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色蒙蒙亮,城郊的枝桠都被裹上了一层厚重的冰,路上的土里混杂着冰渣,饶是沈岁宁骑着从万花楼顺来的汗血宝马,这会儿也寸步难行。
眼见着前方茫茫一片,半点人影也没有,沈岁宁索性跳下马,一边哈气暖着手掌,一边原地跳跃跺脚让身子暖和些。
不一会儿,沈凤羽吆喝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她驾着马车,一路莽莽撞撞的,好几次险些人仰马翻,看得沈岁宁心惊胆战的,不由出口大喊:“你能不能慢点?我心脏都要吓出来了!”
话音未落,沈凤羽狠狠勒紧缰绳,马车由于冰雪路滑向前了好些距离,不受控制地朝沈岁宁撞了过去。
沈岁宁惊呼出声,吓得连连跳开,在路旁捂着小心脏瑟瑟发抖。
“你纯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等沈岁宁破口大骂,沈凤羽从马车上跳下来,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我要不快点,你形单影只的又没带钱,迟早要冻死在路边!”
说着,沈凤羽塞了个暖手炉给沈岁宁。
沈岁宁捧着暖炉,瞬间变得笑嘻嘻的,“是是是,还是沈堂主心疼我。”
药倒了贺寒声之后,沈岁宁从二楼跳窗出来,顺着盛清歌逃走的方向追了一路,什么东西也没带,就连身上的衣裳和狐裘大氅,都是她从不晓得哪个屋里顺过来的。
闹了这么一出后,留下善后的沈凤羽可没少费心思。
沈凤羽默默叹气。
眼下的路实在不好走,加上雪断断续续地下着,两人决定暂时在郊外的一间客栈落脚,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两人在房间坐下后,沈岁宁立刻拿走了沈凤羽的账簿细细察看。
沈凤羽狠狠白她一眼,“放心,一分钱没花。”
“怎么可能?我打碎那么多东西,还拿了别人的衣服。”沈岁宁忐忑不安地咬着手指,生怕下一秒看到个天文数字。
沈凤羽本想解释,那不知哪路来的玉面公子豪掷千金买盛清歌一夜,结果万花楼却把人给弄丢了,掌柜的实在是颜面上过不去,怕失了江湖道义,这才不计较的。
可转念一想,沈凤羽又放弃了,她觉着沈岁宁这抠抠搜搜又顾头不顾尾的性子,是该治治了。
沈岁宁认认真真对着账本,沈凤羽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来了句:“这次看清了?”
“嗯?”
“那男的啊,”沈凤羽似笑非笑,“看清了不?能不能入你法眼?”
沈岁宁原本心思都在账簿上,听沈凤羽这么一问,莫名心里一梗,连账簿也不看了,兀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难不成……磕碜得很?”
沈岁宁又叹了口气,“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不过……”
“只不过?”
沈凤羽好奇心被勾起来,以沈岁宁那从不挑食、见人就要撩一把的性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露出这样苦涩的神情,连账簿都不看了。
“只不过,”沈岁宁欲言又止,大抵是觉得没面子,忸怩了半天才小声说出实话:“他功夫委实高明,我打不过他。”
“……”沈凤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静默了一瞬后,“啊?”了一声。
沈岁宁更加低落了,她堂堂漱玉山庄少主、江南第一名派的少当家、碧峰堂的掌门人,居然打不过一个无名小辈!这要是传出去,莫说是碧峰堂,整个漱玉山庄乃至江湖上的人也要笑话她一辈子了!
岂料,沈凤羽下一秒便脱口而出:“那不是很正常吗?”
沈岁宁:“???”
“……”沈凤羽干笑两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万花楼故意放走盛清歌,既得罪了漱玉山庄和另一波人马,又砸了自己的招牌,得不偿失啊。没了盛清歌这个台柱子,还有多少豪贵愿意给万花楼砸钱?”
