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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算计

作者:酥琼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话像是一记鸣钟,狠狠敲在王令淑耳边。


    震得她心口动荡,难以镇静。


    不待她回答,嫂嫂又高声说道:“你王令淑作为王家的女儿,尚且冷血自私,几乎害死自己的亲父兄。凭什么逼我一个外人,为你王家守孝,浪费大好青春在这里磋磨?”


    “我……并非……”王令淑思维混乱。


    她和谢凛彻底闹翻之后,身边的心腹,早已被他全部拔除。至于出门,或者是得知外头的消息,几乎是绝不可能,连日常行动都被他一一操控。


    嫂嫂所说的这些,她确实知道得不多。


    骤然听闻,只觉得背后发凉。


    “与其慨他人之慷,不如你自己与谢司徒和离了,回家支应门庭,我倒也能高看你一眼!”嫂嫂连连冷笑,见王令淑不说话,迅速道,“至于你王家连累我至此,早些放我归家,也算少造些孽。”


    王令淑冷声道:“我自会和谢凛和离。但王家如何连累你了?”


    嫂嫂哂笑:“你王家人都死绝了,若不是我,你阿兄的尸骨都没人收。你还以为,你王家还是过去的王家不成?还能给我些什么不成?”


    “闭嘴!”


    王令淑已经不知道自己听到了多少次,王家死绝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戳进她的胸膛,将她的心脏血肉搅得支离破碎。


    “闭嘴?我如何闭嘴?”


    “若不是你当年非要嫁给谢凛,又逼着父兄处处帮你的夫婿,更是只顾着谢家,多番帮着谢凛对付你父兄,王家如何落得如今的凋敝模样?”


    “你若有些心肝,就让那些族老放我早日归家,不受你王家拖累,倒算是稍稍偿还你的罪孽!”


    王令淑耳边嗡鸣不止,眼前发白。


    她天旋地转,下意识想要扶住什么,却又被拂开。


    “谢凛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王令淑忍不住追问,她只以为是当年嫁给谢凛,导致王家在朝中局势发生了偏移,最终走到了如今地步。可嫂嫂话中,处处指责,只怕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


    她又想起了蕊娘的话。


    蕊娘说,阿兄的死令整个谢家十分高兴。


    王令淑感到恐惧。


    “谢凛做什么,不都是你王令淑默许,乃至是亲手帮的?”嫂嫂靠近她,低声说,“你以为你阿兄的死,有那么简单吗?”


    轰隆一声,王令淑彻底听不见了。


    阿兄的死,真的和谢凛有关。


    她怎么没有杀了谢凛!


    “我阿兄的死,到底……”


    “阿俏,我不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岂敢知道这些?”嫂嫂的话语陡然哽咽起来,抓住她的手,“求你与族老说,放我回家吧。这都是你造的孽,做什么非要我来承担?”


    王令淑有些恍惚。


    这些,都是她造的孽吗?


    可她当年,也不知道后来……


    “眼下你王家都死绝了,你若还这样不知悔改,你父兄在天之灵只怕也不得安息。为了你尸骨未寒的阿兄,你也该替我与珩郎想一想,不叫我们苦守在空荡荡的王家,指不定哪一日就被想着倾吞家产的旁支害死了!”


    王令淑的思绪被打断。


    恍惚想,阿兄的在天之灵,应当舍不得嫂嫂这般哭泣哀求。


    她垂下眼,点点头。


    “好,我会与族老说,早日让嫂嫂的家人来接。”


    “但嫂嫂如此急着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嫂嫂心虚。偏偏珩郎又病着,看病的还是名满天下的褚灵子,到时候莫说是再嫁寻一个好人家。只怕连带着罗家,也要遭人背后指点。”


    “嫂嫂还是为我阿兄守一年得好。”


    王令淑语气温和。


    罗夫人脸色不满道:“一年?谁要为你王家……”


    “否则,不但我不高兴,夫君面上也无光。”王令淑打断了她,眼底毫不遮掩的讥讽,“你以为,褚灵子是为谁请来的?谢凛是为了嫂嫂请来的吗?”


    “你!”


