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水被渴醒,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她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着自己的手机,被屏幕的光刺的睁不开眼。她又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给自己倒了一杯烧水壶里的温水。
经历了恐怖和惊吓,在外面被淋的浑身湿透后,她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睡的不省人事。
她揉着眉心,脸色惨白,想起下午的惊魂一刻,还是隐约想吐。
程水划开手机,眼睛略微睁大了,软件上竟然有99+的小红点!点开一看,是她加的悉大校友群,打开软件的过程中,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震动着。
她初到悉尼的时候,在小某书上加了很多同去悉尼的同学,又跟着介绍进了不少薅羊毛群,出闲置群,社交打本群等等。
一开始她还觉得庆幸,能在异国他乡获得帮助,后来不停地收到代写的好友申请,以及吃了几个莫名其妙群里的撕逼大瓜之后,那份热情便彻底消退。
很快她就退了群,只剩下几个平时安静,但有事能讨论的校友群。
此刻,群内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弹出令人惊慌的消息。
她翻到最顶上,从一开始读:
【有人知道Central火车站被封了走哪边回北悉尼吗?刚写完essay出来看到警车和警戒线天都塌了……】
【好命苦,兄弟,这才第几周】
【我们universityofusleepudie不是一直这样么,不过火车站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多警车】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在图书馆昏天黑地到这种程度没人看小某书吗?都刷疯了!】
【?】
【什么情况】
【我以为是旧的帖子都被顶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
【群里怎么这么多潜水的】
【大规模恐怖袭击啊!机场,火车站,市中心那一块是重灾区,整个市政厅门口现在全是特警】
【?啊????】
【坦白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悉尼的警察这么严阵以待,就位速度这么快】
【什么恐怖袭击啊?谁袭击澳大利亚啊?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土地方还有人在乎吗,凭什么啊!】
【难不成是想袭击美国导航错方向了吗】
【我头发掉光了也想不到我们袋鼠国有任何值得恐怖袭击的地方】
【我朋友在市政厅门口,现场看到满地都是被枪击倒地的尸体,她在警戒线外面看到有人朝警察扑过去,啪啪啪十几人的子弹就全打过去了,跟雷鸣一样响】
【…救命】
【逝者安息】
【还有人在city吗?速速开麦看看什么情况啊】
【还好今天下雨懒得出门……我的天这都什么事啊】
【(截图)7News刚刚直播:警方暂未说明细节,呼吁市民远离市中心区域,待在家中】
【(视频)(视频)(视频)】
【现场拍的(惊恐)】
视频1:
两个女生在市中心乐茶门口录视频自拍,有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东倒西歪,衣服破破烂烂,镜头扫到他缓缓靠近一家奶茶店门口聚集的人群。
随即,刺耳的尖叫声爆发,镜头开始晃动,两个女生不耐地转头,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地握着手机开始狂奔……视频停止。
寒意弥漫,鸡皮疙瘩顺着皮肤一直到头顶,程水浑身僵直,呼吸仿佛静止。
而剩下的两个视频已经打不开了。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有点怕】
【不会是进人群举枪扫射了吧……救命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天啊……】
【国内也报道了(截图:澳洲恐怖袭击——受害者或达千人)】
【祈祷赶紧控制住情况】
【+1线下midterm还没考,不考doublepass就无了】
悉尼大学一共是两个学期,期中考试,也就是midterm一般在九月底,或者十月初开考,各个专业略有不同。有些专业期中考试只用提交essay,而有些专业需要线下纸质考试。
doublepass的意思是,必须要期中考试达到50%及格,期末也要达到50%及格,否则,视为挂科。
挂科是个对留子来说很晦气的词语,也是大部分留子在大学一生都绕不开的折磨。
和很多国内大学挂科略有不同,悉尼大学的挂科并非只用教补考费补考,而是要把整个学科重新学一遍,也就是说——再交一遍一学期十几万人民币的学费。
为了钱和面子,程水就算是死,也从不缺席考试,万一学校抽风不给补考,她根本没处说理……还有一堆如狼似虎的代写和申诉机构等着从他们留学生身上扒皮喝血,她看到过很多相信申诉机构,把材料和钱递上去就玩跑路的受害者。
【我也还没考(捂脸)】
【我有线下quiz……这下完了】
【学校会不会发邮件通知不用考了啊】
【不知道,邮件箱里没消息】
【祈祷一下midtermcancel】
【+1】
……
【靠!凭什么在老子期中的时候恐怖袭击啊!我熬夜写的presentation怎么拿到学校展示啊?还我学费啊悉尼大学!】
—————
退出群聊,程水家的三人小群里也有极多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她妈妈和爸爸看到国内的新闻急的要命。
她累到睡着的几个小时,她妈妈一刻不停的给她打电话,x信,跨洋手机电话,她小姨,姑姑,二姨,姨夫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的来,她全部没接到。
刚好又是一个电话打过来,她赶紧接了,她妈妈在电话那头静止了一瞬,随即带着哭腔劈头盖脸的指责她,担忧她,问她悉尼什么情况。
程水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恐怖袭击的说辞她也是半信半疑,下午她是自己在现场,那野兽般的嘶吼,撕扯血肉的声音……她觉得更像某种传染病。
虽然她自己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小某书和x信群聊,但她还是竭尽所能安慰她妈妈,她好好的待在家里上了一天网课,根本没出门,什么事都没有。
她们打了一两个小时的电话,她爸爸在电话旁时不时插嘴,聊到最后,程水的心也安下来不少,变的酸软无比,想到大洋彼岸的家人,她鼻头一酸,思念如荆棘般缠上她的四肢,堵的她就算在对面看不到的情况下,也下意识的一直点着头。
“……顺儿,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听到了没有?刚好咱们家在的城市临时隔离封城了,妈妈和爸爸在家没事干,你陪我们多聊聊天啊,乖,宝贝,妈妈爱你。”
程水一开始的小名叫水儿,念快了就变成了顺儿,她妈妈觉得还挺吉利,从只是听上去像’顺’变成了直接念成‘顺’。
她小时候觉得这名字像在叫狗似的,太土了,现在觉得挺好的,顺顺利利的考过Final,多么美好的祝愿。
不过,封城?
