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元三年冬,下了一场大雪。
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乐安公主意外坠马,不治身亡。
乐安公主在宫中停灵七日,痛失爱女的皇帝忽然召勋贵之家适龄儿郎入宫,欲从中择一才貌双全者为婿。
圣旨一下,满城哗然。
符合条件的人家均如临大敌,公主固然金枝玉叶,可谁又愿意自家孩子去结阴亲呢?
永平伯府,后门。
“卫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换了身下人衣裳的永平伯次子卫暻,正轻手轻脚爬上马背,忽然听到这道尖细声音,吓得滚下了马鞍。
御前太监高世良冷哼一声,带着一身素服的金吾卫中郎将李巍走了过来。
李巍头系白巾,腰挎横刀,刀柄处亦挂着一绺白缨,俨然一副鳏夫样。
卫暻一个激灵,想起曾有传言,李巍一心爱慕乐安公主,只因出身寒门,高攀不得。
“卫小郎君该不会是要躲出城去吧?”高世良盯着卫暻,神色阴沉地说。
卫暻嗫嚅着摇了摇头,抗旨之罪,他怎么敢认。
“那就速速进宫,殿下在等你们,莫要耽误了时辰。”
高世良说罢,瞥了眼李巍,后者锵一声,将横刀拔.出二寸,其意不言而喻。
要么进宫,要么死。
卫暻先是一哆嗦,而后欲哭无泪。
但愿公主等会儿选那痴情郎吧,他在心里念叨着公主显灵,我就是个凑数的。
在他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时,一顶青帷小轿已经静静停在伯府门口。
而同样的事,陆续在济宁侯、沈国公、辅国将军府中上演着。
这些或是嚣张跋扈、或是清贵自傲的儿郎,被如狼似虎的金吾卫盯着,红了眼眶,泣别家人,被一顶顶小轿抬入了深宫。
……
乘云阁中,微风徐徐,白幡飘动,贵妃在皇帝怀里哭成了泪人。
高世良捧着公主留下的红罗手帕,按照皇帝的意思,把挑选权留给公主本人,这手帕落在谁身上,谁便是驸马。
没有人看到,此刻的乐安公主纪莹,确实就在现场。
纪莹给贵妃抹了半天眼泪,手却只是徒劳地从她脸颊上穿过,叹了口气,强逼自己转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选秀”现场。
……阿耶选的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这个太瘦,这个太矮,这个太黑……
看到最后一排,一张唇红齿白的俊俏脸蛋出现在眼前,纪莹起身定睛一看,这低眉顺眼的家伙,不是卫家二郎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纪莹立刻想起,她打遍京城无敌手,是纨绔圈子里人见人怕的大魔王,却因卫暻最擅讨乖卖惨而屡屡受挫。
往往她都还没来得及干什么,阿耶阿娘便已信了这厮的鬼话,开始呵斥她了。
要是自己还活着,那是万万不可能选他当驸马的,可现在么……自然是讨厌谁就选谁。
纪莹叉着腰,鼓起嘴,对着高世良手中的手帕吹了口气。
做了鬼以后,一直没有阴差来领她去地府,她自个儿懵懵懂懂,摸索出几门神通,这呼风之术,便是其中之一。
红罗手帕随着她呼出的清风,在众目睽睽下,飘出托盘,绕过数名神色紧张的郎君,悠悠坠落在卫暻肩头。
四周一静。
还在拼命缩小存在感的卫暻呆呆抬头。
贵妃一把攥住皇帝衣襟,盯着风起之处看了半晌,忽而泪流满面:“陛下,我们的虎头,真的回来了。”
听到这个许久不曾有人叫的乳名,纪莹鼻子一酸,揉了揉眼睛,眼角却是干的,做了鬼以后,她便不会哭了。
她脸上顽劣的笑意,一下就被沮丧取代了。
一声尖细嗓音骤然响起。
“恭喜驸马!”高世良走到呆滞的卫暻身旁,恭恭敬敬捧上了象征入选的交颈鸳鸯玉佩。
卫暻抬起僵硬的手臂,缓缓取下肩上的手帕,凝滞的思绪一点点恢复运转。
我……入选了?
——砰!
