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被拐道上突然砸下的大块巨石浪推远,还未站定,夹缝中又喷出不少红色星点。
她狼狈从混乱的灰石和碎雪里滚了一圈,站起来逃了两步,红点就席卷而来,她不得已手和脚一同奔走,在昏暗的道中急匆匆地寻觅方向。
这一下就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牵扯通道内的结构,竟是连着旁边石壁又一次断陷。
好消息是,红点浪潮不见了,坏消息是,岚烟也要被压没了。
她在乱中急忙直立起身子,拔足狂奔,几乎是靠冲撞判断路线,撞墙便拐弯,就这么赶在脚后跟塌下来的通道前,冲出了山洞。
结果冲得太快,洞外便是悬崖,她就这么一炮飞出了天。
失重感袭来,岚烟一惊,再想空中转体一周也来不及,干脆眯着眼睛向前打出一掌法力,冲开面前雪雾。
她位于神山内的一处“天井”,四周是冰岩峭壁,壁上围着一圈圈的小道,而中间,则是看不清的黑色深渊。
她这会就是悬空其上,结局要不是冲去对面撞死,要不半路掉下深渊砸穿来时的冰湖。
岚烟瞪大眼睛,决定选前者而行。
她登时拔出腰间小斧,飞快抽出腕上的红绳用法力绕上。
在感觉自己飞不到对面的冰壁时,果断掷出斧子,攥紧绑在上面的红绳。
金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砰”的一声,差不多连斧柄处都没入壁中,牵连的红绳被远处坠落的岚烟绷紧,将她带着甩来壁上。
斧头尖刃卡在壁中,牢牢扒着冰岩,岚烟握着绳,跟着荡了过去,长腿一抬,稳稳当当蹬在墙上。
下方不远便是靠在冰壁一侧的窄道。
她舒了口气,松开绳子跃下,再反手召来金云。
手套早就烂了,还混着血污,这会护臂的绳子也用掉了,她左手袖口松挎,干脆就将护臂和手套都丢掉,空着冰冷的手握紧斧子,沿窄道向上攀爬。
越往上,浊气越淡。或者说,灵力更甚。
在她飞出那山洞时就发现了。
岚烟到底曾和神山有过缘分,尽管守山的记忆半点都无,可潜意识总能感应到——出洞时明显与洞内杂乱的气不同,灵力浓郁,这会降落下来,才又察觉到些浊气。
那这么看,金柱定是在上面的。
窄道全是由冰构成,湿滑,寒冷,岚烟走得艰难,一步步很慢地爬,呼出的白气扑了满脸。
她仰起头,从各处重新聚拢的雪雾间,勉强辨认上空景象。
窄道一圈圈盘旋而上,高得没有边界,不知何处是头……
上去再说。
她想,一斧子砍在前面的冰道,借力而上。
这时,右手的灵丝凝结成形,微微拽动,丝线的另一头搭在窄道边上,末端似乎朝着深渊中去。
只不过岚烟并未发现,依旧在不断地向前,向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手脚已然麻木之时,萦绕在周边的浊气终于一点也不剩了。
她眨了眨眼,扫开迷住前路的雪雾,顿时面前打下无数金光,温暖明亮,照彻山谷。
岚烟捂着眼睛,心脏因为激动收缩了下,很快抬眼,蹬着脚下陡坡直往那金光涌现处冲。
想着快了,到了!
灵气涌在鼻间,神山之力就在眼前,她自然而然地亲近,不知不觉间忘了疲累,闷头闯过了挡在身前的一道模糊屏障。
咕嘟……
好似一头扎入冰冷刺骨的湖水。
接着天旋地转,她前进的步伐未停,就这么踏着虚无,从“湖水”中登上了岸,踩在一片软乎乎的雪地上。
岚烟懵了一瞬,只一瞬,就被挤压在周身的浊气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
晕头转向间,她都恍惚自己站在石家镇旁的那座死山里。
……可金光还在,她甚至距离它更近了。
山尖围在身边,细小的雪花缓缓飘下,面前是粉白的天,和近在眼前的金柱——它差不多和面前巨大的天池一般粗壮,处处透着安心的光芒,但就是这样,浊气才更令人不解。
怎么会这样……
弟子居有浊气但不浓,靠近神山减弱灵气居多,而真正到了金柱边,又浊气充斥。
加之刚才那瞬间奇怪的屏障。
岚烟稳住心神。
既如此,这些现象肯定是人为做出的。目的就是将这浊气压下来,只是时间太久,仅仅是距离金柱很近的地方有神力的缘故能掩盖一些,外部终有遗漏,而真正浊气滋生处,已是无法挽救。
所以是谁呢?
