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常乐迫不及待地把林文娟的遭遇跟大家分享。一家人轮番上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奈何,林文娟就是不听劝。
“我上的当最多,我最有经验。”姥姥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你说你报这个班,能得到什么呢?顶多是获得一个参加比赛的资格。就算你最后得奖了,又能怎么样呢?是能升职加薪,还是能光宗耀祖?”
林文娟不屑一顾道:“俗气!我就不能单纯地为了自我提升吗?”
姥姥气得口不择言:“你都快六十了,还能提升到哪儿去?”
“哎,姥姥,这话就不对了。”常乐急忙打断她,“不管多少岁,都不能停止学习进步,这一点我是支持我妈的。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林文娟,“我在网上查过了,这种野鸡比赛每年都有一大堆,目的就是为了收培训费、比赛费或者体检费。还有那个什么大师,网上都查不到他的简介,我估计就是个培训班的老师,被拉过来撑场子的。”
林文娟仿佛进入了叛逆期,不管常乐说什么,她都只回一句:“反正我自己出钱,被骗我也认了。你们别管了。”
常乐一时哑口无言。
姥姥不满地嘀咕道:“三千块,干点什么不好?我刚看到一家旅行社的广告,去新马泰玩一圈也才这么多钱!”
常乐一愣,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姥,你该不会是想……”
姥姥摆摆手,“我才没那么大手大脚呢!三千块,够家里一年的电费了。”
常乐的心放下了,又没有完全放下。
她希望这小老太太只是随口一提,可千万别动了这个心思。
否则,她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同时拉住两头暴走的驴。
第二天,工作人员开始在微信上骚扰常乐了,从“亲,你考虑好了吗?”到“我们只剩下一个名额了,我先给你留着吧!”再到“下午六点前麻烦把培训费转过来哦,不然会面临超时罚款的。”
常乐翻了个白眼,手机一扔,懒得搭理他。
下午,林文娟要去学二胡,常乐将她送到培训班门外时,忽然心念一动,急忙下车,跟她一起走了进去。
钟煜正在跟前台小妹交代着什么事,转头见到她们,嘴角一扬,露出和煦的笑容。
常乐跟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钟老师,我妈要参加一个书法比赛,你能给她指点一下吗?”
钟煜觉得奇怪:“我是搞音乐的,不懂书法啊。”
“琴棋书画是一家嘛。”常乐一手挽着林文娟,一手攥住钟煜的胳膊,暗戳戳地掐了他一下。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主办方让我妈参加一个什么大师班,说培训过后就能继续参加比赛了,我妈不放心,想过来咨询你的意见。”
钟煜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思索片刻,说:“你们跟我来。”
他走到墙角的绿植前,弯下腰,从垃圾桶里翻找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你们看。”他双手摊开宣传单,里头黏着一团粉色的口香糖。
常乐和林文娟:“……”
“不好意思!”前台小妹急忙道歉,“这是我扔的,当时抽纸用完了,我就随手拿了张纸……”
钟煜抬起手,制止了她。
“这不是重点。”他看着常乐和林文娟,“你们看,这样的宣传单,我每周都能收到一沓,都是各种不知名的小公司组织的比赛,想让我的学生报名。他们还想跟我合作,让我推荐学生参加,一个人给我一百。”
常乐和林文娟都凑了过来,细看上面的宣传语。
什么“选拔未来的文艺之星”,什么“接受电视台采访”,什么“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钟煜不紧不慢地说:“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其实都是骗钱的。他们就是抓住了家长望子成龙的心理,一步一步引诱你交钱、比赛、继续交钱,最后,花钱最多的那个获得冠军。你说这有什么意义?”
常乐心中暗爽,用余光瞟着林文娟,欣赏她脸上的表情。
钟煜将宣传单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总结道:“不管是书法还是二胡,想学就沉下心来学,没必要追求这种虚名,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林文娟脸色有些尴尬,心有余悸道:“钟老师,还好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就要上当受骗了。”
常乐缓缓转过头,瞪着她,一脸无语。
怎么着,是我没拦你,还是姥姥没劝你?
合着我们说的话都是噪音污染,只有你敬爱的钟老师说的话,才是金玉良言?
林文娟脸色讪讪的,嘴硬道:“瞪我干嘛?你不也是这样?你小时候差点被骗,我怎么劝都不听,还得找你们老师帮忙才拉住你,你忘了?”
每次想起那件事,常乐都会尴尬得脚趾抠地。
刚上初中那年,有次周末,她跟同学在街上溜达,遇到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
女人一个劲儿地夸她皮肤又白又嫩,适合拍护肤品的广告,但前提是她得先买一套,回家用一段时间才行。
一套护肤品要六百多,常乐和同学翻遍了钱包,也只能凑够二十块。
女人很失望,正要离开,常乐拉住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找父母要钱,还约她明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
常乐飞奔回家,兴奋地告诉家人这个喜讯,结果每个人都在泼她冷水。
姥姥调侃道:“哦哟哟,我们家要出大明星喽。”
姥爷一脸严肃地说:“一听就是骗你的,别信。”
林文娟没好气道:“什么国际大牌护肤品,要这么贵?我所有的加起来也才一百多,你一套就要六百?”
