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刚过,朱县丞手提自己亲制的鲜肉月饼,打算给县尊大人送点薄礼,虽然破获了午夜失婴案,但没抓住罪魁祸首,孩子被谁偷走,又怎么被救出,都是疑点。县尊没法向上汇报结案文书,所以这一个多月,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因为案子是他经手,结果却成了没头的悬案,朱县丞看见县尊的黑脸便整日悬心,过的也是十分煎熬,尽管每日不少吃,还是忧愁地瘦了两斤。
他便想在县尊面前卖个好,一旦大人吃了他的月饼,也不好意思总向他冷着脸了。
路过县衙驿所,看见守门的老成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抽烟袋,老成从六岁就开始抽烟,如今不过三十六,却已经有三十年的烟龄,满口白牙被旱烟熏得焦黑,一张嘴像八十岁的老头似的。
老成牙虽糟朽,招子却尖得很,也是大大的一个馋人。朱县丞将点心换到右手上,准备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万一让他看见月饼,就像狼见了肉似的,非得跟在他屁股后面要一块不可。
就他这张烟熏火燎的嘴,能吃得出他家月饼的滋味么?
在朱县丞加快脚步,要走过巷口时,驿所的大门忽然敞开,有个白衣人走了出来,侧脸一瞧,高声将他叫住。
朱县丞提着点心一回头,便被四道视线牢牢锁住,两道来自江木泠,两道来自饥饿的老成。
那一提月饼到底是便宜了老成。
不过朱县丞也不如何可惜,江木泠活着回到通源县,就像主心骨从他身体里长出来似的,这案子一定能顺利的结束。
在鲜肉月饼的扑鼻异香中,江木泠得知那些孩子都得以顺利回到父母怀中,而最近也再没有类似案件发生,总算是放下心来,又向朱县丞简单地描述了救回孩子的情形,重点隐去了自己受重伤之事,只说这段时日是回宗门处理事务。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若是交待得太彻底,难免让朱县丞觉得她实力不佳,结算酬金也显得不那么痛快。
江木泠颇为自负地想,其实若不是保护罩太耗费灵力,她也不至于会被红娘娘重伤。
时至今日,红娘娘如何天生就会万象宗的招数,仍像团疑云似的横亘在江木泠心头,难道像俗世里妖精鬼怪的话本子里说的,她开灵智之前曾生在万象宗,是万象宗慈诲堂前的一具骸骨?听了万象宗的教化,下凡成了为非作歹的骨妖?
听着万象宗倒像乱葬岗似的。
她打算再去清泉寺一趟,不光为了打听红娘娘的来历,也是为了探一探圆觉主持的底细。因为给小儿神修新庙换神龛惹出这么些乱子,她不信那圆觉大师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等朱县丞去衙门上值后,江木泠独自坐在屋里,四周一片寂静,昨夜的记忆迅速寻到缝隙,再度攻击她平静的心海,江木泠紧闭双目,十指握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五内翻涌不止,连肠子都悔青了。
她打算赎罪。
从院子里摘了几片树叶,折成小鸟的模样,随后江木泠把自己乾坤袋里所有的上品灵石捡了出来,又头皮发紧地写了封道歉书,打包让小竹雀驮着,一路穿过浊浪滔天的渡厄海,抵达却月楼。
却不知谢乘云被她这几块灵石激得大发雷霆,实在是好心办了坏事。
皆因心内不静,江木泠便卜卦问天,竟是大凶之兆,她叹了口气,最近果然是流年不利。
左思右想也无济于事,江木泠干脆双手结印,潜心修炼疗伤,到时谢乘云打上门来也能多挨一会儿。
这一坐,她竟不辨日月地坐了七天,期间纹丝未动,朱县丞疑心江木泠要羽化而登仙,因为她周身的白光一天比一天更明亮,他耐不住性子,夜里和夫人说了,夫人也是深以为然。
成仙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所以夫妻二人一天七八趟地往江木泠住所里跑,生怕少来一趟就错过了江木泠飞升。
朱县丞夫妻二人并非玄门中人,只能看见江木泠的辉光,却看不见方圆百里的灵气全在源源不断地向江木泠的百会、劳宫、涌泉汇聚而去,直至充盈全身。
这厢江木泠虽身在驿所,神魂却飘荡到一处未知之地,面前有一片镜面似的湖,湖边青草碧绿,延绵不绝。只是天空白茫茫一片,无日无月,不知早晚。
湖边有位带着斗笠的黄衣女子,坐在马扎上,手握钓竿,见有人来,一脸欣喜:“终于有活人了!”
再看江木泠穿戴,问道:“你是万象宗弟子?”
江木泠道:“是,姑娘怎么称呼?”
