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方面,常乐虽然情感不够丰富,心思不够细腻,但绝不迟钝。
她能察觉到谁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如果对方没有进一步行动,她也不会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
必要时刻,还会装傻充愣。
就比如现在。
常乐看着站在面前的易诚,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你知道,我爸一直想撮合我跟方凛。”
易诚表情一僵,讷讷地“哦”了一声。
常建民曾不止一次地对常乐夸过方凛,说他有多靠谱,多能干,多有责任心。有次,常乐被他絮叨得不耐烦了,反驳道:“你别一厢情愿了,他对我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怎么没有?”常建民列举出各种小细节,试图证明方凛只是过于含蓄。男人嘛,都这样,不善于表达感情。
末了,他还拿自己举例:“就像我当初追你妈的时候,也不敢明着表示,只敢偷偷摸摸地示好,在她下班的路上假装偶遇,找借口去医院找她,给她送点小礼物。她也是过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我在追她。”
常乐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她在装傻。”
“……啊?”常建民呆呆地张着嘴。
“她跟我说过,你那时候笨笨呆呆的,她不想搭理你,又不能直接拒绝,毕竟你又没有主动表白,她只好假装不知道。”常乐同情地看着常建民,“后来,她发现你这人还不错,有挺多优点的,所以慢慢接受了你。”
常建民呆愣半天,羞窘得脸都红了。
“呃,呃这个、这个不重要……”他支吾几声,试图扯回之前的话题,“所以说,你得跟方凛多接触,才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我还能感觉不到吗?”常乐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傻子。感觉不到,那就是没有嘛。”
“男人都比较含蓄嘛。你感觉不到,可能是因为他、他……”
常建民陷入了迟疑。
“你说得对。”他看着常乐,终于想明白了,“感觉不到,就是没有。”
不用给男人找什么借口。
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就说明他不够喜欢你。
真正的喜欢,会从亮晶晶的眼睛、眼角的笑纹、泛红的耳根、微微颤抖的尾音,以及每一滴着急见你、而来不及擦拭的汗珠中流淌出来。
不需要猜来猜去,更不必患得患失。
“感觉不到,就是没有……”易诚喃喃自语。
他抬眼看向常乐,目光紧张又羞怯,轻声问:“那么,我的心意,你能感觉到吗?”
常乐凝视着他,清冷的灯光从他头顶洒落,映得他的五官更显深刻,睫毛在眼底覆下一片阴翳,眸光沉沉,像夜晚静谧的海面。
在等待一颗石子的投入。
周围其实并不安静,各种杂音环绕在耳畔,灌木丛里低低的虫鸣、下棋老头们的争执声、附近居民楼里电视的声响,还有“滋滋”的炒菜声……
但常乐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一声一声,急促而猛烈,仿佛要跃出胸膛。
嗓子阵阵发痒,她咽了咽口水,视线低垂,落在正仰头看戏的小胖墩脸上。
“你还剩八圈呢。”常乐板起脸,催促他,“赶紧去!”
小胖墩坐在地上岿然不动,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歇会儿。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常乐尴尬地咳嗽一声,目光游移躲闪,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回易诚的脸上。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你那个……明天有课吗?”她忽然冒出一句。
易诚微微一愣,老实回答:“白天没课,晚上有。”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一低头,小胖墩正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常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易诚迫不及待地说,“你想去哪儿?”