说那幽蓝萤火的人,知道此刻萤火被侵蚀成红火了吗?
守山人……
岚烟攥紧斧子,在绵软的雪中向前挪动一步,等着传说中的守山人。
突然,一阵强大的心惊在胸口蔓延至全身,她猛地反应过来,运起法力挡在身前,却还是被从天而降的力道掀出去数丈。
她两步急忙向后退,想卸掉些力气,可也是徒劳,面前的速度极快让她直接和地上轻飘飘的飞雪一般,被扔到了后方的山尖上。
咚!
包裹肉身的法力差些碎掉,岚烟急急呼吸,耳朵和脑海里炸响一声嗡鸣,紧接着就是饱含威压的男声。
“何人擅闯神山禁地!”
这声音带着万钧之力压来,岚烟从山壁上坠下翻身落地,都要在这力道下半跪垂头,她胸口被压得呛咳一声,看向面前。
翻飞雪子间,远处那金柱之下,立着一道高大壮阔的持剑人影,粗眉横目,很不好惹。
一看就没什么话聊。
但岚烟瞄了眼此刻根本连斧子都没法握住的手,扬声道:“大人,我等找你许久了!”
“何人寻我。”回声阵阵。
“应天阁守山弟子。”
“寻我何事。”
“浊气扩散雪暴骤降,周边妖物横生,恐神山不测大人有难,特来相助!”岚烟喊。
守山人收起威压,抬掌。
岚烟赶紧握好斧子,身边忽然围起温和的法力,将她往前带了带。
她刚落地不久的脚和手再次离地,实在没有安全感,扑腾两下可惜仍旧悬空,只得干巴巴住手,直视着那守山人飞了不久,被他放下。
“我已动用阵法隔绝浊气,金柱顶端裂隙也在输入法力补齐,不必操心。”他说。
岚烟趴在地上,四脚并用往前挪:“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必,速速回去。”
岚烟抬眼偷瞄距离越发近的金柱,还有隔在它们之间的那个大块守山人,继续爬。
“我们后续还有一行人,带了盛灵玉碗,能够驱散浊气,大人不妨试试。”
守山人冷眼瞪着她动作,答复:“山内地势诡谲,浊气我自有办法,如需帮忙,应派仙台天境弟子前来,你们实力弱小,速速回去。”
岚烟乖巧点头,慢吞吞继续爬,空闲的那只手却在雪堆下面飞快地捏了个诀。
霎时空气似是凝固,守山人的眼眸转动都慢下数百倍。
她脚尖猛地一蹬,钻过面前人持剑的手臂,直直向那金色巨柱边冲。
斧柄被两只手攥住,法力不断从交接的部位涌入,金云就在她迈步间极速拉长变大,成了初见时的那把巨斧。
只等下一刻抡出的那击,彰显它的实力。
可就在人与金柱不到五步的距离时,岚烟突然觉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她预感不妙的前兆!
她不退反再次加快步子,右手再捏一诀,向前丢去一个虚虚的浅色影子。
再一眨眼,窒息感骤来,脖颈被人紧扣着,拎小鸡一样将她甩回了前不久砸去的山壁下。
“并非应天阁,贼子为何!”
这守山人竟是从她施法看出所承门派是假,当即重开威压,长剑一指,十几道剑光便向她招呼过来。
岚烟一看要完,也不再和他废话,并指在胸前口中轻念,周身顿时亮起微光,然后人影一闪,前方平斩而来的剑光便劈了个空。
守山人见状,眸子一动,回身。
竟见身后刚那金柱边的虚影处同时现出一道人形。
视线里那长辫随风扬起,手持金刃巨斧,看都没看他,起势一抡,目标很明显,是朝着那撑天金柱去的!