    当然是为了王令淑请来的。


    褚灵子的大名,无人不知,传闻里都将他当作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先太后去世前,施以重金、遍寻天下,这位神医都坐视不理。


    罗夫人心中不满,却不敢再在王令淑跟前造次。


    虽然人人都知道,王令淑和谢凛夫妻不睦。但以谢凛如今的权势身份,休弃王令淑再容易不过,谢凛却从未提过休妻,反而连妾室都没有一个。


    不但如此,还为她找来了褚灵子。


    “珩郎病如何了?”王令淑问。


    见她不再计较,罗夫人说道:“好一些了,郎中说已然没有性命之虞。”


    王令淑站起身。


    “若一年之内,珩郎病好了,家中诸事还算平稳,我会为嫂嫂添一笔丰厚的嫁妆。”


    罗夫人对上王令淑居高临下的视线,心中知道,如若不然,必然是不会让她好过的。至于如何让她不好过,王令淑身后那位手眼通天的夫君,随便做点什么就够她好受了!


    真是好笑,王令淑落得如此境地了……


    竟然还能这样威胁她!


    “好。”


    不满归不满,罗夫人脸上却不敢再放肆。


    王令淑这才出去了。


    玉盏一板一眼站在门外,见她出来,连忙跟上。


    然而,王令淑却只站在廊下。


    大约是到了秋季的缘故,记忆里花木繁茂的宅院,实在是显得有些凋敝寥落。风一吹,木叶纷纷而落,只剩几只乌鸦栖在干秃秃的枝桠上。


    屋宅年久失修,也显得斑驳老旧、黯淡灰败。


    “夫人?”玉盏轻声。


    王令淑回神,说:“我小时候,在这棵树下埋了一把金篦子,是我阿娘送我的生辰礼物,上头镶着红蓝二色的宝石,细细密密嵌进去米粒大小的珍珠。对着太阳看,光华流动,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玉盏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了好半天,她才干巴巴道:“若是奴收到这样珍贵好看的梳子,一定很高兴,指不定怎么显摆呢。”


    王令淑似乎是笑了。


    不等玉盏反应过来,她已然抬脚。


    她似乎兴致格外好,步伐都有力了许多,顺着游廊快步畅行。午后日光渐盛,洒落在翩跹的蹙金长裙上,宫绦纷飞,实在美得惊人。


    玉盏跟在她身后,也觉得心情轻快了许多。


    王令淑也不是闲逛。


    她对王家的布局熟悉,没一会儿,便到了王珩的住处。只是这病传染,又不能见风,王令淑只能隔着帘子瞧一瞧珩郎,见他确实面色不算太坏,才松了口气。


    中间珩郎醒了过来,隔着帘子唤她姑姑。


    王珩长得很像阿兄,性子却既不像阿兄也不像嫂嫂,反而很是沉稳。


    小小的孩子,竟然劝她不要太伤心。


    说起家中最近的事情,也十分条理清晰,连父亲的丧仪心中都有数。若是再长大一些,多半更为聪慧,真能担起王氏的门楣。


    “你如今病着,少记挂着这些。”


    “若有事,也还有你阿母和黄管家顶着,心宽一些。”


    “遇到了事,多想想,总有应对的法子。”


    珩郎应了好。


    又说:“阿父生前和姑姑最亲厚,见了姑姑,珩郎便不怕。再说了,姑姑姑父为我请了褚郎中,待我这样好,真遇到了事还怕他们不成?”


    王令淑听了这话,怔怔坐着,若有所思。


    她点点头:“你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坐了会儿。


    王令淑拢了拢袖子,起身出去,谢凛正与褚郎中坐着说话。


    见她出来,褚灵子便退了下去。


    “放心了?”谢凛问。


    王令淑自顾自坐下,看他:“你对珩郎说了什么?”


    谢凛喝了口茶,没理她。


    王令淑重复:“你对珩郎说了什么?”


    空气凝滞。


    王令淑自己给自己倒茶,手抖,茶杯砸了粉碎,滚烫的茶水也浇了满手。一只手夺走她手中的茶壶,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入怀中。


    谢凛:“取冷水和药来。”


    “放开。”


    谢凛没放。


    他将她的手按入冷水中泡着,语气随意:“你不是猜到了。”


    王令淑心口一窒。


    不等她开口,谢凛眉眼越发黑沉冰冷,仍是那副温和儒雅的从容语调:“阿俏,你与你嫂嫂,又说了些什么?”


