?”声音有些紧张。
下一秒,眼前的人干脆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勾着笑——
“你...又不是一班的,怎么知道我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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