提起正事,沈岁宁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说出自己的猜测:“万花楼愿意这么做,无非是因为盛清歌不止是他们的台柱子,更是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沈凤羽哑然失笑,“从未听说幕后掌门亲自出来接客的。”
“假如张世海只是个幌子呢?”
沈凤羽愣了一瞬,跟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张世海只是在明面上竞价,实际上每月初十和盛清歌共处的另有其人?”
“并不是没这个可能,对吧?”沈岁宁笑,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出万花楼的平面图,“盛清歌的住处是单独的,在这个位置,除了一条直通天字间的走廊,其他三面都是封闭的。万花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每月初十最后竞价成功的人,盛清歌不见任何外人。这条通往天字号的走廊也是封闭的,也就是说,除了天字间的客人和盛清歌本人,谁都不知道真正和盛清歌共度良宵的究竟是谁。”
沈凤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又有哪里连不上来,这种一知半解的滋味太难受。
她正想找沈岁宁问个究竟,沈岁宁却已经起身走到榻上躺下,背对着她,“睡了,剩下的自己慢慢琢磨。”
沈凤羽:“……”
……
贺寒声是被颠醒的,在马车里。
他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
雪天路滑,饶是江玉楚格外小心放慢速度,那马车的平稳度也比不得寻常时候,更何况山路崎岖,稍不小心就有车毁人亡的风险。
“玉楚,天色已暗,找个地方歇脚吧。”
“是,公子。”
贺寒声合上车窗,只觉得身子还有些软绵,脑袋也有些疼痛,加上昏迷了这么许久没有进食,感到有些饥饿了。
“公子。”
“嗯。”
贺寒声按着眉心,静静地听江玉楚说:“属下派人查过了,在万花楼与咱们交手的是漱玉山庄的碧峰堂。碧峰堂一脉,办的都是暗地里的勾当,武力值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善用药、香、毒和暗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有……”
“还有什么?”
江玉楚顿了顿,继续道:“听说碧峰堂的掌门是个女子,善用易容和媚术,连说话时都能伪装成不同的声线,至今仍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公子,咱们与她们交手时,须得小心些。”
贺寒声想到昨儿竞价时闯入房间的女子,轻蔑一笑,“知道了。张世海盘问得如何了?”
“他……昨儿带去官府的路上,突然暴毙身亡。”
贺寒声眼神一凛,“死了?”
“嗯。本也年纪大了,又喜欢花天酒地,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昨儿突然受到了惊吓,人一下就没了。”
“他的家眷子女可有知情的?”
“没有。张世海污名在外,他的发妻十几年前就带着孩子改嫁了。后来的妾室几乎都是图他钱财,张世海虽然挥金如土,但他的钱都是上面那位给的,自然花不到妾室身上,时间久了,也就都跑了。唯一没跑的就是昨儿在万花楼坠亡的那个,她原先是服侍盛清歌的婢女。”
这样一来,知情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贺寒声神情愈发凝重,眼下冰天雪地寸步难行,他先是失了先机,又弄丢了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若是盛清歌被漱玉山庄的人先找到并杀害,蔽月公主的案子就真成悬案了。
……
雪越下越大,不过半天光景,便已经没到脚踝那么深了。
沈岁宁是被冻醒的,屋里的炭盆早就没烟了,她眯着眼睛看了眼,一脚把旁边的沈凤羽踹醒,“去找老板娘要两斤炭。”
沈凤羽睡得迷迷糊糊的,没好气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可是少主!”
身份压制,没办法。沈凤羽只好骂骂咧咧起来,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去找老板娘取炭。
“算了,我自己去吧。”不等沈凤羽出门,沈岁宁便跳下床。
沈凤羽都惊了,“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岁宁翻了个白眼,赌气坐了回去,“行,那你去,我去找老板娘点几个菜准备着,我都快饿死了。”
“你要吃饭,让店小二送到房里来不就行了?非要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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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老板娘做什么?”
沈凤羽觉得奇怪,毕竟沈岁宁这个人天生懒骨,能躺着吃绝不会多走一步路,今儿这是改头换脸了?