    她和嫂嫂自然说了很多话。


    可对上他的视线,王令淑很清楚他在警告什么。


    “王家也有你的人?”王令淑只要对上谢凛,就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以至于此刻生气都生不起来,只是忍不住讥讽,“谢司徒固然手眼通天,只是这样监视偷听,实在是下作极了。”


    谢凛置若罔闻。


    他拿帕子仔细替她擦干水,蘸了药膏,涂上烫伤的地方。


    记忆里,谢凛的手是有茧的。


    但这么些年的光景过去,眼前这双手修长玉白,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下来,只用执笔调琴。蘸着药膏涂抹上来的动作,漫不经心,力度也刚刚好,丝毫没有弄疼她。


    “你刚嫁给我时,便是这样粗手粗脚。”


    “刚煮好的汤羹,竟也不包帕子,就这么用手去端……”


    谢凛锋利冷清的眉眼低垂,竟令人产生了些温柔的错觉。


    王令淑有些失神。


    那时,她与谢凛新婚。


    他的继母却正病了,不敢刁难她,便去折腾谢凛。谢凛白日里在外头忙,傍晚回来,还要被继母使唤成陀螺,有一回天黑透了才回自己院子。


    没点灯,他一头撞在了她新移过来的水晶屏风上。


    剧烈一声响,满地沾了血的碎片。


    谢凛也没有责怪她,脾气好得不像话,反倒是王令淑自己自责得哭。又不敢耽搁他头上的伤,一边掉眼泪,一边笨手笨脚给他处理伤口。


    当时他似乎还打趣了她一句。


    王令淑破涕为笑。


    她坐在地上,瞧着眼前难掩疲倦,却不着痕迹地哄她的新婚夫君,又生起了许多斗志。日子想要越过越好,总不能谢凛一个人辛苦,她也要与他互相扶持才是。


    第二日,她便去了婆母处伺候。


    如今想来,婆母倒也没敢真磋磨她,也就摆摆架子罢了。


    偏偏王令淑未出嫁时养得娇贵。


    她不喜女红针织,父亲就不让她做这些,更别说下厨做饭。以至于,婆母让她煮碗简单的莼叶羹,王令淑都捣鼓了好半天,煮废了好几份才好。


    眼看天都要黑了,她急急忙忙就上手端。


    结果自然烫到了,滚烫的羹汤洒了满手,黏糊糊地一时还擦不干净。


    谢凛正撞见这一幕。


    按说,那个点他应当刚到家才是,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他当时黑着脸,头一回面色极其难看,径直走来攥住她的手,很生气的模样。


    王令淑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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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


    他一言不发,矮身舀冷水给她止疼。


    她坐在厨房外的板凳上,悄悄垂眼,看见谢凛的衣摆散落满地,被泥水打湿弄脏。


    歪下脑袋,还能看到他眼下淡青的影子。


    屋里的烛光暖黄,从门缝里拖出几绺,斜斜照在谢凛的侧脸上。但他神情十分专注,浓长乌黑的眼睫低垂,薄唇无意识紧抿着,温和儒雅中又透出一股无形的倔强。


    见她似乎好些了,他取了药膏给她涂。


    谢凛掌心有一层不薄的茧,指尖也刺刺的,抚在烫伤的皮肤上很疼。而且,他似乎也怎么伺候过人,力道也有些重,王令淑疼得简直要跳脚。


    总之,她忍耐得很是辛苦。


    这次之后,继母就开始避着她,仿佛有些害怕她和谢凛似的。


    王令淑眉头蹙起。


    当初的她,在谢凛眼中多半是很可笑。


    他在继母处装得恭敬孝顺,大概也是为了养望,好为后来的仕途铺路。她倒好,自作多情地横插一脚,不光打断了他的计划,连带着给他惹了一堆麻烦。


    谢凛比她快一步收了神。


    “你既不喜欢她,何必留她在王家?”