他眼睛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高世良一顿,余光瞥见其他郎君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感受到背后皇帝投来锐利目光,脑子一转,转身跪倒,语速飞快地说:“陛下,卫小郎君喜不自禁,竟高兴得晕过去了!”
“原来如此。”皇帝阴沉的眉眼倏地舒展了,沉吟说,“高世良,去卫府宣旨吧,尽快把婚期定下来。”
“喏。”
……
“……光庭璧碎,耀掌珠亏,空传令范,永閟芳仪……百两行遵,九泉俄翳,昭途隔礼,幽埏合契。*”
穿着大红色新郎服的卫暻神色麻木,双手双脚都被金链锁住,立在皇帝与贵妃面前,聆听永平伯高声念诵的告文。
高世良办事利索,昨日还挂满白灯笼的公主府,今日已妆点成了红烛摇曳的喜堂。
皇帝宠爱乐安公主,早早便赐下了这座宅邸,只可惜小公主还没来得及入住,便已兰摧玉折。
宾客们沉默伫立两旁,永平伯夫人王照容默默垂泪,待告文念完,中郎将李巍带着几名金吾卫走上前,沉声说:“请驸马,入洞房。”
卫暻缓缓扭头,看了眼抱着公主牌位的宫女,艰涩地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便感受到一股大力。
金吾卫不等他废话,押着他便往新房走去。
“二郎!”
他听到阿娘一声压抑的惊叫,随即便没了声音,他想扭头再去看一眼母亲,却瞥见皇帝冰冷的面色。
卫暻硬生生把头扭了回来,自己一向是个不成器的,往日没少给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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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麻烦,如今能为家里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就是安安心心当了这个驸马吧。
或许,陛下会看在公主的份上,对卫家多些恩宠……
新鲜出炉的乐安公主驸马直起脊背,一步步走入了新房,几名金吾卫对视一眼,上前解开了驸马脚踝和手腕上的金锁。
随后,宫女将公主牌位供在桌上,众人一起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洞房花烛夜,陪伴卫暻的,便只有这冰冷的牌位了。
卫暻:“……”
纪莹:“……”
素来恣意妄为的小公主打量着少年颓废的脸庞,头一次生出些许心虚之意。
叫好好一个大活人给自己守活寡,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她也没想到阿耶真的会下旨嘛……
纪莹正琢磨着能不能托个梦让阿耶收回成命,却见刚刚还颓唐沮丧的少年突然起身,几步走到她的牌位前,深呼吸几口气后,一把夺过她的牌位,用力塞进了怀里。
“我倒要看看,谁先受不了谁!”卫暻恶狠狠地说,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虎头大王,你若真的魂兮归来,就睁大眼睛看着!”
卫暻气势汹汹地抱着牌位,回到床榻上合衣躺下,竟是要与纪莹的牌位同床共枕。
刚刚还在内疚的纪莹:“……”
他他他……
……他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不但抱着本公主(的牌位),还叫本公主小名!
卫、黑、獭,你死定了!
纪莹怒极反笑,冷冷盯着眼睛一闭、飞快进入了梦乡的卫暻,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还没等她想出用什么手段报复回去,一道温润的流光忽然涌入了她的体内。
她的魂魄顿时凝实了许多。
纪莹一怔,皱起眉,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这流光从何而来。
纪莹读书时便不求甚解,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只是移步到铜镜前,看镜子中依然照不见她的面孔,一时计上心头。
……
一个时辰后。
已入梦乡的卫暻忽然感觉脸上凉凉的,还以为自己还在家中:“万贯,别舔了……”
他习惯性笑着挥了挥手,下一刻却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了驸马,公主府可没有他的爱犬万贯。
那这冰凉的感觉是……
卫暻忽然睡意全无,缓缓睁眼。
一张熟悉的、明眸皓齿的鹅蛋脸,飘在半空,离他还不到三寸远。
阴风鼓起她的发丝,拍打在他的脸上。
心跳陡然停滞。
接着,心脏几乎跃出胸膛。
卫暻:“你你你你——鬼鬼鬼鬼——啊啊啊啊——!!!”
纪莹:咦?
她只是想吓唬他,没想到他真能看见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