常乐的脑子有些混乱,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慈湖公园。
“要不,就去……”
小胖墩侧着耳朵,听得格外专注。
“等会儿。”易诚弯下腰,一把揪起小胖墩,正色道:“还剩八圈,不滑完不许下课。”
“没事儿,我可以迟点下课。”小胖墩又蹲下身,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
“你们要去哪儿约会啊?我知道万达新开了一家烤肉店,里面什么都有,还有免费的冰淇淋。要是你们带我去……”
“不行!”常乐和易诚异口同声。
在这枚千瓦大电灯泡的照耀下,刚刚还暧昧的气氛瞬间全无。
常乐稍感失落,又暗暗松了口气。
要迈出那一步,对双方来说,都不容易。
她对易诚说:“等我定好了时间地点,微信上发给你。”
“行。”易诚连忙点头,怕自己话太少,显得太冷淡,又补了一句:“去哪儿都可以,吃什么都行。”
常乐冲他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去找姥爷了。
身后传来小胖墩的抱怨:“怎么不跟我说呢?怕我跟踪你们吗?到底去不去烤肉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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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午饭,常乐郑重其事地洗了个头,用直板夹拉直了头发,又来来回回换了几身衣服,最后笨手笨脚地化了个妆。
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改头换面,也算光彩照人了。
做完这一切,常乐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
“干嘛去啊?”姥爷正在一边追剧,一边练习高抬腿,见常乐在玄关一连换了几双鞋,忍不住发问。
“那啥……我遛狗。”常乐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弯腰给两条狗套上狗绳。
“早上不是遛过了吗?”姥爷不解地问,“而且,外面这大太阳晒的,你不嫌热狗还嫌热呢。”
“哎呀,狗子也需要社交嘛。”常乐推开门,提起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袋,冲他摆摆手,“我走了,晚上在外面吃。”
“哎,你等会儿——”
姥爷忽然想到什么,高抬腿走到玄关,问常乐:“你啥时候有空,带我去办个护照吧。”
“干嘛?”常乐明知故问。
姥爷激动地说:“出国啊!咱们是一家人,就应该集体行动。总不能你们都出去潇洒,把我一个人落下吧?”
“这个嘛……”常乐故作思索一番,“看你表现吧。”
姥爷两眼放光,腿抬得更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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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面的地点在慈湖公园的租船处。常乐牵着两条狗赶到时,易诚正靠在湖边的护栏上,闲散地刷着手机,脚边也蹲着两只狗。
他穿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宽松T恤加牛仔裤,但走近细看,会发现——
他也洗了头,还刮了胡子。
常乐对此表示满意。毕竟,洗头就代表了重视程度,这条规则对男女都适用。
常乐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心跳的节奏,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走得从容而优雅。
“抱歉,等很久了吧?”她的语调上扬,尾音没控制好,透出一丝紧张。
易诚见到她,眉眼舒展开来,粲然一笑,收起手机,“没事儿,我也刚到。”
“等了半天外卖才到,所以来晚了点。”常乐忽然不敢直视他,低着头,从外卖袋里拿出两杯奶茶,问:“你想喝哪杯?”
易诚垂眸看着她,俊眉微挑,“是谁在姥爷的病床前发过誓,说以后再也不喝奶茶了?”
“我……这也不能怪我。”常乐辩解道,“我不小心打开外卖软件,发现它居然给我发了一张三十减二十五的外卖券!这谁能忍得了?简直是逼着我长胖!”
最后,她忿忿地说:“资本主义肥我之心不死!”
易诚忍住笑,比较着她手里的两杯奶茶——一杯是清爽的柠檬茶,一杯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小料,看一眼都噎得慌。
这应该是她喜欢的口味。
于是,易诚拿起柠檬茶,果然见她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给另一杯插上了吸管。
两人租了辆带弧形顶棚的电动小船,船身是绿色,顶棚是鲜红色,上面点缀着小黑点,远远望去,就像一瓣西瓜飘荡在水面。
电动船驶到湖中心时,马达的轰鸣声停了,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小船轻轻摇曳,气氛也开始变得微妙。
明明两个人都很熟了,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聊天从来不会冷场。可是此时,他们都异常安静,各自将脸转向一旁,似乎都沉浸在这湖光山色的美景之中。
直到听到小狗发出阵阵低嚎,常乐才收回视线。
一看,一只小狗竟骑到了另一只的身上。
常乐大惊失色,急忙将他俩分开,怒斥道:“你们是兄妹,不对,是姐弟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易诚赶紧拉回其中一只,将它的狗绳拴在船头,常乐也扯回另一只,将它护在船尾。
下一步,两人都开始教训起各自的狗,先是骂大狗是睁眼瞎,孩子当着自己面胡闹,也不管管,接着骂小狗不懂事,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乱搞男女关系。
常乐骂完,又感到费解:“小狗才多大啊,怎么这么早就发情了?”