    王令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的嫂嫂,却不想回答他的话。


    谢凛也没恼。


    “我也瞧着不大顺眼。”他涂完药膏的指腹微凉,有意无意摩挲她的手腕,语调随意,“她挑拨你和离,这样的人,没什么必要留着。”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王令淑脊背泛冷。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


    嫂嫂出身罗氏,虽然算不上名望,家族却也背景深厚。谢凛官拜尚书令不过几年,眼下升无可升,已然连空置的司徒都授给了他。


    他能随意说这样的话,已然是权势深厚到了何种地步?


    “她是我王家的人,”王令淑想抽回手,嗓音有些发飘,“你不许杀她。”


    谢凛没松手。


    他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手虚虚搭在王令淑腰间,仍是淡淡的语气:“和我提要求,从来没有不要条件的时候。你知道,我要你如何做。”


    谢凛身量极高,轻易将她拢入怀中。


    外间都是王家的仆人,王令淑没太挣扎,抬手要去找谢凛额角的伤疤。


    手却被他死死攥住。


    “我不会骗你,这是桩好买满。”


    “只要我还是王家的女婿,你阿兄的妹夫,便不会有人蠢到敢来寻王家的霉头。那些人的小动作再怎么多,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明面上的产业还在,将来珩郎大了,自能将这些年损去的一切拿回来。”


    谢凛权势日笼以后,话越发少。


    很少有这么好脾气,细细将一桩买卖,说与别人听的时候。


    王令淑扯了扯唇角,讽刺:“你贱不贱?”


    他绕这么大一个弯,不过是逼她不同他闹和离,真是有病。


    谢凛不说话。


    落在她身侧的手用力,攥住了她的腰。


    “天下权势都如浮花浪蕊,时有时无,眼下我有,自然该珍惜才是。”谢凛仿佛在她耳边低笑了声,手往下滑,攥着她逼她靠近他,“若有本事,王珩将来自然也可以光复王氏。”


    提到王家,王令淑心中又生出一股烦躁。


    她狠狠挣扎。


    挣扎不开,她伸手扇他,抬脚踹他。


    谢凛仿佛对她的招式早已熟悉,抬手将她制住,掐住她的穴位逼她安静。但饶是如此,屋内的茶盏水盆也散落一地,谢凛脸上都添了几道抓痕。


    但还是不够。


    王令淑看到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但她没有力气了。


    王令淑闭上眼:“你为什么,偏偏要让珩郎来说……”


    谢凛仿佛在抚摸她的侧脸。


    “阿俏。”对方的吻似乎落在她的脸颊上,很轻,没带什么色欲,就像是在抚弄亲近的宠物般,“除了我,他们都在算计你能为他们带来什么,知道么?”


    谢凛知道她能为了阿兄,对珩郎付出一切。


    却特意让珩郎来暗示她,只要王谢联姻扔在,王家就会安然无虞。


    他这样懂得玩弄人心,攻讦人心。


    也这样懂得离间她仅有的亲人。


    王令淑的眼神空洞。


    “若你不去引导,珩郎不会如此。”


    王令淑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多余,竟然还想着与谢凛这种人说道理。她闭了口,不再看他,发了会儿呆才说:“我不闹和离,你让我搬出去。”


    下巴被人掐住,唇瓣剧痛。


    王令淑痛得想叫,口中腥甜,对方的吻却越发激烈。


    她剧烈挣扎起来。


    谢凛松开她,眉眼冷得像是淬了冰霜,偏偏苍白如玉的面上勾起一抹危险的笑。他揩掉唇角的血迹,凑近了她的脸,愉悦地弯了弯眼角。


    “我若引导……”


    “他会亲自求你,让你和我,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无论是跪地摇尾乞怜,或是不要羞耻出卖色相,总之无论付出什么,都要牢牢抓住我身后的权势。”


    “至于你是死是活,谁会在乎?”


    “这样他手里的产业不仅安全无虞,说不准,还能再翻上一翻。不仅是珩郎,只怕整个王家都是这么想的,这样就能省了所有人的担忧不安。”


    “至于你,阿俏。”


    “除了我,还有谁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珍宝,都捧来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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