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姑娘俨然一幅提防态度,丁阳握着腰间的佩剑,余光扫过边上一圈有意无意看热闹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办。
他徒劳得想着再劝劝,就听岚烟继续说:“黎难还等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要走了。”
丁阳嗓子卡巴了一下,忙伸出手挽留。
这时,楼上趴栏杆兀自看戏的阿洵出声了,一开口就是打趣:“丁阳啊丁阳,对着漂亮姑娘说不出来话,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该多愁啊。”
此人的说话方式倒是和刚才那发话的神秘人有几分相似,跟岚烟前的侍卫说完话,又笑眯眯对着她说:“姑娘,你说不认得我们,那,你可认得他啊。”
岚烟沉着脸往后退,移到靠门边的位置,闻言,仰着脸往楼上那侍卫旁看。
只听他话音落下,隔间中又走出来个人。
身形高挑,皱眉冷面。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岚烟愣了下,往丁阳那瞄:“他是谁啊。”
丁阳本以为都没自己什么事了,谁料还有这一出,比她还懵,急急去看阿洵。
当然楼上两位也没成想岚烟会这么说,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垮下,阿洵冒出了点傻相,田珏的脸更加得冷。
那人感受到自己眉头更紧了,还刻意放松缓解了下,再垂眼看向下方,对岚烟说:“杞国石家镇,祥云山夺斧。”
“我与你交过手。”
岚烟其实有点印象,只是她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经提点再去瞧他,果然眉目清晰了些。
了然道:“是你啊。许久未见,祥云山派你来大肃办差吗。”
此话一出,几人更加沉默。
岚烟也顿了顿,因为他发现这人身上穿的不是祥云山弟子服,倒像是之前见过的类似衙役那样精致威严又沉闷的制服。
依旧眼熟,不就和带他们来大肃那群护国院的衣服一样吗。
而且这人先前是来夺斧子的,仙台又广发言令,金云斧与威胁神山有关,加之前不久北夏的山又塌,这人定能将她与这事联系到一起,况且,他还认识黎难这个叛逃出山的守山人。
简直是一众雷点踩了个遍,遇见他,不等于将行踪暴露在仙台眼下了吗!
岚烟悟了,二话不说就要跑。
丁阳在她旁边,迅速反应,长剑带着剑鞘动身去拦。
他剑术了得,可架不住岚烟一心要跑,两个来回被她一掌别开推到角落,就要溜之大吉。
发现局势变得厉害,本在楼上当看客的两个大爷终于下来了。
知道她不吃那套故作高深的说辞,田珏移至她身前,直截了当道:“我不会告发你,但若你现在走,我保证你还未找到黎仙师,他就先被仙台的人发现了。”
岚烟猛地收手:“为什么啊。”
田珏和阿洵抵抗她出走的剑突然泄力,一下没收住就往前扑,被岚烟随意地躲掉。
他看上去非常不乐意吃瘪,表情厌烦极了,站直身子冷声道:“因为王爷想请你去楼上一叙,快去吧。”
阿洵和丁阳这会也做好准备了,三个人成了个圈将岚烟围着,前者不断打量着她,哼笑道:“在这聊天多不好,你看就刚刚,多少人看笑话。”
他说,抬眼向前扫去一眼。
这一眼立即扫回一片望来的眼神。
岚烟拧眉看着旁边三人,想着刚才的话。
他所说虽不知真假,但目前两人是偷渡来大肃,要离开还不知其法,目前黎难联系暗门也没有音信,逃走不易。
看来,还就非得吃这威胁不可了。
她攥紧包袱,当即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丁阳被她挤开,懵然看向阿洵和田珏,后者同样迈步跟上,留阿洵打趣他:“愣着干嘛,叫人上菜添酒,再给那姑奶奶揭帘子去。”
丁阳知他德行,却还是紧跟过去行至岚烟身前,听话揭了帘子,而那唤菜的事,就落到了阿洵身上,那人气笑一声,也去办了。
前面进包房的岚烟自是不清楚这两人的猫腻,还有心对着旁边掀帘的丁阳道了声谢,将那人惹得语无伦次,进了屋就垂头立在门边。
两人不太显眼的互动倒是带起厢中那位神秘人一串毫不保留的轻笑。
岚烟眉尾扬了下,顺声去望。
隔着门一侧的屏风间隙里,有一暗色红袍加身的男子,正捻着酒杯望来。
目若秋水,形貌昳丽。
大抵是那衣服和身上珠光宝气加持,更是格外惹眼。
田珏从她身边过,先一步走去桌边,行了个礼,坐上桌,而岚烟跟在他之后进去,视野宽敞了,可以更好的看见这位王爷的全貌。
这会看倒是脸色不太好,还身材消瘦,起码比之坐在一旁的田珏要瘦小得多,夏末的天气也是炎热,他居然还穿得挺多,那应该就是身体不好……
岚烟的目光露骨,打量时半点不避人。
田珏知这行为失礼,赶紧打断:“见晏王殿下不得无礼。”
岚烟看了他一眼,回忆刚才他行礼的动作,抱拳做了个四不像,对着面前的男人:“殿下。”
人间礼数,和跟仙尊行礼也差不多嘛。
桌后饮酒的男人眯眼瞧她,微笑一抬手,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旁人说:“这位姑娘如此脱俗,看上去就不是凡尘之人,今后便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先坐下,尝尝这天下闻名的长京楼,有什么好东西吃。”
岚烟屁股挨上凳面,心说这王爷怎么好像第一次在这吃饭一样。
正腹诽着,他又开口搭腔:“还不知姑娘名讳?”