“九个月了,是该去做绝育了。”易诚提醒她,“它们的爹妈就是在这个年纪那啥的。”
常乐一拍脑门,天,已经九个月了。小狗出生那晚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呢。
易诚也有同样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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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这九个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一回想,全是些鸡零狗碎。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常乐试图切入新话题:“对了,你看了昨天爽哥更新的内容了吗?”
“没有。”易诚如实回答。
这种灵异惊悚的文风实在不合他的口味,他只看了前几章就弃文了。但他每天还在坚持不懈地打卡,时不时给爽哥拉几个新粉丝。在他的努力下,爽哥的新书收藏量已经突破三十个了。
提起这事,常乐的情绪立马就上来了:“你是不知道,他给我安排了一个下水道女妖的角色,每次下暴雨,就会出来舔路人的脚!”她越说越激动,不停拍打着船舷,“太猥琐了!”
小船被她拍得一晃一晃的。易诚竭力憋住笑,问:“你确定这个女妖是你?”
常乐忿忿不平地说:“当然了!这个女妖叫大肠乐!这什么鬼名字?听上去像什么通便神药!”
易诚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高兴得太早。”常乐哼嗤一声,阴恻恻地说,“最新章节里,男主对门搬来了一个美女邻居,叫易小橙,又体贴又温柔,应该是以你为原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最后会像男主的初恋女友、清纯学妹、冷艳上司一样,被男主纳入后宫。”
易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还不如把他写成一个变态男妖呢。
“他怎么这么低俗,一点艺术追求都没有,亏我还经常鼓励他……”易诚面红耳赤,嘟嘟囔囔,“回去我就取消收藏!”
常乐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取消!”
几个账号不停切换,她自己的、姥姥的、姥爷的、她妈的、她爸的、翠姨的、孙婆婆的……
与此同时,坐在电脑前的爽哥看到自己的收藏一个接一个往下掉,没一会儿就少了三分之一,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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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面上悠悠荡荡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下了船。
一上岸,图图就吐了,胜宝也恹恹的。只有两只小狗还活蹦乱跳的,绕着圈嗅对方的屁股,爱情的小火苗有再次燎燃之势。
这画面简直没眼看,常乐索性抱起自家小狗,故作凶恶地威胁道:“回去就把你们阉了。”
公园里有一片小吃集市,常乐刚喝完一大杯奶茶,胃里塞得满满的,对这些大同小异的小吃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是,碰到喜欢的美食,胃就像海绵,挤一挤还是有空间的。
路过一家炒栗子的小摊时,常乐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粒粒金黄饱满的板栗,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都不需要她开口,易诚已经走上前,买了两斤,纸袋装得满满的,抱在怀里熨帖着胸口。
板栗已经开好了口,轻轻一剥,黄澄澄的板栗仁便落入指尖。
他将板栗仁递给常乐。
常乐抱着小狗,不方便伸手,便低下头,用嘴唇衔住。
柔软的唇与他的指尖轻轻一触,旋即离开。
易诚心弦一颤,倏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微妙的触感。
他别过头,又拿起一枚板栗,剥开,塞进自己嘴里。
浓郁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仿佛把整个秋天的香糯都含在了嘴里。
湖畔有一大片桂花树,此时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他们找了片草坪坐下,安静地剥着板栗,眺望湖面。
太阳斜斜地挂在远山之间,粼粼的波光映入眼眸,一片朦胧,恍如梦中。
常乐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在纸袋里摸索着。
仿佛心有灵犀般,一枚热乎乎的板栗仁便滚入了她的手心。
她弯唇一笑,将板栗仁塞进嘴里。
小狗趴在她的肚子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草尖轻挠着她的后颈,有点痒,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是秋天的蚂蚱在扑腾,也许是头顶的树叶被风轻摇,也许是泥土里,生命在萌芽或是凋零。
常乐安心地享受着这个宁静的下午。
温热的气息在缓慢靠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越过了漫长的等待,他的双唇终于贴近,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盈一吻,旋即离开。
暖风轻拂,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板栗的香甜气味。
常乐一直觉得,谈恋爱得按照流程来,先表白,再牵手,最后才接吻。
但是,易诚是个例外。
他对她的心意,已经在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的奔赴中,清晰而坚定地表达出来了。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语言倒显得矫情和多余。
常乐抿唇偷笑,决定继续装睡,让这温柔而浪漫的时刻,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