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郎面对这个问题,又是一头雾水,她口中的阿姐难道指的是雪忆吗?
雪忆确实有个妹妹,在江家遭难之后和未婚夫一同去往万象宗修仙。
可小铃铛今年也才十六岁,眼前的人看着像二十五六,世人都说修仙者一旦得道青春永驻,她怎么越修越老了?
“你说你是小铃铛?”
江木泠连忙说:“当然是我。”
他干脆把门彻底推开,从江木泠的手里扯出自己的领口,“扯什么淡?我家小铃铛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娇俏可爱的时候。”
他比划着江木泠的模样,“你看着比我岁数都大,还要冒充小铃铛?你好意思叫我姐夫,我还不好意思答应呢。”
裴小郎刚把江木泠贬损一顿,便有声音从院门口传过来,笑吟吟的,“谁要叫你姐夫?”
来人是位娴静温婉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的小丫鬟,见到江木泠三人也是一愣,“哪里来的贵客?”
谢乘云正要回身去看那人,身边忽然有个白影子蹿了出去,飘散的头发狠狠地抽了他的脸。
他啧了一声,再一看,江木泠已然把那女子抱在怀里。
裴小郎见自己的娘子被个登徒女搂住,一掀袍角冲了出去,“你把手撒开,那是我娘子!”
江木泠哪里肯松手?她抱住了温热的鲜活的江雪忆,鼻腔里也充斥着姐姐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的记忆早已模糊,可见到了故人还是一眼就将他们认了出来。
眼泪夺眶而出,江木泠哽咽道:“阿姐。”
此时她怀中的江雪忆浑身一震,“你是小铃铛?”
随后她惊喜地把握住江木泠的手,“你都长这么大了?”
裴小郎搀着她的胳膊道:“雪忆,你也糊涂了?这怎么能是小铃铛?小铃铛才多大?”
“哦,对。”江雪忆歉然一笑,摸着肚子道:“我这几天因为肚子里这个小魔星,睡得天昏地暗,确实有些糊涂了。”
江木泠抹掉眼泪,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惊讶地问:“你怀孕了?”
“已经四个多月了。”裴小郎得意道。
说罢又关切地问江雪忆大晚上不睡觉来干什么?江雪忆说来给他送宵夜,裴小郎脸上绽放着花朵一般的笑容,说她怀着孩子不必为自己操劳,随后二人嘀嘀咕咕旁若无人地进了书房里。
见状,谢乘云低声道:“你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倒是不错。”他不禁想,若他和江木泠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江木泠会大半夜给他做宵夜然后送过来?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像她这样的懒骨头,只会支使他,就算他把宵夜做好,喂到嘴里,她怕也要挑些毛病出来。
裴小郎这样好的待遇可能他这辈子都无福消受。
把江雪忆安顿在椅子里坐下,裴小郎终于失去了耐心,他高声一喊,叫来了十几名家丁,裴府是武将世家,家丁们也都是练家子,个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手拎大棒把江木泠三人团团围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进了我家的?又有什么图谋?”裴小郎大步走到他的武器架下,拎起一杆长/枪,枪尖指着江木泠的鼻子道:“不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木泠盯着那枪尖思索了一阵,按照裴小郎说的时间,她确实不可能长得这么大,而且经过洗骨伐髓,如今的容貌和气度也和少年时大不一样,裴小郎认不出她并不稀奇。
直接告诉他们如今已是三百年以后也不妥,他们还以为自己年仅二十,风华正茂,突然有三个怪人凭空出现,说他们其实已经是三百多岁的老翁老妪?
裴小郎非得用枪把他们戳出门去的。
想着想着,她伸手将那枪尖一压,笑道:“裴公子,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是江师妹的同门,这次来幽州捉妖途中,受她所托来府上拜会二位。”
“这么说,你们是小铃铛的师姐师兄?”裴小郎收了枪,叉腰问:“有什么证明?”