“岚烟。”
“哦?岚烟瀑水如向人,终日迢迢……”
“殿下——”岚烟打断了对面闲散吟诗的小王爷,礼貌道,“你找我是有何事,不妨先说吧,还有人等我呢。”
楚承璟眉梢一扬,手里酒杯稍微用力在桌面磕出声响,醉意浓浓的眼神看向她,勾唇一笑:“人?说得可是那位满头白发的小郎君。”
哪来的白发,不是戴好了帽子吗?
岚烟看了眼旁边喝茶的田珏,而那人头也不抬,口气冷硬:“与我无关。”
楚承璟依旧是醉伏在案上,将手边的小杯往岚烟面前推了推:“不是要本王说话么——尝尝别楼里供不应求的雨帘响,特别香。”
岚烟看着他,捏住酒杯,楚承璟微笑颔首,抬了抬手鼓励。
闻着不错……那我尝尝。
她对着杯子抿了一大口。
嘶,和仅有的饮酒经历对比了下,她觉得还是黎难乱酿的鲜花酒比较香。
“味道怪怪的。”她诚实道。
田珏喝茶的手一顿,往楚承璟那看去,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不想对方毫不在意,还依言附和:“本王也觉得滋味甚怪!”
“但京城人人哄抢,本王便也要抢,”楚承璟顺势喝了口酒,“俗话说得好,别人家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东西。”
面前小杯里的酒水早就没了,岚烟两只手将它拨过来转过去,满头雾水盯着他说怪话,脸上头上就差给他标出来:你在说啥。这四个大字。
这酒似有点吸口水,她觉得嘴巴微干,舔了舔,试探着接话:“其实也不太好……比如我,就没什么好东西。”
楚承璟抬眸看来,应该是在通过她的话比对。
旋即一笑:“岚烟姑娘谦虚。你这身行头,可不比本王差。”
“……真的?!”岚烟瞪他的衣裳,那般华丽精致,又看自己,虽也不错,但她从未想到是这个等级的。
田珏手边的茶壶都要喝干了,竖着耳朵一听发觉这俩人不但正事一件没说,反而天南海北的,怎么都说到衣裳了。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提醒。
楚承璟这才从醉晕乎的状态里抽出,直直脊背,和蔼道:“此番邀岚烟姑娘一叙,其实是想请你帮忙。”
岚烟见他姿态,也同样挺直后背,严肃认真回答:“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太明白殿下求助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看他的样子,对岚烟二人的身份自然是了如指掌,若真的告发仙台,他俩死都是轻的。
用这样的事情来威胁,哪有一点请人帮忙的样子。
楚承璟知道她在问罪,安静听后,折两下袖子,淡声道:“姑娘不知道吧,仙台寻人早便寻到京城,若非是本王派人掩他们耳目,就照你们二位这随心所欲的模样,能在城中呆到入夜吗?”
他说着,看了眼岚烟腰边的斧子。
岚烟没说话,他便继续说。
“但本王并不愿意以此事讨赏,那未免太过小气,所以才选用一个较为寻常的法子,谁知姑娘警惕心太重,只好再用点极端手段将你留下。”
她看着他慢悠悠说着,停下来润润喉。
一般仙家与人间界限很重,可今日从来大肃再到此刻,他们一下午经历的种种表示,这个国家里的人妖仙,就像一锅杂烩。
仙家似与皇家牵扯,而妖,又和凡人无异,在市井生活。
岚烟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偏偏此刻,冒出了一位处处为她好的王爷。
她沉吟片刻,问:“那之前你说,要告知仙台……”
楚承璟觉得事有眉目,语气倒是轻快不少:“岚烟姑娘是做大事的人,神仙打架,我们凡人自然不敢掺和,只不过拦上一拦,再来个顺水人情,还是能做到的。”
岚烟有限的理解能力启动,勉强解读。
大概就是说他能帮忙替她遮掩行踪,还能顺带帮一把她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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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珏在这,看来她砍山之事是漏了个干净,既如此……
“好。帮什么忙。”岚烟直接道。
楚承璟和田珏都有些惊讶,只是前者仅眼中闪过一丝情绪,便很快隐藏,笑道:“姑娘真是爽快,不愧是我等了一路的人。”
岚烟疑惑,等了一路?
