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神像一动不动,眼神却像是活了一般,在漆黑一片的破庙中,卞缘背后一凉,只觉得渗人。
“这都是什么啊神尊?我的同僚?”卞缘从他身后伸出头来问。
“你若是想留下来和他们做同僚我也没有意见。”
郗昱冰说着话,并起的指间灵光一闪,刹那间,破庙猛然被照亮。
卞缘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这破庙不大,从低到高却摆放了数百座塑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过都透露着一种说不上的怪异。
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卞缘只觉得耳朵一痛,再抬眼,塑像开始在她眼前迅速崩落消散。
就连惨叫声郗昱冰都没让他们久留,转眼之间,破庙中所有的塑像都化为翻飞的烟尘。
郗昱冰点起的灵光是暖黄色的,烟尘慢慢落下,一尊女神像缓缓露出真容。
卞缘抬眼望着,那些塑像粉碎的烟尘如同碎星一般落下,那座女神像比刚才任何一座都要大。
她的身高触及房顶,或许可以说,这座庙本就是为这一尊女神像所建。
神像面容与她一般无二,神情刻画的生动,一手执长弓,眼神中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敢,嘴角还噙着笑,仿佛沙场生死也不过如此。
“这是……巨河之战?”卞缘凭借神像上的一块玉佩认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自己。
那块玉佩是兄长所赠,没想到的是在巨河一战中碰坏了,这神像上雕刻的正是缺了一角的玉龙狮子佩。
“这神像真漂亮。”卞缘仰头入神的看着,她夸奖道:“衣服上的褶皱都刻的这样好。”
“神尊,你觉得呢?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样?”卞缘将脑袋凑近神像,摇头晃脑的笑着。
除了大小的区别,这神像可谓是将卞缘的相貌复刻了一遍,屋内昏黄的光线氤氲。
“天差地别。”郗昱冰别过眼神去。
“怎么可能?”卞缘又仔细瞧了瞧,“明明就和我一样好看。”
卞缘看着自己的神像,满意道:“不知道是哪位仙侍为我刻的像,手艺真好。”
“巨河之战可是我打的最漂亮的一战。”
郗昱冰回应道:“以少胜多,确实不易。”
“嗯?神尊你竟然知道?”卞缘惊喜道。
郗昱冰没有片刻迟疑便答:“既然要封神,多少也得了解一点。”
“是吗?”卞缘疑惑,郗昱冰封神不是都是意气用事,反其道而行之的吗?
郗昱冰神色略微一滞,顺势便反问道:“你质疑我?”
这人顶着一副少年皮囊,说出这句话时还带着几分玩味,任谁能将他和上万年的老神仙扯上关系。
卞缘对上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敢。”
郗昱冰向前一步,几乎是压倒性的动作,以牙还牙道:“是吗?”
卞缘脚步没动,上半身后缩的像个鹌鹑似的,双手在面前搓了搓求饶道:“是是是,当然是,神尊我错了。”
说着说着甚至将眼睛闭了起来,“求你了,你千万别罚我抄书。”
郗昱冰看着她这幅模样,轻笑一声,放过了她。
卞缘感觉到自己身边那种寒凉之感远去,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郗昱冰远去,这才放心地睁大眼睛。
“神尊,刚才那些塑像是什么?看起来阴森森的。”卞缘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刚在郗昱冰那里吃瘪,现在就敢再一次跟上去发问。
“不入流的精怪而已。”郗昱冰看起来并没有将那些怪异的塑像放在心里。
卞缘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神色变得正经,“所以他们是来偷我的香火的?”
郗昱冰看她一眼,“你这里有香火?”
卞缘环顾四周,这破庙空空荡荡,神像前面甚至连个供台都没有,地上唯一的一个小香炉还是刚才那些精怪塑像前的。
她尴尬的笑笑,“那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再说了,神像塑在这个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会有香火。”卞缘叹气摇头。
“要不然我现在就去香火最旺的那几座庙里塑像,像什么汇福寺,承恩寺,我去塑个十座八座的,香火定然不会差。”
“可以吗?”卞缘问的诚恳,她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郗昱冰冷笑:“你说呢?”
卞缘顿时失望,“一看就不可以。”
“你还是期待你那唯一一个的信徒今年真的可以高中状元,说不定还可行些。”郗昱冰不留情面道。
“好主意啊。”卞缘眸中一闪,“我这就去帮他夺得今年的状元,为我自己挣一个金身。”
郗昱冰在一旁无话可说,他刚才哪句话里有这个意思?