江木泠把自己万象宗的令牌拿了出来。
裴小郎掂一掂那令牌,发觉它沉得压手,而且做工精细,并非粗制滥造,再一看面前的三人确实都是飘逸出尘的相貌,怎么看也不是贼眉鼠眼的歹人。
他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挥手让家丁们退下。这时江雪忆也坐不住了,倚着门框道:“三位仙长远道而来,必然是累了,今夜就在家里住下吧。”
说罢让裴小郎领着他们移步偏院,那里有三间客房。
江木泠作为剩下二人的主心骨,住在了正房。
等裴小郎走后,三人立刻聚到了江木泠房间,叶停绪正要开口,江木泠用眼神制止,随后传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此地处处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怪异,还有吃掉人脑浆的嫌疑,确实应当小心行事。
叶停绪登时会意,说道:“江师妹若是有机会下山看见姐姐姐夫伉俪情深,还有了孩子,一定很欣慰。”
谢乘云则是撑着脸玩味地盯着江木泠,“这回下山才知道江师妹原来有个小名,叫小铃铛。”
“小铃铛,小铃铛。”他轻轻叫了两声,嘴角含笑,眼角也含笑,目光柔柔地笼罩住了她,“听着很可爱。”
江木泠被他看得不自在,斥道:“做师兄了也没个正形,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嘴缝上?”
“江师妹又不在,我叫一叫有什么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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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
叶停绪一听谢乘云腻腻歪歪的语气就烦躁,断然喝道:“好了,你回房里去,我和师妹有话要说。”
“凭什么我要回去?你们有什么秘密我不能听?”
“我们说的是捉妖的事,就你那点修为听了也没用。”
“我修为不高还不是因为师父偏心,就喜欢你们两个!”
“那都是因为你天资愚钝,人还懒得出奇,哪个师父能喜欢你?”
他们就此吵了起来,江木泠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也加入了战局,登时在房间中掀起一场纷争。
三人面上吵得不可开交,暗地里却相互使灵力传音,江木泠道:“很奇怪,我没有在这里察觉到妖气。”
“我也没有。”叶停绪又说:“我想起之前回家探亲,我娘说幽州城曾经发过大水,可那水很邪门,别人家里都没事,单单是裴叔叔,一家人都被那场洪水卷走,没剩下一个活口。”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叶停绪顿了顿,“是师尊不让我和你说,他怕你听了难过。”他和裴家来往并不多,只是因为和江木泠的婚约,曾到裴家拜访过几次。
可江木泠不同,她时常跟着江雪忆出门,和裴小郎这位未来的姐夫有很深厚的感情。
“可师尊怎么会知道裴家的事?而且还特意吩咐你?”
叶停绪道:“我也不知,我探亲回宗门的当天师尊就找到我,说了这件事。”
江木泠满腹疑惑,还想再问,却也清楚叶停绪不知道内情,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谢乘云接过了话头,试探地问:“你姐姐,是真的吗?”
江木泠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我当然希望她是真的,可是她的尸首,是我亲自埋到土里的。”
方才她久违地见到熟悉的脸,直以为是做了一场梦,美梦很难得,便也不去深思深想,可美梦一直做下去,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你确定真的是她的尸首?”谢乘云道:“被魔火烧过的尸体面目全非,你那时也才十五岁,面对一堆焦炭,能辨认出来吗?”
经他一提点,江木泠的心忽然悬了起来,当中又存着一点点希冀,莫非当时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尸体不是姐姐?姐姐也逃了出来?
可是她数过的,尸体一共二十八具,没有错误。
难道当时有人不幸路过,也死在了她家,凑齐了尸体的数目,才让她误以为姐姐也葬身魔口?毕竟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姐姐断气,只见到她被魔物拖了出去。
“她真的还活着吗?”江木泠发出呓语似的一声轻问,房中忽然安静下来,三人伪装的吵嚷局面也偃旗息鼓,只剩下烛火毕剥燃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