常建民好心劝道:“你要是想护肤,我的大宝还剩半瓶,给你用吧。”
常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重点是护肤品吗?是拍广告!只要六百块,我就能去拍广告、上电视、当明星!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居然都不支持我!我不管,你们不给,我就去借!”
林文娟翻了个白眼,抄起扫帚,把她赶进了卧室。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作业做完了吗你?”
常乐哭闹了好几天,吵得全家都不得安生。
后来,林文娟带常乐去小学门口溜达,假装偶遇她的小学音乐老师——全家都知道,音乐老师是她的童年女神,又漂亮又温柔又有才华——林文娟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常乐要拍广告的事,音乐老师忍不住笑了。
她告诉常乐,这种事她遇到过很多次,要么是被星探挖掘去拍戏,要么是被洗发水推销员建议去拍洗发水广告,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极力邀请她去大公司当公关。
而且上周,她也在同一地点遇到了这个卖护肤品的女人,听到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不去啊?”
常乐心想,老师应该不缺这六百块钱吧?
音乐老师笑道:“因为他们都是骗子啊。第一个星探让我交一千块的包装费,第二个推销员让我办一张美容美发卡,第三个更可怕,上班地点居然是一家会所……”
“咳咳!”林文娟紧急插话,“所以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地上处处是陷阱。”
常乐愣愣地看着音乐老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老师长得那么好看,而自己,除了皮肤白点儿,没有半点优势。那个卖护肤品的女人得多眼瞎,才会找自己拍广告啊。
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常乐辩解道:“我那时候正值中二期,偶尔犯点蠢,不是很正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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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娟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智商这种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咱俩水平相当,谁也别笑话谁。”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点,在祖孙三代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林文娟的事就此结束。常乐把那个工作人员臭骂了一顿,然后果断拉黑,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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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周末,常乐又跟着常建民去了山里。
最近气温回升,马蜂开始猖獗起来,有家蜂农的蜂箱被马蜂啃了个窟窿,一箱蜜蜂被咬死大半。
父女俩驱车赶到时,方凛已经在整理装备了。这次的流程,依旧是先用新鲜的猪肉引诱马蜂,然后在一只马蜂腰上系上渔线,尾端系着一片羽毛,最后用无人机跟踪,找到马蜂窝。
经过几次实践后,常乐对无人机的操控已经很熟练了。无人机尾随在那只带路的马蜂后面,钻进了一片密林里。
三个人话不多说,扛着各自的装备就上路了。
在树林里,常乐跟方凛提起自己偶遇方煦的事。
“哦,这事我知道。”方凛牵唇一笑,“那些鸡蛋还是我帮忙卤的。前一天晚上卤好,保温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装袋,挺方便的。”
常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谁能想到,这么鲜香入味的卤鸡蛋,居然是出自一个,呃……憨憨糙糙的直男之手。
“可是……”常乐迟疑了下,忍不住提醒他,“方煦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做这些事,不会耽误学习吗?”
方凛语气有些无奈:“他休学几年才回去,很难进入学习状态。我也没指望他基因突变,成为学霸,只希望他把该念的书念完,不要荒废青春。”
常乐若有所思道:“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学习的,我觉得他还挺有生意头脑的,早起半小时去排队,就能赚六十呢,比好多打工人都强。”
“赚钱倒是其次。”方凛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渐浓,“他现在跟同学处得挺不错,有些学霸同学还主动给他补课,就怕他跟不上进度,一言不合又退学,以后就没人给他们带早餐了。”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这小子运气不错啊。”
方凛也笑起来,“是啊,人只要肯行动起来,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今天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方凛在一处腐烂的树根底下挖出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三个人各司其职,很快将马蜂残党一网打尽。
离开时,方凛送给常乐两罐蜂蜜。他说是蜂农送的,新鲜酿造的槐花蜜,市面上很难买到这么纯天然的。
回去的路上,常建民开着车,不时瞥一眼常乐,几次欲言又止。
快要驶进城区时,他终于开口:“我看到方师傅给人家钱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常乐听不明白:“他不是来帮忙的吗?不收费就算了,还要倒贴钱?”
常建民啧了一声,话里有话:“我说的是蜂蜜。这不是蜂农送的,是方师傅花钱买的。”
“啊?”常乐更糊涂了,“多少钱啊?”
他爸突然说这个,该不会是觉得她占了方凛的便宜吧?
“哎……这不是重点!”
常建民真是无语了,自家女儿怎么这么不开窍,脑子里整天只有吃吃吃、玩玩玩、钱钱钱。
“我的意思是,”他缓了缓语气,继续暗示道,“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常乐低头看着怀中的两罐蜂蜜,色泽微黄,清透如水,里面浮动着细小的气泡。即使拧紧了瓶盖,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
方凛的脸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赚钱也不容易,每天翻山越岭,晒得乌漆嘛黑,还得养个高中生弟弟,处处要用钱……
常乐心想,还是直接给他转钱吧。