田珏终于喝干了茶,改去吃桌上的果子,哼道:“几日前有一伙人进城,你面前这位闲心的王爷就找人去查了查底细,来路倒是清晰的本国人,只是身份奇特……手握暗门百令。”
“要知道暗门是晏王私下培养的,百令亦由百宝阁亲自分发,长什么样,发多少,皆有定数,怎会冒出来一伙来路不明的暗门人手。”
话虽是没说明白,但岚烟差不多也懂了。
她回看楚承璟,那人随意地给她斟酒,接上话头:“这伙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乱窜,像是在调查什么,转够了,查完了,也不走,就像是在等什么……”
他喝得陶醉,举杯同岚烟的杯沿一撞:“这不,今日我那矜秀坊,不就等到了。”
百宝阁,矜秀坊。岚烟准确捕捉到这两个名字,原来这两处都是晏王的产业?
怪不得。
那黎难……
楚承璟放下酒壶,将她思绪打住:“还想请暗门老祖为她门下弟子传授法力。”
岚烟:?
怎么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最后是让她给那些人提高修为?
“可我也不是暗门老祖……”
“姑娘放心,本王之暗门算仙家之影,不会让你做什么不愿意的事,而且最迟一月,不论那些家伙到何种境界,本王都许皇家大船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楚承璟并未理会她上一句所说,缓慢且不容拒绝地将这段话扔来,然后,便盯着她做出回答。
岚烟看看他,又看田珏,忽然发问:“你不隶属仙台了?”
田珏知她顾及什么,剥开手里的干果壳,思索道:“隶属。可比起为他们办事,我还是比较喜欢在这等庸俗热闹的地方呆着。”
“护国院有王爷给我发银子,我还想再消遣消遣。”
岚烟点了点头:“好……这忙我可以帮。”
楚承璟勾起唇角:“好!”他扬声道,接着门边就适时响起些动静。
丁阳让开了条道,阿洵从门外转进来对着桌前这三人行了个礼:“殿下久等,饭菜已经齐了。”
说罢,便挥挥手,引一众端着托盘的丫鬟入内。
楚承璟屈指弹了下岚烟手边的杯子,唤回她注意:“来都来了,与本王共进如何?”
他说话时,站过来的丁阳遵从他的习惯,去到房间一侧打开窗。
从岚烟这恰好能望见外头高悬的月。
时候不早了。
她也没管在场谁都有什么身份,腾的起身:“我得走了。”
楚承璟还有些意犹未尽:“这天儿还早,吃一顿饭而已……难道是急着去寻那白头郎君?”
“若论容貌,本王可比他赏心悦目得多啊。”他边说,边与她眼神沟通。
如果岚烟懂,她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但她不懂,说着“不了不了”还没两句,腿都还没从凳子与桌角的缝里挤出来,忽地察觉身边有丝异样。
是有法力在房中展开的感觉。
她立刻转身,靠窗边的丁阳也发现不对劲,却再回头时,身侧冒出大股的白晶将他整个人冻了起来。
还有余下晶石,从窗口到他脚下,迅速往桌边爬。
八月流火,这场面搁人间属实骇人,还别说这是有法力压制的地方。
房中还留有未退完的丫鬟,见状惊掉了手中托盘,和后来的丫鬟撞至一处,一时间房内惊声四起,混乱开来。
阿洵一怔,即刻拔剑窜至楚承璟前,横剑身前:“丁阳!”
“殿下当心!”他对这白晶陌生,眼下实不敢冒失过去,只能看着好友成了晶雕,回头去问:“田珏,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下还真让他问对了人,田珏虽也在楚承璟身边站着,却比阿洵少了些紧张,经他一问,偏头看来岚烟这里,看上去有点麻烦:“你得问她。”
岚烟还未做回答,外头就突然冒出一道回应。
“要问问我,问个小姑娘做什么!”
接着,窗口猛地跃进一道暗色身影,宽袍下摆掠起风,银发在夜色下扬起而落,轻飘飘得似一只雀。
雀一落地,就咋呼着炸起羽毛。
“我家姑娘人美心善,最招恶人惦记,我不过出去办事,还真就叫人拐了去。”
黎难冷笑着念叨,凤眼轻抬在屋中随意划过,停在桌后那位坐着的王爷身上,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