可能是今天经历的事情让她有点敏感,她多问了两嘴,她妈妈“哦”了一声,随意道:“没什么事,过几天又开了,别担心。”
程水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她妈妈嘱咐道:“多买点吃的在家囤着哈,不要出门了。我再给你转点钱,多买一点,知道不?”
她笑了笑,无奈道:“都几点了,哪有地方开门。”
她妈妈又叮嘱她快点睡,不要熬夜写作业,她爸爸在旁边开玩笑地说年轻人不需要睡觉,被她妈妈说了一通。
等电话挂断,她回味地握着手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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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嘴角迟迟不肯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抹了抹眼泪,站起来。
她好想自己的父母。
这个学期的final一过,那天下午她就立刻坐飞机回去,一刻也不留在这里受苦。
不过她妈妈说的有道理,她掀开窗帘往外面看去,雨滴还在粗暴地拍打着玻璃,狂风时不时呼啸而过,激起一连串树叶的沙沙声,在一晃而过的闪电白光下摇曳。
她确实是该囤点食物了。
程水打开小冰箱,蹲下来翻翻找找,按照她平常的饭量,上次从超市买的食物能吃个三四天,再久就没热菜了,只能拿干面包占牛油果酱糊弄早午晚饭。
不知道这场恐怖袭击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平息,三四天,按澳洲速度……够吗?
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找到她们家旁边的超市,点开详细,每天最早的开门时间是7点,她定了个6:50的闹钟,想了想,又改成了6:55。
手机一扔,她滚进自己温暖的被窝,窝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
悉尼时间6点55分。
北京时间4点55分。
程水正在穿袜子,闹钟声猛地响起,她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忘记关闹钟了。程水懊恼地拿过手机,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她晚上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浑身的冷汗,翻来覆去好几次还是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一些意味不明的画面,只要响起那些说不清的念头,她就浑身发毛,又烦躁又愤怒。
她关上手机,揣着雨伞,坐电梯下了楼。
电梯里空空荡荡,这个时间确实太早了,又是大雨,大部分人就算有囤货意识,也是等睡醒了再出门采买。
像程水这样总是把她妈的话奉为圣旨,让她囤货她就早起起来购物的人还是很少的。
雨依然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灰白的雾气笼罩了天空,建筑的顶部藏在缥缈的黑沉云雾中。超市里黑洞洞的,门紧闭着,程水打开手机,还有一两分钟开门。
她走到另一条路上的咖啡店,有三两人坐在里面喝咖啡。她要了一杯加热的摩卡,老板是个开朗的意大利人,把咖啡递给她,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问她是不是去上班。
程水此生恨死smalltalk,她熟知这种情况的正确处理方式,赶紧胡乱点头,低头嘬吸咖啡,果然,意大利老板看她丝毫没有交流热情,耸耸肩和另一个冒雨进来的客人搭起话来。
程水捧着咖啡,热腾腾的液体进入胃袋,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海港大桥被限制通行了吗?”意大利老板一边擦杯子,一边大声的说:“噢,是的,我不知道,天啊,我得早起做咖啡。”
“…新闻传疯了,伙计,而你还在做咖啡?天啊,我还以为你会关门。”
“世界末日都要有咖啡的,伙计,看过电影吗?”意大利老板爽朗地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我可不信新闻,我从来不看那东西,你知道,骗人的玩意儿。”
客人捧着咖啡,声音变小了许多,程水无意识地靠近了一些,想听更多:“…我在办公室工作,但我妹妹的男朋友,好吧,未婚夫,在悉尼大学的生物实验室工作,所以我知道一些内幕,这两天的事可跟恐怖袭击没半点关系。”
意大利老板惊奇地‘哇哦’了一声,程水握紧了杯子,悄悄靠近了一些。
“他不肯都说出来,你知道,保密协议什么的,但他警告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出门,至少半个月都不许出去,这怎么可能呢?所以我怀疑,又是病毒什么的——全球感染病——这就是为什么他知道,你知道,他在生物实验室工作。”
意大利老板很夸张地反应了一下,笑着说:“希望不是,那我的咖啡生意就没法做了。”
客人离开了。
超市内部的灯亮了起来,程水放下咖啡,冲过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