守山人大怒,箭步而去,手腕持剑挡上那斧刃,狠狠一挑。
岚烟劈柱的动作受阻,转眼的空档,剑刃寒光已朝颈间而来。
她压眉后仰,手上力道加大下意识想将长剑挡开,但身前这人法力突地加强,威压使身体动作减缓,行动也变慢下来,守山人剑意已再次朝那斧子而去,岚烟一举未成,斧子倏地脱手。
“速速离开,休怪我不留情!”
岚烟手腕一震,因斧子飞出被带着向后踉跄,眼中那剑尖直指而来,将她逼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同时守山人脱口这一句,意外给了条活路。
金云倒插在刚刚她来时的位置,孤零零的,有种战败的落寞感,和她遥遥对望。
守山人看着眼下姑娘和她离了八丈远的武器,一板一眼开口:“地境小儿,不配行这等苟且之事。速速离开。”
岚烟愣愣点头:“对不住。”
守山人无神的眼睛对视下来,她继续道:“但我不得不做。”
蓦地,已经都蔫巴的人不知何时周身裹满了蓬勃法力,旋身而起,一脚将指在她眉心处的剑身踢开。
守山人归于沉静的面色出现波纹,微微惊叹,似乎眼前的人失去了武器才算游刃有余起来?
可那又怎么样,天地境界差距,倒也不是徒有身法就能越过的……
他挽着剑,和面前骤雨般的拳头迎上,就这么拆招两下,发觉对方出手并不致命,处处留手,反而生出了些友人过招的惺惺相惜。
不自觉地,他散发的威压小了,专心和岚烟对决。
短短也不过三息时间,他悟出高手切磋,岚烟则是牟足了劲。
诚然,境界差距不是逾不了,只是很难。
她要用法力接下对方劈砍来的剑都很费力,别说这会那人又冒出来一堆稀奇古怪的难缠剑势。
还要费心!
不过好在,威压少了。
岚烟摒气,扫掉纷乱戳砍的剑光,找到一处破绽,勾住对方腿脚骗了下,再很快扣住那人持剑的手腕,反向一扭,意在夺剑而来。
却是忽然一滞。
怎么……
这短暂间隙,让守山人找到机会化招反击,而下一瞬,岚烟却化掌为刀,攻势不再碍手碍脚,整个人猛地带上杀气。
守山人此时才发觉,面前这地境的人,怎么法力源源不断,用之不竭。
又躲过一拳,岚烟飞身闪至他身后,手刀往后颈劈砍,被他背手一剑挡下,灵波从他身边震开,将她往开弹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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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烟四脚扒地稳住身,像一只玄豹蹬身回转,再次袭去守山人身边,一拳砸了下去,在那人后退之时又接数拳,之后劈手夺剑,狠刺入他胸口。
她动作太快,守山人根本没有料到。
他站得直挺挺的,垂眸看着胸前的剑柄,再抬眼看喘着粗气撒开手的岚烟,平静道:“既如此,此前为何束手束脚?”
他疑惑得紧,可似乎又不止疑惑这一件事情,纳了闷的摸胸口那未出血的剑边。
“我刚才发现大人已然离世,如果早一点料到……那我也多少能少挨些打。”她抹去额前汗珠,不再管他,往远处那柄斧头走去。
边走边询问,“大人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离世的么。”
守山人握住剑身,向外抽了抽,他面目有些痉挛,动了两下却不动了,垂目一看,身体逐渐消散,仅留下个淡淡的人形轮廓。
他讷讷道:“守山?”