思来想去,沈凤羽回到床边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岁宁。
“干嘛?”沈岁宁不耐烦,“还杵着不动,想冻死我啊?”
“就去,就去,”看穿一切的沈凤羽似笑非笑,“老板娘长得水灵,又让你看上了呗?”
话音落,沈岁宁一脚踹过来,沈凤羽大笑着躲开,出门取炭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岁宁已经易了男装,下楼直溜溜地奔着柜台前的老板娘去了。
正在同店小二取炭的沈凤羽一眼看出她动了什么心思,嘴角抽搐,无语凝噎。
沈岁宁无视沈凤羽的存在,径自走到柜台,跳到桌子上放荡不羁地坐着,顺手抄起了柜子上的一坛酒。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老板娘,用嘴撕开酒坛上的封布,大口大口地喝着酒,酒水顺着她嘴角划过下巴上的假胡茬,她不甚在意地用衣袖抹去。
“……”目睹了一切的沈凤羽胃里翻腾,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和店小二抱着炭赶紧上楼去了。
老板娘正拨弄着算盘,听到动静后抬头睨了她一眼,笑,“客官好面生啊,是今日刚来住店的吗?”
“小娘子见我面生,我见小娘子,”沈岁宁仰头倒了一口酒,凑上前,“恰似昨日清梦中,朝思暮想不得见。”
她刻意压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粗犷些,符合她如今外貌的扮相。
老板娘笑了,抬手抵住沈岁宁的嘴唇,“客官莫要调笑奴家。若是住店,奴家为客官安排便是。”
“若是在下身无分文呢?”
“那客官便用其他东西偿还便是,”老板娘上下打量着沈岁宁的脸,眼神暧昧不清,“您这张俊脸,可值千金。”
沈岁宁大笑,顺势搂过老板娘的肩,“小娘子甚是豪爽,我与娘子一见如故,甚是有缘。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芳龄几许?”
“奴家年方二十六,姓名……”老板娘眼中寒气渐凝,一字一句:“盛、清、歌!”
话音落,盛清歌一掌劈向沈岁宁,柜台上的酒坛应声而碎,而沈岁宁一个轻盈的后翻避开,站在桌子上笑看盛清歌:“这个小娘子脾气真大,在下喜欢!”
“少废话!”
盛清歌一掌内力送去一坛酒,闻声下楼的沈凤羽见状,抬脚勾了把凳子飞踢过去,坛子在半空中被震碎,酒哗啦啦落了一地。
盛清歌笑,“早就听闻没有漱玉山庄取不了的东西!妾身贱命一条,且看二位有没有这个本事!”
“且慢!”沈岁宁急急喊停,“我们不是来取你性命的!”
“这话留着骗阎王爷去吧!”
几人打斗的时候,贺寒声的马车也在靠近。
听到动静,江玉楚立刻握紧腰上佩剑,“公子,当心了!”
话毕,江玉楚狠狠踹了脚马屁股,马凄厉出声,飞快奔向客栈,马车即将撞翻的一瞬间,车身爆裂,主仆二人纵身跃上围墙,跳进了客栈后院的马棚。
江玉楚愣了一瞬,指着马棚里的一匹马,“公子,您的汗血宝马!”
“当心!”
客栈里打斗的声音此起彼伏,贺寒声正要进去一探究竟,突然客栈所有门窗齐齐打开,几股白烟顺势喷出,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客栈。
贺寒声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跟着察觉到有人从门里出来,他立刻纵身迎上,与对面击了一掌。
察觉到敌意后,双方在浓烟中缠斗起来,听到动静的江玉楚立刻加入。
打了几个回合后,浓烟渐渐散了些,双方这才看清对面,纷纷愕然:“是你!”
沈岁宁气极反笑,指着贺寒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同沈凤羽说:“你去追,她刚跑不远。”
“是!”
沈凤羽立刻翻身上马,江玉楚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而原地站定的贺寒声向沈岁宁作揖,皮笑肉不笑,“又见面了,翠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