卞缘说做就做,感应到那一处愿力之后就动身去找他。
盛国皇城朝堂,卞缘一袭紫红官袍躲在大殿的柱子之后,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在一众人中找着她唯一的信徒。
郗昱冰扯了扯身上奇丑无比的官服,面露不悦,“卞缘,这么久了你的隐术还没有练好?”
“哪能啊,这不是用隐术了吗?”卞缘顺嘴一答,眼神还在一众红红绿绿的官服中寻找着。
“穿官服更有踏实感你不觉得吗?”
郗昱冰忍了再忍,细数前生数万年,他何时穿过这样难以入目的丑衣服,更何况就只是为了卞缘一句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郗昱冰这人平时说话就没有多好听,不爽的时候更是,他开口就道:“你不如先去找个大夫治治,那人还未中状元,你在这朝堂里找什么?”
“是啊!”卞缘转过身来恍然大悟,头上顶着的官帽随之不停晃荡。
她两手将官帽扶正,疑惑道:“可是我感应到的愿力就在这里啊?”
不回头还好,这回头一看,郗昱冰一袭深红色官服,更显得他面容白皙,剑眉微皱,神色略带不耐,还真像是哪家不愿入朝堂的桀骜小公子。
她眼前一亮道:“神尊,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郗昱冰眉头一跳,眼神飘忽一瞬,先前那般的伶牙俐齿好像是暂时失灵了,他只道:“找你的武状元吧。”
语气却真真切切的柔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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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呀,神尊,你日后可要多穿些色彩鲜艳的衣服,特别衬你。”卞缘是听话的回过头去找她的武状元了,口中还不忘叮嘱。
是吗?郗昱冰在身后抱臂嗤笑一声,好看也不见得你多看几眼,一心都放在那个素未谋面的武状元身上。
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可卞缘是个慢半拍的,只当是郗昱冰等的没了耐心,于是找的更加细心,恨不得整个人都凑到每个官员面前仔仔细细瞧上一瞧。
见状,郗昱冰不屑的瞥了个白眼。
“宣草民褚越进谏——”随着一旁太监尖锐的一声,终于是将卞缘的注意从每个官员的脸上拉了回来几分。
自大殿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年轻人,五官英朗,身着寻常布衣,浓眉明目,不卑不亢地跪地行礼,“草民褚越,叩见圣上。”
卞缘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她踮起脚来张望,激动道:“快看快看,这个人就是,我就说我的感应没错。”
郗昱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没眼看。不过他也只是偏开眼神片刻,又回到了大殿中央。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殿正中的褚越莫名觉得背后一凉,他只当是第一次面圣紧张。
朝堂之上的老皇帝面色虚弱,就着侍女递过来的帕子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如今我朝武将凋敝,你当真愿意领兵攻打元夏?”
“为国为民,草民万死不辞。”褚越声音郑重,眼神坚毅。
卞缘顿时就懂了,原来这盛国已经气数将尽,甚至无人可用,到了从民间选人的地步。
老皇帝此时也是吊着一口气,慢吞吞道:“好,今日便将兵符交于你,盛国的安危,也就交于你手上了。”
褚越接过兵符,朗声道:“臣定不辱命!”
“枯木朽株而已,他还真敢说。”郗昱冰眸色寒凉,像是看着一场必败的定局。
卞缘则不这么觉得,替他反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说不定他就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呢。”
一激动,头上不太合适的官帽又歪了,郗昱冰随手将官帽拍正。
“还扶大厦于将倾,你先扶好你的帽子再说吧。”
“他可是我的人,怎么可能输?”卞缘对褚越有着莫名的信任。
她点点头认可:“他一看就是个可靠的人。”
“再说了,再不济还有我帮他,南陈将星在此,他拿什么输?”卞缘腰杆挺的笔直,说话十分有气势。
“南陈将星?”郗昱冰琢磨着这几个字,他倒是没看出来哪个和卞缘沾边。
“怎么?你不相信?”卞缘看他,眼神微愠。
郗昱冰唇角一撇,答案不言而喻。
“你等着吧神尊,这次我就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做用兵如神。”卞缘下巴上扬,语气挑衅。
“拭目以待。”郗昱冰显然对卞缘没多少信心。
卞缘看向朝堂上的褚越,心里默默的祈求道:“你可一定要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人啊,我还等着你加官进爵之后为我塑金身呢。”
郗昱冰看着卞缘神色从信心满满转为担忧,唇角溢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