“守山啊——”
这句话和□□化为的粉末飘散上苍穹,岚烟听见了,步子一顿,回头去看。
只见那金柱顶端撑天处,原本亮白的天幕绽开一朵乌色的花,那花瓣般的裂口扩大,大口大口向外吞噬着,逐渐将整个天空都染成黑色。
山尖暗了下来,柔和的雪再次化为风暴,浊气扑鼻而来。
仿佛琉璃乍碎之声响在耳边,美妙的场景消逝不见,眼前这副景象,才和神山之内的场景一般。
岚烟神色一紧,定睛望去,只见那守山人寸寸血肉化成的光点,皆向上融进金柱头顶裂开的缝中。
守山……不知何时,他感应到周边不同寻常的浊气,从而着手以法力填补,但那浊气漏出的缝隙不好填满,于是就这样慢慢的,法力与身体皆奉献于山中,仅剩着一簇守山的执念。
可执念,最是难缠。
那虚虚的人形变得与快与天同高,手掌一握,就是金柱般宽的剑,他仅是站在那,狂风暴雪与他威严的声音一齐压来,便叫岚烟连手都快要抬不起来。
“速速离开!”
“速速离开!”
岚烟想说她都到这里了。
离不开,不能离开,没法离开!
但她张不开嘴,眨眼间都是满框的雪,手脚发抖,扑通一声又一次窝囊得栽进雪堆里。
“速速离开!”
她耳朵里塞满了雪,好像每片雪花都在说话,不停地念叨着这四个字。
嗡嗡嗡嗡,从天灵盖,敲打到胸胃。
这些雪花也像是长了嘴,从她的耳朵开始吃,直将她也吃成了雪花,那守山人一说话,张嘴闭嘴间掀起风,就轻而易举将她扇飞数丈远。
滴溜溜地撞上山,滴溜溜地滚下地,从小雪花,滚成个大雪球。
岚烟挣扎着从浑身雪包中探出手,难耐胸口闷痛,呕出一口血。
这时候方才察觉护体的法力早被打散。
雪掺着血,腥味蹭在她鼻尖。
金柱。
她抬起头,黑漆漆的天色下,巨人身后竖着根乌黄的柱子。
斧子呢。
她看不见。太黑了。
岚烟撑着气力,从雪地中站起来,刚直起身,又是一声箴言“速速离开”,她再次被拍在地上,吃一嘴雪还是血。
她不死心,再爬起来,手捂着脸,将口鼻间呛出的液体全数攥进掌纹。
——承天仙百念,借坤灵之力!
黑洞洞的雪地里炸出一团血光,雾丝从她掌心飞出围在周身,狠狠钻进她身体。
岚烟再度睁开眼,重新召出法力缠在身上,冲进腾飞的雪暴,直面那挡在身前的高大虚影。
虚影见此,同样抬手,剑身移来。
二者相对,如同高山见山石。
她握拳在侧,臂上流光在暗夜下如流星般闪烁,将风暴中顶出一道弧形,狠心踩上那长剑,直登山巅。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金云……”她心头的感应被大风大雪压着。
呵出的血气比进气还多。
岚烟闷咳两声,还想开口,但趔趄了下,咬破了舌尖。
脚步不停,山巅,天际,那根柱子,她要到了!
她盯着脚下肩颈连向上方的那张虚影大脸,和它之后雾蒙蒙的光柱,嗓子眼的腥味被她使劲咽下,不知是她的声音,还是她身体的声音,风暴中破出一声大喊:
“金云!”
一声铁器嗡鸣!
岚烟心头一动,忍着喉间不止的痒意,陡然跃起,双手合握,旋身劈向那虚影的脖颈。
一把长斧牵出金光斩黑风而来,现于她手,跟着那劈砍动作溢出的法力,在整个黑暗的空间中,斩出道比那金柱还在灿烂的光辉。
静。
虚影身首分离,金柱多出一道横切断痕。
岚烟呼吸了下,突然,脚下踩踏的虚影长剑消散,接着,那金柱分崩离析。
她没了支撑,终于从空中跌落。
金云再次缩小,没了力量主动挂去她腰间保命。
而岚烟,她借来的法力似乎是减寿又耗气,这一时半会做不出什么自救的手段,只能死鱼一样瞪着空中消散成泡沫的虚影。
看着那泡沫在空中游啊游,游去了天幕的裂缝,补上了……
黑暗驱散,神山没了金柱支撑,雪崩坍塌。
岚烟眯了眯眼,觉得右手上有什么拽着,将她拖拽去了另一片安静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