那黄衣女子嘴角像鱼钩似的深深弯起,狡黠道:“不忙,先论论辈分。”
又问:“你是谁的座下?”
江木泠观这女子周身并无灵力波动,像是个凡人,甚至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便也不设防,“是慎微真人座下二弟子。”
“慎微真人?我怎么没听过?他姓甚名谁?”
“姓常名思己字......”
"字静闲。"未等江木泠说完,黄衣女子便抢先道。
说罢,她将钓竿搁在地上,站起身来围着江木泠转了几圈,惊喜道:“你是静闲的弟子?”
江木泠点点头,眼前女子看着不过二十二三岁,竟然直呼她师尊的名讳,他们之间莫非有什么渊源?
黄衣女子一把握住她双手,“那你应该叫我一声师祖。”
“啊?”江木泠像被当头敲了一棒似的,惊讶地盯着她,这姑娘不会是觉得她没见过师祖在这里充大辈吧。
“我师祖守白真人沈怀冰,乃千年不世出的修仙奇才,三月练气五月筑基,拜入宗门不过十载便至大乘后期修为,二十二岁那年从师尊手里接过掌门之位,在她带领下,宗内弟子相较同期其他仙门,无论资质还是修为都是出类拔萃,超群绝伦的,之后一路高歌猛进,斩妖除魔,她又不负众望蝉联了三百多年的仙盟盟主,我万象宗也由此威名远播成了修仙界第一宗门。”
“师尊总说,那时想拜入万象宗的散修、凡人如同过江之鲫,人人都视穿上如意海棠纹的白衫,挂上十三环蓝翡带为毕生追求。”
"但师祖已仙逝多年,何况她已至渡劫后境,飞升是临门一脚的事,可姑娘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法力高深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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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呀。
听江木泠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的师祖说得天花乱坠,黄衣女子将脸一扬,表示很受用,“对,很好,就这么夸我。”
江木泠好笑道:“姑娘还是别和我逗闷子了。”
黄衣女子不语,只是握住江木泠的手,灵脉相连,二人顿时双双入定,江木泠被不由分说地拽到她的灵府之内。
江木泠不过元婴后期,灵府空旷未经雕琢,小小莲台坐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而黄衣女子灵府中气息纯冽,触面生寒,眼前八根蟠龙玉柱撑起歇山穹顶,是个门头的样子,极目望去,白玉阶梯盘旋而上,过了此门又是那门,过了此山又是那山。
层云缥缈,桂殿兰宫。
但颇有些眼熟,黄衣女子没等她问便答道:“没错,我是照着万象宗的模样搭的。”
“和如今的万象宗一样么?”
江木泠摇摇头,“师祖仙逝之后,魔族妖族合攻宗门,有不少楼台在魔火里坍塌了。”已经远没有她灵府内的巍峨壮丽了。
见了此景,江木泠已经信了五分,千罗壁上的浮雕便是原本万象宗的全貌,和此处一般无二。
待进得她的洞府,便是不得不信了,正中三丈见宽的莲台端坐着的人比天接地,身缠金光,眉目和师祖的画像一模一样。
四面墙壁遍刻金纹,江木泠一一看了,篇篇都是万象宗的经书典籍。
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黄衣女子道:“可师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黄衣女子右手在脸前一挥,便恢复了沈怀冰的样貌,“这张脸看烦了。”
江木泠焉有不信之理,连忙拱手道,“徒孙无状,见过师祖。”
沈怀冰满眼含笑地扶起她的手,灵府外的二人双手也就势分开,江木泠轻飘飘的神魂终于回到自己肉身,听师祖问道:“静闲都收弟子了,那我死了多少年了?”
“距今已有五百七十五年。”江木泠是在沈怀冰陨灭二百年后拜入万象宗的,所以记得分外清楚。
“才五百多年。”沈怀冰在小马扎上坐下,“我却觉得已经有好几千年了。”
江木泠盘腿坐在师祖下首,像听讲经的小动物似的崇拜地望着沈怀冰,脑子里有源源不断的问题,伸长脖子简直要问到她脸上。
“师祖,这里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师祖,你不是好端端的么,为什么都说你死了?”
............
沈怀冰清净了好几百年,虽然渴望有人来和她说话,但是江木泠话有些太密了,简直能砌一堵墙。
她伸出两指来轻轻捏住了江木泠的嘴,微笑道:“先闭上一会儿好吗?”
“你怎么和你那个碎嘴子师父一模一样呢。”
江木泠将自己的嘴解救出来,却不知悔改,喋喋不休地说:“我师父原来是碎嘴子吗?”
“自我拜进宗门,掌门师伯就说他把嘴借给别人了,舍不得说话。”
闻言沈怀冰将钓竿重新握起,凝视湖面叹了一声,无奈道:“大约是因为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